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王天逸和古日扬关系极好,此刻在公事上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这个一直敬称大哥的人,王天逸面上也有些挂不住,静默了片刻后,他从火炉上摘下水壶,又给古日扬斟满了茶,嘴里笑道:“大哥,这次来之前,各自任务已经分配妥当,现在我们差不多大功告成了,就等着回扬州领赏金了,你何必心这么热?要知道,在对战中,你多出手一次,就多一次被击中的危险,我们何不举杯相庆,奈何给自己找不相干的危险呢?”
古日扬看了看王天逸,无奈的喝了口热茶,说道:“什么叫不相干的危险?我们身为长乐帮中人,当以帮派利益为重,念主忘死、尽忠报帮,哪里有多出来的危险?”
王天逸一怔,马上笑了起来:“大哥说得真好,这几年在帮里你干的最卖力了。”说到这里,语气却猛地一转,悠悠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继续说道:“大哥你有冲劲,小弟我就难办了,得罪了阎王,万死不得超生啊,唉,我拉的磨比谁都多,但给的草料比谁都少,哪天战死他乡,也是个没人识得的孤魂野鬼……”
古日扬当然知道王天逸的心节,这事王天逸喝酒时候都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对方是长乐四老中的易月——长乐帮的二号人物,他看不惯你,你一个小小暗组指挥官能怎么办呢?此刻看王天逸的牢骚口气,已经抱定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来做事。
“兄弟,看长一点,你这么年轻就做到这么高的位置,在长乐帮也是罕见,以你的才能升级是迟早的事情,何必天天牢骚呢?天道酬勤啊。”古日扬劝道。
“勤有什么用,我不像你,有林大掌柜罩着。在长乐帮我就是没娘养的无根萍,一见风浪就完蛋。真羡慕你啊。跟着林大掌柜一心一意的干,日后必然大有前途。你们一拨人最近在长乐帮名声很好呢。”王天逸气愤的用火棍敲着火炉,突又问道:“唉,前些日子,看到了世北和小乙哥,跟着少帮主风光的很啊,比我像老鼠一样强太多了。大哥,我以前给你提过的,我转去商会有戏吗?要不你引荐我去探望一下林大掌柜?”
古日扬笑骂道:“你又来了,先在暗组好好干吧。”
嘴上笑。心里却是极怕王天逸又来这一出:王天逸明白只要易月在一天,自己在暗组就升职无望,动了跳去其他生意地心,曾经试探过他能不能跟着林谦干,但这谈何容易?要是林谦和易月谈的话。只能更糟!
因为易月和林谦这对昔日的师生已经面和心不和了,易月隐隐的和帮主霍长风角力,在长帮上层成了一个漩涡,长乐帮中的大人物无不要选择一条般来上。
选择上哪一条船无疑成了一次生死攸关的赌博,赌赢了玉是帮派柱梁。赌输了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林谦原本一直易月的下属,按理说应该是易月的铁杆死党,但今年来,霍派利用生意和普通战力上的优势大大压制了只控制了精锐武力的易月,林谦看到了这一态势。加上他在长乐帮已经相当有势力了,是两派都想拉拢地炙手可热的人,看到霍长风和易月都是年事已高了,无论是谁得势,都活不了几天,这样的话他觉得以自己的实力何必去赌博,就不如坐山观虎斗,看那条赢了再去附庸。反正自己年富力强的强力人物无论去了哪一边,都将不失宝贵,因此索性学起了济南地逍遥派,和那一边都保有距离,专心一意的替帮派做事,想以股肱能臣的身份安危进入长乐帮的下一代帮主麾下。兵不血刃的当上新主柱梁。
当然如果寉易两败俱伤地话,长乐帮的下一任帮主姓林也说不定咯。由此,林谦一系的古日扬也尽力为帮派考虑,再不考虑帮派中其他事了。这样自然林谦彻底得罪了易月了。
这样的情况,王天逸这种地位的人自然不清楚,所以还想跳去林谦那里,别说林谦不会肯为一个暗组战士去说情,就算去说也只能激怒易月,而且以他逃犯地身份,不洗白怎么能转职?长乐帮是江湖的著名门派,但不是吸纳江湖逃犯的臭名昭著,虽然他们实际上是这么干的,不过面子上的事总要顾忌一下吧。
听了古日扬的回答,王天逸很失望的低了头,闷声喝茶起来,古日扬却不自在起来。
他绕来绕去,本想用私交让王天逸松口,没想到自己被绕进去了,再不好意思开口求他,古日扬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知道兄弟你有困难,我自己看着办吧。”
王天逸倏地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说道:“大哥你还不死心?我告诉你,那姓文的和昆仑有牵扯,现在城里有不少昆仑的人,你做事不要莽撞!”
古日扬点了点头,说道:“我自有分寸。”说罢起身欲走,王天逸拉住了他,“大哥,证据拿了八**九了,不要节外生枝了,在这里,我们毕竟是外人,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要是被他们发觉了,我们难保有性命之忧!”
“我是长乐帮的稽盐特使,料想这些杂鱼门派不敢怎么我!”古日扬斩钉截铁地说道,又柔容对王天逸说道:“知道你身份特殊,不比我还有江湖声望,你自己小心。”
“暗中生,暗中死,就是暗组战士的命,我不怕这个,只是不想多生旁支,引起不必要的危险。”王天逸扯着古日扬的衣袖却不放手。
“唉,你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古日扬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王天逸一愣,放月兑了古日扬的衣袖,笑道:“我替小侄子给你提个醒。”
听王天逸产起了自己的儿子,古日扬不禁面现温柔思念之色,不过稍后他问道:“那你去帮我逮了他?”
“你又来!”王天逸恼的坐回了床上:“我哪里有人手做这个?!死了这个心吧,何必对不相干的人冒险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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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寿州下雪了,小小的雪花飘落下来,但是不像其他城市,雪花总伴着孩童的欢笑,寿州伴着洁白雪花而来的是遍及全城淅淅沥沥的哭声——那么冷的昨夜,一定冻死了不少无家可归地人。
因为饥荒,除了遍地的乞丐兴旺之外,寿州里的生意很萧条,但最萧条的无疑是饭馆,倒闭最多的就是这种生意,因为连饭馆老板都饿死了不少,不过也有不多的饭馆在苦苦支撑着。今天这个小饭馆里的老板和伙计就很高兴,因为有生意上门了。
一大早就来了两个客人,他们没在乎残破的桌子和脏乎乎的地面,也没在乎只有面条和咸菜的招牌,直直地进来了。把手里提着的两只老母鸡扔给老板:“给我炖了。”
看到好久没见过的、在寿州昂贵之极的母鸡,老板和伙计自己的口水同时流出来了,心想这次可以在做汤地时候蹭点鸡肉吃了,慌不迭的招呼两个人。
看着两人腰里的兵刃,老板怕他们不好惹。就有点惶恐的提前解释道:“客官,炖母鸡的话可得多废点功夫,可能得一个上午。您二位得多等等了。”
“没关系!”一个人拍拍了带来地棋盘:“我们边下棋边等。”
两人径自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摆上棋盘,又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小雪雪花马上飘了进来。“您不冷啊?”老板自己冻了个哆嗦。“没事,喜欢有风,爽利。”两人再不多话,摆上棋子杀了起来。
窗户斜对面,就是文公子的古董店。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透过雪花看那古董店的动静,很安静。下了好一会,店里只剩下老板和伙计肚里咕咕的声音。一个客人推了棋子,低声笑道:“李哥,我去看看老王,他今次比较惨,要扮乞丐。估计冻坏了。”
“呵呵,快去快回,一会鸡做出来,老张你再给他捎个鸡腿过去。”那李哥笑了起来。
老张摁着刀鞘跑出小饭馆,差点碰到对面走来地一个红脸男子,他三十多岁,因为手抄在袖子里,没有躲闪及时,两人差点撞上。
“眼长在哪里了?!”长年的砍杀生活让老张说话很冲,要是他没有任务而且在扬州,他肯定要抽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几个耳光,但他现在他有要务在身,只能瞪着那张陪笑的脸盯着风雪朝前跑去。
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那抄手的男子正迈进李哥所在的饭馆,他扭转头,前面这条街远处的屋檐下蹲着一溜地乞丐,老王肯定地在那里冻着呢,老张一边想着同袍鼻子被冻红的惨象,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正乐着,前面的乞丐群突然起了一股骚动。
猛可里街里乞丐骚动起来,突然全部朝街心冲了过去,接着就爬满了一地。
老张知道这是有善人撒钱了,放慢了脚步,远远看见老王最后一个慢慢的跑了过去,拿脚踹开几个挡路地乞丐,也进了乞丐群,慢慢的做弯下腰去拣东西的架势。
“哈哈,”老张心里大笑起来:“老王这家伙这会学会捡钱了,回去得挤兑挤兑他,问问他乞丐一天收入几何,要他请客。平常这家伙最自命清高,这次看他怎么说!不把他的脸缲红就不停!”
等老张把眯着的眼睛睁大,老王那个大个子已经朝乞丐群里扎了下去,爬在地上乞丐群好似黑色的乌鸦受了下惊吓,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围了上来。
“哇,用这么喝命的姿势扮乞丐啊,真像啊。不去暗组去真瞎了个人才啊。”老张因为不像太张扬,索性靠在墙角等着乞丐散开。
“还不站起来?”老王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奇怪。
然后就看到乞丐不停的在老王扎下去的地方飞快的站起来抱着什么东西跑开,还的惊恐的四处看。
“怎么回事?”老张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朝那个地方跑了过去。
等他跑到那个地方,所有的乞丐都跑光了,他站在哪里,看着眼前的景象,竟是瞠目结舌的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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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脸男子大大咧咧的进了饭馆,大声叫了声:“来碗面!”
“好勒!”面有菜色地老板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嗓子,又马上叫道:“客官给你说一声。今天又涨价了,一碗面……”
那红脸男子点了点头,表示无妨,拣了个座位坐下,刚坐定突然又打了个冷战,马上站起来看见了那飘着雪花的窗户,两手抄在袖管里朝这窗户走了过来。
李哥在江湖也混了多年了,虽然不是杀手那般以杀人为职业,但也警觉的很,此人一进来就打了几眼。看这个人身上也没有兵器,长相普通而陌生,就没留意,转了头继续盯着那边古董店的动静,没想到这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他猛地扭过了头看向这个红脸中年男子。
“大哥,您不冷吗?”那人看到李哥这凶狠眼神,吓了一跳的样子,退了一步,用嘴朝开了的窗户努了努:“关上吧,还下着雪呢。”
“老子喜欢!怎么着?”李哥瞪了那家伙一眼。
“人家开着就开着呗!你莫要多事!”掌柜在柜台里面扯开了嗓子大喊,毕竟一个吃鸡一个吃面,听谁的一目了然,再说他正关键等着鸡炖好了打牙祭呢。
“一边呆着去!”李哥看被掌柜吼的有点尴尬的男子还站在自己身边不肯走,用手拍了拍腰里的剑鞘:“听见没有。滚蛋。”
那红脸男子看到了那宝剑,摆出了一副平常人被这些武林高手羞辱过一般的神情,好像一边吃了苍蝇一边见了老虎一般,张着嘴,袖着手朝后退去。
“白痴。”李哥骂了一嗓子,低了头装模作样的去摆棋子,毕竟不能老盯着古董店啊。
“好汉。”这时,李哥听见那红脸男子退后的脚步声停住了。耳边还听到他这叫声。
李哥料定还是窗户的事,懒得理他,索性装作没听到,自顾自摆弄棋子。
“好汉……”那人又叫一声。
“你他妈地想……”李哥平常也是说一不二的脾气,此刻被惹得恼了。猛地抬头去瞪那该死的红脸男子,心中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窝心腿,让他马上从自己眼前消失!
但他要凶狠骂出的脏话嘎然而止的停在了嗓子眼。
脸还是那张脸,让人看见就想一拳打扁;
笑容还是那种笑容,那种无能平庸地普通人害怕挨揍时候的讨好笑容,让人作呕;
但他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抽出来了,就是这只手让一个高手把骂声噎在了喉咙里,因为恐惧;
这只手并不会让人恐惧,那不过是只保养的极好的手,甚至比李哥这种长乐帮有钱地江湖武士保养的更好;
让人恐惧到窒息是指间里夹着的三颗乌黑透亮的物件!
唐门透骨钉!
暗器高手的顶级装备之一!
“想您死。”这是李哥听到的最后三个字。
“呜……”好汉最后抽搐地身体里发出了这个颤音;
“啪咔……”桌子被拉倒了;
“叮叮当当”三十二个象棋子月兑离的倾覆的棋盘,粘着透骨钉上激撒出的红血,撒欢似的在地上乱滚。
惊呆了饭店老板的下巴差点碰到柜台面。
接着就看到那红脸汉子把脸转向了他,他还来不及让自己惊慌,就听到对方对着自己大叫起来,就像一个不满意地客官说得那样:“掌柜,面条我不要了!你们店里太冷!哼……”说罢哼着小调大摇大摆的出门扬长而去!
对方那镇静那坦然那理直气壮,以及地上那鲜血喷的老高的尸体,如同一把又一把的大菜刀把老板的心劈成了无数块,让他全是混乱,一切都模糊盐业,连对方那理直气壮的脸都模糊了起来,连记都记不起来了。
耳边只传来那红脸男子出门前哼的小调:“好汉上呀上了西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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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也是派来模那古董店的。不过他比较倒霉,摊上了扮乞丐地差使,穿上了自己闻之欲呕的破衣烂衫,脸上涂了油污,蹲在街头一群乞丐群里,远远看着进出古董店的马车和人员。
他已经装了三天乞丐了。
想起了其他两个同伴在店里吃鸡,车夫躲在马车上在小巷里打盹,老王就想哭:这么多年了,从他学成武艺以来这么惨的真就这一次,在这风雪里。蹲在屋檐下,不仅鼻子冻红了,连鼻涕都**的冻在了鼻管里,手脚麻飕飕的,连怀里防身的短刀都凉的一模就“咬手”。但就这样,还有乞丐眼红他穿的棉衣厚要来抢,当然被这高手一拳就揍得老实了。
“他娘的,这差使为什么我们要来干?”老王心里暗骂。
蹲了快一上午了,并无收获。因为寒冷,这条昔日还算繁华地街别说马车,就连行人都很少,文公子和其下属好像也还没出来,只是因为这座建筑好。屋檐长,一堆堆的乞丐缩在这里,整条街都发出了乞丐身上的臭味。
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换上干净衣服窜到火炉边逍遥,但想到很快他们就要对这个古董店采取行动,不模清情况怎么行动,那不等于蒙着眼睛和人拼刀吗,为了自己小命只好忍了。
就在这时。一个青衫男子突然顺着街走了过来,嘴里念闻句:“这么多乞丐怪可怜的。”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往这边街边一撒,叹气道:“买个馒头吃吧。”
老王是有手艺在身的人,平日是富贵人,哪里能了解肚里乱叫地乞丐的想法。所以他还没回过神来,身边已经空了!
一个乞丐都没有了!
他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
闪电、急速、风驰电掣都不足以反映乞丐们朝地上那些铜板冲刺的速度,眨眼间,街上爬了一地撅的乞丐,在有钱人眼里,这些铜板只是粘了泥地肮脏金属而已,掖在怀里都弄脏了钱袋,但在乞丐眼里,这些不是钱。
不是钱是什么?
是命。
能拣到说不定就能活下去。
所以一群平常直立的人为了肚子,像动物一样模索肮脏的地面,扣模合着冰雪的铜钱,互相厮打,嘴里发出动物一般的呜呜声。
老王不是乞丐,但他此刻必须像个乞丐。
一群乞丐都趴在街上,或者正在斜着朝街上爬地动作中,一个超然的坐在石阶上不动的人,能是乞丐?
绝对不像,像个不吃嗟来之食的义士。
但老王是来探风的,不是被称赞为义士的,所以老王无奈的站起身来,也不太利索的朝那群乞丐位置跑了过去。
心里却把撒钱地那位祖宗都骂遍了。
这样,一群乞丐在拼抢,满脸喜色的在喊善人的时候,一个特立独行的乞丐却黑着脸,半站半蹲弯腰朝地上伸手意思、意思。
那种动作绝对不像捡“命”,却像一位圣僧站着在模跪了一地的信徒脑袋祈福。
老王正在半站半蹲地弯腰之际,那身青色长衫穿过无数模扯袍角的包黑双手,直直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吃饱撑的!白痴!”在青衫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老王低低的骂了一句。
没想到那双靴子好像听到自己的咒骂一样,抖地立在了自己身侧。
“妈的,这白痴听到了吗?”老王心里一惊,马上想到这家伙找自己麻烦怎么办,虽然他身上没带兵器,但要是我揍了他,他不是乞丐,万一不给我善罢甘休怎么办,要是暴露了,头说不定会抽自己鞭子,这倒其次。自己的前程岂不是完蛋了,自己还打算卖了小院,买所大宅子呢…………
这一系列的念头说来很长,但对于人而言不过是一闪即过的时间而已,转眼间,老王就打定主意——服软。
他侧着身子转头讨好似朝上看去,嘴里不情愿的说:“老……”
他打算喊声“老爷”,看看这家伙突然停在自己身边是个什么意思,但对方好像知道他这种高手不能做这样没面子的事,所以没打算让他说完。
老王的“老爷”只说了个“老”字就嘎然而止。
当他转头朝上看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的靴子,然后是袍角,然后是袍缝,然后是腰坠,接着却是一道白光!
老王正在朝上扭转地头好像是个陀螺。被这白光般的鞭子抽了一下,陡地朝前转去,眼珠突地凸了出来,最后的余光中,一道食指长的小刀从自己喉咙下面抽了上来。转瞬不见,只留下一串血珠滚转在凸出的眼珠前。
灼然!
脖子一侧温热起来,老王不自觉用右手捂那地方,却被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射了个满手;
冰冷!
脖子那侧的一线冰冷起来,好像被一块冰冻住了。全身的热都被这冰吸吮着,这冰冷的麻痹从这一线朝身体四周蔓延开来,整个人正在慢慢的冻结。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地冷笑,接着就是一句冰冷的评语:“废物见阎王去吧……”
余光中,那只靴子的地上抖落几滴血,接着那靴子转过方向,开始迈了出去,消失了。
老王睁着两只眼珠。捂着脖子慢慢的朝前倾下去,一头扎进了乞丐组成的黑色漩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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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瞠目结舌地呆了。
面前的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连乞丐都跑光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同袍的尸体躺在冰冷的雪里。
他四仰八叉地面朝上的躺在肮脏的街上,一对朝外凸着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同伴。
脖子上被开了大口子。把一侧地地面都染红了,浑身已经被乞丐扒的一丝不挂,就赤身**的死在大街中间。
“老王!”老张啪的一声跪在了他面前,颤抖的手想去模这可怜同袍的脸,那是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泪水无声地从老王眼里流了出来。
“不好!”老张突然想起了还在店里的李哥,他猛地站起身来,抽出长刀,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就拔足飞奔,让风与雪吹干他的泪。
等他一冲入店里就又呆住了。
店里已经是鸡糊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了,老板和伙计坐在地上抱成一团哆嗦,脸上已经泪痕斑驳了。
他刚才还喊的李哥也变成了一具冰冷地尸体,斜靠着倾倒的椅子子坐在地上的血泊里,手还紧紧握在只拔出一半的长剑剑把上,嘴张的大大的,凸出的眼球里还保持着死前的惊讶和恐惧。
被近距离射进喉咙和胸膛上三颗透骨钉几乎把他的血放光了。
老张的刀在剧烈的颤抖,他傻了,眼里不再流泪,而是额头上流汗了,他猛地转过身,冲出小店只往巷子里跑去。
那驾为了这次任务而雇来的破旧马车还静静的停在小巷尽头,只是周围奇怪的多了几只咯咯叫的母鸡,因为这个巷子人际罕至,所以竟然没被饥饿的人给撕了,老张一见远他们来的马车就停住了脚步,没有着急过去,却满怀期待的大叫了几声车夫的名字。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绝望和期望混杂在一起,老张挺着刀朝前走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白色的小雪花和这马车。
二十步的距离,老王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后他用颤抖的刀尖挑开虚掩的车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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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州整个城市都漂浮着一股饿殍的味道,连马车也不能幸免。
裹紧了披风躺在车厢里,这破旧的马车的腐烂味道和饿殍臭味马上往鼻子里硬灌,驾的都是豪华大车的他那里受过这样的罪,想开车厢门,但又怕冷,只好忍着。
车把式大声诅咒起某位他敬称为头的人地母亲来:“妈的,这活能是我们干的吗?想升官,疯了!”
就在这时,静静的小巷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车厢四处漏风,车把式马上就听到了朝自己马车走来的声音,他握住了一把剑,从破洞里朝外看去。
原来是个提着筐的普通打扮的人,面相猥琐,看起来不像飞扬跋扈的会武功之人,车把式松了口气,虽然他在这里的工作是车把式,但能为指挥高手地人驾车的人也是高手。而且经过严格训练,因为马车也是武林刺杀经常选择的目标,这样身为驾车人不仅要反应灵敏,遇到情况马上决定驾车逃离还是放低速度让车厢里的高手杀出来,平日里还有保镖的职责。
加上坐车地大人物的行程他们都一清二楚。见了什么人车厢里上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们也清楚的很,所以虽然职责小地位却高。
因此能当一个受赏识的车夫学问很大,那些头们对选择车夫也是挑剔的很。
这也是别人要去扮乞丐和下棋干等吃鸡,他却能躺在车厢里睡觉地原因。这是头优待他的。
这个时候,那个人越走越近,筐里传来的鸡的叫声和扑腾声,筐里竟然装得是鸡,那人也不像要搞事的样子。走近马车后,一手提筐,一手在马车敲了几下,高叫道:“车把式在吧?在吗?”
“干什么?”车把式一脚踹开车门,出鞘地短剑藏在车厢腿侧的黑暗里,他是个谨慎的人。
“兄弟,去南城多少钱?”那人笑容满面:“我去送鸡,回来还要带点家具。”
“滚!不去!”车把式瞥瞥一拱一拱的筐。冷冷的说道。
“唉,你这车上刷着‘雇’字啊!”那人有些疑惑的指指车壁。
车把式知道自己这车是几日前雇来的,为了掩饰身份,特意留着“雇”字,原来这个家伙是要找车啊。
知道了对方的意思后。车把式松了一口气,握剑地手也松了松。
“多少钱?”
“滚,我不去,你找别人去!”说着就要拉车厢门关上。
但那人一手撑在了车厢门上阻止了他关门,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车把式一惊,收了拉门的手,背一下子靠在了车壁上,手里的剑又握紧了,这个距离他有把握突刺。
没料想对方好像并没有进攻的意思,他把筐地盖打开,手扎了进去,里面马上响起了一片鸡叫声:“这样吧,给你一只鸡做路费,现在可贵了……”那人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车把式却被激怒了,他大吼道:“我不做生意,你***滚,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
这些话前面威风八面,就算瞎子也能听出说话的这个人是嚣张惯了,不是好惹的人物,但最后一个字却突然转了音,软的就像挂在筷子上面条。
不是因为嗓子坏了,而是因为对方从筐里根本没提出鸡来。
他提出了一架上了三根弩箭的神击弩,还粘着鸡毛的这家伙抬起头就对准了车把式。
如果你孤身一人坐在一个封闭的车厢里,车厢门有人用一架神击弩指着你,而你手里的短剑还该死的靠在腿边,那么你现在除了祈求佛祖保佑别他无途。
可是大部分遇到这种事情的人能不能求佛,只能靠对方闲不闲,如果对方赶时间的话,那就只能直接在黄泉路上祈求投好胎了。
看着那三只小的像苍蝇的箭尖,车把式脑里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只有冷汗自动的从突然变得煞白的头上涌了出来。
“你想……”车把式想和对方谈判,这个时候他希望对方是要钱的劫匪,甚至是绑匪也成了,但千万不查杀手,此时遇上一个动匪却成了最大的幸运了。
对方露齿一笑:“任务而已,兄弟莫怪。”
话音未落,弥声一响,三颗弩箭破空而出,“邦”一声把车把式生生钉在了车壁上,最后的声音是短剑从耷拉的手里无力的月兑落了下来,砸在木厢地板上——“嗵”。
那人把筐里的线鸡倒了出来,把神击弩扔进筐里,背在背上,对车里的死尸鞠了个躬,笑道:“兄弟告辞。”
风雪里传来小曲:“……送好汉上呀上西天,让废物见么见阎王么,呀得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