第015章内幕(下)
孙副主任先从海关的党风廉政建设谈起。向前的回答也头头是道,一再声称嘉禾海关党风廉政建设如何如何好。兜了半天圈子,孙副主任起身正色道:“向关长,我们有一些问题要找你核实一下。这里是市委、市政府大楼,很多人在加班。我们今天找你了,恐怕知道的人多了,对你不利。你看,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好保密?”
向前觉得有理,倒还颇为配合:“可以。”
孙副主任带着他,一同驱车到了市纪委安排好的地方。海关总署纪检组、监察局的同志也等在那里,他们是刚从京城飞过来的。
向前见了总署纪检组、监察局的同志,顿时知道大势不妙,说话更是结结巴巴:“你们那……那么老……老远的,也……也赶来……来了?”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脸不像是脸了。
在市纪委谈话室里,孙副主任又开始了艰难的谈话。由于某些线索尚不明朗,孙副主任在与向前谈话中,明显感到此人早已做好了充分思想准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毫不含糊,来龙去脉说得天衣无缝,想像和张如顺谈话那样,指望他漏洞百出,显然是不可能的。孙副主任只好拐弯抹角,跟他继续兜圈子。言多必失,也许可以从中找出破绽。偏偏向前城府太深,老谋深算,很难从中打开缺口。
这番谈话进行得非常艰苦,问来问去无进展。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百般无奈,孙副主任灵机一动,故作不经意地说:“有人举报嘉禾存在严重的走私问题,你对此怎么看的?”
“孙主任,不是我瞎吹,有事实为证,嘉禾关说得上是全国排得上号的海关,我们的党风廉政建设是全国有名的,打击走私我们也是最严厉的。你们千万别听信那几个地痞流氓的谎话,信以为真,把一个为党工作多年的老同志抓起来,我为此非常寒心,非常寒心!”向前也在跟孙副主任捉迷藏,不愿正面回答问题,说着就喊起了冤屈。
“我问你,你必须老实回答:8月10号那天晚上,公安部门出动人马去抓代昌星,你知道不知道?”
“听说过,大家都在传,谁知是真是假。”向前说得滴水不漏。
“是这样,公安部门的确出动了干警,半夜到华远去抓代胖子,可惜没能抓到。他是在某些人帮助下逃月兑了。据了解,现在,他被人藏在嘉禾的某个地方。这人是谁呢?有人举报说,藏代昌星的人就是你——向前。”孙副主任面无表情地说着,双目紧紧盯着向前的眼睛。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是**员,怎么会藏一个走私犯呢?”向前竭力强辩,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有没有这事,还得将来用事实来证明。在没有抓到代昌星之前,为了证明你在这个问题上的清白,你看你是留在这里,等代昌星抓到了再回去,还是现在就回去的好?”
“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回去,若是将来抓不到代胖子,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向前苦着脸说。
“你若回去了,抓到了代昌星大家没话,抓不到,你就很难月兑离干系,即便你没有藏起来,也说不清了。”
向前左思右想,终于长叹一声:“那我就不回去了。”
8月15日,办案人员分别从福城、嘉禾带着张如顺、向前直飞京城。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上飞机,陪同向前的5位办案人员个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可他呢,上了飞机便呼呼大睡,呼噜噜的鼾声引来旅客们惊诧的目光。他也许由于过度的紧张和疲劳,也许是相信只要代昌星一天没抓回来,他就可以平安无事,办案人员奈何他不得。
他们回到京城,办案人员对张如顺、向前进行了审查。
然而,一切并不如人意。
张如顺长期从事公安工作,对抗调查能力极强,每每与他谈话,他不是沉默不语,就是用种种理由搪塞。向前,更是信誓旦旦:“代昌星,我认识,但是说他走私我不信!代昌星的华远集团根本就没有进出口权,他们能走什么私啊?不可能!再说,我们嘉禾关是全国的优秀海关,我不敢说什么连一只耗子也休想从嘉禾闯关,但是那么大规模的走私,根本不可能!”
这两个东闽省的厅局级干部,完完全全站到了党和人民的对立面。
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8月16日,何部长、牟副署长、干副部长再次召开会议。会议研究确定:不管有多少困难,决心不能动摇。一要继续深挖张如顺、向前的问题,还要抽调专人,先从通风报信入手进行突破,然后进一步深挖经济问题;二要搜集代昌星的罪证,非法出入境是一个,大规模走私是另一个;三要模清举报信中所涉及的与代昌星关系密切的人员的情况,注意其动向;四要做好突破后的后勤保障工作,在经费、办公条件等方面,大力予以配合;五要建议海关总署做好嘉禾海关的稳定工作,暂时确定一位副关长主持工作。
何部长最后指出:对张如顺和向前涉嫌违法违纪问题上的突破十分重要,虽然没有抓到代昌星,但拉开了这场战斗的序幕。现在不必再有什么顾忌了,这是为民除害的大事,要按原定计划进行,先从查私开始,力争早日突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们盼望已久的、声势浩大的查缉行动,就此拉开帷幕!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激战,在鹭岛疾风暴雨般展开了!
有人说,嘉禾是音乐之岛,它宛若白云碧波之间的一架竖琴,日日夜夜不断弹奏出浓浓绿荫和灿烂鲜花的芳香。
然而,从1999年4月到8月,由于代昌星的仓皇出逃,张如顺、向前相继落网,这座素有音乐之岛美誉的海滨城市,开始弥漫着暴雨来临之前的沉闷,人们议论着、猜测着、等待着、焦虑着,原本平静的鹭岛,涌动起浮躁的情绪……
其实,代昌星的走私活动,在这座小小的岛,早已路人皆知,并没有什么秘密。问题是,平头百姓尽管心中早也盼、晚也盼,盼望着黑脸的包青天有朝一日从天而降,却很难相信在嘉禾这块地盘上,有谁能拿代胖子怎么样!
寻常嘉禾人虽不曾亲眼目睹代昌星名噪一时的红楼,以及在香港华远公司总部墙上高高挂着的他与一些领导干部的大幅合影,但谁也不怀疑它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单凭这点,就足以让嘉禾的平民百姓望而生畏了!
嘉禾人难道能不记得,华远88层大楼开工典礼上,某著名歌舞团不是不远千里而来,大肆捧场一番,让代昌星风光十足吗?
嘉禾人难道能不记得,某部门在嘉禾召开一次全国性工作会议期间,在一位领导的盛情邀请下,从外地来到嘉禾的头头脑脑们不是都进了红楼,成了代昌星的座上客吗?
更有趣的是,在那次空前盛大、隆重的会上,代昌星还上演了一出叫人拍案叫绝、精彩至极又充满戏剧性的场面:当贵宾们频频举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时,人们不经意间发现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双手端着大菜盘,进进出出,忙着给客上菜,只累得他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起初谁也没把他当回事,直到这位领导一把拉住他,回头对贵宾们说:“大家请注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代老板。”还要他向大家敬酒时,满座皆惊。代昌星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撩起围裙擦干手,高擎酒杯,笑容可掬地一桌桌挨次敬了两杯酒,顺便递上一张名片,抹抹嘴巴又进厨房端菜去了。
对此,那位领导解释说:“代胖子就那么个人,好客,爽快,气度大,是个做大事业的人。将来诸位有事尽管找他,只要帮得上忙的,我们的代胖子是绝不含糊的!”
有位嘉禾人说得好:“在一个具有言论自由而且资讯发达的年代,一切消息不论真假,都将以最快的速度传播,这并不奇怪。问题是,所有传闻无不指向代昌星,指向代昌星的保护伞,这无疑是嘉禾老百姓发自心底的呼声,强烈要求党和政府惩治**的呼声!”
自办案人员进驻嘉禾后,他们陆续收到群众来信1000多件,举报电话700多次,群众来访160多人次,这些举报对一些重要案件的突破起了重要作用。
1999年8月18日,下午。嘉禾万寿宾馆六楼会议室。先期集结在嘉禾的18名办案人员正在召开战前会议。
会议室笼罩着一片紧张的气氛。
海关总署调查局章局长首先简要介绍了代昌星一案的大致情况,同时向办案人员提出了安全、保密等方面的要求。章局长一席话,让征尘未洗的办案人员顿感形势的严峻:“我们已经知道,有关证据被严重销毁。更严重的还在于,现在敌我不分,代昌星集团与港澳的黑社会来往密切,我们必须提高百倍的警惕!”
全体办案人员内部进行了临时分工,决定由嘉禾海关走私犯罪侦查分局,以涉嫌重大走私为由,对嘉禾华远公司、嘉禾元开外贸(集团)公司和嘉禾东方发展贸易有限公司立案侦查。由调查组在有关部门的密切配合下,依法取证,从速从快对上述公司和相关的单位及个人,展开全面调查。
调查的重点是举报材料中的“红宝石”、“蓝宝石”和“CONFI?DENCE”三条涉嫌走私油轮。然后,以此为突破口,进一步调查华远公司与走私活动的直接关系。取证人员分为5个小组,分别对东方公司、元开公司、博坦油库、商检局、外代外运开展调查,各小组根据举报材料的内容,19日将具体的行动方案确定下来。
会议明确指出,务必于15至20天内实现重点突破。
章局长和海关总署走私犯罪侦查局吕副局长很清楚,未来两个星期是整个缉查行动的关键,如果不幸陷入僵局,事情就会变得复杂化,而代昌星关系网内的人物,必然趁机大肆发难,制造种种谎言,设置种种障碍,使办案人员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极可能使全案侦破胎死月复中。
为了确保首战告捷,8月19日上午,根据办案部门领导指示,章局长和吕副局长前往嘉禾海关,向关党组通报了此行目的,并提出三点要求:1.在当前形势下,关党组要充分认识打击走私的重大意义,正确对待此案的查处工作;2.要稳定海关队伍,保证海关工作的正常运行;3.积极配合此案的查处工作。
同日下午,章局长还会见了嘉禾市委洪书记——洪书记此时还兼任着市长职务——通报了调查组的工作情况,希望嘉禾市委积极支持办案人员的调查工作。洪书记表示,嘉禾市委将积极配合调查组工作,成立一个6人小组,由市纪委张书记出任组长,协助调查组开展调查工作。东闽省委也派出监察厅林副厅长到嘉禾协助查处此案。各方商定,查处此案过程中,走私分子由缉私警察控制,涉嫌参与走私活动的公职人员,按有关规定由市纪委控制。
至此,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
但让指挥员们头痛的是:由于时间紧迫,从各地抽调的办案人员仍没有到齐。按原定计划,应该调集33名海关调查人员投入前期突破工作,但直到8月19日傍晚,仍有近一半的人员没有赶到,人员缺口太大,每组仅有2至3人可以投入战斗!怎么办?
别无选择,只能一往向前了。
8月19日晚,办案人员召开战前动员会。参与办案的海关总署从京城海关调查局抽调的傅副处长主持了这次会议。他向大家提出了几点要求:一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严格遵守纪律;二是绝对保密,任何情况下不得泄露内部情况;三是情况复杂,斗争尖锐,要注意安全,包括人身和文件的安全。最后,他说:“各种迹象表明,我们的调查工作将面临很大的困难和危险,代昌星走私集团是有着黑社会背景的犯罪集团,在他们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很可能铤而走险,对办案人员采取极端的行为。连张如顺、向前这样的厅局级干部都愿为代昌星卖命,更不用说其他人了。我们截获的电话中,就曾经多次出现‘干掉某某人’这样的对话,因此,说它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一点不过分。每个人都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这个案件一旦突破,肯定会涉及更多的海关干部,过去他们都是我们的同志,有的甚至是我们的好朋友,现在把这些人抓起来,我们心中肯定不好受,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必须立场坚定,毫不含糊。归根结底一句话,全体办案人员必须不怕牺牲,团结奋战,坚持到底,决不退却!如果现在有人害怕了,想退出,我们决不阻拦!”
这就是查缉嘉禾特大走私案有别于其他大案的特别之处。代昌星及其华远集团毕竟织就了一张巨网,网罗了各式各样的人物,演变成为近于黑社会的组织,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
1999年8月20日,嘉禾的天空湛蓝如洗。
8点,章局长、傅副处长站在万寿宾馆的院子里,严肃的表情中透出坚毅和自信。8点30分,傅副处长抬腕看了看手表,向章局长点了下头,一挥手,坚定地大吼一声:“出发!”
顿时,万寿宾馆院内响起一阵关车门的声音和汽车马达低沉的轰鸣声。
五路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嘉禾元开外贸集团、嘉禾特区东方发展公司、华夏外轮代理嘉禾公司、华夏外运船务公司、嘉禾商检局和嘉禾博坦仓储公司。
选定上述单位作为突破口,是颇费思量的。这还得要从国际航行船舶驶抵我国港口之前的有关手续谈起。
依照有关规定,外国籍航行船舶前来我国,应于抵达我国对外开放的港口装卸货物的前三天,由其(承运人、船方)委托他的港口船务代理人(经批准的具有合法的船务代理资格的单位,如外代、外运船代公司等),向港口的有关部门即港务局、海上安全监督局、边防局、海关办理抵港预申报手续,内容包括:船名、船籍、船东、本航次载运的货物、预抵日期等。
船舶到港后,需按下列程序开展作业:船舶抵达预抵港口的锚地后,船务代理应将船舶抵港的情况(具体时间等)分别通知港监、海关、边防、卫生检疫四家联检单位。根据1995年3月27日政务院颁布的175号令,取消登轮联检后,通常只有边防、卫生检疫部门登轮执行公务,但要求船舶代理人将有关海关应收取的联检资料(包括总申报单、进口货物载运清单、船员名单、船员携带物品清单、船舶吨税申报单等)及时递交海关,将港监应收取的联检资料(总申报单、进口货物载运清单、船员名单、船舶航行证明、如载有危险品的还需船舶载运危险货物申报单等)递交港监。
此外,不论植物油还是成品油都是法定商检货物,要查找作案者闯关走私入境的证据,至少在商检局能找到不论植物油还是成品油商检的数量。一般来说,走私当事人在装卸、转手时,与船方、下家有个交接手续,商检证明往往是他们公认的权威书证。
上述环节组成一串链条,环环相扣,都应该留有出入船舶的有关资料。
其实人们通常所说的“走私链”也就主要包括这些部门。
8时45分,前往元开公司调查的一路人马,准时到达位于元开区的元开公司大厦门前。这路人马由3名海关调查人员,1名纪检监察干部和2名缉私警察组成。傅副处长亲自带队。一下车,他便指挥缉私干警封锁了公司大门,所有员工只许进,不许出。其他5名办案人员直奔办公楼。
他们先到公司办公室,宣布对公司依法进行调查。然后,又让办公室的人员把公司的全部职工集中到会议室。此时,办案人员才知道,这家元开公司是嘉禾市元开区的区属企业,共有16个全资及投资控股子公司,两个海外分公司,注册资金1亿元人民币。
不多久,公司职工集中完毕。傅副处长要求公司办公室的人清点人员,看有哪些人不在。一经清点,发现公司总经理陈辉和党支部书记、副总经理蒋均及副总经理陈黎都不在场。一问,说陈辉已去菲律宾出差多日。
这与事先掌握的情况没有区别:陈辉作为重要的涉案人员,也是重点布控对象,他得知办案部门抓走了向前,知道大势不妙,几乎吓晕过去,慌忙借口去菲律宾出差,夹着尾巴,溜出境外。
陈黎也是重点布控对象。此人是不是也跑了呢?
但办公室的人说,蒋均和陈黎都在嘉禾。
傅副处长这才松了口气,暗下决心:可不能让他们也跑了!
他立即责成公司办公室人员通知他们马上到公司来开会,如果他们不来,那么拿办公室人员是问。
办公室人员慌了神,急忙分头去打电话。
不多久,两人先后来了。傅副处长不由得一阵惊喜:终于抓到两个没有跑掉的。可回头一想,他又困惑不解。为什么呢?因为根据举报的线索,陈黎是走私活动的重要知情人。别人都跑了,他为什么不跑呢?傅副处长顾不上多想,立即找他们分别谈话。
谈话在总经理办公室进行。面对傅副处长的询问,陈、蒋二人相当蛮横,一口死死咬定:“我们从没走私,你们查账就是,别的我们管不了,问我们干什么?”
傅副处长沉下脸,一言不发,只是死盯着陈黎和蒋均,盯得他们心里直打颤。
蒋均胆怯了,把心一横,大叫大嚷:“你们没有权力这样查封我们的公司,我要告你们,你们影响我们公司的正常业务!”
现场骤然静下来。片刻之后,不知是谁带头起哄,紧跟着会场上一片混乱,叫声、骂声、尖喊声此起彼伏,一时闹得不可开交,摆开一副与调查组对抗的架势。原本元开公司的员工就对傅副处长等人查封公司之举,胸中憋着一股气,却慑于办案人员的威力,不敢多言多语,更不敢流露对抗的情绪。同时,他们心想,元开公司是区办企业,总经理陈辉是区里的大红人,在市里头头脑脑中他也是个左右逢源的好干部。俗话说,不怕官只怕管。只要将来摆平区里市里,任你天王老子又能奈他何?
所以,面对办案人员,他们不理不睬,冷眼旁观,三三两两用当地方言聊天,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从股票行情到足甲联赛,从时装到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压根儿就没有把办案人员放在眼里。总之,他们想,你办案人员也就五个人,看你们拿我们怎么样!
现在,身为副总经理和党支部书记的蒋均这么一声叫嚷,几十个本来就不想安分的人,像吃了兴奋剂一样,跟着吵吵嚷嚷,高声叫喊:“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查我们?我们没有走私,你们管得着?”
现场形势不妙,若不及时采取措施,控制混乱的局面,怕是一发不可收拾。傅副处长知道,仅凭现场的几名办案人员,根本无法对付公司这几十个人。
他脸不变色心不跳,果断地拿起电话,当着大家的面,与办案人员驻地取得联系:“这里有人想闹事,抗拒调查,请马上给我们派两名机动警力来!”
起初,公司员工只当傅副处长只是吓唬吓唬大家,仍没当回事,有的人继续大喊大叫甚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对办案人员动武。不一会,警车呼啸着开到了元开公司的大楼跟前,两名武警战士全副武装地下了车,出现在元开公司的会议室。
“报告首长,我们奉命赶到,请指示。”傅副处长手指着不识时务、仍在叫嚷的蒋均:“这人抗拒调查,挑起事端,立即将他带走。”两名武警不容分说,抢上前去,当着元开公司全体职工的面,将蒋均带出会场。
乱哄哄的人群见办案人员动了真格,不敢再放肆,会场上顿时静了下来。好几分钟,死一般沉寂。
傅副处长环视一周,脸色严峻地对着黑压压的人群,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不要发牢骚,这绝不是小事一桩。走私是违法的,是要杀头砍脑袋的。”元开,这座办案人员决心重点突破的要塞,从此土崩瓦解。
但,陈黎仍是默不作声。此时的他,恐惧万分,坐立不安,精神濒临彻底崩溃。总经理陈辉追随代昌星疯狂走私,陈黎是主要的策划者之一,也是众多圈子中人里最早预感到大祸即将临头的人。1996年陈辉化名陈进,从黑道用重金买了一张菲律宾护照,伙同嘉禾工商银行设在香港的一家公司,搞了个所谓香港万全国际有限公司,然后进一步以该公司的名义,在嘉禾注册了嘉禾云山房地产有限公司。从此,元开公司的大量国有资金,神鬼不知地源源流进了陈辉个人腰包,仅在香港一处,他就拥有价值数千万元的房地产。当然,陈辉对他的这些举足轻重的追随者也不薄,他们个个不也是赚了个不亦乐乎,夜夜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吗?陈黎每每想起大把大把的钞票塞进腰包的时候,心头时不时总会掠过一道不祥的阴影。他曾苦苦劝说陈辉及时罢手。可陈辉不但不听,反而把他臭骂了一顿。后来,他向陈辉提出辞职,陈辉更是怒气冲天:“你敢走,我就敢把你置于死地,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是谁想走就走得了的!”从此,陈黎也只好在陈辉的阴影里战战兢兢地生活着。
此刻,面对此情此景,他低下了头,什么都不想说。
傅副处长对公司全体员工的身份进行核实和谈话的过程中,另外两名办案人员开始对元开公司的账目进行全面的搜查。搜查工作进展很顺利。两个人把陈年旧账足足装了4大编织袋和好几个大纸箱,搬到楼上一间办公室里。为了不让重要资料遗漏,他们又对公司的每个角落进行了一遍又一遍的搜查。在公司的一个角落里,又翻出一个大麻袋,里面乱七八糟地装满了废纸。一经梳理,居然发现有很多公司的业务往来账目。两名查账人员将公司1997、1998、1999三年的电脑资料作了备份,并对一些重要的账目资料进行了查对,发现元开公司确实存在大量的植物油贸易,但账目上体现出确实是转口贸易,可以说天衣无缝。举报信中提及的6条装载植物油船舶的资料也查到了。其中有包括“红宝石”、“蓝宝石”等船舶在内的资料。但账目上体现出的是:其运载的植物油也已经转口外运。细查下去,便发现了极不正常的现象:元开公司的账目上出现了大量来历不明的往来款,其中从华远集团转来的就高达1亿多元。
傅副处长此时已经肯定:这些账目是假的,前期调查早已证明,这些船舶所载的植物油根本就没有向海关报关,怎么可能存在转口贸易呢?可是,大量的工作还等着他们去做,傅副处长只好打电话跟驻地联系,要求送一点茶饭过来。驻地的工作人员毫不含糊,马上熬了一大锅面条,乘车送往办案现场。由于送饭的同志不知道元开公司在何处,深更半夜车子在市内绕了一大圈才送到。此时,已是21日凌晨3点。
此时,其他四路人马相继撤回驻地,各组都取得了重要成果。21日深夜,全体取证人员集中开会,对两天来的调查工作进行了交流、汇总。从各方面得到的信息证实,“红宝石”、“蓝宝石”两条油船确实来过嘉禾,其装载的植物油以转口贸易的名义进口,全部内销,属严重走私,案值超过10亿元人民币。
对元开公司、东方公司、博坦油库、外远、外代和商检局下属商检公司的搜查,在嘉禾掀起了轩然大波。
8月21日到8月23日,整整两天时间,办案人员一直对华远集团按兵不动,并不是办案人员不想对华远采取措施,而是苦于手头掌握的线索有限,贸然对华远下手,很容易陷入被动。不过,经过两天分秒必争的紧张调查,华远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到案人员供称,元开公司走私植物油的后台是代昌星,是华远集团,这从华远公司给元开公司汇转的1亿元资金就能看出一些眉目。23日上午,办案部门领导对取证人员作了对华远调查的战前动员。傅副处长经与章局长商量决定: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不留任何后患!
23日下午2点,傅副处长带领十多名办案人员,分乘5辆汽车,浩浩荡荡,直奔位于嘉禾湖里经济技术开发区华光路的华远集团总部。
车队戛然停下。傅副处长跳下车,指挥缉私干警封锁公司大门,其他办案人员进入公司院内。
这座外观不甚起眼的大院,共有4幢楼房,一幢是暗红色,另有两幢是白色,还有一幢是两层结构。一问才知,临近大门一前一后的两座楼,暗红色的一座号称红楼,是公司的“招待所”和代昌星办公的地方;白色的一座号称白楼,是公司其他人员办公的地方。靠里面的两座楼,高的一座是电子公司的车间,原来还有一些机器设备,现在已变成仓库和训练打手的训练场;矮的一座则是公司临时工的宿舍。整个大院静悄悄的,不像一家名声显赫的企业。办案人员打量着名声远扬的红楼:红瓦,红墙,红窗,红门。走进去:内铺红地毯,悬挂红色布幔,还有一溜的红灯笼,大会客厅正中一幅巨幅浓墨书法“红运当头”。据说,红楼的硬件设施是超一流的,从电脑触模式开关到可调控的仰卧起伏按摩床,从冲浪的鸳鸯浴池到奢侈的总统套房。种种设施均属高档次,昂贵无比,仅一台CD音响价值高达20万港元。但是,所有这一切,正如代昌星其人,给人的感觉俗不可耐。别的且不说,单说代昌星的办公室,一字排开那么多的关公瓷像,便可见一斑。此时,傅副处长焦灼万分。办案人员都回来了:一无所获。红楼已是人去楼空;白楼只有一楼的咖啡厅里还有几个服务员和几个来催要货款的人,其他办公室同样空空荡荡,一片冷清。
此时,门口的警卫人员报告:就在办案人员搜查的过程中,华远公司门口的马路上有一辆不明身份的小车,每隔五六分钟来回慢慢地转一趟,显然在查看办案人员的虚实。傅副处长立即命令办案人员,把院内能找到的人员集中起来。虽然这些人一问三不知,可还是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他们反映:听说华远集团另有两个办公地点。一个是华远早期的办公地点,在市内塘边的电子城;另一个是华远国际大厦售楼处。傅副处长赶紧安排办案人员赶往这两个地方进行探查。去塘边的人员很快就回来,说那里也是空空荡荡。去售楼处的人员兴冲冲地回来报告:售楼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华远集团的人搬到那里办公去了。傅副处长精神大振,立即带领办案人员驱车前往。到达华远国际大厦售楼处已是下午4点。缉私干警将大门封锁后,其他人员分成两组,一组对公司所有人员进行审查;另一组对公司进行搜查,封存所有账目。对人员进行审查的程序是极其严格的。不但要自报家门,而且要提供本人所有的证件,然后带领办案人员到本人的办公桌前进行核对。这样做,就是怕有人冒名逃跑。
搜查工作艰难地进行着。大部分华远被查人员充满敌意,硬顶顽抗,胡搅蛮缠。陶迷,这位代昌星老婆曾娜的秘书,代氏家族成员逃逸之后华远公司的临时负责人,她的手机在办案人员对她讯问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的手微微颤抖着,通话过程支支吾吾地告诉对方:“这里都好,没什么事。”
警觉的办案人员老郑一把夺过手机,按下来电显示键,显示窗上出现了一连串的“O”。
“是谁?”老郑逼视陶迷。“是,是代总。”陶迷在老郑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忐忑不安。
“说了什么?”老郑追问。“他说不要怕,一阵风就过去了,他过一段就要回来。”陶迷低下头,嚅嚅答道。
都什么时候了,代昌星气焰居然如此嚣张,他究竟倚仗着什么?倚仗着他那张由金钱编织的关系网么?
搜查有条不紊地进行到第二天凌晨。遗憾的是,华远的一些重要涉案人员已外逃,大部分账目也被转移或销毁。
虽然搜查收获不大,仍发现不少与案件有关的线索。如发现“华远”还专门安排了两人,一个负责管理送出去的轿车,一个负责管理送出去的手机。代昌星送出的轿车有多少,谁也说不清,光备用的车钥匙就有一铁皮柜;送出的手机有多少,更是说不清。由此不难看出,“华远”贿赂干部之多,令人咋舌!
办案人员把涉嫌与华远集团走私犯罪有着重要关系的知情人,统统带回办案人员驻地进行审问;把公司一些来不及销毁的账目和电脑资料封存起来。
突击华远之后,办案人员已控制了元开、东方、外代、外运、商检、港监等单位的大量人员。这些人虽然看起来职务不高,多半是做具体工作的办事人员,恰恰就是这些人,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质,正是走私犯罪活动中某一个环节的知情者,甚至是经办人。办案人员清楚,在一些证据被销毁的情况下,涉案人员是突破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
华远集团的到案人员,虽说不是华远集团的高层决策人物,但仍包括了集团公司财务主管饶云、代昌星的妻子曾娜的秘书陶迷、集团公司车队主管许雄、华远公司办公室主任吴小芬等人。起初,他们大多缄口不语。其中,态度最为强硬和难缠的要算吴小芬,一个秀里秀气的小姑娘。她面对讯问不仅什么都不说,还追着傅副处长责问:“你们押我到什么时候?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
后来,办案人员肚皮被她气“炸”了,只得跟她摊牌,冷下脸道:“你放老实点!你的问题还没说清呢!我问你,前几天代水强召集留守人员开会说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不交代?”
这一下,击中了她的要害,精神马上垮下来,哇哇地抱头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老老实实交代了她奉命销毁证据的过程。
在办案人员强大的攻势下,大多数滞留对象的防线迅速崩溃。他们的供述,为办案人员提供了华远集团内部的一些重要信息。
查私工作取得初步突破的同时,纪检监察机关迅速作出反应,抓住一些刚露头的线索,对**问题展开了一系列艰苦而又细致的调查工作。令办案人员感到困惑不解的是:嘉禾地区大规模的植物油、成品油走私,大都在假转口贸易方式掩护下进行。对于转口贸易,海关总署曾制定了一套非常严格的监管制度,要想逃过正常的管理渠道,进行大规模走私,几乎不可能。若有,答案只有一个:海关的监管人员存在严重的失职、渎职,甚至受贿放私的行为。
办案人员果断地将东渡办事处船管科科长吴波、组长方荣、关员陈强叫到了办案人员驻地,要求他们作出解释。
站在调查人员面前,吴波神色慌张、心乱如麻,说话吞吞吐吐、支支吾吾,颠三倒四,一双贼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暗自盘算着月兑身之计。一次,他突然趁办案人员不备,拔腿就往外跑。幸好,机智的办案人员在他进入驻地后,便将他脚上穿的皮鞋换成了拖鞋,拖鞋绊脚,一路磕磕碰碰,跑出驻地不远,“扑通”一跤摔倒在地,被追赶上来的看守人员死死抓住。此人仍不死心,故意虚张声势,高喊:“有人抢劫,有人抢劫……”
这一喊,惹来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将看守人员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少人要动手去抓办案人员,差点闹出误会。
吴波的这一意外举动,引起所有办案人员的高度重视。他被带回驻地后,为了防止再度出现意外,办案人员责令其把随身携带的物品全部掏出来,由办案人员代为保管。就在整理登记他随身物品的时候,一个黄色的小纸条引起了办案人员的注意,一把夺将过来,见上面写着:“感谢吴施主捐助本寺香火钱20万元”,下面的署名是“南普陀寺”。
抓住这个疑点,办案人员向吴波展开了凌厉的攻势。吴波顿时慌了神,吓得脸色陡变,脑门上直冒冷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原来他听说中央将派人来调查代昌星的走私问题,知道大祸临头,坐卧不宁,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百般无奈,便跑到南普陀寺去烧香磕头,当场捐了20万元,以求得神灵保佑,躲过此难。
办案人员问及此钱来源时,起初他躲躲闪闪,想尽种种理由搪塞、辩解。办案人员有意将他晾在一边,转而加强对方荣、陈强的调查力度,经过强大的政策攻心,他们两人如实供述出,他们在吴波的指使和金钱引诱下,利用职权之便,大开绿灯,长期放弃监管,为走私犯罪分子提供种种方便,代昌星分别送给他们120多万元、70多万元的巨额贿赂金。
回过头来,办案人员找狡猾成性的吴波算账。面对铁证,吴波霎时大汗淋漓,彻底交代了自己一步步坠入深渊的过程。时间回到1996年春节。某天晚上,嘉禾东南亚大酒店人来客往,好不热闹。贵宾包厢里,24K镀金水晶吊灯下,一阵觥筹交错之后,吴波顺顺当当从代昌星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红包,里面有5万元人民币。代昌星拍了拍吴波的肩膀,憨憨一笑:“一点小意思,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吴波走出酒店一看,不敢独吞,忙塞给同去的东渡办副主任刘新武3万元,剩下的2万元塞进自己的腰包。
1996年下半年,代昌星的得力干将侯虎找到方荣,说要做几笔油生意,但没有必需的保卸函,提出要船管科给予放行。吴波早将国法扔在脑后,不假思索,满口答应:一律放行!有了吴波这句话,方荣有了尚方宝剑,放开手脚大干。
调查证明,吴波索贿受贿多达800余万元。
办案人员抓住这一契机,对为走私犯罪分子提供非法商检证明、危险品运输许可证、销毁船务代理资料,以及为存储走私油品提供其他方便的嘉禾市商检局、港监局、外运公司、石油公司的有关工作人员进行突审,均取得重大突破。
**问题的有力揭露,回过头来又极大地支持和推动了查私工作的深入。
短短几天时间,办案人员对几十名涉案人员进行了讯问,比对查阅了数以万计的单证票据和材料,截至1999年8月底,元开公司与华远集团勾结走私植物油的大案,终于露出端倪。
事情还得从1997年初说起。当时元开公司总经理陈辉与副总经理蒋均,根据市场行情商定进口植物油。他们以东闽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的名义,与香港一家公司签订了购买1万吨美国产毛豆油的合同。1997年3月11日又以东闽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的名义,向华夏银行福城分行开出180天的远期信用证,总金额为606万多美元。1997年3月19日,装有10249吨毛豆油的“卢克多”轮从美国新奥尔良港出发,驶往我国的临京港。与此同时,陈辉去京城办理进口这些油品的批文;蒋均到临京租油罐。
由于陈辉他们初次出道,人生地不熟,结果处处碰壁。看来,按照正常进口已无可能,而油已经在路上,无法退货。情急之下,陈辉猛然想起赫赫有名的代胖子——代昌星。他早已耳闻代胖子在嘉禾地区做“油”生意,“盘子”不小,只缘背靠大树,神通广大,谁也拿他没办法。
他悄悄背着他人,私下和一位副总经理,通过与代昌星关系密切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代胖子。讲明事情原委,代昌星轻轻一笑,满口应承,还拍着胸膛表示小事一桩,只要他一句话就能把事情摆平。不过,代胖子不会白白送他人情,抓住机会,顺便提出一个令陈辉“惊喜不已”的小小要求:“油,我可以帮你们元开公司开绿灯,你们元开公司必须答应我华远几个条件。”
陈辉一听有门,忙问:“好说,好说,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代昌星从容地说:“问题很简单,利润要三七分成,我华远得七成,你元开拿三成。我们合作得好,双方皆大欢喜,来日方长,可以一直合作下去。”陈辉咬咬牙满口应承下来。
1997年5月10日,“卢克多”轮抵达嘉禾。元开公司如愿以偿,在未报关的情况下,将船上的1万多吨毛豆油直接在海上过驳销售一空。
从此,元开与华远相互勾结,开始了大规模的走私植物油的犯罪活动。
查清元开外贸集团与华远集团勾结走私植物油案件的同时,办案人员经过对大量资料的对比,发现从1996年1月至1998年12月,嘉禾地区共进口成品油和食用油380多船次,近700万吨总值逾人民币110亿元,偷逃进口关税和增值税约60亿元。办案人员发现,作为博坦油库股东之一的嘉禾石油集团公司,1996年以来成品油进口量很大,已调任东闽省石油集团公司总经理的原该公司总经理陈新,有着重大嫌疑。有人反映,是他批准新大地公司的油品,可以先入罐后补手续放行。此外,有多家国有或国有控股企业,也参与了走私犯罪活动。
嘉禾前线传来的捷报,汇集到京城中纪委和监察部。8月27日下午,何部长、牟副署长、干副部长再次开会研究。嘉禾走私案已成定局的消息,使参加会议的领导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何部长果断指示牟、干两位部长赴嘉禾指挥。8月29日,牟、干一行抵达嘉禾。两位领导连续召开会议,基本确定,一是在“9.8”嘉禾国际贸易投资洽谈会后召开海关人员大会;二是召开其他执法部门人员会议,宣布政策,动员投案自首。
9月1日,牟、干驱车前往福城,向时任东闽省委书记陈义明通报了嘉禾案件突破的情况。9月2日,干副部长提出要见一下曾在嘉禾任市委书记长达10年、1999年8月份才调任省委副书记的施兆彬,看看查出这么大问题了,他是怎么认识的。
下午,施兆彬被叫到了温泉宾馆。牟副署长、干副部长和省委书记陈义明一起和他进行谈话。
出乎在场者的意料,谈话的结果叫人大吃一惊。施兆彬居然“义正辞严”:“嘉禾走私不是群众性走私,属于海关管。海关不属于地方。我们是历来反对靠歪门邪道发展经济的。”
干副部长问他:“发生这样严重的走私犯罪行为,难道市委、市政府就没有一点责任了?你作为市委第一把手,没有一点责任?”
施兆彬面不改色,一口狡辩:“这要看下一步深查的情况。如果涉及到我们干部的**问题,我们要负责任。”他的意思明白不过,走私问题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省委书记陈义明听不下去了,说:“兆彬同志,嘉禾发生这么大的案件,连我们省委都有责任!”陈书记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省委都有责任,你们市委难道还能说一点责任没有?
谈话就这样不了了之。施兆彬的态度,让办案部门领导着实大吃一惊。身为高级领导干部,居然政治责任感如此之差,确实令人难以置信。或许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实对于自己的问题,施兆彬很清楚,他从一开始就采取了不正确的态度。
9月6日上午,中南海会议室。中央有关领导同志召开会议。会议听取了办案部门领导关于嘉禾前线取得突破情况的汇报。会议一致认为:从初步查清的问题来看,嘉禾走私案是继赞江特大走私案后又一起规模更大的走私案;代昌星在嘉禾的走私犯罪活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规模大,计划严密;各种迹象表明,海关、商检、港监、外代、外运等口岸各部门可能存在严重的护私、放私甚至共同走私问题;嘉禾市乃至东闽省的一些领导干部,可能对代昌星的走私犯罪活动知情不报,甚至腐化堕落、推波助澜。因此,办案部门要以查清嘉禾关区的走私犯罪活动为基础,加大反**工作的力度,竭尽全力追捕潜逃的走私犯罪嫌疑人。
会议作出三项重要决策:第一,由于案情重大、复杂,该案由党中央、政务院直接领导查办,有关案件查办的进展情况要及时向中央汇报;第二,成立由中纪委、监察部、海关总署、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国家税务总局、中央金融工委等8个部门领导组成的中央查处嘉禾特大走私案领导小组,负责各方面的协调工作,使各单位间更好地配合和行使自己的职能,提高工作效率和质量。各单位要从各地抽调精干办案人员入驻嘉禾,拉开架势,形成威慑,彻查此案;第三,要控制两头、卡死两头,防止人员外逃,防止资产流失。
9月8日,由中纪委副书记、监察部部长何荣、海关总署副署长牟新成、监察部副部长干胜己、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赵正举、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刘自琛、公安部副部长赵永祥、国家税务总局副局长卢法仁、中央金融工委副书记王成明组成的中央查处嘉禾特大走私案领导小组正式成立,何荣同志任领导小组组长。与此同时,决定成立前线指挥中心,牟新成、干胜己坐镇嘉禾,直接指挥协调全案的查办工作。
后来,中纪委常委吴定福同志也到达嘉禾,协调大案要案的查办工作。这是后话。
1999年9月8日夜。牟、干到嘉禾召开会议,传达了中央领导同志的指示精神和案件查处工作,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的精神,对下一步查案工作进行了全面部署。
从中央各有关部门和东闽等省(市、区)执纪执法部门以及嘉禾市有关部门抽调的业务骨干,源源不断地云集嘉禾。
9月16日,何部长亲临嘉禾,召开案件分析会。9月17日,牟、干前往嘉禾海关,召开全体人员大会,宣布政策,动员有问题的人投案自首。
至年底,办案人员已由1999年8月份的10多人激增到600余人,加上从当地武警部队抽调来的300余名武警战士,办案队伍已达900余人。至2000年春节前,更增至1100余人。
早在办案人员在京城丰台制定行动方案的时候,反走私高手们除了把调查植物油走私情况确定为突破口外,对举报信中下列内容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代昌星每月从嘉禾口岸走私成品油数量少说也有25万吨,采取的方式一是外轮到港后直接由锚地驳入等待的内陆油轮,外轮一走,一了百了。所有资料概不输入电脑,没有记录,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闯关;另一种方式是以省石油公司嘉禾分公司的名义,在博坦仓储公司租用6万立方米油缸,油一入罐即变成内贸油了。几年下来,代胖子总共进口了450万吨成品油(包括柴、汽、重油),价值超过百亿元。
办案人员在集中查找植物油走私证据的同时,也时刻注意搜集成品油走私方面的线索。事遂人愿,突击华远、元开时,成品油走私的线索跟着暴露出来。办案人员把从嘉禾海关和嘉禾外代公司、外运公司得来的数据进行对比,结果令人大吃一惊:1996年1月至1998年12月底,嘉禾关口岸未报进口成品油居然有147船次,数量高达400多万吨。按市场价格计算,价值高达100多亿元!
但是,确凿的证据在哪里?
查私组成品油小组的18名办案人员,开始了长达两个多月的艰苦调查。大家认定,仍要从口岸部门入手,调取原始单证,从单证上找到突破口。于是,兵分几路,全面出击。
根据境外船舶出入境的管理规定,还有几个部门是境外船舶入境不可逾越的重要关口。首先是边防,其次是卫生检疫和植物检疫部门,再次是动植物检疫部门,最后是海监局,结果办案人员调查后大失所望,资料所存无几。办案人员只好再对前期突击的外代、外运、商检再进行一次大扫荡。结果仍令人失望。只有博坦油库靠泊油轮记录,拿来与海关的报关清单核对后,才发现有100多万吨油品来源不明……
办案人员分析,出现这种情况既有制度上的毛病,也有管理上的漏洞,同时隐约感觉到有只无形的“黑手”在暗中作梗!
办案人员迅速作出反应,对“走私链”的各环节又来了一次大扫荡。舱单、提单、预报表、船舶交接记录、船务工作记录、船务交接记录、预报表、函电、过驳记录、船员名单、危险品申报表、空舱证明、船舶检验记录本、登轮证、靠泊证、报关单、保证函、港务收费单据,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凡是与这三年成品油进口嘉禾有关的资料,一件不漏,照单全收。
面对堆积如山的资料,10多个同志开始了艰难的搜索。
经过反复对比、推理、组装,结果出来了,苦战数日的办案人员兴奋异常:从外代、外运、商检尚存的资料证实,147条油船闯关走私是可靠的,数量是可信的,走私的事实得到确认。
对比发现,成品油的委托鉴定人为东方公司刘金森。市中燃的18船次成品油的商检是由东方公司所做。海监局的记录还表明,过驳申请人也是东方公司。东方公司、市中燃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们和代昌星又是什么关系?
1999年9月上旬,全面调查东方公司和市中燃的工作迅速展开。
调查人员事先得知东方公司人去楼空,公司总经理赵星海和保税部经理刘金森均已潜逃。还好,公司的副总经理赵笑辉被控制了起来。此人老奸巨猾,不予配合,推说不清楚具体业务,只有找到赵星海才能说清情况。这并没有难倒办案人员,他们把突破的重点放在了不满30岁的公司报关员练会山身上。
练会山面对办案人员几乎没做任何抵抗。他很快就交代出华远公司的联络人是侯虎,这边由东方公司副经理刘金森负责。1996年7~8月,东方公司副经理刘金森要求练会山填具进口成品油的保卸函,向同安海关提出先将成品油卸入嘉禾市石油公司保税仓库,有关手续待补。其间共凭保卸函卸油几十次,约150万吨,后来凭东方公司手册报关进口的只有20多万吨,其余130多万吨成品油的保卸函交侯虎处理。
办案人员立即赶到嘉禾海关对这20万吨油的情况进行调查,发现确实已经报关,提取口岸各部门的原始记录,证明出口报关单上所列航次船舶是空船出境,也就是说出口是假的。再明显不过,这是采用假出口的方式进行走私。但是,这部分走私的成品油,是不是包括在未报关进口的147条油船里?130万吨是怎么回事?
1999年9月中旬,市中燃公司的总经理李石黄和公司的一位业务员,也被叫到了办案人员驻地,要求他们对18船次成品油的问题加以说明。
李石黄老奸巨猾,缄口不谈。后来,他知道业务员已经交代了公司与华远合作的事,便轻描淡写地说,这18船的成品油是公司代理对外签约的,委托方直接找他,他做的只是进口时负责提供驳船过驳。办案人员一再追问,他才交代说,他们都是向代昌星要的指标,利润与代三七分成。他本人不管这些,只收取应得的代理费和过驳费。说到后来,他再三声明,他与代昌星只见过一面,彼此没有深交。李石黄终于把代昌星推到了前台。在成品油走私问题上,华远公司的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办案人员再次对他突审。李石黄猝不及防,心理防线在短暂的瞬间一溃千里。他的供认,勾勒出了市中燃公司和代昌星勾结的真面目。当时,谁想在嘉禾搞成品油走私,必须先向代昌星申请“指标”,否则休想闯关。因为此时的代胖子已成气候,通过种种手段,搞定了海关、边防等许多要害部门,形成了一张无所不包的网络。在嘉禾,只有华远的成品油走私,才能一路绿灯,畅通无阻。若是有人敢冒犯代胖子,染指他的这片领地,立马就有边防、海关等执法部门拦截,让他人财两空。所以,只有先经代胖子点头认可,三七分成,让代昌星捞走70%的暴利,这才得到“指标”,可保平安。
李石黄的供述揭开了黑幕,黑幕背后的罪恶行径让人目瞪口呆!走私油市场的全面垄断!代昌星凭借着他的“官方”势力,让所有走私犯臣服。代昌星走私犯罪集团是嘉禾地面不折不扣的黑道龙头老大,比意大利西西里黑手党还要狂妄霸道。
李石黄的供认进一步揭开了谜底:只缘代氏控制了嘉禾的走私油市场,不少黑道人物,对代昌星的“指标”趋之若鹜,代昌星的门坎不低,一般小人物根本高攀不上,能在代昌星手中拿到“指标”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其中有:
黄存一一,嘉禾祥鹏贸易发展有限公司,“指标”近10万吨;
李荣山,石狮永宁渔业发展公司,“指标”10余万吨;
陈良坤,敬江沿海长城石化公司,“指标”4万余吨;
李松鍪,石狮市东方星针织机绣有限公司总经理,“指标”3万余吨;
王金庭,香港联发贸易公司,“指标”5万余吨;
伍家贸,嘉禾威龙贸易有限公司,“指标”30多万吨;
…………
光有“指标”不行,还得找李石黄落实。
上述“油耗子”攀附代昌星的故事中,黄存一和王克象最为典型。为什么?因为透过黄存一和王克象的走私情节,可以多少从侧面反映出代昌星貌似憨厚后面的德性。前面说过,代昌星配给“指标”的“制度”,不是向所有人大门洞开的。散布在各个角落盯着“指标”的黑贾奸商无不削尖脑袋,想方设法跟华远及其同党拉关系。黄存一心计过人,他深谙要在嘉禾有所作为,必须与代氏建立“铁”的关系,其中又数“裙带”关系,或者说是“桃色关系”最为可靠。至于裙带,他不认识代昌星老婆,却认识向前的情人蔡娟。嘉禾的“圈内人”谁不知道,代昌星和向前是一根绳子上拴的两只蚂蚱,生死与共?主意既定,黄存一火速去找蔡娟。蔡娟可不是省油灯,不客气地提出:利润嘛,代昌星扣去七成,剩下的三成中,她蔡娟必须提走50%。黄存一听罢,气得浑身哆嗦,心中直骂这个女人心太黑,但别无他法,只得咬咬牙答应下来。他想:“能拿到‘指标’,赚钱是铁定的,有钱赚总比没钱赚的好。”
蔡娟和黄存一达成协议后,直奔华远公司,找到代昌星,公开打出向前的牌:“代老板,向前有个好朋友,叫黄存一,要做油。向前没空,叫我来给你打个招呼。利润分成老规矩,三七开,你七,我们三。”
代昌星眯着本来就很小的眼睛望着蔡娟,脸上挂着微笑,可心里却在琢磨,这女人要长相没长相,要风度没风度,向前怎么就迷上她呢?这个谜他一直解不开,每每看见向前和蔡娟混在一块,脑子里老是想这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行?还是不行?你说句话。”蔡娟有些冒火。
“好说,好说。”代昌星回过神,“你开了口还能不行?你们一起做,一起做,做多少都行。”
蔡娟满脸是笑,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和代昌星东拉西扯,时不时扯出向前,有意无意地抱怨几句。
代昌星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想的是,如今连蔡娟做油都要找上门来,足见他代胖子已经把向前捏在手心里了。
蔡娟离开华远总部,风风火火找到黄存一,开始了走私油的勾当。从1997年4月起,黄存一通过李石黄,不仅从外方走私进了6万余吨柴油,还先后8次向中燃公司直接购买1?8万吨柴油和4800余吨汽油,转手倒卖牟取暴利。
如果说,黄存一是职业“油耗子”,那么王克象则是业余“油耗子”。
王克象不是商人,曾任嘉禾市公安局对外联络处的处长。他眼巴巴地望着“油耗子”们顺顺当当地搞到“指标”,但他很难攀上代昌星。那时的代昌星威风八面,就公安系统而言,京城里有公安部副部长黎纪周,省里有公安厅副厅长张如顺,他区区一个小处长,根本不在代昌星的眼中。
经过一番颇费心机的琢磨,他好歹找了个借口:外联处因特殊工作需要,必须在香港成立一家公司,启动资金不足,请代昌星务必帮忙。
对王克象的小伎俩,代昌星只消挂个电话就可以戳穿,他却不露声色,任王克象一次次到红楼来,一次次小心翼翼地向他提出请求。而他,总是不经意地摁下那台价值20万港元的CD机按钮,让那位他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红歌星美妙的歌声,在宽阔的厅室里回旋不绝。有了一份好心情,他便居高临下而又大度地请王处长坐坐,开始给这位身穿警服的处长,大谈他的生意经。时不时,少不得诉诉苦,说做生意有多么的难,希望王处长体谅等等,最后恭敬有加地把他打发走。
王克象也是财迷心窍,脾气倔得很,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代昌星让他碰了一鼻子灰,没过十天半个月,他又厚着脸皮登门找代胖子来了。
每次前来,代昌星每次都像过去一样,如法炮制一番。
究竟是代昌星有什么交换条件不好启齿,抑或是代昌星存心捉弄他?
都不是。答案简单极了,代昌星仅仅是消遣消遣他,让他懂得代胖子的身价。
代昌星和王克象之间的游戏,足足玩了两三个月。突然有一天,代昌星觉得王克象有点可怜,想想自己潦倒的时候,也曾这样苦苦地求过他人,心一软,就把王克象望眼欲穿的“指标”批给了他。
王克象拿到“指标”,激动得差点抱头大哭,马上去请李石黄充当代理。过了些日子,王克象的3300吨柴油到达嘉禾港,他委托王金庭操办销售等事项。20多天后,走私来的柴油销售完毕,王克象牟取暴利320万人民币。
事后,侯虎问代昌星,怎么会把“指标”给王克象这么个小人物?
代昌星诡秘地咧开嘴巴,用粗黑的手指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浓墨书法:“有容乃大。”明眼人知道,代昌星先冷后热、先打后拉,是笼络各色人物惯用的技法,让他们死心塌地为华远走私集团效力。事隔2年零6个月,进入代昌星“有容乃大”圈子中的王克象落网了,被判死缓。
至于李石黄,他是那些“油耗子”对外签订合同的“桥”,用商业行话说,就是代理人。他以市中燃的名义,为走私进口的油轮向港监申请在海上过驳,给所有的乙方提供过驳船只。诚如任何生意人办事一样,李石黄为各路“商贾”“铺路搭桥”,绝不会是“义务劳动”,每次成就一单买卖,都要收取每吨10-20元的对外订购费,每吨10—20元的港内驳运费。看起来是小数字,可是走私油品是以千吨、万吨计算的,每次的成交,李石黄都有十万甚至几十万元装入自己腰包。
可是,领取“指标”的人不遵守“三七分成”的原则怎么办?
李石黄交代说:谁敢!要是在华远手里领取了“指标”,又想跟他们玩“猫腻”,代氏集团绝对不会放过,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有得好看!
凡是到代昌星那里取得“指标”的,尽管做。谁不去那里申请“指标”的,做一次就会“坏”一次。华远在嘉禾走私的油,占嘉禾走私油总量的五分之四以上。原来如此!根据李石黄的交代,办案人员迅速到有关部门取证。证据证实:市中燃先后为拿到“指标”的公司,走私合计案值12.7亿元人民币,共计偷逃税款3亿多元。
按植物油的走私,办案人员来到银行、外汇管理局调查成品油的对外开具信用证情况。但结果令人大失所望。从银行居然找不到一票成品油的信用证。
那么,负责销售款的结算及以外开证的市中燃,又是如何对外付汇的呢?不到外汇管理局申请外汇指标,外汇可是拿不出去的。
李石黄肚子里还藏有东西。
再次突审,李石黄只好交代:如果买方要发票,由买方与开票方(犯罪集团联系的很多以非法开发票为业的公司)签订合同,货款交由开票人,然后通过“地下钱庄”把钱“洗”出去,在境外付汇;如果买方不开发票,则由卖方或代销油品公司,将收到的油款直接汇到指定的账户上,然后非法打进香港银行,由银行转汇境外油商。
走私这些成品油又是如何通关?多次审问李石黄,他都说不清楚。
办案人员认为,在他身上已挖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办案人员知道,要把华远成品油走私办成铁案,必须解开华远集团通关之谜。
于是,再审东渡办事处的方荣。方荣交代了华远胆大妄为、闻所未闻的一个走私情节,这就是“截留关封”!
关封,是海关内部作业环节对进出境货物、物品实施监管的联系凭证。
方荣说:“1998年底或1999年初的一天,吴波对我说,王泰有一艘代理的嘉禾船进境时,没有办理海关手续,现在要办理出境手续,由于时间紧,王泰要刻假章来不及,让我帮帮忙。之后,一个叫王伟的人,拿来一张‘船舶出境手续办理联系单’,我做贼心虚,玩了个小把戏,将验讫章的号码遮盖起来盖。几天后,王泰在轮渡停车场给了我5万元酬劳。”方荣继续交代:“不仅如此,侯虎甚至亲自动手,私刻海关印章,在家中伪造单证,根本就不用通过海关这个关口。”如此看来,一切制度在这些人面前,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按照代昌星走私犯罪集团走私成品油的流程图搜集证据,搜集了几天才发现,除市中燃17船次的成品油有书证外,其他船次均没有找到有关书证,也无法证实是以截留关封的手法走私的。调查工作陷入僵局的时候,对油库进行的调查却取得了重大进展。
倒不是查实了多少走私成品油,而是搞清了代昌星走私犯罪集团走私成品油在境内运作的一些重要手段。8月下旬至9月初,在办案人员对东方公司有关人员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以东方公司走私进口的很大一部分成品油,都储存在嘉禾博坦油库。而租借这些油库的,是象屿新大地进出口有限公司(下称新大地)。这个新大地是某单位与香港明辉行兴办的合资公司,总经理叫王燕立。
那么这家企业与代昌星走私犯罪集团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