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如果你现在说不愿意嫁给我还来得及,若你此时不说,此后的一生一世,就别想我再放过你!”
他语气那么笃定,笃定到叫易小楼有瞬间的失神。
一生一世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做到,不自觉的垂下眼帘,秀眉微蹙。
叶承颢握住她瘦弱的肩膀,“婚纱照先不拍了吧。”
她抬起头与他对望,眼神不敢只是他,只好闪躲开来,“那结婚时怎么办?婊”
她把她推到化妆间去叫她换衣服,到门口时低声道,“没关系的,我会跟宾客解释,婚后如果你想拍,我们可以再过来。”
易小楼点头,低眉关上了门。
她对着化妆镜中的自己努力的看,不停的问自己,像叶承颢这般成熟稳重多金被万千女性疯狂追捧的男人到底哪里配不上她了,答案是他哪里都配得上他,这门婚事,完全是她高攀他了,可她心里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心不甘情不愿变?
由于婚期逼近,唐逸和叶青青也从加拿大回来,当晚在机场,叶青青跑上来拥抱她,贪婪的靠在她细女敕的颈上,“小楼,这一路兜兜转转的,你终于还是成了我嫂子。”
她对她笑,笑的明媚,瞳孔深处却有哀伤。
叶青青如何不知道,子谦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不过才一个月时日而已,在一个月之内易小楼的人生忽然发生了这样急转直下的变化,她如何能不心痛。
她知道她结婚不过是逃避白东风的方法,却坚信自己的哥哥一定会好好爱她,所以就算此时的小楼不开心,日后,在长久的未来,叶承颢也一定会给她她想要的所有的幸福。
与她额头贴着额头,“就要当人家嫂子的人了,怎么也不笑一个?”
小楼无奈,只能抿唇对她笑了她才放过她。
四人一行在博雅会所用晚餐,中途易小楼起身从电梯到了楼顶天台,这里曾装着她和白东风的梦想,装满了他们少年时的心酸和甜蜜,这么高的地方,不知道跳下去会不会死。
闭上眼睛,她往栏杆上靠了靠,夜风从身体每一寸肌肤掠过,冷冷的疼。
霓虹如织,罗网一般罩着繁华无边的易州市,楼顶的空气凉的她心尖发颤。
不知道站了多久,从她身后而来的是唐逸,听那脚步声她就分辨的出来。
她回眸,背对着满城灯火笑看唐逸,低声唤他,“哥。”
唐逸上前来与她一起靠在栏杆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用手臂撞了撞他,“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最无法忍受你满是心事的样子。”
唐逸舒眉,“我想这个问题肯定有许多人问过你,如今我也想问问,你真的决定要嫁给叶承颢?你能保证婚后永远跟他在一起,一生一世对他忠贞不二吗?”
她笑了,抬头看着灯火迷离处唐逸俊秀的脸庞,“什么意思?”
唐逸揽着她的肩,“我什么意思你明白的,不是吗?”
她低眉,望着自己的脚尖,还有脚尖前面栏影的黑暗,“我不会再跟白东风有交集,叶家准备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做大美洲市场,到时候我跟承颢商量一下,叫他调我去做。”
“你这是逃避你知道吗?”唐逸声音里有无可奈何的意味,轻叹一声看向她。
“不管逃避与否,最重要的是我必须离开白东风,不是吗?”
唐逸眯眸紧盯着她认真的眉眼,她目光仍旧清澈,就像小时候一样,而那些清澈里却有了不容更改的坚决。
“你忘了,还有一个最不该忘记的人,你没有通知他,他还在等你和他联系。”唐逸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转身下了楼。
她拨通了电话,那边接听的人是宋颖之,是了,她怎么把颖之哥给忘了呢。
少年时的她曾经想过,她要家的人如若不是白东风,便必然是宋颖之,而事到如今,要娶她的不是他,亦不是白东风。
从海防市回到易州这么久,她一直没有跟他联系,在结婚这件事上,她似乎的确应该给宋家一个解释。
晚饭后叶承颢与叶青青一起回叶家,唐逸则是开车送小楼到宋家。
宋家大门紧闭防卫森严,似乎刚经历了什么劫难的样子。
她拨了电话过去,宋颖之便来开门,他一身警服还未卸下,高高大大站在门口的样子当真是帅气极了。
她没有上前去,远远看着他,见他眸光深处有些极力压制的疼痛渐渐蔓延开来。
许久,他从门口大步向前,走到她身前将她拥在怀里,“死丫头,这么久都不跟爸妈和我联系,你是要担心死我们吗?”
她的泪沿着眼睑落下来,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唐逸与宋颖之告了别驱车离开宋家,她擦擦眼泪看着宋颖之,亦看着门口的森严防卫,“出什么事了?”
宋颖之那双漆黑的眼睛便暗淡下来,拉着她的手进门去,“前天爸爸被人袭击,还好伤的不严重,不过家里这边必须加强防卫了,否则我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担忧的与他进得门去,在玄关处停了下来,低声问他,“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的爸爸怎么会被人袭击,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你和爸爸到底在做什么?”
宋颖之双眸敛起,“一言难尽,今晚我再和你细说,你先去看看爸爸吧,他很想你,手术之前还一直要见你,可惜你不在。”
他这话说完易小楼心口一酸,泪水就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这些年来宋家人待她如亲女,宋孝宗和宋夫人的用心甚至都超过了在颖之身上下的功夫,他被袭击了她竟然不知道。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宋孝宗卧室门口,她敲了敲门,宋夫人在房内温声道,“进来。”
推开门的瞬间她猛地怔在原地,有多久没见了,宋孝宗瘦了很多,头发似乎也白了许多。
仿佛她走了太久太久,他脸上的皱纹日复一日的变多了,又好像她只是出门散了会儿步的功夫,他还是一个宽容温厚的父亲的模样,坐在客厅里给她和颖之讲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看到他如今这么虚弱,她心口猛地一阵痛,清晰的不容忽视。宋夫人正在喂他吃药,见进门来的是小楼慌忙把药放在桌上,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
“孩子,你总算回来了,你干爸早就吵着要见你,你这是去了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可把爸爸妈妈给急坏了。”
宋夫人的担忧绝对不假,那双饱经沧桑的美丽双眸中已经有了点点泪花,易小楼伸出手环抱住她的双肩,“对不起,对不起干妈,我应该早些回来看爸爸的。”
宋孝宗躺在床上看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搂搂抱抱哭哭啼啼的,撑着枕头坐起身来笑着道,“我这还没死呢,你们两个这是哭什么,快别哭了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宋夫人擦擦眼泪拍拍她的手背,“好了,快不哭了,干嘛出去给你做点儿点心,你陪你干爸聊聊天儿。”
她点头,目送宋夫人走出房间,坐在宋孝宗窗前的椅子上,颤抖着握住他满是沧桑的手,忍了许久终于还是落泪了,泪水砸在宋孝宗手背上,她哽咽着唤了一声,“爸……”
喉头酸痛,她双眉皱了许久才清清嗓子,平复好情绪低声问,“爸爸您这是怎么了,您身体一向很好。”
怎么就变的这么瘦,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怎么脸上还是那样温厚的表情,仿佛一点不痛似的。
宋孝宗拍拍她的手背,“傻丫头,快别哭了,你能来看爸爸,爸爸的病呀,明天就好了。”
她端起床头的中药碗,用勺子舀起药汁凑到他嘴边,“小楼治不好爸爸的病,爸爸得吃药才行。”
宋孝宗连连点头,“好好好,听小楼的,小楼说吃药爸爸就吃药。”
他微笑着看着面前与易妙锦那么相像的女孩儿,开心的喝完了药,靠在床头长叹了一声。
易小楼抬眸看他,“爸爸,您怎么了?”
宋孝宗伸手从床头柜里翻出个小盒子来,轻轻放在小楼手心,“这个你拿着吧。”
小楼诧异的打开盒子,见里面装着的是一只上好的翠玉镯子,雕工精细的花纹一看便知定非凡品。
“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她忙着推拒。
宋孝宗抿唇,挡了挡她递来的首饰盒,“小楼,你先听我说。”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就像时光一瞬间倒回了那个易州群雄并起的年代,“这是年轻时我送给你母亲的定情信物,关于你母亲和我,我想亲自跟你再说一遍。
那时候我与妙锦本是私定终身的恋人,我出差去京里,她在易州等我回来,我回来的那天,在约定好的地点,却没有等到她,只等了一封诀别信。她要与我分手。
我当时很生气,亦无法理解这忽然而来的变故,于是离开易州,回到京里接替我父亲的职务,这之后我与你母亲只见过一面,后来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直到多年后我和你干妈回易州见到你舅舅怀里抱着你,那时候你母亲已经不在了,你舅舅找到我,并把这个首饰盒还给我,我才知道你母亲的死讯。
事隔多年,直到如今我才弄清楚当年她是被白敬先强-暴,觉得自己已不是清白之身,不配和我在一起,所以才要与我分手。
事实上我在乎的根本不是那些,妙锦温柔善良此生难求,如果当年她愿意告诉我真相,如果她问我愿不愿与她终生厮守,我的答案仍旧是肯定的。
就算白氏手眼通天,我亦无惧、无悔。”
说这些时宋孝宗眸中的泪悄然爬满了脸庞,他轻咳两声拿手帕拭泪,而后目光温和的看着小楼,“你看,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小楼,你就要嫁人了,爸爸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镯子,就当是我和你母亲的爱始终环绕着你,请你一定不要拒绝,否则爸爸……”
话到此处宋孝宗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情绪也颇激动,她忙把盒子收起来给他拍后背,连声道,“爸爸您别激动,我收,我收就是了。”
宋夫人开门进来看到她手中的盒子时眸中一抹浅淡的忧伤一闪而逝,小楼退后叫她给宋孝宗盖好了被子,转身出了房门。
到客厅时见修罗也在,她与她对望一眼,彼此缄默。
白东风座下最得力的杀手,为什么还在宋家?干爸为什么会受伤?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晚间她与宋颖之在花园坐着喝茶聊天,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宋孝宗的伤,还聊起了白氏。
“爸爸为什么会受伤,是不是与你们正在做的案子有关系?是不是牵涉白家?”她直接把问题抛给他,等他答复。
宋颖之眯眸望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花茶,“上次枪击父亲,我非常肯定是白氏所为,关于这件事情,我约白东风谈过。”
“他怎么说?”说起白东风,他还是心头一紧。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
易小楼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放下,大步往门外走。
宋颖之拉住她的手,“你去哪儿?”
“去问问我那所谓的父亲,为什么要对爸爸下手。”
宋颖之不让她去,又怎能拦住她,只能眯眸目送她驱车离去。
漆黑的夜,微凉的风,灯火迷离的白氏庄园,这本是极美的景色,却由于易小楼的出现而添了一抹不该有的黑气。
她将车子停在白氏庄园门口,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冷往大门口走去。
值夜的安保人员本来要拦住她,待她走进了看到她的容貌之后纷纷让开了路。
看来白敬先是一早就交待过了,她讽笑,跟随前面带路的人在花厅等他,等了五分钟不到,白敬先从北面的小独栋匆匆赶来,面上有喜色,也有忧色。
“孩子,你回来了!”他上前要握她的手,她不动声色的闪开。
后退两步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她冷冷抬眸与他对视,“你们白氏父子是怎么回事,毁了我的子谦还不开心是吗?还想做什么?为什么对我爸爸下那么重的手?如果你喜欢杀人,就杀我好了,请不要再动我的爸爸!”
白敬先眯眸,她的爸爸!宋孝宗也配!他面露怒色,声音也刚硬起来,“和你母亲一样,处处袒护着他!”
“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母亲!”她声音仍旧清淡,但却多了几缕怒意,抬起眼睛逼视着白敬先。
白敬先转身往沙发旁走,躬身坐下来,指指对面的沙发叫她也坐下。
“没有人敢这样顶撞我,就算是家延,犯了错我也绝不姑息,易小楼,不要觉得我欠了你二十几年的父女情分,你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
易小楼在对面坐下来听他说完这话勾唇笑了,“父女情分?谁是你的女儿,你又跟谁有情分?像你这样的人也有感情吗!”
白敬先敛眉,如利剑一样的眼神落在对面的女孩身上,声音缓和了下来,“我知道你来不是为了跟我吵架,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必然竭尽所能。”
“我要你把修罗从宋家叫回来,从此不再做任何对我爸不利的事情。”
“修罗是家延的人,我管不了。宋孝宗的伤,与我白氏无关。你应该很了解白氏的实力,如果我想杀他,他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她蹙眉,她暂且以为白东风为了她不会与宋孝宗为敌,而如果此事又并非白敬先所为,那到底是谁做的?
为什么宋颖之那么肯定是白氏的人做的?
她正拧眉深思,花厅旁边的小独栋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叫人揪心。
灵魂仿佛被定在原地,身体猛烈的一抖,谁在哭?为什么跟她的子谦哭声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