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花开花谢。
柬埔寨,吴哥窟。
段竹锦一边小心翼翼帮小护士老婆周心瞳拍打着汇聚上来的蚊子,一边叫着,“小吸血鬼,滚开,滚开!”
周心瞳笑着,忍不住伸脚踹了竹锦一脚,“拜托,亏你还是专业医生,对付几个蚊子就慌张成这样。那让人家普通游客还怎么活?”
小护士的话没有一个字儿是错的,就算偶然有错别字,那也得给理解正确喽——竹锦就呲牙一笑,“那瞳你说该咋办吧?溴”
心瞳叹了口气,转头四处望了几眼,便径自走到路边去扯了几片树叶,在嘴里嚼碎了,将汁液给竹锦涂抹在手臂、颈子等处。竹锦舒服得直哼哼,“好爽啊!老婆,我还要……”
“谁是你老婆?”心瞳面色一红,就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
“你不是我老婆,谁是我老婆?”竹锦绝不在原则问题上打退堂鼓,“瞳你不会是又反悔了吧?我千辛万苦才追到你的哎……祷”
“去,别闹了。替大姐找东西才是正经事。”心瞳也是脸红。其实早已是注定了要成为他的妻,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举行婚礼,于是听着他喊她“老婆”,还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替大姐找东西,对,对……”竹锦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我都差点忘了,还以为咱们俩来这儿是度蜜月的呢。”
心瞳白了他一眼,心底也只能是幽幽的叹息。虽然在一起了,可是这几年来一直忙着傣帮帮众生计的问题,长长的五年来他们两人倒是极少有机会能一同单独出来,这样卿卿我我地相处。好在五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傣帮的生计问题已经基本得到解决,开设在云南的生物制药厂也即将开张。他们俩,终于有了这样珍贵的独处时光。
这样说来,其实也真是委屈了竹锦呢.
竹锦和心瞳这次到吴哥窟来,是受了靳家大姐听琴的嘱托。听琴做画廊生意,后来由于启樱的缘故也渐渐将业务范围拓展到国际艺术品收藏的掮客范围上来。启樱入狱之后,听琴却没有放弃这份工作,继续行走国际各大拍卖会,用她自己的钱将国宝买回来;为了生计,她也接受了几个客人的中介委托。
这回就是有个客人委托听琴,说想要购买一件吴哥窟这边的藏品,听琴对东南亚、南亚这边的文化和风土人情了解不多,便想到了竹锦和心瞳。心瞳的祖上曾是傣家的朱雀圣女,傣家文化更是与东南亚、南亚的文化和历史一脉融和,于是心瞳和竹锦便成了听琴的委托人。
吴哥窟的意思为“毗湿奴的神殿”,体现的是印度教的精神。后来当地人接受了佛教,中国元代的航海家将这里称为“桑香佛舍”。心瞳到了吴哥窟前便依照宗教礼节,向夜色中神秘矗立的吴哥窟合十而礼。
此时正是天色日夜交替的刹那,仰首望去,吴哥窟的天空出现日月星齐明的瑰丽天相。斜阳余晖为天空铺展起大片红霞,出生的新月恰在霞光笼罩之下皎洁而明,而一颗颗的星子则宛如眨动的眼睛……心瞳不由得一声轻叹,不止合十,而是双膝跪倒在地。
吴哥窟是一座神秘的古迹,仿佛所有神奇的事情发生在这里都不奇怪。竹锦凝望那神奇天相,也不由得目瞪口呆——此时天相竟然像极了心瞳手中那几件傣家圣物的齐聚:朱雀嫁衣会上,月玦、星瞳齐明。
傣家曾有谕言:见日月星三件圣物齐聚,它们指向的土地,便是祖先们曾经繁盛过的故国。
竹锦也激动地跪倒在心瞳身边,压抑不住兴奋地问,“吴哥窟是被淹没在历史中的古迹,是后来才又被重新发现的。瞳,那是不是说我们一直在寻找着的地方,有可能就在这里?”
心瞳含笑,眼中已是泪光,“就算不是也没关系了,至少终于见到此时天上那一幕。我想这就是祖先的祝福,他们看见了我们所做的所有努力,于是终于给了我们这个圆满……”
竹锦激动起来,转头又向心瞳双膝跪下去,“瞳,嫁给我!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是在等待着这一刻,可是我知道你心愿未了,还不能顾着私事。可是此时,既然是祖先之灵给了我们祝福和圆满,我想这一刻就是我可以向你求婚的时刻了——瞳,这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竹锦狐狸般狭长的眸子里,这一刻漾满霞光月色,再不是狡黠,而满是赤忱,“请祖先在天之灵见证,我段竹锦要定了周心瞳!”
周遭游客闻声都欢呼鼓起掌来,佛寺周围烛火点点,天地山林光彩无限……心瞳落下泪来,扑进竹锦怀中,“我若敢再不答应你,祖先之灵也都不会答应!你为我傣帮所做的一切已是太多太多,我只有我这一生,还有我的转世,都用来回报你!”
两人相拥,有赭衣的游僧为他们合十念起祝福的经文.
竹锦跟心瞳突然决定在吴哥窟举行婚礼,让靳家人颇有些措手不及。远在日本的小怪兽童鞋倒是安之若素,而且立马想到了个结婚礼物的形状——他决定按照吴哥窟的形状给三叔三婶做一座饼干屋!就像过圣诞节似的,那种姜汁饼干屋啦。
“……到时候就让三叔三婶在我做的饼干屋里入洞房,嘿嘿!”小怪兽被自己的高明主意乐得直蹦。
只有田歌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想给他们做一间洞房呗?”
小怪兽登时乐得更是前仰后合,“田歌你不纯洁,这么小的小孩儿就知道什么是洞房,哈哈,乐死我了……”
蔺鸿涛忍不住问了一句,“先别忙着乐,你先想好那么大的饼干屋用多大的烤箱才能烤得出来,而且要怎么才能运到那么远的吴哥窟去。”
田歌也是冷冷一笑,“蔺伯伯您问这个都问早了——您该问:那你学会和面、揉面、塑形了么?他光想做个饼干屋,至少首先得先学会怎么做饼干吧!等他学会了,一百年都过完了!”
于是小怪兽的“美好愿望”后来就被生生驳回,被逼无奈他只好“献.身”,答应给三叔三婶当花童。一大家子人前后都杀到了吴哥窟来,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密谋如何在洞房花烛夜晚上折腾段三公子一下。从前都是大家被段狐狸给折腾了,这回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报复回来,怎么能不群策群力、绞尽脑汁呢?
唯有菊墨有些闷闷不乐。
他当然不是不欢喜三哥终究抱得小护士归,他只是越发可怜他自己。五年的等待,将段三狐狸都给等得结婚了,可是他的启樱依旧半点消息都没有。如此日升月落,花谢花开,他觉着自己都快成了一朵被等待煎熬干了的菊花茶。
还要这么受刺激地亲眼看见三哥结婚,这叫他情何以堪?再联想起当年亲眼看见二哥二嫂于佛寺中结婚,如今三哥三嫂也选在吴哥窟这样庄严的地方结婚——那他跟启樱呢?难不成要选在挂着大菊花白帘子的靖.国神社结婚?让日本人一边哀悼他们的那些死鬼,他跟启樱一边相视而笑?
菊墨越想越惆怅,就拉着孟紫仙走出宾馆,想要找个当地的小馆子喝一杯。
几年来紫仙一直陪在他身边,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听他倾诉,在他不耐烦地想要掀桌的时候悄然帮他挡过他不想要的桃花……其实这几年多亏有紫仙的存在,不然他早被祖母和娘亲卖过多少回了。祖母还好说,不过是以年纪大了的借口轻压他,他最怕是他娘亲邓瑟瑟,他老娘真能干出给他灌了药然后送到某个女孩子床榻上的事儿来……
他老娘想抱孙子想疯了,他明白。能让他那位想来不长性儿的老娘能这么干巴巴等了五年过来,已经是太难为她了。
菊墨说着说着就有些贪杯。紫仙俊逸的面容在灯火里便越发清逸出尘,菊墨便笑,口无遮拦地呢喃,“仙儿,见了你,谁还能真将女人看进眼里去?她们都比不上你,真的。”
紫仙面上微微红了下,“昨晚伯母找我面谈。”
“我娘?”菊墨惊得酒醒了下,“她找你说什么?没为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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