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芝由着伺候的丫头擦了这边擦那边。只一眼不眨望着屋顶,木木道:“我不要这个孩子。”
公子面色复杂,只轻声道:“你莫要胡思乱想。好好休养吧。”
桃芝继续道:“我不要这个孩子。”那声音中透出阵阵寒意,公子面色就已十分难看,道:“你若是讨厌我,我便离开,但莫与自己过不去。孩子是无辜的。”
原来如此,孩子是无辜的。他肯把自己抱进屋,肯来这床头守着这么几个时辰,皆是为了月复中的孩子。
那玉缨应还在躺着,他这般急着便是要去陪她么?想着自己这番被人陷害,阿离是铁定逃不了干系,那玉缨多半便是幕后指使。一这般想,桃芝便觉得心中坚硬起来,只冷冷道:“你若走出这屋子半步,我便立时弄掉这个孩子。”
公子闻言却恼了,“孩子在你身上,你若不想要,谁也拦不住你。没想到,你这般憎恨于我……”说到最后,语调既已有些落寞凄然之意。
桃芝却只感觉公子不是太在意这个孩子,没有对待玉缨的孩子那般宝贵。便自顾自道:“你自是不在意,你如此厌恶他的母亲,又怎会太在意他的去留呢。”
公子只觉身心疲惫,这两日的事情都太出乎意料,一时心中烦乱不已,只愤愤丢了句“不可理喻”便出了屋子。
仍是不时流血,桃芝连喝了几日的保胎药,满屋子皆是难闻的药味。
听说,玉缨已清醒过来。
原本,那个孩子应是可以保住的,若是桃芝拼命想保的话。舍弃全身修为,便可保下他。可是,保下来有什么意义呢?他生下来便见不到父母亲密恩爱。生下来便只能看到父母双方是如何相互厌恶。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没几日,桃芝这胎便也滑掉了。滑胎的那一天,她在迷糊中感觉到他来了。却只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如你所愿。你可满意了?”那语调中听不出悲喜。
她原想挣扎起来与他理论,却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他一边交待翠儿好生伺候着,话音落时,人已到了屋外。
公子果然,很久没有再来。
当桃芝的身体渐渐复原,屋里随身服侍的人也让她再度打发走。这西院便又恢复了清静。
不久,竟有人来给西院装了一扇门。接着便有人来从外边锁了门。桃芝漠然看着这一切,当翠儿打开门来送饭时,桃芝只淡淡问了一句,“这是谁的主意?”
翠儿犹豫了半晌道:“夫人说你害得司徒府丢了两个孙子,罪大恶极,只能将你锁在这院中,终生不得外出。”
“那你家少爷呢?他亦同意了?”桃芝面上虽是嗤笑着,心中还是存了一丝侥幸。
“少爷原本不同意,夫人已下了死命令,若是他敢私自踏入西院半步,便要将少夫人您送去见官。”翠儿忙解释道。
“他便由着我这么被关一辈子么?”桃芝冷笑道。
“今个翠儿话有些多了,若是被夫人知晓,便要挨板子了。少夫人你便老实在院中呆着吧。我晚上再来与你送饭。”翠儿一边应着,一边已赶紧又锁上了门。
待周围安静了,重喜便现了身。将她拉入屋中,便数落道:“瞧你如今这落魄相!”
又道自己早就回来了,苦于这屋中一直有人,也不便现身,只有一直歇在屋檐下,静待时机。
既是一直守着的,那桃芝滑胎之事,也已知晓。连桃芝遭陷害之事,重喜也分析了个大概。道是,肯定玉缨那孩子本已保不住,便以这孩子为饵,借机来陷害于桃芝。那茶杯中的药,或许就是当时她们过来喝茶时,趁桃芝无防备时偷偷下的。
重喜一想到阿离那满眼精明之色的模样,便又道:“或许便是玉缨引着你说话,由那阿离趁机下的药。”
再谈论起桃芝毁容之事,重喜道,已拿着那桃花簪回去给仙子瞧过了,说这簪子,看着形态十分逼真,竟是假的,是照样仿制的。原来,这簪早已被人偷换。
“看来,你已被人算计过无数回了。”重喜叹道,“你这纯良的心性,我既是欣赏,又恨不得你能精明些,也不至于吃这大的亏。”
桃芝想的却是,那簪子怎会被人偷换。仔细回忆一下,便知多半就是阿离搞的鬼,从先前的以言语相诱,诱着自己去毁了容,到后来事发后,那么明显的落井下石,用心险恶昭然若揭。只是,她又怎么会知道这驻颜簪的功效呢?还提前便去仿制了一个?
桃芝觉得有些讲不通,重喜便道,自己抽空再去阿离那丫头住的地方,好好搜一搜,看是不是被她藏匿了。
重喜问桃芝以后该如何,桃芝便道,“你不是说,等我死心了便可以回山上了么?”
重喜却道:“可你还未完全死心呢。”
“他已这般伤了我,我怎会再对他有什么幻想。”桃芝轻声道。
“他只是令你伤了情,却还未让你将心伤透。”重喜认真道,“仙子便是这般说的,你还未还完你前世欠他的债,劫未历完,你便无法再回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