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已是九月初二日,园中人都打听得尤氏办得十分热闹,不但有戏,连耍百戏并说书的男女先儿全有,都打点取乐顽耍。”尤氏尽心尽力去办,
““李纨又向众姊妹道:"今儿是正经社日,可别忘了。”,正是,
““宝玉也不来,想必他只图热闹,把清雅就丢开了。"”,说得是,古令通用,(外人注:热闹提神,清雅静心?)
““说着,便命丫鬟去瞧作什么,快请了来。丫鬟去了半日,回说:"花大姐姐说,今儿一早就出门去了。"”,如此这样交待宝玉出门,曹雪芹出笔已越来越莫测,而“花大姐姐”的称呼让一些看官还要稍微思索一下:原来许多丫环是这样称呼袭人的,
““众人听了,都诧异说:"再没有出门之理。这丫头糊涂,不知说话。"”,丫头冤枉,一定在心中不平:“不是我糊涂,是宝玉糊涂,然后你们都糊涂了”,
““因又命翠墨去。”翠墨果然不象糊涂的,
““一时翠墨回来说:"可不真出了门了。说有个朋友死了,出去探丧去了。"”,此话更糊涂,
““探春道:"断然没有的事。凭他什么,再没今日出门之理。你叫袭人来,我问他。"”,说到底,探春与宝玉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应该极其明白她哥哥,
““刚说着,只见袭人走来。”,袭人也不明白了,
““李纨等都说道:"今儿凭他有什么事,也不该出门。头一件,你二***生日,老太太都这等高兴,两府上下众人来凑热闹,他倒走了;第二件,又是头一社的正日子,他也不告假,就私自去了!"”逻辑强,
““袭人叹道:"昨儿晚上就说了,今儿一早起有要紧的事到北静王府里去,就赶回来的。”,北静王,宝玉的逻辑也强,知道提北静王众人似乎无法怀疑,
““劝他不要去,他必不依。”,必不依,对宝玉来说更难得一见,
““今儿一早起来,又要素衣裳穿,想必是北静王府里的要紧姬妾没了,也未可知。"”,都帮着宝玉来逻辑了,
““李纨等道:"若果如此,也该去走走,只是也该回来了。"”,果然北静王是神秘莫测的,
““说着,大家又商议:"咱们只管作诗,等他回来罚他。"”,说得是,
““刚说着,只见贾母已打人来请,便都往前头来了。”,还是要等宝玉回来诗,
““袭人回明宝玉的事,贾母不乐,便命人去接。”,自然不乐,
““原来宝玉心里有件私事,于头一日就吩咐茗烟:"明日一早要出门,备下两匹马在后门口等着,不要别一个跟着。说给李贵,我往北府里去了。倘或要有人找我,叫他拦住不用找,只说北府里留下了,横竖就来的。"”,宝玉为了此事可谓做足了准备,
““茗烟也模不着头脑,只得依言说了。”,茗烟估计已经习惯了,特别是自从上次要他去找那庙后,
““今儿一早,果然备了两匹马在园后门等着。天亮了,只见宝玉遍体纯素,从角门出来,一语不跨上马,一弯腰,顺着街就颠下去了。”,遍体纯素,顺着街注颠下去,可见宝玉心中沉重(xx注:宝玉会骑马?(外人注:怎么,不许啊?))
““茗烟也只得跨马加鞭赶上,在后面忙问:"往那里去?"宝玉道:"这条路是往那里去的?"茗烟道:"这是出北门的大道。出去了冷清清没有可顽的。"”,“没有可顽的”,茗烟此话有趣,
““宝玉听说,点头道:"正要冷清清的地方好。"”,此时恐怕连许多看官都不知宝玉要干啥了,但宝玉心中此时定也是冷冷清清,
““说着,越性加了鞭,那马早已转了两个弯子,出了城门。”,看来宝玉的马骑得还挺好,
““茗烟越不得主意,只得紧紧跟着。”,紧紧跟着,说得是,跟紧了怕她厌烦,不跟紧了又怕她跑了,哎(xx:?(外人注:??)),
““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出来,人烟渐渐稀少,”,看来当时治安还不错,
““宝玉方勒住马,回头问茗烟道:"这里可有卖香的?"”,宝玉今天似乎很无厘头(xx注:我觉得大白纸也有一点(外人注:哦?))
““焙茗道:"香倒有,不知是那一样?"宝玉想道:"别的香不好,须得檀、芸、降三样。"茗烟笑道:"这三样可难得。"宝玉为难。”,宝玉显然出来慌张,否则定会先买了香出来,
““茗烟见他为难,因问道:"要香作什么使?我见二爷时常小荷包有散香,何不找一找。"”,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得有些傻(xx注:?(外人注:??))
““一句提醒了宝玉,便回手向衣襟上拉出一个荷包来,模了一模,竟有两星沉,心内欢喜:"只是不恭些。"再想自己亲身带的,倒比买的又好些。”,宝玉的心意可知,
““于是又问炉炭。茗烟道:"这可罢了。荒郊野外那里有?用这些何不早说,带了来岂不便宜。"”,茗烟明白,
““宝玉道:"糊涂东西,若可带了来,又不这样没命的跑了。"”,宝玉恐怕是第一次如此慌张出行,所以生怕众人看出,该准备的也没准备,明明是自己慌张,却骂茗烟糊涂,
““茗烟想了半日,笑道:"我得了个主意,不知二爷心下如何?我想二爷不只用这个呢,只怕还要用别的。这也不是事。如今我们往前再走二里地,就是水仙庵了。"”,茗烟不愧为宝玉手下第一个得力的,不但在书院带头大打出手为宝玉出气,而且能为了宝玉的一句话在外面找神一天,这里又能急中生智,
““宝玉听了忙问:"水仙庵就在这里?更好了,我们就去。"”,正合宝玉之意,
““说着,就加鞭前行,一面回头向茗烟道:"这水仙庵的姑子长往咱们家去,咱们这一去到那里,和他借香炉使使,他自然是肯的。"”,宝玉客气,
““茗烟道:"别说他是咱们家的香火,就是平白不认识的庙里,和他借,他也不敢驳回。”,茗烟明白,
““只是一件,我常见二爷最厌这水仙庵的,如何今儿又这样喜欢了?"”茗烟果然挺明白宝玉,
““宝玉道:"我素日因恨俗人不知原故,混供神混盖庙,这都是当日有钱的老公们和那些有钱的愚妇们听见有个神,就盖起庙来供着,也不知那神是何人,因听些野史小说,便信真了。”,这话如同在骂宝玉自己,
““比如这水仙庵里面因供的是洛神,故名水仙庵,殊不知古来并没有个洛神,那原是曹子建的谎话,谁知这起愚人就塑了像供着。”,宝玉和曹子建有仇?
““今儿却合我的心事,故借他一用。"”,宝玉也成了愚人,而也可知,宝玉的这“心事”一定很重,(外人注:这水神恰合金钏儿之跳井)
““说着早已来至门前。那老姑子见宝玉来了,事出意外,竟象天上掉下个活龙来的一般,忙上来问好,命老道来接马。”,所谓皇亲前来,如何不是“活龙”?
““宝玉进去,也不拜洛神之像,却只管赏鉴。”,果然不信神?
““虽是泥塑的,却真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姿。”,引用原文,宝玉果然是在赏,
““宝玉不觉滴下泪来。”,虽然不知所以,但所谓情不禁处,此举也自然,尤其是那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几个字,完全触动宝玉重重的心事,仿佛人又回眼前,所以“滴下泪来”,
““老姑子献了茶。宝玉因和他借香炉。那姑子去了半日,连香供纸马都预备了来。宝玉道:"一概不用。"”,宝玉有“主意”,
““便命茗烟捧着炉出至后园中,拣一块干净地方儿,竟拣不出。”,此话莫非有双关?
““茗烟道:"那井台儿上如何?"宝玉点头,一齐来至井台上,将炉放下。”主仆两个实是相配,而“井台儿上”却恰好击中要害!
““茗烟站过一旁。宝玉掏出香来焚上,含泪施了半礼,”宝玉如睹其人,
““回身命收了去。茗烟答应,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几个头,口内祝道:"我茗烟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的阴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极聪明极俊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歪打正着,正是如此,
““二爷心事不能出口,让我代祝:若芳魂有感,香魄多情,虽然阴阳间隔,既是知己之间,时常来望候二爷,未尝不可。”,宝玉虽然一言不,但这里却借茗烟之口说得几乎一清二楚,
““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可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这话却是茗烟“挥”,但细细玩味,挥得却相当不错!
““说毕,又磕几个头,才爬起来。”,茗烟着实还虔诚,
““宝玉听他没说完,便撑不住笑了,”,不是不悲伤,而是宝玉不但说中他心事还有如此常挥,不能不笑,
““因踢他道:"休胡说,看人听见笑话。"”,宝玉在仆人或小辈面前很有样子和大话,
““茗烟起来收过香炉,和宝玉走着,因道:"我已经和姑子说了,二爷还没用饭,叫他随便收拾了些东西,二爷勉强吃些。”,恐怕是茗烟饿了?而且在为待回回家做“准备”?
““我知道今儿咱们里头大排筵宴,热闹非常,二爷为此才躲了出来的。”,茗烟自然仍然不知道宝玉为何来此,
““横竖在这里清净一天,也就尽到礼了。”,这话却甚合宝玉之意,
““若不吃东西,断使不得。"”,定是茗烟饿了,
““宝玉道:"戏酒既不吃,这随便素的吃些何妨。"茗烟道:"这便才是。还有一说,咱们来了,还有人不放心。若没有人不放心,便晚了进城何妨?若有人不放心,二爷须得进城回家去才是。第一老太太、太太也放了心,第二礼也尽了,不过如此。就是家去了看戏吃酒,也并不是二爷有意,原不过陪着父母尽孝道。二爷若单为了这个不顾老太太、太太悬心,就是方才那受祭的阴魂也不安生。二爷想我这话如何?"”,茗烟的逻辑狡猾,却也难得他能如此说出,
““宝玉笑道:"你的意思我猜着了,你想着只你一个跟了我出来,回来你怕担不是,所以拿这大题目来劝我。”,宝玉能听懂茗烟的狡猾却用心良苦的逻辑,也难得,所以才说他与茗烟亦仆亦友,
““我才来了,不过为尽个礼,再去吃酒看戏,并没说一日不进城。这已完了心愿,赶着进城,大家放心,岂不两尽其道。"”,这是茗烟的意思,
““茗烟道:"这更好了。"”,茗烟内心一定放下一块大石,但恐怕还有几块在吊着,
““说着二人来至禅堂,果然那姑子收拾了一桌素菜,”,几乎很明显是茗烟“准备”的,
““宝玉胡乱吃了些,茗烟也吃了。”,宝玉“胡乱吃“,茗烟“也吃了”,曹雪芹不露声色的幽默着实难以看出,
““二人便上马仍回旧路。茗烟在后面只嘱咐:"二爷好生骑着,这马总没大骑的,手里提紧着。"”,仍然是“怕担不是”,可见茗烟的几块大石仍然在胸口吊着撞着,
““一面说着,早已进了城,仍从后门进去,忙忙来至怡红院中。袭人等都不在房里,”,都在“猜”他和等他,
““只有几个老婆子看屋子,见他来了,都喜的眉开眼笑,说:"阿弥陀佛,可来了!把花姑娘急疯了!上头正坐席呢,二爷快去罢。"”,正是如此,“急疯了”三个字袭人等不会说出口,但却一点也不过分,
““宝玉听说忙将素服月兑了,自去寻了华服换上,问在什么地方坐席,老婆子回说在新盖的大花厅上。”,宝玉知道了“厉害”,
““宝玉听说,一径往花厅来,耳内早已隐隐闻得歌管之声。刚至穿堂那边,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玉钏儿的出现和和“垂泪”不唐突,却是几乎已经揭晓答案了!
““一见他来,便收泪说道:"凤凰来了,快进去罢。再一会子不来,都反了。"”,玉钏儿说话俏皮,贾府的丫环们其实都有趣而聪明,而且这里一些看官还以为玉钏儿是在为宝玉晚归而哭,而且,宝玉前被称为“活龙”,此被称为“真凤”,几乎看不出曹雪芹是调侃还是如此“实写”,
““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那里去了?"”,这话却话中极有话,
““玉钏儿不答,只管擦泪。”,玉钏儿只想着她姐姐,如何想理宝玉这话!
““宝玉忙进厅里,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众人真如得了凤凰一般。”,
““宝玉忙赶着与凤姐儿行礼。”凤姐儿生日,
““贾母王夫人都说他不知道好歹,"怎么也不说声就私自跑了,这还了得!明儿再这样,等老爷回家来,必告诉他打你。"”,果然是件大事,
““说着又骂跟的小厮们都偏听他的话,说那里去就去,也不回一声儿。一面又问他到底那去了,可吃了什么,可唬着了。”,茗烟的担心就是这个,
““宝玉只回说:"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昨日没了,给他道恼去。他哭的那样,不好撇下就回来,所以多等了一会子。"”,宝玉胆子够大!(xx注:亏得那时通讯不达,否则宝玉早被拿下,当着贾母王夫人还如此不说,竟敢咒北静王的爱妾),但宝玉口中的一个“爱”字,已经尽显其心意,
““贾母道:"以后再私自出门,不先告诉我们,一定叫你老子打你。"”,贾政是贾母的打手?
““宝玉答应着。因又要打跟的小子们,”,茗烟甚至也猜到此,
““众人又忙说情,又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虑了,他已经回来,大家该放心乐一回了。"”,怕破坏这气氛,
““贾母先不放心,自然狠,”,心想着一定要好好骂骂宝玉,好好打打茗烟等,
““如今见他来了,喜且有余,那里还恨,也就不提了;”,茗烟全猜着,那“茗烟在后面只嘱咐:"二爷好生骑着,这马总没大骑的,手里提紧着。"”实是出于心深处,否则宝玉还摔着回来,他茗烟恐怕也不要活了,(xx注:这个宝玉!茗烟真是容易吗?顾这头顾不了那头,顾那头顾不了这头,而且两头都还要顾着,而且几乎两头都要受罪)
““还怕他不受用,或者别处没吃饱,路上着了惊怕,反百般的哄他。”,宝玉果然是块宝玉,从小厮到丫环到姐妹到王夫人贾母等等,为这次私自出门,无不用心,可见如果宝玉日后如果真离了贾府,贾府之震动和混乱,
““袭人早过来伏侍。大家仍旧看戏。当日演的是《荆钗记》。贾母薛姨妈等都看的心酸落泪,也有叹的,也有骂的。要知端的,下回分解。”,荆钗记,又是投江投水的事,有叹的也有骂的,话里有话,因为看戏都能看明白,生在自己身上却不能明白(外人注:又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老曹原来也会写悬疑?”小戒愣道,“要不是仔细看,半天也不知在说什么?”
“仔细看,却知老曹写得着实很费心思。”小猴笑道。
“写得很细。”老沙点头道。
“众人糊涂,只有老曹明白?”小戒不由道。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只是不当局如何知道不得不迷?”小唐道。
“什么意思?”小戒忍不住又怪道。
“倒是符合今天的节气。”老沙突然又道。
“又是什么意思,明明说了是九月初二日!”小戒瞪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