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鱼塘原本就建在桃树一旁,虽说只两米见方,池中也只有不到半人高的水,但夫人是斜着身子倒下去的,正巧身子都没入了水中,而现在正值初春,池水寒意犹盛,夫人尖叫着一倒下去,只扑腾了两下,便已不省人事。
桃芝冷眼瞧着阿离和玉缨装模作样在那喊人来救人,自己瞧了一眼池中人,叹了口气,便伸手将夫人捞了起来。
阿离和玉缨眼见已有小厮往这边赶,便也上前帮手,将夫人先平放在池边。已有丫头等过来,玉缨便赶忙吩咐人将夫人送回房中,又吩咐其他人,有烧热水的,有帮夫人换干净衣服的,自去忙碌。
桃芝只冷眼瞧着这一切。玉缨和阿离离去时,阿离回转过来的眼神有些不明意味,玉缨却在她的冰凉目光中不觉打了个寒战。
桃芝又略施了法术,将方才撞开的门再关上。
听到外边人声鼎沸,显是都在为夫人落水之事忙和。玉缨那般精明,定是已派了人去告知公子。岂不知公子知道自己与他母亲起了冲突又会怎样反应。
正待往屋中走,却不经意发现,那池边桃树下,竟有几个细小的白色的东西。桃芝略一犹豫,已过去捡了起来,竟是几个圆圆的珠子。
想着自己并未使多大的劲,夫人竟会跌倒,看来竟是这几个珠子在作怪。可这珠子也不会自己跑到这里来。再一回想当时玉缨与阿离那两人跟看热闹似的,由着自己与夫人冲突,便知这珠子定是那两人搞的鬼,遂将珠子揣入了怀中。
桃芝心想在自己院中既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没有不闹一场的道理。也不性急,只在案上放置好了笔墨纸砚,便开始一张一张写字。
桃芝甚是沉稳练着字,对院外的喧闹充耳不闻。可是天色已暗,夜已深,四周渐渐又恢复了宁静,却没有人再来打扰。
第二日,桃芝将笔墨纸砚摆到树下石案上,又平静无波地练了一天字。司徒府其他人,却仍是忙得人仰马翻的。
在事发当夜,老爷听闻了此事,一边派人寻大夫来救治,一面便细细询问玉缨和阿离发生了何事。她们二人便在公子忽明忽暗的神色中,将事情大体讲了一遍。什么夫人想起早夭的两个孙子,一时心情激荡,便欲去寻桃芝的麻烦。正待甩个巴掌过去,不想桃芝竟敢反抗,两人便在池边扭打起来,夫人一时站立不稳,便不慎落入水中。
玉缨不便直接诋毁桃芝,便由着阿离说,中间还不时肯定附和两句。虽然明面上,阿离并未说是桃芝将夫人推入水中,但听了此话的人,难免会想,不管事情起因如何,皆是因她之故,夫人才落水受伤的。
果然,老爷当时就面色阴沉,即刻便欲来西院处置桃芝,却被公子拦住,道:“事情总有轻重缓急,眼下应先救治母亲。”见老爷仍怒意满面,公子便又继续安抚道:“反正她也跑不了。”
老爷先派了两个小厮守在西院门口,便与公子两人,几乎是彻夜不休地守着夫人。
公子已与父亲轮换着守了母亲两日两夜,夫人仍晕迷未醒。因当日不仅受了惊吓,又被寒气入体,再加上前些日子,两个孙子早夭之事受了些打击,这身体竟是突然间便垮了,简直是药石无灵。
于是,在第三日清晨,眼见母亲还是未醒,公子便提了殇离剑来到西院,阿离不知公子要做甚,便悄悄跟在一旁偷看。
却见公子试探着推了一下门,竟未推开。公子知是里面上了锁。略犹豫了一番,便举剑向木门上劈了一下。那剑寒气逼人,显是极其锋利,那半扇门就这般轰然掉了下来。
公子便从那半道门的空隙中,闪身进了西院。
桃芝只瞟了一眼那半扇掉下来的门,便跟未瞧见他这个人一般,仍是低了头继续写字,“这门既是这般碍事,让你们三天两头来破坏,不若直接拆了算了。”
公子已提着剑到了石案前,桃芝心时寻思着,难道这公子是来找自己算帐的?但这气势倒也不象。正装得甚是沉稳的样子,继续写字,公子却已将剑扔到一旁,竟然跪下了。
桃芝微一愣,眼睛余光再一扫院门口那探头探脑的几个人,那几人便都躲了起来。
桃芝眉头微皱,不愿受公子这般大礼,便走开两步,坐到池边,望着池中锦鲤,轻声道:“公子这是作甚。桃芝只是司徒府的犯人,受不了学士大人这样的礼。”
公子却闷声道:“我知你不是凡人,我不管事情起因怎样,我知你定有办法救我母亲。所以我来求你。望你能不计前嫌救她一救。”
桃芝轻嘲道:“你也知道叫我不计前嫌。便是知晓她曾给我怎样的伤害和羞辱。你们既认定我是妖,妖会有那么好心么?”
公子已仰起头,定定望着桃芝,再恳求道:“帮帮我,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