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见黛玉不做声,便笑道:“好了,林姐姐,你可要好好养着身子嫁过去,莫不成你还要四哥背上个克妻的罪名。”
想起东平郡主,黛玉一下子想到了那个串子,看那日水溶对串子在意的样子,黛玉百思不得其解,东平郡主为何会将定亲的串子换给自己呢,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串子,才有了后来的误会,再有了赐婚的事。
长平见黛玉不做声,神色恍惚的低着头,不由道:“林姐姐,你真的不愿意。”缓缓的抬起头,黛玉低低的道:“公主,愿不愿意已经不重要,黛玉总不能拿着府里那么多人的命作儿戏,本以为想着还能陪着公主多读几天书,看来这也成了奢望。”
长平道:“不要紧,以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没有说完,长平一下子住了口,想起自己不久后的出嫁,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也是,林姐姐,有些事真是身不由己,对了,我都忘了告诉你,知道你后天就要离宫了,明日大嫂请我们过去玩,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过去热闹热闹。”
黛玉还没开口,就听长平道:“林姐姐,不要推辞,既然要嫁给四哥,以后这样的应酬多着呢。”
抬眼看了看长平,黛玉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好,我去。”笑了一下,长平道:“那就早些歇着,让她们熬点清淡的粥用吧,林姐姐,你看我都能熬过来,你比我聪明,相信也能迈过去的。”
“谢谢公主。”黛玉低低的道:“黛玉能在宫里认识公主,真的很幸运。”长平一笑道:“那就好好地帮我照顾四哥,在众兄弟中,我最亲的就是四哥。”神色异样的看了黛玉一样,长平低低的道:“他太不容易了。”
送走了长平,黛玉刚刚坐下,紫鹃已经端着梗米粥走了进来,对黛玉道:“姑娘,公主说的是,当初二爷的事姑娘都能…。”
没有说下去,紫鹃静静地瞅了黛玉一眼,低声道:“姑娘,喝了吧。”茫然的看着那还有热气的稀粥,黛玉的心里忽的涌上一种悲哀,短短的几个月之间,两道旨意,隔开了自己和宝玉八年的情分,从今后男婚女嫁,劳燕分飞。
一滴泪不觉沿着黛玉微垂的明眸滑了下来,带着苦涩。
送走了水洛,夜色已经浓了下来,皎洁的月色映着清冷的夜风,使得水溶温热的脸上有种清凉的感觉。
刚才和水洛喝酒的事依然还在眼前晃动:“四哥,明天大哥请我们过去,说是给一枫接风洗尘,还说要为四哥赐婚庆祝一下。”
没有作声,水溶只是摇晃着杯中的美酒,浓黑的睫毛遮住了他幽邃的清眸,随后扯起一丝淡淡的苦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低低的道:“我不去。”
水洛看了水溶一眼,缓缓的道:“四哥什么时候变得怕事了,还是…。”闭上嘴,水洛轻抚着酒杯,低低的道:“还是四哥心虚。”
漠然的看了看水洛,水溶好看的凤目轻垂,云淡风轻的道:“明天我有事。”一时无声,过了一会儿才听水洛懒散的一笑道:“好,那就让我去看一看。”
六子的话打断了水溶的沉思:“王爷,到了。”抬起头,水溶默默的看了一眼熟悉的院子,随后转过身,对六子道:“本王去花园里走走。”
夜色下的北府花园静静地,由于天凉,很少有下人们出来,夜风吹起水溶长长的风摆,有种遗世独立的萧索。
吐了口气,水溶觉得自己的心竟然很平静,或许在潜意识里,自己曾经有过这个念头,虽然只是一瞬即逝。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水溶神色一变,厉声喝道:“是谁。”说完一下转过身来,只见淡淡的月色下,一个俏丽的影子有些惶恐的立在那里。
缓了一下,那人连忙躬身行了个礼,低声道:“妾身晗清见过王爷。”抬起头,水溶面无表情的道:“是姨娘,天这么晚了,姨娘在院里做什么。”
清姨娘没有抬头,小声道:“妾身刚刚去给太妃送了一样针线,正要回院子呢。”见水溶没有做声,清姨娘慌乱地抬头看了水溶一眼,随后又低头道:“妾身还没有给王爷道喜呢,以后我们也有了个主心的人。”
冷冷地哼了一声,水溶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姨娘,随后缓缓的道:“听姨娘的话对本王娶王妃倒是很热心。”
清姨娘慌忙道:“妾身是替王爷高兴,听她们说王妃出身世家,乃是一等一的人,非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轻轻咳了一声,水溶垂下的眸子掩住了眸中的神思,淡淡地道:“这是自然。”停了一下,水溶好似漫不经心的道:“本王记得姨娘好像不是京城人氏。”
惊喜的抬头看了看水溶,清姨娘没有想到平日懒得看她们一眼的王爷竟然记得自己的身世,本来俊俏的脸上不由的飞上一丝红晕,连忙柔柔的道:“是,晗清是锦州人氏。”
缓缓地点了点头,水溶没有做声,犀利的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偶遇的有点巧的姨娘,才道:“姨娘来府里好像日子不短了吧。”
清姨娘道:“是,妾身来北府已经一年多了。”“这么久了。”水溶若有所思的道:“本王记得当初好像是哪位娘娘体谅本王初来北府没有人伺候,才让姨娘过来的。”
清姨娘有些兴奋地道:“是,妾身以前在椒房宫伺候珍妃娘娘。”扯起一丝冷冷的轻笑,水溶低低的道:“原是这样,椒房宫隔着东宫不远,也难怪本王记得。”
见清姨娘依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水溶缓缓的道:“姨娘恐怕不是无意过来的吧,有什么话就说。”
清姨娘想了一下,才低声道:“妾身有一事不知要不要告诉王爷。”水溶冷冷的挪揄道:“姨娘既然已经过来,恐怕早就有了主意。”
清姨娘抬头看了看水溶,这才道:“妾身前日听知琴妹妹说起来,说她看到王爷房里的晨霜姑娘夜深了还去后角门,好像是去见什么人…。”
清姨娘还没说话,却听水溶冷冷地道:“看来本王真的好好管管府里的事了,晚上闲着没事,这府里是不是挺热闹的,还有本王奉劝姨娘一句,以后没事的时候,少出来转悠,这个北静王府里,还没有本王不知道的事,安分守己或许还能保得自己平安无事,若是有什么心思的话,到时别怪本王…。”
犀利的目光缓缓地看了清姨娘一眼,水溶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份浓浓的寒意,使的清姨娘怔怔的站在那里。
一直在后面跟着的小丫头走上前来,对清姨娘道:“姨娘,夜已经深了,我们回去吧。”清姨娘没有作声,只是痴痴的看着已经杳无人影的石径,想起的是皇宫里那个风华绝代的四皇子,还有自己来北府的事…。
太子妃依然如前一次那样客气,拉着黛玉的手道:“上次就觉得和姑娘很亲切,想不到我们竟成了一家人,以后到宫里来不要客气,殿下和北王爷也很亲厚。”
黛玉疏离而又平静的应和着,肤若凝脂的脸上那一个僵直的笑容似乎已经凝固了。
好容易用过午膳,借着出来透口气的因由,黛玉终于走出了内堂。前面是个很清雅的亭子,黛玉对紫鹃道:“我们去那里坐会儿。”
刚刚坐下,眼疾手快的宫女已经将新茶送了上来,端起热气温温的茶,黛玉不得不佩服太子妃的精明和细心,偌大的太子宫里,一点一滴都打理的周周全全,自己只是随意的走一下,身后却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个宫女,无意的一个眼神,就有人上前来伺候。
苦笑了一下,黛玉暗自叹了口气,却听一个娇媚的声音道:“林姑娘真有雅兴,这里云淡风轻的,比之里面可清爽了不少。”
黛玉看了一眼那个娇媚妖娆的女子一眼,记得刚才长平和自己说过,她是六皇子水洛的侧妃依云,如今水洛虽然没有正妃,但是听说府里的侍妾却不少,而身为侧妃的依云自然而然的觉得高人一头,神色眉目间的那一种优越,不言而明。
轻轻地笑了一下,黛玉淡淡的道:“云侧妃说笑了,黛玉刚刚喝了一口酒,觉得有点头晕,出来透透风,免得一不小心失了态。”
依云妩媚的一笑,眉眼间的那一种旖旎和艳魅,使得黛玉不得不承认,她是自己见过的最妩媚的女子,即使以前见过的昭香,也不得不逊了一筹。
上前一步,依云轻轻执起一杯清茶,笑着道:“怪不得呢,看姑娘的这身子,果真是娇贵的千金小姐,一杯果酒就让姑娘失了态,以后做这北静王妃岂不让人小瞧。”
黛玉自来就不是口软的,此时听得依云故意的挪揄,淡淡的笑道:“是啊,黛玉比起太子妃,靖王妃们自然不如,不过若是和侧妃比起来,恐怕要好,黛玉记得侧妃一杯果酒都没喝,却为何也失了态呢。”
一句话,黛玉暗暗讥讽依云不知高低,自己虽然还没有出嫁,但也是皇上御赐的王妃,要比也只能和王妃身份的太子妃,靖王妃等相提并论,她一个侧妃又岂能比较。
依云也不是笨人,自然听出了黛玉话中的讥讽,娇艳的脸上俏眸一转,随后笑着道:“看看,我这张嘴,一不小心竟又说错了话,还请林姑娘不要在意。”
黛玉不动声色的道:“黛玉说话直,也请侧妃不要介意才是。”依云笑的云鬓轻摇,道:“姑娘太客气了…。”不经意间,依云手中的杯子晃了了一下,温温的茶水溅湿了黛玉拽地的长裙。
醒悟过来,依云忙故作紧张的道:“哎呀,你看我大意的,竟然连茶溢了都不知道,林姑娘,没烫着吧。”
紫鹃慌忙过来察看,黛玉没有生气,笑着立起身来,道:“侧妃不要过意不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都有大意的时候,若是黛玉不小心得罪了侧妃,也请侧妃不要生气。”
依云得意的笑道:“姑娘真喜欢说笑,我…。”依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黛玉纤细柔白的手轻轻一垂,杯中的茶不偏不倚的洒在了依云心爱的裙子上,比之刚才只多不少。
不容依云开口,黛玉笑着道:“云侧妃,真不巧,刚才光顾着和你说话了,竟然忘了手中的茶,侧妃没烫着吧。”故作内疚的叹了一声,黛玉道:“你看刚才还安慰你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想如今自己竟然也大意了,有些事,还真不敢提。”
依云明知黛玉是故意的针对自己刚才的举动,可如果责问也就承认刚才自己也是故意的,不甘心的看了黛玉一眼,依云这才知道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人并不像表面那样。
依云还没做声,只听一个玩味的声音挪揄道:“云儿,你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还是别在这儿显眼了。”依云委屈的唤了一声“王爷”,好看的眼里瞬时泪雨蒙蒙,格外多了一份娇媚。
黛玉静静地站在那里,明如秋水般的眸子轻轻的看了一眼来人,只见那人一身飘逸的紫袍,俊秀的眉目间透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懒散和洒月兑,白皙的手上把玩着一个碧玉的杯子,一抹轻佻的浅笑挂在他薄薄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