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宝玉问他:"到底是为谁烧纸?我想来若是为父母兄弟,你们皆烦人外头烧过了,这里烧这几张,必有私自的情理。"”不是宝玉爱管闲事,只是见女儿悲伤烧纸,如何能不问清楚,那就不是错过杏花开那般轻松了,
““藕官因方才护庇之情感激于衷,”感激于衷,却是性情中人,懂事的人,
““便知他是自已一流的人物,”一流的人物,这个词其实却相当重,贾琏等便是“三流”的人,
““便含泪说道:"我这事,除了你屋里的芳官并宝姑娘的蕊官,并没第三个人知道。”果然和隐密,而且含泪,可见情之重,于是乎不少看官定猜到又是儿女情长,但曹雪芹岂能让你猜到?
““今日被你遇见,又有这段意思,”这段意思自然是宝玉拖着病体奋勇相助甚至相救,
““少不得也告诉了你,只不许再对人言讲。"”可见是真情,
““又哭道:"我也不便和你面说,你只回去背人悄问芳官就知道了。"说毕,佯常而去。”虽然是真情,但竟不能面说,所以奇特,所以才知回目“杏子阴假凤泣虚凰”有“意”,
““宝玉听了,心下纳闷,”只知宝玉和秦种,却不知还有藕官和某官,
““只得踱到潇湘馆,瞧黛玉益瘦的可怜,问起来,比往日已算大愈了。”))
““黛玉见他也比先大瘦了,”大瘦,可见“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绝非虚话,
““想起往日之事,不免流下泪来,”两人都在虚弱之时,这泪自然必须要流,
““些微谈了谈,便催宝玉去歇息调养。”情已两相知,而且是深知,所以如此,
““宝玉只得回来。”黛玉一定态度坚决,
““因记挂着要问芳官那原委,”宝玉事比较多,
““偏有湘云香菱来了,正和袭人芳官说笑,”这几个倒是性格很互补的人,所以能好好说笑,
““不好叫他,恐人又盘诘,只得耐着。”宝玉果然“知事”,知道要为藕官保密,不愧为藕官所认为的“一流的人物”,
““一时芳官又跟了他干娘去洗头。他干娘偏又先叫了他亲女儿洗过了后,才叫芳官洗。”无聊愚蠢的干娘,要么就分开洗,要么错开时间洗,偏偏叫了人过来,看着别人洗了,再把剩水给她洗,这不是喊过来,当着别人,照着脸打吗?
““芳官见了这般,便说他偏心,”芳官自然不会沉默,
““"把你女儿剩水给我洗。我一个月的月钱都是你拿着,沾我的光不算,反倒给我剩东剩西的。"”正是,曹雪芹将这些“官”们散放于贾府,正是要挑一挑贾府的“份量”,到底是如看起来的那样“重”,还是处处轻如鸿毛,
““他干娘羞愧变成恼,”也还知羞愧,可见是真愚蠢,早知羞愧,便不该如此不把芳官当人看,
““便骂他:"不识抬举的东西!怪不得人人说戏子没一个好缠的。”又如此相骂,可见做别人干娘就是诈取她的银子,这干娘不如直接叫“干她娘”,)
““凭你甚么好人,入了这一行,都弄坏了。”古时著名话语:所谓“戏子无义”,与另一子并列而言,可见地位低下,但这里无情无义的似乎只有这干娘,
““这一点子崽子,”不但无情无义,而且无礼至极啊,
““也挑幺挑六,咸淡话,咬群的骡子似的!"”一旦骂开了,便“灵感”如泉涌,
““娘儿两个吵起来。”芳官定不肯让,所以当然会吵起来,
“袭人忙打人去说:"少乱嚷,瞅着老太太不在家,一个个连句安静话也不说。"”却与老太太不在家关系不太大,而是与众戏官儿分散到各处,惹得“坏了规矩”、“乱了利益”而大大有关,而且基本上都是戏官派与婆子派在掐甚至死掐,
““晴雯因说:"都是芳官不省事,不知狂的什么也不是,会两出戏,倒象杀了贼王,擒了反叛来的。"”晴雯不是公正的判官,虽然曹雪芹喜欢晴雯,但也不会把她写成“大智”,而且这话之有趣,正是道出了众戏官儿此时的本性:入戏太深,但显然,这些戏官儿却都是机灵和聪敏和真实的,
““袭人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老的也太不公些,小的也太可恶些。"”不愧是宝钗第二,让人听了都无话可说,
““宝玉道:"怨不得芳官。自古说:‘物不平则鸣。‘”跷跷板,从晴雯婆子那头,到袭人这平衡,再到宝玉这芳官再压下,宝玉容不得有人欺负小姑娘,尤其是如此欺负,有趣,
““他少亲失眷的,在这里没人照看,赚了他的钱。又作践他,如何怪得。"”非常有理!宝玉真是有一颗很善良的心,
““因又向袭人道:"他一月多少钱?以后不如你收了过来照管他,岂不省事?"”)
““袭人道:"我要照看他那里不照看了,又要他那几个钱才照看他?没的讨人骂去了。"”宝玉显然说错话了,而且袭人显然也有三分“惧”这些伶牙利齿又机灵心高又“没规没矩”的小女孩子们,
““说着,便起身至那屋里取了一瓶花露油并些鸡卵、香皂、头绳之类,叫一个婆子来送给芳官去,叫他另要水自洗,不要吵闹了。”袭人此做法完全是权益之法,意思是我可是“照顾”了,至于效果如何却懒得去想了,
““他干娘益羞愧,”因为袭人之举无疑在说她不对,大大拂了她的面子,尤其是老面子,
““便说芳官"没良心,花掰我克扣你的钱。"”这就是效果,弱势群体始终还是要受欺的,
““便向他身上拍了几把,芳官便哭起来。”芳官虽然嘴硬,但心可不是硬如坚强,本心还是一个小女孩子,
““宝玉便走出,”自然要去“打抱不平”,
““袭人忙劝:"作什么?我去说他。"”袭人的意思是这种小事繁琐事哪能让爷出马,
““晴雯忙先过来,”晴雯也知袭人过去定说个半天也不能让双方尤其是婆子服的,
““指他干娘说道:"你老人家太不省事。”晴雯虽说芳官狂,但这里直接便骂向婆子,显然,除了宝玉的态度外,更是嫉恶如仇的心在驱使,
““你不给他洗头的东西,我们饶给他东西,你不自臊,还有脸打他。他要还在学里学艺,你也敢打他不成!"”可见封建社会,人便不是人,人就是身份,身份变了,人就变了,
““那婆子便说:"一日叫娘,终身是母。”
““他排场我,我就打得!"”婆子疯了,敢和晴雯对骂,这个时候和晴雯对骂,就是和宝玉对骂,就是和宝玉下所有的丫环对骂,
““袭人唤麝月道:"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他两句。"”急先锋晴雯冲出去后,袭人派出第二员大将,
““麝月听了,忙过来说道:”也许正想说哩,
““"你且别嚷。我且问你,别说我们这一处,你看满园子里,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麝月的一个重量级“绝招”就是等级论,上次对付坠儿母亲时就极管用,
““便是你的亲女儿,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骂得,再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谁许老子娘又半中间管闲事了?都这样管,又要叫他们跟着我们学什么?越老越没了规矩!”这就是等级论得出的结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然也不是吃素的,
““你见前儿坠儿的娘来吵,你也来跟他学?”正是,提醒婆子有前车之鉴,几乎在说要赶她出门的话了,
““你们放心,因连日这个病那个病,老太太又不得闲心,所以我没回。”这里搬出老太太来,更是泰山压顶了,
““等两日消闲了,咱们痛回一回,大家把威风煞一煞儿才好。”果然,婆子确实有些“威风”,
““宝玉才好了些,连我们不敢大声说话,你反打的人狼号鬼叫的。”惊了宝玉,甚至伤了宝玉,在贾母面前可是大罪!
““上头能出了几日门,你们就无法无天的,眼睛里没了我们,再两天你们就该打我们了。”正是,加上前面的无情无义无礼,这里还有无法无天,
““他不要你这干娘,怕粪草埋了他不成?"”正是,婆子太强权,容易引起公愤,连原来有些看不惯芳官的晴雯都立即倒戈刺向婆子,
““宝玉恨的用拄杖敲着门槛子说道:"这些老婆子都是些铁心石头肠子,”确是宝玉的话儿!宝玉不会象晴雯那样强势,也不会象袭人那样弄平衡,更不会象麝月这样说等级,他就是从自己本心出,才能说出“都是些铁心石头肠子”这样的大实话来!
““也是件大奇的事。不能照看,反倒折挫,天长地久,如何是好!"”意思是,这些婆子还是人吗?如此时间长了,那些女儿还是女儿吗)
““晴雯道:"什么‘如何是好‘,都撵了出去,不要这些中看不中吃的!"”晴雯干脆直说,不象麝月还“坠儿坠儿”的隐含地提醒,那就是麝月的重山,再加上晴雯重锤甚至快刀,
““那婆子羞愧难当,一言不。”只能如此,理也没有,不讲理的话又要会被赶出去,所以只能一言不,
““那芳官只穿着海棠红的小棉袄,底下丝绸撒花袷裤,敞着裤腿,”好模样,
““一头乌油似的头披在脑后,哭的泪人一般。”好可怜可爱模样!
““麝月笑道:"把一个莺莺小姐,反弄成拷打红娘了!这会子又不妆扮了,还是这么松怠怠的。"”演莺莺的?那这趣打得妙,
““宝玉道:"他这本来面目极好,倒别弄紧衬了。"”宝玉说的面目极好,可见可怜好模样儿,
““晴雯过去拉了他,替他洗净了,用手巾拧干,松松的挽了一个慵妆髻,命他穿了衣服过这边来了。”晴雯这动作也甚是可爱。”
“这个我不得不还是要说厉害了!”小戒笑道。
“哈哈!”小猴也笑起来。
“这戏演的,还有比这个更热闹有趣又真实的吗?”老沙笑道。
“阿弥陀佛,”小唐道,“厉而无害,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