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非得已 尘埃落定和选择妥协的区别

作者 : 紫予

温行昀除了难堪,再没有其他的字眼能形容他此刻的脸色。

这个小丫头,居然给他钱?

拼床?

请他喝咖啡?

还犒赏他昨晚的神勇表现?

操!

要死了,她当他是鸭么?

她哪里来的这样大胆子!

他以后会找借口去找她么?他会么?

他是吃饱了撑的吧!

温行昀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正是他给伊一卡的时候,伊一心头的想法。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伊一身上半毛钱都没有,她勉强循着记忆中的线路,打算慢慢模回宿舍,她的很不舒服,每走一步都火辣辣的疼,这一路上她脑子都木木的,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又在脑子里来来回回的过了一遍,总结到最后,她真想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

活该!

叫你念念不忘!

叫你巴巴的倒贴!

叫你,到现在都还心存幻想。当她回到宿舍,天色已经快黑了,她突然觉得肚子很饿,走了一路,反应神经也变得迟钝,居然感觉不到一丝的悲伤或者心痛什么的,她甚至觉着整个人都解月兑了,那种长久以来的压抑后的得偿所愿。

可是她究竟是得到什么了?

这个傻女人啊!

她模到自己床边,拉开被子,衣服也懒得去月兑,倒头就睡。这一觉,昨天晚上被折腾了一宿,就没睡几个小时。这时候,她回到自己的地盘儿,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中途的时候,她迷糊间听见房门的声响,估计是自己的同事回来过,她还起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又缩回了被窝里。于水星从外面吃完宵夜回来,看看伊一床上那一小坨鼓的老高的被子,心中诧异极了,这妞今天是怎么了?走过去一把掀开,却见被子下的女人,还穿着裤子外套,连袜子都没有月兑!

于水星的脑子突地呆滞了几秒钟,心中冒出一个非常不好的想法,自嘴里月兑口而出:“伊一你被人强啦?”被掀了被子的伊一感觉有些冷,随手又把被子捞了过来,她其实听见了水星的话,心想,是,也不是。

她把脑袋往被子下塞了塞,随口应了一声:“算是吧。”

于水星被她彪悍的回应给雷到,呆愣了数秒:“真的假的,爽吗?”

“比珍珠还真,而且爽歪歪。”伊一不耐烦的翻个身,撅着背向于水星。

“我已经够惨了,您大小姐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安生一会儿啊!”

于水星是什么人,她不八卦,不成活的一奇葩,岂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劲爆一话题在她跟前睡去呀!

她索性一把掀开被子,小小的身子也跟着窜进了伊一的被窝,兴奋的两眼直冒光。

“那你快给我说说,对方是怎样一个人,帅不帅?我认识么?你们怎么搞到一起去的?”她说着,使劲的晃荡伊一的胳膊。

伊一就知道,这女人要是烦起来,她就甭想再睡的成!

她迷迷糊糊的甩了下手臂,“你一下问这么多,我怎么给你回答,星星,我饿了。”

于水星翻个了白眼,“好好好,你是姑女乃女乃,我给你泡面去还不成吗!”

伊一闭着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就知道星星对我最好了。”

于水星只好从被窝里重新坐起来,摇头晃脑的拖着拖鞋给她泡面去。

这被窝里这样一来二去的,哪儿还有一丁点儿热气?

伊一索性也起身,捏捏酸痛的肩膀,腰身更是酸软无力,回来后她还没来得及洗澡,身上黏黏的,很是不舒服。

于水星给她泡了桶康师傅,放了两根热狗外加一颗卤蛋。

伊一接了过去,面色僵硬的搅了搅,突然觉着完全失去了胃口。

“你这是啥表情呀,伊一,可别吓我,你,干啥不吃啊?”于水星看着伊一魂不守舍的样子,着实有些发怵,伸手推了她一下。

伊一将面往书桌上一搁,俯身环住自己的两条腿,将脸埋了进去。

于水星见她这样的架势,一时间也有些慌了。

“你倒是说话呀,那男人是谁?他是不是不想认账啊?姐姐给你报仇去!”

见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伊一感动的笑笑。

“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哪儿是他的对手呀,再说,我也没要他认账。”伊一叹口气,“星星,我觉得我真是,蠢的要死——”

于水星眉眼一瞪,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她床上跳开,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颤颤的指着她的脑袋,“你个不争气的,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人?”

两个女人是高中的同学,虽然大学没有在一起上,可是工作却到了一起,两人有什么心事都一道分享,伊一暗恋那点事儿,于水星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我说呢,你怎么一下子就开窍了,原来,原来你是找他去了,到底还是不甘心是不是?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于水星也烦躁的在原地打转,挠着长发摇着头,“你这样暗暗的付出有什么意思呢?他知道吗?关键是他需要吗?”这个女人,真是傻到家了。

“星星,这一生,我就傻一回,真的。我放不下他,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苦,每回来看温暖,那身影孤独的,简直让人心碎!”

伊一开始落泪,她不为自己的身体哭,也不为失去了贞操哭,她为温行昀的形单影只而哭。

于水星恨铁不成钢的暗自咬牙,“他孤独干你什么事儿?你就巴巴的送上自己去给他解闷啊!”

说完,似乎觉着自己这话有些伤她心了,又软了调调。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说清楚。”

伊一抹开眼下的水滴,吸了吸鼻子,开始讲述昨晚的境遇——

于水星听到最后简直听不下去,细细的双手相互绞着,双眼迸发出炙然的怒意!

“伊一,你说这世上有你这么傻的女人么?现在是你吃亏,是你受伤害耶!你得不到他的人,还不要他的钱,你是真傻还是真蠢啊!”

简直没救了!

伊一知道于水星是为她抱不平,口气虽差,话也难听,可是她是真正的为自己感到不值。可是,值不值的,也只有自个儿心里清楚,爱一个人,是不能这样拿来做比较的。

“我先去洗个澡,身上很不舒服。”伊一是个心思单纯的女人,她父母已经去世,和大伯一家住在一起,大伯家只有一个领养的儿子,家庭环境说不上多好,可也算是殷实。又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她身边的人都疼她,可以说,活到这么大都没有为什么事情发愁过,养成一副宽厚的好性子。可是经过昨晚,她觉着自己似乎一下子都长大了,她脑海里想着自己那早逝的父母,竟然都不似以往那般的不舍了。她正站在花洒下面,水流正顺着她的头顶流向她的全身,一遍一遍的冲刷,舒缓了身体的紧绷。洗了好久,伊一甚至觉着她手上的皮肤都开始起皱了,这才起身从浴缸里出来,找了一圈,才想起自己没拿换洗的衣服进来。看看那身新衣服,她也不想再穿,就随便扯了块浴巾围在身上出了浴室。门外,于水星正撑着浴室的门,在焦灼的等她,她看见伊一出来,赶紧把手里的面睡袍递到她面前。

“怎么洗了这么久,要不是听见有声音,我都要冲进去了,冷不冷呀你!”

伊一看了她一眼,撇撇嘴,也不说话,接过睡袍裹在了自己身上。

于水星瞄了一眼,见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青紫红痕的,仿佛是被上了什么刑罚似的,顿时心里难受的跟什么似的。

偏她也不敢开口说,只能在心里月复诽着温行昀的暴行。于水星拉着伊一的手,把她带到床铺前,两人一起坐下:“哭了?”

伊一机械的摇着头:“没有。”

于水星起身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开始给她吹头发,望了望她的眼,回了一句:“你就睁眼说瞎话吧,眼睛都红了,还要嘴硬。”“我真就不明白了,你喜欢他啥?”伊一被她这样一问,大眼睛里立刻蒙上一层水汽,使劲的吸了吸鼻子,言语间透着一股傻气:“我怎么知道?我要能知道我喜欢他什么,我就去按着那个标准重新找一个了。”于水星听完后,沉默了一下,烦躁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围着屋子转了两个圈,然后停下来,双手搭上伊一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去追他吧,跟他说你有多喜欢他!”

“……”伊一张大嘴巴,吃惊的样子,傻得可爱。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姐这是在为你谋出路,最后的一搏知道么?他现在是二婚,二婚你懂不懂啊,有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俏生生的姑娘喜欢,他还不得偷着乐去!不过吧,你得做好当后妈的准备,说起来,是委屈你了。”

伊一听得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小脸红红的,两只小手也不知该要往哪儿放才好。

于水星见状一叉腰,嚷嚷道:“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呀,去不去吧!”她这,怎么感觉自个儿是个逼姑娘去接客的老鸨子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伊一才很小声的说:“可是,我中午的时候还让他以后不要来找我,让他把昨晚给忘了的。”于水星那叫一个无力:“忘个屁!他能再陪你一张处女膜就可以忘!”说完就想溜,哪儿来那么便宜的事?

伊一嗫嚅了一番,“处女膜值多少钱一张啊,几百块钱医院就可以修复啊!”

这回,于水星干脆倒在她的床上做挺尸状,“你是不是女人呀,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什么时候变的这样开放了,别跟我说是从昨晚开始的,你,简直要气死我呀!”孺子不可教也!伊一又低着脑袋不吭声,她知道于水星是想让她争气,可是,她没有那个能力。

“星星,你就随我去吧,这事我已经处理好了,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最终于水星也没能说动她,这个女人也只有在面对温行昀的时候,才会任他主导一切,其他时候,她可是犟的很,有主见的很呢!那晚的狗血事件发生后,伊一从表面上看,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她照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什么事也不耽误。于水星事后也没有再和她提起过,日子还是如常的过。可真要说起来,伊一虽然表面生活如常,但内心没有一点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倒也不至于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太过纠结,有一点点,但是不多。

真正让她心里难受的,其实是她会不可避免的和温行昀碰面,温暖在她带的班上,每个星期的结束和开始,他还是会亲自接送孩子。

她看得出他在尽量的避免,却总也有碰面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尴尬,几乎是没有什么交谈的。

就连伊一在面对着温暖的时候,她也会感觉到不自在。时间就这么表面平静的滑过两个月,除了伊一变得比平时沉默一点之外,几乎没人看得出她的变化来。

这段日子,温行昀其实心里也不太好过,他是个成熟男人,考虑的自然要比比伊一多,虽然现在不是礼教森严,看了未婚姑娘的脚就要娶回家当老婆的年代。可毕竟人家姑娘的清白毁在了他的手里。

从小他的家规算是严格的,父母长辈也教育他要做个敢于担当的男人,这件事儿,无疑他在无暇的人生里程中,是见不得人的一个败笔。于此同时,家里人开始忙碌着为他物色妻子的人选,最近他更是忙于应付相亲的对象,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温行昀对相亲这事极为厌恶,在他看来,一男一女甚至都还没见过呢,就把对方的家庭背景个人收入,身高相貌等,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然后俩人坐在一起,看彼此就像是看着待价而沽的猪肉,一旦看对眼了,就直奔结婚的主题。

他温行昀向来是个注重感觉的人,这种过于直接的方式,他很不喜欢。

再说,莫轻衣在他心头留下的伤,还在时不时的冒出来痛一下,他自认还没有做好迎接下一段感情的准备。

想归这样想,可家里的老人们开始为他着急,说是他这三十来岁的人了,还单着,看着就心里难受;还有小温暖,也需要一个女人好好的疼爱才是,最起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温行昀觉得这就是他们逼他出去相亲的借口,温暖才不缺少疼爱,她不知道心理多健康了,再说,她不是一直当滕曼是她的妈妈么?这就很好,他认为。

可他还是不忍心让家长们白白为他操心,不就是相亲么?他就是去看看,跟人喝个下午茶什么的,没啥大不了。

元旦放假,总共三天的假期,伊一家隔得远,路上来回就要耽误个一天多,她懒得折腾所以没有回去,和她一起的还有于水星,两人相约出来去逛街。于水星生的小巧玲珑,今天穿了一件斗篷式的红色驼绒外套,配上铅笔裤和高跟长靴,整个人精神极了。

伊一比她高,因为要逛街,所以今天特地穿了平底的雪地靴,伊一怕冷,穿着长及膝盖的羽绒服,用毛茸茸的围巾将自己的脸整个塞进去,只露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她陪着于水星从上午一直逛到下午三点多,走的她两条腿都要折了。从商场里出来,于水星走在前面,她昂首挺胸,脚上的高跟靴被她踩得“噔噔”作响,那气势,简直跟女王巡街一般。伊一落在于水星身后有不小的距离,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得亏她穿的是平底鞋,可这会儿将近五六个小时走下来,她觉得浑身上下哪都疼,尤其是脚,她甚至想不顾形象的坐在马路边的路牙石上赖着不走。

一直在前面的于水星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发现身后的伊一没有跟上来,她只好又走回去,架势十足的站在伊一面前:“你怎么啦?是不是走不动了呀?”伊一默然抬头,迎着冬日的阳光,眯眼看着于水星,语气十足的哀怨:“你不是自称姐姐吗,都不知道要爱护小辈的么?妹妹我好累,脚好疼,肚子好饿。”于水星站那干瞪眼,“要么,我们去吃牛排?”

“不要,我要吃中国菜,我要吃火锅。”

“拜托,我的好妹妹,晚上请你吃火锅,现在听我的,要不,必胜客好不好?”这个时候谁要去吃火锅。

伊一垂首想了想,好吧,谁叫她没钱呢,没钱没话语权,没选择权。

她们进到店子里的时候,楼下基本坐满了,两人闲吵,便上楼找个清静的角落坐下,伊一在等披萨的时候,无所事事的坐在凳子上四处观望。

然后,她的眼中,便有了温行昀的影子。

他依然是那般的清俊挺拔,茫茫人海中,她偏生谁都看不见,只看得到他。

温行昀显然没看见伊一她们进来,他正懒洋洋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和他相亲的这个女人叫张姿,在国外的名校学的珠宝设计,回国之后便在ido大展拳脚,听他女乃女乃说,各方面都还不错。在温行昀看来,女人那要是化上妆,原本的面皮就看不见了。不过,这个叫张姿的女人,身材很好,也许是因为她学设计,所以在眼光方面也不错,很会打扮,把自己的外貌修饰的很完美。

也仅此而已,这种女人,在温行昀的生活里并不少见,他总觉着这样的女人都带着一个面具,还有许多的条条框框把她们自身绑的紧紧的,活在制定好的规范模式里,既假又无趣。

可能是刚认识还比较生疏,对面这女人说话很谨慎,她肯定是之前做足了功课,知道温行昀有个女儿,便时不时的把话题往孩子身上引,言辞间透露出她有多喜欢孩子,可是自己又不想生的意思。

如此一来,温行昀更觉这女人虚假的可以,面子上看着还挺和谐,心里已经觉得索然无味了。

一个自己都不想生孩子的女人,她能都多少爱心去对待别人的孩子?

伊一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开过,坐在她对面的于水星看她老扭着个脖子往一边看,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结果,一张一看便知是极品的男人脸,出现在她的眼中,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温行昀。

再看看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身材相貌都称得上上等的女人,看两人那神态间的生疏和客气,一准儿是相亲来的。

于水星冷冷的哼,“把你吃干抹净,他还跟这儿没事人般的在相亲?什么人哪!”伊一黯然的转开眼,许是时间太长的缘故,她觉得脖子都已经僵硬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是相亲呢?说不定是约会——”

“呸,他温三少约会会定在这样没品的地方么?肯定是不想张扬又不得不敷衍,想让人知难而退。”于水星分析的头头是道。伊一心里难过,脑子里不停的转着于水星的话,他相亲,他是在相亲么?

于水星看着伊一还是这样想要又不敢的样子,那火气,是蹭蹭的的往外冒,她暴躁的一把捧起伊一的脑袋,对上她的眼睛:“妞儿,你看见了么?他老婆死了,又没有女朋友,你们,是男未婚,女未嫁!你就不能上心点么?为自己争取一次?”

真不知道这女人那天晚上是哪儿来的勇气。

于水星恨恨的拉过她的手,软语相劝:“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是平白无故就会得来的,你得去争取,俗话不是说的好吗,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你们都有了关系了,你何不紧紧抓着他。”

伊一双眼迷蒙,还是不敢苟同:“这样可以么?”她还是很矜持的好不好。

“你去跟他表个白能死啊!”于水星冒火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的声音有些大,动作又猛,周围的人开始向她们这桌看过来。

伊一急的直拉她的衣角,这姑女乃女乃真是!于水星才不听她的,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声音也未见收敛:“知道相亲以后会干嘛吗?”

伊一的脑门开始冒汗,幸亏她还没将围巾从脖子上拿下来,否则,难保不被他认出来,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知道,我知道,看对眼了,就交往,交往好了就结婚。”不就是那点儿事吗?

伊一一边拉着于水星,一边偷偷的往温行昀的方向瞄,他果然也淡淡的向她这边瞥来,伊一赶紧回过头,一着急,劲也给逼了出来,于水星被她生生扯了回来。

“那他要是真和这女人看对眼了,还有你什么事儿吗?”

伊一咬唇:“没了。”

于水星白眼翻得无比快:“那你还坐这干嘛?”

“那我能干嘛?”

于水星又有掀桌而起的架势:“你去搞砸他的相亲啊,去告诉他,你——喜欢他。”她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戳着伊一的肩膀。

“我,我不敢。”

于水星心口起伏,一下就泄了气,“你还敢再没出息点儿吗?”

“我一向没出息,你知道的。”

于水星终于趴在了桌子上,握拳,捶桌,“天哪,你以后可千万别说你认识姐,姐丢不起这人儿!”

突然唱了这么一出,伊一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肚子也神奇般的不饿了,她怏怏的扯了扯于水星的衣角,小声的嗫嚅:“那个,我突然没了胃口,我们走吧,我,陪你继续逛街。”

“出息!”

于水星觉得她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俩人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见温行昀款款的从他的那桌朝着她们走来。

温行昀低头瞧了眼那一点未动的食物,扯了扯嘴角,“东西没吃就要走啊?”

伊一紧张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下不仅是额头,连双脚都觉得在冒火一般的热。

于水星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又看看温行昀一脸闲适,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呦,当是谁呢,三少哇!可真巧——”

温行昀淡淡的点头,以示招呼,目光只在于水星脸上逗留了两秒钟,便又看向伊一,他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每次见到他就像见了鬼一样,那天在星巴克那般的气势怎么就不见了呢?

“不是见到我才要走的么?”

这男人,还可以更直接一点吗?

伊一诧异的抬头,却撞见这男人眼中那浓重的戏谑。

于水星贼溜溜的眼光在两人之间探寻,当下在心里下了结论:此男段数太高,妖气太重,伊一这样的天然呆加后天傻,到了他的跟前,那就是被秒杀的命!

唉,还是凄惨无比的那种……

那顿饭后来是这样收场的,四个人不知怎么的就拼了桌,伊一是浑浑噩噩食不知味;温行昀是从头到尾的绅士风度,为在座的三位女性服务;那张姿一开始还能保持着淑女的样儿,可在于水星那一双能将人看穿的小眼神中,终于破了功,率先称事先走。

当然,于水星在这时候也自动熄了她这个电灯泡的功能,快速的吃饱喝足后就借口溜了,在走之前,还暧昧兮兮的对着伊一猛眨眼。

她们一走,现场就剩下她和温行昀两个人,少了于水星的插科打诨,伊一觉得她突然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能默默的往嘴里塞披萨,好饱啊!

“对不起,把你的约会给搅乱了。”最终,伊一终于找到一个话题,说出来后,又顿然觉得这是一个无比敏感的话题,懊恼不已。

温行昀笑着摇头,“不是约会,其实我要谢谢你们的,要不是碰见你们,我都不知道这场无聊的见面要持续到何时。”

伊一明白他的意思,他拿她们做幌子,拒绝了一场他不中意的相亲呗!

“温先生,在相亲吗?”

伊一发誓,这个问题是她的嘴自己发出声音来的,并没有得到她脑子的同意。

温行昀一愣,看着她老半天,伊一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也知道自己是僭越了,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我多嘴了。”

温行昀摇头,整个身子往后仰,形成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双腿交叉相叠,双手交握置于膝盖。

她先前明明点了东西,却动都不动的就要走,还有,于水星走前那贼兮兮的表情,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什么。

“为什么要道歉?我发现你总爱跟我道歉,我是在相亲啊,你说的没错。”

他忽然就承认了,伊一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忸捏了半天,才略微狗腿的来了句:“像温先生这样好的条件,还需要相亲么?”

温行昀被伊一认真吃惊的样子给逗笑,“我的条件怎么好了,怎么就不需要相亲了?”

伊一收敛眉目想了想,很严肃的回道:“你的条件怎么就不好了,你来相亲,真的很奇怪!”

温行昀不知道为何这小女人会有这种想法,她的表情也很好玩儿,闷了个把小时,他正需要找个乐子,现在,他只觉得逗逗她就挺有趣。

“你看,我是个鳏夫,还带个女儿,有哪家好姑娘肯跟我呢?。”温行昀很难得的自我调侃。

伊一果然就听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当下便挺了挺肩,“什么鳏夫呀,那么难听,那也不是你的错啊,有女儿怎么了,温暖不知道有多可爱多懂事呢!她看不上你,那是她的损失!”

温行昀终于没能忍住,握拳置于嘴角轻笑。

伊一被他笑得脸红,却又被他的笑容给迷住,在她的脑海中,温行昀这样的笑脸,少之又少。

去而复返,换了一身行头坐在他们不远处听壁角的于水星再次扼腕。

这女人怎么就听不出来他这是说笑呢?这男人要是松口,还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抢破头的要进温家呢,他温行昀是什么身份呀,还用得着愁这个?

这明显是逗你玩儿呢,妞!温行昀看看呆愣的伊一,抿了抿嘴角,他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他这张脸曾给自己招来过不少烂桃花,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明显是喜欢他的,脸的。

美好的事物总是比较吸引注意的不是么?

“伊老师,你是不是觉着你的损失也挺大的?”男人继续逗。

“说是啊说是,好机会啊!”于水星在一边竖耳恭听干着急。

伊一的脸更红了,捞起边上的可可喝了一口,偷偷的瞧了眼对面的男人,想要从他脸上窥得一二,可即便她此刻看出点什么,也不能分析出个啥来。

“我,我——”

温行昀看着她憋着一张小红脸,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的囧样儿,实在是可爱,索性毫不遮掩的大笑。他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更是惹得周边女人频频往这儿递小眼神。

伊一就像只鸵鸟似的,将脸埋入她宽大的围脖里,这下,连眼珠都不见了。

“如果是我,我就会好好珍惜,好好对温暖,好好陪着你——”

有个闷闷的声音传来,可温行昀听的是一清二楚,他有些咂舌,猛的吞了下口水,她不是挺胆小的吗?怎么这样的话也敢说了?

隔壁的于水星伸长了耳朵,愣也没听清刚刚伊一说了什么。

不过看那温行昀的表情,估计是有点被吓到,这女人,该不是人品爆发,对着人家直接就表白了吧?拼她的傻劲儿,倒也像是她会做的事情,毕竟,她总是不按套路来。

那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不走寻常路!对。

温行昀觉得玩笑有些过火,而且对象太暧昧,他望着伊一清了清喉咙,自动找个台阶下,“伊老师这样安慰我,我觉得,呃,心里好受多了。”

“我不是安慰你呀,我,说的是真的!”伊一猛然将脸从围脖里拉出来,无比认真的盯着他。

这回轮到温行昀懵了,想了一圈,居然觉得自己词穷了。

“呵呵,是么。”

伊一看着他脸色尴尬,心里一沉。

“我是,我是这样想的,反正你没女朋友,不就是找个人结婚吗?为什么不能是我呢?起码,我会对温暖好的。”伊一言辞恳切,像是豁出去一般。

于水星听得双眼圆睁,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整个鸡蛋,天呐,这个女人也太奇葩了!前一个小时还在那儿自怨自艾的,怎么劝都不肯尝试,这会儿,她居然说得这么顺溜啊!

温行昀眨眨眼皮,这是,什么情况?

伊一倒像是突然之间打了鸡血一样,大有不吐不快,不把他逼出个答复来不罢休之意。

“我知道我这样说会很唐突,可是,我是真心这样想的,请温先生认真考虑好吗?”

温行昀长这样大,还没有太多的被逼迫的经历,可,就在此时此刻,他觉着自己被逼迫了,而逼迫他的这个人,还是这不起眼的一个小女人。

先前他是怎么觉着她有好欺负的样子的呢?

玩笑开过头,他掉进自己挖好的坑中了。

她这不能是扮猪吃老虎吧?

这要是换做别人,他还能拂袖而去不理她,可这女人不同,她如果再狠一点,甚至可以直接要求他负责的!

温行昀的脸色开始变差,像吞了只苍蝇般的不得劲儿。

他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伊一刚刚聚集起来的勇气在慢慢消散。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装的倒挺像!”他是不是小看这个女人了?难道她表面上的委委屈屈都是装出来的?

这样想着,温行昀原本对伊一还存在愧疚的心理,这会儿也慢慢的在消散,他的疑惑更甚,因为他从伊一的脸上看到的是认真,确确实实的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伊一的身子僵硬的没法说,心里难过又疼痛的同时,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就是被他破了身折腾一整个晚上都没那么疼!

她又开始将脑袋往里缩去,两只眼睛也开始戏剧性的变红,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哭出来似的。

温行昀不悦的蹙眉,干什么她总是一副受他压迫的样子?

“伊老师,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达成过共同协议的吧。我想过给你补偿的,是你自己不要,不如这样,你想要什么可以尽管开口!”

伊一拼命的摇头,那眼中的两颗泪,圆滚滚的,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四散飞溅。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先生你误会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温行昀淡淡的反问回去,在他看来,这女人对他对他既有想法,又不肯承认,假的可以。

伊一咬着下嘴唇,她的勇气原本就有限,被他这样一吓,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隔壁桌的于水星气得直瞪眼,这个男人实在恶劣的可以,他怎么能这样说伊一呢?他知不知道那个小女人喜欢了他多少年啊!只是因为一个机缘巧合!

依照这样的情形下去,伊一那个女人又会缩回龟壳里去,以后再叫她爬出来,怕是难上加难。

于水星猛然抬头,拍案而起。不能就这样结束,她怕那个小女人要是受了一回伤害,以后她是不是还有爱人的能力?

温行昀正想买单离开,却见一个包裹的十分严实的小小身子一下窜到他的跟前,两只眼亮的跟冒火似的,定睛一看,居然是前一刻刚刚离去的于水星。

伊一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连眼泪也来不及擦,“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乔装打扮的是要干什么?

“你傻呀!我要不回来,你被人欺负死了也没处哭去!”

于水星只瞥了她一眼,随即便盯牢温行昀,干脆将自己头上那一顶宽大的毛线帽子给扯了下来,一坐到温行昀的旁边,将他的去路给堵住。

温行昀无奈的往里探了探身子,把位置让给她。

如此不客气的于水星,让伊一看得目瞪口呆,知道她一向不好惹,可是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山寨版的女流氓,眼下这个架势,她是想干嘛?

伊一觉得脑袋发胀,双手探过桌子去,抓住于水星的手扯了扯,“星星,我们,还是走吧——”

呸!被人家都欺负到这份上了,走个屁啊!

若要是今天不说清楚,那她这个女人,这一辈子,在温行昀的心目中就是一假善美的丑陋形象,这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于水星毫不留情的挣开她的手,别开眼,不去看她眼中的祈求。

“温行昀,原本,这件事我不该多嘴,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受这样的误会和委屈,今天在这儿,我想讲一个故事,给我半小时时间!”

温行昀同不同意也没法走啊,他被困在了墙壁和于水星之间,瞥了眼身旁的女人,她和伊一完全不是一个性子的。

这个于水星他可不算陌生,‘环宇’于星谦的妹妹。

……

“她脚受伤,那教官把她抱去医务室,说起来,也只不过就是做了他该做的事,也许,转身后,他连那女孩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可那个傻姑娘就念了他五年,她放弃去国外继续求学,放弃更好的,更适合她的工作,留在了这座城市,做一个最最普通的幼师,为的,只是能和她心上人同在一片蓝天下,呼吸着一样的空气。”

于水星慢慢的回忆,当然,她是说不出来那种味道的,如果这个故事由伊一亲口说出来,那必定还有唯美无数倍,当初,她就是被伊一说的感动得不成样子。

温行昀眯着眼回想,他记得自己在c大做过军训教官,刚刚于水星说的故事,他几乎已经失去了记忆,她说的那个女孩,难道是伊一?

于水星继续将情节推进,“可千万别说她傻,她犯傻的时候还在后面呢,不仅傻到把自己的心给了那个男人,这不,前断日子,还献出了自己的身!三少,你说说,那女人傻不傻?”

伊一将脸别向一边,她觉着无比的难堪,倒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大街上随人评头论足似的,完全没有**。

她焦灼的舌忝舌忝嘴唇,自我嘲讽:“星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走吧,不要耽误别人的宝贵时间。”她已经够丢人的了。

温行昀不是不震惊的,他不知道,在过去的日子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姑娘在暗中专注着自己,不求回应,那得需要多少勇气。

也许他将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她,求的是什么?

于水星不再说下去,她看着伊一怯懦无助的样子,很不忍心,可如果今天她不把话挑明了,她怕这个女人就要遗憾一辈子了。

毕竟,给她一个表白的机会,不论成与不成,最起码,她试过。

是时候,对那五年做一个了断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三少可怜伊一,只是要你明白,不是每个女人接近你都有目的,像伊一这样的女孩儿,也不是人人都有福气能够遇见!”

于水星很久没这样正儿八经的说话,她这也是想为伊一搏一搏,她并不十分清楚温行昀的为人,只是听说过三年前他的那场盛大婚礼,如果有新娘子的话,她想,会更加完美。

一个男人,肯给一个女人倾城之恋这并不多少罕见,可是温行昀不同,她听哥哥说过,温行昀的私生活非常检点,如果一个女人能嫁进温家,那无疑是得天独厚深受上天眷顾的。

温行昀默默的抚着下巴,目光在伊一的脸上来回梭巡,把她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

若于水星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女人,真是,单蠢的可以。

也许——

正如伊一方才所说,反正他总归是要给温暖找一个后妈的。再者,如果他一天定不下来,那么今天这样索然无味的相亲见面会,便会源源不断而来。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想要什么?一个徒有虚名的头衔?按于水星这样说来,伊一该是看中感情的一个女人。

“那你明确的告诉我,伊一,你是想要我给你一场婚姻是不是?”

温行昀一脸正色,说明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考虑,很认真的在征询。

伊一惶惑的大眼对上他的,她不明白他这样问的意思是什么,可是嘴上却已经做了回答:“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并没有想要强求。”

在温行昀面前,她一向都只有卑微的份儿。

于水星摇头,正要开口,却被温行昀抢先一步:“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伊一,你是个好姑娘,跟了我,只会委屈了你,真的,你该找个爱你的男人,快乐的过一辈子。”而不是半死不活的吊在他身上。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再接受下一份感情的准备。

伊一大力的晃着脑袋,仿佛看到了无边的希望一般,“不不不,一点也不委屈!”

于水星十分遗憾的叹气,这个女人永远都学不会好好爱惜自己,即便是她心里这样想,也不要这样说出来呀,这个男人的优越感已经不需要再这样添一笔了。

不知为何,于水星心里有种预感,伊一这女人,若是真跟了温行昀,怕是有苦头吃的。她有些后悔今天给她撑了这把腰,也许,该让她放弃才对的。

温行昀轻笑,深邃的双眸若有所思的暗了暗,“让我再考虑考虑,行么?”

从必胜客出来,于水星对着伊一就是一通的说教,说她该矜持的时候吧不管不顾,该豁出去的时候又像个缩头乌龟,完全没救。

伊一还沉浸在今天这场意外收获中,没有心思听她的唧唧歪歪,只知道温行昀说要考虑,如果考虑好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爱恋他了?

想到这个,伊一就莫名的兴奋,仿若在梦中一般。

那傻傻呆呆的样子,看得于水星充满无力感,可是,在这个傻女人还有能力挣月兑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要忠言逆耳一回。

“伊一,听着,这番话,我只对你说一遍!”于水星觉得,她如此正经的样子,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今天全都用光光。

“如果你准备接受一份没有爱的婚姻,那么,请你一定抬头看看前面的路,想一想自己是否做好了归于平淡、忍受寂寞的准备;因为有些人有些感情,并不是你付出了,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伊一,我不希望你到时再伤痕累累的退出来,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可是,你要有这个准备,知道吗?”

伊一,原谅我在这时候又给你泼冷水,我只是希望把事情发展的两面摆到你的跟前,如何选择,还是在你。

伊一回过神,很严肃的想着,有好一会儿,两人之间都是安静的,直到出租车停在了学校的宿舍楼跟前。

“星星,我今天高兴,你一直都为我着想,这我知道,你也知道,要我放弃这段情,我是没有办法的,站在你说的这个十字路口,我一早就明白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我已经勇敢走出关键的一步,所以,我需要你的祝福……”

温家,早在温行昀回来交待的之前,已经获悉他今天会面的详情,所以,他回来的报备,只是走走过场,一个形式而已,他知道。

可他没料到,他们已经连伊一这号人物,都知悉了。

倒是没怎么责难他,只是刺探性的问了问那个名叫伊一的大致情况。

晚间的时候,滕曼挺着个大肚子,受一家人的重托,探听虚实来了。

温行昀小心的伺候着这位女王陛下,她如今可是温家和滕家两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怠慢不得。

滕曼原本是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关乎私生活的事情,她也不怎么好插手。可是禁不住心里头的好奇,还是很想知道那是谁家的姑娘。

温行昀给她泡了杯蜂蜜柚子茶,好让她抱着暖暖手。

“温老三,你也太小心了,这要不是被人家张姿撞破,你倒是说说,要保密到几时?”滕曼把柚子茶捧到嘴唇下方,整张脸被热气蒸腾的红艳艳,氤氲的双眸亮晶晶。

男人摇头,颇为无奈的嘀咕,“只是一个朋友罢了,怎么就传的神乎其神的?”

滕曼这会儿已经略有些显怀了,在温度适宜的屋内也没穿多少衣服,只是一件韩版羊绒的上衣,配着一条松紧带的打底裤,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做妈妈的人。

温行昀的眼光瞟了瞟她的月复部,没做太多的停留,适时转开了。

“你知道的啊,我可没多少耐心!”

温行昀最怕就是她这样的调调,这女人他一向都惹不起。

“你也认识的,就是暖暖的老师——”

“伊一?!”他还没说完,就被滕曼截了话去。

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就从她叫出那一个名字开始。

当晚,温行昀便开始做梦,莫轻衣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近了,他一看却又换成了滕曼的,不多久,小叔又来把滕曼带走,正当他失落无比的时候,隐约又看到另一个女人的身影,可任他怎么看,就是看不清楚。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却再也没了睡意。

回想着他这些年来的过往,心心念念的人,却都不曾拥有过。

不可否认,滕曼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姑娘。他们可算是青梅竹马,从小时候几乎吃睡都在一起的日子,到叛逆的少年时期,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他也曾看着她浅浅一笑,就觉得世界都阳光明媚的能开出花儿来,他也曾对着她脸皮薄的冒汗,手足无措的发傻。

他也曾想过,年少时的懵懂,到底能不能算是爱情?他只知道那时候的滕曼,在他眼中就是谁也比不上的好,她仿佛是一切完美的化身,她的美貌、魅力、善良和才能都被他无限制的放大,他看不到她的瑕疵,就连别人眼中的缺点,到他这儿,也都成了优点。可还没等到他去冒那场险,他们之间便无疾而终。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他喜欢她,她便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成为了他小叔的妻子。扪心自问,他确实有后悔过,可那时他的身边也已经有了莫轻衣,说到底,是他没能坚守。

尽管心里难受,他还是用理智,一刀一刀割去自己全部的感觉,用最严酷理性的态度来逼迫自己重新对待她,他如愿的掌控自己的情绪,以各自的幸福作为约束的条件。

第一次,他懂得了,失去的,只能成为过去,握在手里的,才是他该珍惜的。

他终于能够心无旁骛的对待莫轻衣,尽管两人还是不时的有争吵,可他愿意包容她,甚至是放纵。

莫轻衣是他的另一个青梅,说来也奇怪,那个比他和滕曼小的丫头,打小便爱跟着他后头转,他也从来没有吝啬将自己的保护分给她一半。

有些时候,滕曼是强势的,而她,是时时刻刻需要有人给她依赖的。

她同样的漂亮、温柔又可爱,喜欢赖着他,不论做什么。跟她在一起他觉得轻松简单又开心。她不会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他觉得这是好现象,起码安全,舒适。

他在她面前感觉收放自如,放纵她其实也是放过自己。这个姑娘在过去发生过什么,他也都知道,知根知底,在他看来,除了莫轻衣,没有一个人更适合做他的妻子。

直到唐炎的出现,他才隐隐约约的觉得,莫轻衣似乎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了。以前,他甚至根本不在意她喜欢自己的原因。也不在意她有没有那么爱他,因为他们习惯了呆在一起,有些东西就不会去深究。

他甚至很欠揍的想过,只要他肯给,她便一定会乐颠颠的接受。

他一直是控制节奏的那一方,一步一步的,慢慢的稳固双方的感情。他是喜欢她的,爱呢,也有,但也许是远远还没有上升到深爱的地步。

他坚信,会和她相守一生,当他要给她这个承诺的时候,她却潇洒的转身离去。

他有愤怒,有心痛,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让她不满意,她要在结婚这样的日子耍着他玩儿。他想过要去找,可是若这女人想不通,找回来又如何?他唯有等她自己慢慢的想通。那些没有她的日子,他渐渐明白,她或许是在用她的行动来控诉他的自私,他自私的给了一些又保留一些,让她失去了自信的同时也没了再等下去的耐心。

他对莫轻衣的感情很复杂,有爱有愧疚还有不可忽视的怨。

伊一,这个和莫轻衣小名念起来同音的名字,这回,结结实实的给他出了道难题。

他能从伊一的眼中看到少女的纯纯爱恋,感动之余,稍稍有些自得。他不知自己的那份自得从何而来,对他有心思的女人多了去了,可他偏偏对这女孩儿的心思感到自得?许是,她确实太过单纯的缘故?

他开始设想,如果真的和她结婚,那他们的婚姻,又将有如何的走向?她那样的好性子,对温暖好他是一点也不怀疑的,也许,值得试一试?

温行昀猛然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他此时走到镜子前照一照的话,一定还会看见一张充满盎然趣味的脸。

这个契机很快就来到,温暖小朋友在这里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这天,说起来,是温行昀答应考虑和伊一交往的第五天。

伊一知道温暖的平衡力有问题,她一直也都是很小心的注意着这一点,不让她跑的过快,或者做过于激烈的运动,免得磕着碰着,虽然她的家长不说什么,可伊一自个儿的心里总是不好受的,毕竟是她没有将孩子带好。

今天也要怪伊一一时分了神,覃玄昊和温暖又掐了起来,昊昊小朋友本着不和女生计较的原则,撒丫子就跑,温暖哪儿能追的上他,结果就重重的摔了一跤,这一跤,恰好跌在了门框边,将她稚女敕的手臂给划开了长长的一条血口子,腿上也蹭破了好几块地方,孩子那女敕生生的皮肤,衬着鲜红的血,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学校领导很重视,来这里的孩子个个都矜贵,可出不得一丝的马虎,当即便将温暖送到了医院,通知家长,校长加生活导师,还有伊一这个班主任,站成笔直一排的在病床前严阵以待。

不多会儿,来的是温行昀和滕曼。校长一见他们便上前去打招呼,一番致歉,他们只是很有涵养的说着没事,孩子嘛,总有个磕着碰着的时候。医生也都很尽责的在一旁将小温暖的伤势据实以告。

这两个人伊一都不陌生,她是温暖的班主任,自然是免不了上前去说一番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她微微垂着头,一副责任未尽到家的自责模样。

温行昀看她一眼,不置一词的转开眼,俯身到了温暖的床边。

滕曼只能出来打圆场,十足大度的笑着,“这不能怪你的伊老师,是暖暖这孩子让你操心了,再说,医生不也说了吗,只是些皮外伤而已,虽然大了点,可好歹不深,紧急处理得当,就医及时,以后也不会留疤的。”

因为要缝针,医生给温暖注射了局部麻醉,她有些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目光含泪的看着那只被包成粽子的手臂。

滕曼也上前去,温行昀主动的将离温暖最近的位置空出来,两人并排在她跟前坐下。

滕曼仔细的看了那伤臂一番,心疼的替小丫头揉着脚踝处稍稍肿起来的地方,温暖开始撒娇,蹭着滕曼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温行昀有些看不下去,滕曼这大着肚子,本就不宜久坐,遑论是这样俯着身子的姿势?

“好了,知道你疼她,先顾着自个儿就好,一边休息去,把孩子交给我。”

他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伊一在旁听的如痴如醉,如果他能用这样的调调对她说话,真是让她去死也甘愿!

滕曼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男人立即模着鼻头闭嘴,一脸的委屈相,“你先顾着你肚里的吧,身子这样重,要有个不舒服什么的,晚上一家人都跟着你折腾。”

他尽量把关切说成很哀怨的语气,那眼角眉梢的柔和,是伊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她突然多看了滕曼几眼,心里冒出来一个很荒谬的想法,可是,这个滕曼,她知道是温行昀的小婶儿来着!接着又莫名的摇头,阻断自己的瞎想。

小温暖嘴里不清不楚的吐出几声呓语来,滕曼吃力的弯腰过去听,温行昀也起身绕到小家伙的脑袋边上,这才隐约看清她的嘴型:“妈咪——痛痛……”

天性使然,温行昀盯着她的小嘴好一会儿,才渐渐压抑下内心的酸涩翻腾,却见滕曼怡然的将小家伙的脑袋放平,轻轻拍着她圆圆的肩膀。

满脸慈爱,“妈咪在呢,妈咪给暖暖呼呼,暖暖就不痛了,啊——”她轻声的低喃,似哄似骗。

温行昀别开脑袋,惊觉病房里还有医生和校长他们在,露出些微的不自然,浓眉轻蹙。

“没事的话,你们先出去吧!”

看着那一行人陆续走出房门,可伊一却定身不动,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无辜。

温行昀抬眼,无声的询问,眉目间是少许的不耐。

伊一当然看得出来,她垂眸,咬了咬嘴角,心想,脸皮也不怕再厚点了。

“我,还是留下吧,不怎么放心。”她其实也有她的理由,她不是温暖的班主任么?有这个责任呀!

温行昀淡淡的拒绝,仿佛他与她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

“不必了,请回!”

伊一看着他不含一丝表情的转身,心中倍感无力,她便是再多的努力也是于事无补的,这个男人,莫说是进入他的心,哪怕是能靠近一点点他的身,也是她不能企及的。

慢慢的退出房门,在门缝快要合上的那一刹,听见里头飘出一个似带着戏谑的女声:“就是她?”

然后是男人略带懊恼和别扭的一个单调音节:“嗯——”

伊一闭了闭眼,握在门把上的手,不可控制的轻颤,她可以肯定,滕曼嘴里的她指的是她——伊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不知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数了几圈,窗外有些灰霾的天空完全见不到一丝的温暖阳光,寒风中隐隐透着冷冽的味道,伊一略显单薄的身子在羽绒服的臃肿包裹下,看上去仍旧是瘦弱。

温景之和覃昱一家赶到的时候,她正站在窗边,伸手去接外面稀稀落落飘下的雪花,那样孤单萧条的身影,周身的寥落。

还是覃玄昊小朋友首先认出她来,“伊老师!”

几个大人的眼光在一瞬间全部向她拢过来,伊一有些局促,转身微笑着打招呼,这些人,她当然称不上熟悉,只是学生的的家长而已,基本一个月能见到个一两次。

伊一蹲下,单手落在覃玄昊的小肩膀,“来看温暖?”

覃玄昊挠挠耳朵,扁着小嘴点点头。

伊一笑着轻捏他的下巴,“没事,待会儿好好进去给她道个歉,温暖小朋友也不会怪你的。”

距他们几步之遥的大人们也过来寒暄了几句,覃家的夫妻俩拉着闯祸的小子先进去道歉,温景之则看着伊一只几秒钟的时间。

“伊老师怎么不进去,外面这样冷。”

伊一很难将眼光对着眼前这男人说话,他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以前他和滕曼一道去接温暖时,只对着他老婆和温暖的时候看上去是如沐春风的,其他时候,总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我刚刚才出来透个气。”她不知为何要这样撒谎,好像是潜意识里的月兑口而出。

温景之倒是不急着进去,他高挺的身形稍稍退开些,双手环胸,看着伊一,露出一丝难得的可以称得上温和的笑。

“行昀是个肯负责任的男人,拿来做丈夫,还是很有潜力可挖的。”

伊一诧异的抬头,不期然的在这男人眼中搜寻到一抹了然,她惊骇的倒退。此举却换来温景之没有任何恶意的撇唇。

伊一开始结巴,“你,怎么知,道?”

温景之不语,他只能点到为止,要是让那小子知道自己干涉他的私生活,估计又会闹别扭。

“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可以给你一点中肯的建议——”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

“你有足够的耐心,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的包容和引导……”温景之没法说更多,其他的,都需要她本人去挖掘,而这个看上去还是个小女孩的女人,究竟有没有那么多的勇气?

没有人知道。

伊一晃过神,走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不一会儿,温景之环着滕曼从病房里出来,与伊一又打了个照面。

滕曼似乎对很感兴趣,拉着伊一冰凉的小手要她去温家做客。

伊一很尴尬,这个滕曼,她看上去很诚恳的样子,可也未必太热情,她以什么身份去温家做客?即便是这样,伊一还是礼貌的点头。

她目送这夫妻俩离去,看着温景之不时的滕曼拢衣服,而滕曼也很惬意的懒懒靠在他的身上,那两个人之间有种别人插不进去脚的感觉,默契而合拍。伊一不自觉的充满艳羡,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样的幸福,不是么?

伊一转过脸,却见温行昀的眼神也刚刚从远处的那两个人身上移开,眼中那尚未来得及收回的落寞,被她逮个正着。

温行昀带着难堪的不悦,沉声问道:“你怎么还在?”

他是在掩饰刚刚的失态?伊一是这样想的。

随即便被他的话给噎着,神色很是受伤,“温暖好点了吗?”

男人看上去疲惫不堪,身后没有关实的门缝里传来孩子们的童言稚语。他偏身走了过去,往走廊上的椅子一坐,捏着自己的眉心。

伊一见他根本不打算搭理自己,只得上前没话找话,“你要是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

天可怜见,她说这话根本没有参杂半点心思在里面,单纯的心疼这个男人,单纯的想要守着温暖,仅此而已。

男人却再一次无情的将她抨击,他语调淡然,“凭什么?”

只堪堪三个字,便将伊一那尚未完全坚强起来的心理功能给击溃,她双手互相绞着,脸色惨白,跟医院这个地方倒是无比映衬。

她咬牙,“你别老是这样和我说话,我又,不欠你什么,只不过就是喜欢你,想要离你更近一步,你也,答应考虑了不是吗?至于温暖,第一,她在我的班上出事,我有责任照顾她。第二,就当,我是爱屋及乌不行么?”

温行昀颇为诧异,她一番真实到平凡的言语,不带任何的矫情,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经大脑思考的说出来,这样没有心机的女子,让他真的讨厌不起来。

男人叹口气,拍拍身边空着的位置,“过来!”

伊一小媳妇似的一步一步挪过去,坐在尽量离他远的地方,惴惴不安的模样,我见犹怜。

温行昀有些失笑,“怎么,刚刚还说喜欢我呢,做那么远,我又没携带病毒。”

伊一听出他语中的调侃,紧张的肢体也放松了些,嘴角不再僵硬,软软的上翘,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此刻在略显昏暗的医院走廊中,温行昀突然觉着,和这个小女人相处,很平和,没有压力,她有什么想法,总是摆在脸上,喜恶的界定不明显,那次在星巴克,是她在他跟前唯一一次撂爪子。

“如果你还没有反悔,那在一起吧。”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这句话,自温行昀的嘴里冒了出来,他自己都被惊着了,更遑论是身边这个一向胆小的女人?

他好笑的看着她脸部夸张表情,眼睛和嘴巴已经撑到无限大,懵懂的样子傻傻的,实在可爱。

温行昀自顾的摇头,和她在一起,连他的思维都变得简单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跟个呆子似的。不过那感觉也不坏,毕竟,做到简简单单,在现今社会,实属不易。

“你刚刚说,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在还没有久到她嘴巴里的口水自动留下来的地步。她的眼睛又睁大了一圈,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温行昀,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我说,如你所愿,伊一。”男人缓缓的吐出最后两个字,却不是看着她说的,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不知名的一个点上,空洞而幽暗。

伊一敏感于他的缥缈,她虽然离他很近,可却好像离他的心更远了似的。他,是又在缅怀莫轻衣么?

可她依然惊喜,依然向往,和他一起的日子,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来,温景之不是说了么?足够的耐心,是必须要有的。

伊一脑子渐渐转过弯来,她磕磕巴巴的问:“温,温先生,你,你是不是,在跟我求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是绯红一片,双眼也变得晶亮。

温行昀慢悠悠的回过神,看着一脸兴奋的女人,他转开目光,有些尴尬的说:“就算,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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