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凡心急那请柬,着急赶路,不过今天去紫竹桥那边可真不顺:第一个路口差点被另外一个骑马的人撞到,那人自己犯错却反而对他骂骂咧咧,他气度很大,没有和那个人冲突,只是勒住马站定,静静的看了对方几眼,那人就吓得不敢说话了,调转马头灰溜溜的走了;快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一个乞丐突然窜到马路中间,一下子就跪在马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死命的勒住马,他的马整个前身都立了起来,差点就踩死那个乞丐了。“老爷,我两天没吃饭了,您给点铜钱吧!”那乞丐不停的在马前的地上磕头,把他气的够呛,要是平时,他还真会给点,可是现在恼这个乞丐不要命的冲到马前,差点搞出人命来,他恶狠狠的看了那乞丐一眼,控马要从那个乞丐身边过去,没想到那个乞丐那么混帐,居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他狠狠的往对方头上抽了一马鞭,把那乞丐打的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这才月兑身了。快到接着紫竹桥那个路口更出奇了,他从南往北走,眼睁睁的看着一辆自东来的马车撞上北来的一辆推车,那推车上都是瓷器,“哐啷啷”的一阵大响,碎磁片落了一地,赶马车的车夫和推车的那个人吵得震天响,几句话没说就打了起来了,然后周围的闲人“哗”的一声聚了过来,在路口围了两人一个大圈子开始围观叫好,他策马绕过的时候,听见里面惨叫声震天响,那个车夫的声音真够大的:“你敢打你杨爷爷!我和你拼了。”估计七八里外都能听见。
走过路口他问了个路边晒太阳的老头,才知道没几步远的那个斜对着紫竹桥的小四合院,就是张贤亮家。他走到门口下来马,一边拉着马过去一边想:“从昨天见了那三个灾星我就背运的要死!今天出门走了这么点路就碰了这么多烦人的事情,唉,我应该去烧香了,啧啧,去道观呢还是去佛寺呢?”
想着他走到虚掩的院门,大声叫了几声:“有人在吗?我来找东西了。”没人应声,杨振凡也算英雄豪杰,况且又是来买东西的,没有那么多讲究,推门拉着马就进去了,一眼就看到正对着院门的堂屋门大敞着,现在天气转暖,但还不至于大开着屋门,心里猜到是张贤亮给自己留的,把缰绳一丢,进了堂屋一看,靠窗的小四方桌上放着几叠菜还冒热气呢,旁边还放着两双筷子。四方桌旁门就是紧闭的一个小侧门,连着另外一间屋子,看来是张贤亮的卧室,他对着那门又叫了几声:“张贤亮你在吗?我是杨振凡!来拿东西了。”
仍然是毫无声息,他有点生气,看张贤亮的午饭刚做出来还没吃的样子,估计他是有事暂时出去了。就一坐在饭桌旁边的椅子上等着,“真他妈的混蛋!自己来送银子,居然还得自己等!银子来了还这么散漫,天生的穷命!”他心里暗骂。
突然他嗅到屋里有一股臭味,他又打量了几眼张贤亮简陋的堂屋,心想这个人的屋里开着屋门都还这么臭,心里一阵厌恶。原以为反正开着门,一会就好了,没想到那臭味就是不散,杨振凡老感觉自己在厕所里,眉头都皱起来了。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四处闻了闻,发现那臭味是在侧门里传出来的。
“有人在吗?”他敲敲那侧门。仍然是悄无声息,他伸手一推,门开了,一阵恶臭传来,把杨振凡差点熏了个跟头,他捏住鼻子心里惊异之极:“世间难道有在自己屋里大便的人吗?”强忍着看去,果然那是张贤亮和他老婆的卧室,一张挂着布幔的大床在屋角放着,上面有扇窗户,对着门摆着一个桌子和两张椅子,还有一个大木柜。屋里也没人,地面倒是打扫的干净,杨振凡捏着鼻子进了卧室,看了床上没人,但是越走近床臭味越大,“床下有什么?晚上大便都不倒?”杨振凡强忍着恶心弯腰朝床下一看,脸色“唰”一下变得比白纸都白,惊得都木在那里了。
好久,他回过神来,张着嘴瞪着眼看着那张床,宛如下面有鬼魅一般,一步一步倒退到门边,惊叫一声,转身向屋外冲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离开这里!”,但是他刚跌跌撞撞的跑出屋门的时候,虚掩的院门“嘭”一声被踹开了,满头是汗的金总捕头领着一群人冲了进来,里面除了一大帮官差,居然还有天机道长和邱明林。
金总捕头一眼就看见了从屋里跌跌撞撞出来的杨振凡,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失望之色,叫道:“老杨!把那请柬给我!那是证物!不能给你!妈的,张贤亮这个老混蛋居然敢私卖证物!张贤亮你给我滚出来!”
而杨振凡看到这么多人进来都吓呆了,他呆立在屋门口,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滚滚而下,口齿都不清楚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不是……他是官差,我…不会…。”
“什么不是你?想蒙我?哼,过来。”金总捕头一摆手,一个腰里挂着刀的乞丐就推着那个癞头走向前来,“认识他吗?”金总捕头得意指着那个乞丐对杨振凡说道,“他就是你和癞头老李交谈的时候在那边趴着的那个乞丐,其实是我手下的一个捕快,你可能还不知道中原商会周围现在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我们得知道那请柬在谁手里呢。谁拿着谁就可能是杀人凶手,我也一直在中原商会附近等着呢。他看见这个癞头老李找你就马上通知了我,张贤亮外号叫张撞钟,手下就只有癞头老李这个废物,我一听见是癞头老李就知道张撞钟月兑不了关系,我马上就抓了他,没想到张撞钟手里居然有请柬!哼,我先问明他怎么找来的,然后饶不了他!”
金总捕头又转过头对身边的天机道长说道:“牛鼻子,辛苦你了。这事我怕涉及到武林人士,得带着你这龙头老大。现在要不你劝劝老杨先把请柬交出来?”
天机很为难的一摊手,说道:“老杨这人我多年的好友了,他人我知道,应该说没有就没有吧。”
跟在旁边的邱明林心中暗想:“一个命案怎么说也轮不到你这个济南的治安的最高长官这么管啊,那是你手下的事情。哼。今天我和会长本来已经回五岳行会了,正在吃午饭,这老混蛋巴巴的把我们都叫到中原商会那里去守株待兔了。这家伙不过也是想把请柬拿到手里,然后从老杨那里讹笔银子而已。现在老杨和那捕快都交易完毕了,你也来晚了,下不了台了吧?什么请柬是证物,狗屁!只要两边都一口咬定不知道,谅你也不敢搜老杨的身,呵呵,你现在只能拿那捕快撒气了,不过他都有两千两银子了,还干官差干什么?呵呵,晚一步就什么都没咯。”
又想起早上段双全在衙门的时候,和老金密谈过,估计是给了老金什么好处,让他查是谁嫁祸振威,“段双全表面老实,其实凶狠的很,惹了他的人不会轻易放过的,肯定给了老金好处让他查谁拿着请柬,也许这也是老金这么起劲的原因吧。”邱明林叹了一口气,现在觉得这小小的请柬也不是那么好拿着换银子的,谁拿着请柬就会被振威盯上,那可是危险之极,说不定就要面对长乐帮的暗组杀手。
“我没见过请柬啊,”杨振凡一声申吟,金总捕头掂量了一下,还真不敢搜杨振凡这种身份的人,气的冷哼一声,抬脚就往屋里走去,:“张贤亮你出来!”
“别!他不在…不是….不是不在…和我没关系!”杨振凡看见金总要进屋赶紧叫了起来。
“你说什么?”金总捕头没听明白意思,愕然回头问道。
“老杨,你怎么了?”天机看杨振凡样子很奇怪。
杨振凡嗫嚅的很久了,最后终于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人真不是我杀的啊!我来的时候……”
天机惊呆了,失声问道:“什么?”而金总捕头手一指杨振凡:“看住他!”然后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屋里,四个捕快钢刀出鞘围住了面如土色的杨振凡,其他两个手下跟了金总捕头进了屋去。而天机和邱明林神色震惊的看了杨振凡一眼也进了屋子,金总刚进屋就闻到了臭味,大惊失色道:“勒死的!”他处理案件的经验丰富,勒死的人在死前都会大小便失禁,一闻就猜到了死因。很容易的在张贤亮卧室的床下找到了他们夫妻俩,两具尸体并排躺在床下。
不久验尸的仵作就来了,他检查了从床下拖出来的张贤亮夫妇两具尸体,走出屋来向站在屋外铁青着脸金总捕头说道:“大人您刚才说得完全正确。尸体微温,完全没有僵硬,半个时辰之内死的。只有脖子上一处勒痕,其他地方没有伤口,两具尸体都是两眼圆睁、舌头伸出、大小便失禁。我在张贤亮脖子上找到一段线头,和床上挂布幔的绳子质地和颜色一样,应该是用那挂绳活生生勒死的。做的很干净利索,除此之外一点痕迹都找不到。”金总捕头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眼睛却死盯着浑身哆嗦的杨振凡。
“大人!找到了!”一个捕快满脸黑灰的从厨房窜了出来,把一个包裹交给了金总捕头,“这是在厨房的柴禾堆最下面找到的。”
“金总打开包裹,所有人的眼光都向那个包裹看去,金总把包裹撂在院子中间打开,嘴里念叨着:“衣服、《三国演义》。果然是青城的包裹!既然包裹在这里,那么请柬也肯定在这里了!”,又把每件衣服都抖开掏了掏,什么都没有,然后又开始仔细的翻四本线装的书,“嗯,一百两的银票!”金总捕头看见其中一本的中间夹着一张银票。“没有请柬!”他翻了又翻最后终于死心了。
“杨振凡!你居然敢杀官差!一杀就是夫妻俩人!你也太狠了吧!”金总捕头站起来冷笑着看着杨振凡说道,“而且没有用兵器或者内力,只是用挂帐子的绳子勒死,这样就不会留下痕迹查到你身上了,真聪明。”
“我来的时候人就死了!不是我啊!”杨振凡大叫道。
“我们这么多人把你堵在他家里!我们见尸体的时候,尸体还温乎着呢!人刚死!不是你是谁?!你用绳幔勒死张贤亮是为了什么?搜他身!”金总捕头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吐着。
杨振凡没有敢反抗,听凭几个捕快把他全身搜了个遍,“报告大人,没有请柬,只有一张两千两的银票!”
“呵呵,张贤亮敲诈你两千两银子你就杀了他,敢杀官差啊,厉害!”金总捕头微笑着说道。
“真不是我!我不知道谁杀的啊。老金啊,我冤枉啊!”杨振凡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他知道杀官差可不是闹着玩的,实力再强大的门派也强大不过朝廷啊,他又不是当土匪做山贼的,是名门大派在一个府的总代理,早就成了上层人物,怎么能动朝廷的人?天机道长知道这事越闹越大了,半天之内,小小的两张请柬上就带了三条人命,还有一条是官差的。
“大人,屋里都搜遍了,没有找到请柬!但是在死者的衣服里找到一张二千两的银票。”一个手下从屋里出来对金总捕头说道。
“嗯?又一张银票?”金总捕头一愣“张撞钟穷的要死,哪有那么多银子?看来很可能请柬真在他身上过。”
金总捕头看了天机一眼,天机马上走了过来,两人走到一边轻声谈了起来,虽然话语很轻,但是院子里现在很静,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在说什么。
“老金啊,现在看来不一定是老杨做的,我看是张贤亮找了两个买家,第一个先来,拿了请柬杀了人,他前脚走后脚老杨就来了。”天机说道。
“既然第一个杀人了,那为何还要留下银票?还有既然买了请柬为何还要杀人?难道杨振凡拿了四千两银子来?说不通,根本没有请柬,谁会白给人两千两银子!不过看来确实这个屋里进来过不止老杨一个人。我看是第一个买家买了请柬走,而后面来的老杨看到自己被耍了,一怒之下杀了人。”金总捕头的回答让旁边的杨振凡大喊起来:“不是啊!我没杀人!”
“你闭嘴!”金总扭头冲跪在地上的杨振凡说道,而旁边的天机对杨振凡打着手势,示意他别说话,放心。
“哎!老金,也许是张贤亮交易之后告诉他一会老杨要来,还说了自己派癞头老李去请杨振凡了,此人见有机可趁,就杀人嫁祸老杨也说不定啊,你想就算老杨不报官,癞头老李可知道杨振凡来过张家啊,现成的人证啊。他杀了人既可以灭口又能嫁祸啊。”
天机看着金总捕头的脸色缓和下来了,继续说道:“你想如果不是我们来,老杨要是不报官,这两具尸体总得好几天才能发现吧?在这几天,这个买家早把请柬卖给老杨了,你想老杨买还是不买?老杨一方面惹了丁家和唐家,得用这请柬买好;而他又知道这请柬带有人命,绝对不敢声张,只能买下。留下银票也许也是第一个杀人之后洗月兑嫌疑啊,他怕有人会看见他来过啊!这样就算被逮住,也可以说是自己买的啊。这份请柬不管谁拿着,最后的买家都是老杨。如果把尸体上的银票拿走,那谁都知道去向老杨卖请柬的人就是杀害官差一家的人,他怕万一被追查出来有危险啊。这样不拿走银票,就算查到是谁主使卖的,他完全可以自称是买的啊。至于这两千两银子完全可以向老杨多要出来。”
“你这都是猜测,我们都亲眼看见杨振凡从屋里跑出来。”金总捕头看了看让天机的话说的频频点头的杨振凡说道。
“老金,你想想老杨是什么人?中原商会的会长!别说是二千两,就是两万两也拿的出来啊!再说那请柬实在不行可以再去开啊,他会因此杀人?而且是杀官差?他这么高的地位身份除非是疯了才做这样的事情。我估计这件事情弄不好是有人嫁祸的。那个买请柬的反而嫌疑最大!”
听到“嫁祸”二字,跪在地上的杨振凡心里马上跳出了一个名字:“周猛”!
金总捕头已经被说服了,对老杨的态度也客气了点,“老杨站起来吧。”不过脸色马上又沉了下来,“杀官差罪名太大,我没法通融,你这几天别回去了,先跟我到衙门里去。查清楚再说。张贤亮被杀了,关于谁给他请柬的线索就断了!唉!小段那边还催着呢,烦啊。”
刚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杨振凡,已经都快虚月兑了,听到金总捕头这么说,差点倒在地上,颤声说:“我那边那么多事情,丁、唐他们还都在呢,这怎么办呢?”
“这没法子,今天早上你也看了,要不是那个青城小子指出那事,段双全现在也得在我那里歇着!”金总捕头扫了一眼杨振凡,“你这更麻烦,死的是官差,现场什么痕迹都没有,就连杀人都是用挂帐子的绳子勒死的,毫无证据。现在你嫌疑是最大的,要是不找到对你有利的人证、物证,你真麻烦了!”
天机过来扶住脸色发白的杨振凡,安慰道:“没事,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那请柬在谁手里,我知道你不可能杀官差的,只要找到给张贤亮两千两银子的人就有机会替你澄清冤情。”又附耳说道:“放心,以你的实力不会有事的。就是摆平这事得很费点工夫。要是抓到那个凶手就好了!”
杨振凡心里明白以自己的财力和关系不会被杀头或者坐牢,但是摆平这样杀官差的案子得费多少心血啊,很有可能会长再也当不成了。而且最让他痛苦的是这事根本就是飞来横祸啊,杀人时机怎么那么巧,刚杀了自己就来了,桌上的菜还没凉呢。还偏偏老金在附近蹲点,手下告诉过他老金和天机来商会附近了,他知道他们是替自己找东西的,没有在意。没想到居然他们追着自己到了命案现场!比段双全还倒霉!杨振凡现在恨不得把杀人的凶手碎尸万段。
接着天机道长又对杨振凡大声说道:“你先别管事了,先跟老金回去。明天我找些知名缙绅把你保出来。老金你得说话啊。”
金总捕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同意了。
“老金我们干脆带上人去中原商会里面等着吧,不管谁来卖请柬一律扣住!反正那东西拖长了就不值钱了,他肯定急于月兑手。”天机说道。
“既然你刚才说有可能是嫁祸,谁那么笨会去再找他卖这个东西!要去卖的话,这个人可能真是向张贤亮买的。”老金皱着眉头说道。
“总得试试啊!不管是杀人还是没杀,反正得找到这个拿请柬的人和老杨对质啊。说不定还能查出张贤亮究竟怎么搞到这份请柬的。”这话说得老金频频点头。
“还有张贤亮被杀这件事情得保密!要是知道现在这两具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就算他真是买的也不敢卖了。另外要是老杨被传出去是杀官差的嫌犯,那他以后也别想在济南抬头走路了。都是这么多年的好友和邻居了,况且这事还没确定就是他做的,老金你这次一定得帮帮忙。”天机看了金总捕头一眼轻声说道。
金总捕头点了点头,然后让手下找个带棚的马车来,把尸体运回他们的停尸房,命令他们对尸体的身份和这件事情先保密几天,最后说道:“我要是知道谁泄漏出去,我就让他去守城门!”
然后金总捕头和天机道长在杨振凡面前商量了一下,三人决定:金总捕头带杨振凡回衙门,对外面说老杨帮老金处理点事情,天机和邱明林去中原商会,但是只通知孟一飞和蒋如祥两个人实情,其他人一概保密。然后老金说一会再让四个便衣的官差去中原商会协助天机他们,就在那里守株待兔,谁来卖请柬就扣下谁。杨振凡解下了腰里的玉佩交给天机,说道:“这是我的贴身玉佩,你拿着这个东西去,他们就相信你了。用完了可以把他交给蒋如祥拿着。”
“老杨,还有一个事情,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家那两个瘟….两个公子不好办,你这个样子万一怠慢了他们,对济南武林也很麻烦,今天开始我还是把他们接到我们五岳行会去吧。”天机沉声对杨振凡说道。
“好吧。”杨振凡只能答应了,“还有,今天晚上他们两个要去慕容成那里。”
“我会领他们去的。你放心吧。这是小事,”天机道长表情肃然着说道“你还是自己多想想怎么月兑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