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辰见澜熙和势若疯虎般扑了过来,刺出无数朵晶莹剔透的枪花,每朵枪花都带着凛冽刺骨的寒气,均是他运气凝冰而成,与那银龙枪一同布下的漫天银光,并不似普通枪法的虚实结合,而是化虚为实,凝气成冰,那点点寒光之中,无一不是杀招。
白子辰打小就跟着玄默学艺,对冰系灵气的运用和战法最为了解。虽然玄默很少动用兵器与他过招,但一理明百理通,白子辰自然晓得其中利害,也不与他硬碰硬的冲突,脚下稍一运力,踩着飞剑便旋了个圈,周身顿时聚集无数雷电之气,电闪火光无比璀璨夺目,瞬间便将那些冰凌枪花化为水汽蒸发。
而澜熙和那一枪,却毫不示弱地直刺入他的雷电网中,连挑带刺,转眼间已刺出九九八十一枪,白子辰使尽浑身解数,避过了大半,可手臂肩头也不免被刺中了几下,连肩上的披风也被他挑落,露出背上背着的谢小蛮来。
“果然是你。”
澜熙和只说了一句,便狠下手来,枪枪凌厉无比,带着森森寒气,就连白子辰的被刺中划破的伤口,都是刚一破皮流血,便被冻成了血珠,其中寒气更是顺着血脉侵入他体内,延缓他自身的灵息运转泸。
白子辰若在平日,并不惧他,可今日本就背着谢小蛮御剑飞行了半响,一路上灵力损耗过半,此时被他一轮强攻下来,竟是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机。
一个不慎之际,冰棱擦过白子辰的手臂,竟刺入了谢小蛮的肩头,饶是谢小蛮在沉睡咒中还被点了穴,也发出一声申吟,飚出一缕血箭来,瞬息便被冻住,仿佛在肩头绽开了一朵血色的冰莲花一般。
“小蛮姑娘!喵”
“小蛮!”
听到谢小蛮的申吟,两人齐齐地喊了一声,同时停下手来,剑锋枪尖还是对着对方的要害之处,眼神却都投向了谢小蛮。
好在谢小蛮只是申吟了一声,依旧未曾醒来,连肩头的伤口,也自行愈合,连那朵血色冰莲,在阳光下也转眼融化消失。
白子辰稍稍松了口气,不解地望向澜熙和,问道:“你既然认得师妹,为何还要与我作对?”
澜熙和眼中寒芒一闪,隐约有几分痛苦的挣扎之色闪过,可瞬间就被黑色的漩涡吞没,轻哼一声,也不答话,直接枪身一挺,直刺向白子辰胸前。
他本就是东澜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最纯净的冰灵根天才,号称是玄默之后东澜皇族最杰出的弟子,被东澜皇族悉心培养,各种奇珍灵药灵石无限量供应,加上前辈们修行的经验,结丹时的年龄,比玄默当初还要小了一岁。再加上他十四岁就开始从军,在军中与南楚妖兽和西宁军作战无数,虽然年纪尚小,但好战的斗志和经验却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修真者。
白子辰没想到会碰上如此强劲的对手,还要顾及谢小蛮的安全,束手束脚之下,反倒落了下风,只是仗着飞剑的速度和灵巧多变的身法,堪堪能支持片刻,只是在澜熙和银枪的冰系寒气之下,不但是伤口被冰封冻结,连手脚都开始有些僵硬起来,长此下去,必然影响到他唯一的优势。
眼看形势越来越坏,白子辰心急如焚,看着澜熙和如同发狂一般的猛攻个不停,不知疲倦不知痛楚,一双眼漆黑如墨,顿时明白他已着了魔道,只怕是受那魔尊控制,才会失却常性,连自己受伤都不管不顾,招招拼命,心念及此,白子辰一颗心更是如堕冰窟,其寒无比。
难不成连东澜都没到,他就要战死在此处?
那该如何向师父交代,如何对得起师父的牺牲?他自己死不足惜,若是他一死,让小师妹落入那魔尊之手,会比死更加难以忍受。
脑海中又出现之前在弦音阁看到的画面,白子辰浑身一震,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热血来,召出十二枚灵犀剑,带着雷电之光,齐齐向澜熙和飞去,所过之处,电闪雷鸣,将澜熙和之前布下的漫天霜花冰棱尽数摧毁殆尽。
澜熙和毫不退缩,也直冲上去,盘螭银龙枪舞得水泄不通,犹如无数道飞龙银蛇迎上前去,劈落了十枚灵犀剑,却还是被两枚灵犀剑直刺入胸前,带出殷红的鲜血来,他痛得一个激灵,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却还是一步都不停地朝着白子辰冲去。
白子辰十指翻飞,连结了几个手印,那两枚灵犀剑犹如活物一般,骤然缩小,钻入澜熙和的皮肉之中,顺着血脉蹿进他的奇经八脉,顿时搅得他心痛如绞,浑身无力,连那银枪都握不住,在枪尖距离白子辰不到一寸之地,凄厉地惨叫一声,连人带枪一起栽下云端。
白子辰终于松了口气,也不敢耽搁,咬着牙御剑继续朝西飞去,这一次更是豁出所有灵力,直奔昆仑山而去。
在他刚刚越过南楚与东澜的交界之处,消失在云端之际,在澜熙和落下的位置,八匹独角兽拉着辆天煞青焰车飞奔而至,楚天宸看到摔得半死不活的澜熙和,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一步,之前被那狮鹫兽故意散布的灵息和行迹打乱了部署,指挥着一众妖兽跑遍了南楚,也没抓到那三人,等发现澜熙和这边情况有异之时,他便驾车飞奔而来,结果还是没能看到白子辰的去处。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楚天宸恨得咬牙切齿,手下那些妖兽无不闻声伏倒在地,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惊得战栗颤抖,全然没了妖兽的悍勇凶蛮之气。
“收兵,回城!——”
既然已经失去了白子辰的踪迹,如今就算追出国界,也毫无目标,只能白白浪费时间和兵力。而眼下他刚刚出关,连自己南楚的内务都未解决,更勿论做好与东澜和西宁开战的准备,楚天宸只能将所有怒火发泄在澜熙和身上。随手一掌击出,楚天宸的掌心飞出千万缕缠丝索,将澜熙和牢牢地缚住,直接绑缚在马车之后。
随着马车起步,澜熙和一路被拖在车后,楚天宸一声令下,马车便在石道上飞驰起来,一路颠簸坎坷,生生将他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在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路。白子辰也不知自己飞了多久,只知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原本被冰棱冻住的地方,早已融化,鲜血早已浸透衣衫,滚落下去,可他一刻也不敢停留,连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虚,渐渐变成了重影,身后的谢小蛮如山一般的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终于在灵气枯竭之际,再也无法支撑,连人带剑一起跌落下来,撞在了一片山林之中。
白子辰只觉得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了,他也不知自己受了多少伤,这一路上失血过多,一摔下来,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得先解了捆仙索,放下谢小蛮,从百宝囊中取出一瓶青灵丹,整瓶倒入口中,调息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气来,正想起身,背心处却是一麻,顿时全身僵硬,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谢小蛮缓缓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歉然说道:“三师兄,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能丢下师父一个人……”
“小师妹,你不可回去!”
白子辰气急,没想到她居然能自行解穴,怕是之前他和澜熙和力战之时,伤到了她,破了师父的沉睡咒。只是没想到一向性急如火,藏不住情绪的谢小蛮,醒来之后,居然也能忍了这么久,暗中解穴,直到此时才突然发难。
“那魔尊如此对你,你若回去,岂不是正中了他的圈套?”
“我知道……可师父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若是我不回去,他有什么意外……”
谢小蛮一想到玄默留在南楚的险境,想到楚天宸的可怕手段,不由打了个寒战,一只手掌抵在他背心之处,已然觉察到他灵气消耗殆尽,差点连血都流光了,心下更是愧疚不已,却依然无法为他留下。
“师父只是去单独修炼,不会有事的。”
白子辰苦口婆心地劝道:“师父让我告诉你,就算妖兽,也能修成人形。等他恢复人形之时,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会吗?”
谢小蛮凄然一笑,摇了摇头,“师父也会骗人了……”
“好像在那边……”两人正说话间,忽然有个尖细的男子声音从一旁的山崖上传了下来,白子辰一挑眉,急得一个劲冲她使眼色。
谢小蛮微微皱了皱眉,释放灵息,感应到一群人正从一旁的山崖上走过,其中的灵气混杂,高低不等,还有些牛马骆驼混杂其中,显然是一群过路人。
她本想一走了之,看见白子辰为她伤得如此之重,又不忍离开离去,听得有人来,便灵机一动,从白子辰伸手模出把飞剑来,一跃而上,飞到半空中,对着山崖上那群人厉喝一声:
“站住!不许动!”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马车来!”
那群人之前看到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在此地,以为是什么仙灵神器现世,忙不迭地赶来寻宝,没想到还没寻到宝物,居然冒出来个拦路打劫的女子,听她声音清脆稚女敕,显然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哪里会放在眼里,都拿着瞧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嬉笑不已。
“留下马车不难,只要姑娘你肯陪着,咱们席天幕地又如何?”
“啧啧,瞧人家小姑娘这衣服脏的,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干这道道的吧?只要你跟了本大爷,日后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不用你再出来做这等粗活!”
“小姑娘家的,舞刀弄剑的多危险,莫要伤了自己,来来来,哥哥帮你先拿着!”
谢小蛮气急败坏,发现自己完全镇不住场子,这些个人非但没有害怕,居然还敢调戏于她。她一怒之下,挥剑而出,剑光如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群人押送的一辆马车劈成两半,从上面滚落下无数货物,摔得一地都是。
“哪个再敢废话,便有如此车!——”
她这霸气外露,一剑斩车,却未伤到旁边的人分毫,剑法之精妙,气势之霸道,顿时镇得那群镖客护卫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原来是凌霄派的高足,想不到会在此地重遇。”
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从后面的一辆马车中走出,遥遥地望着谢小蛮,带着几分熟悉的口吻说道:“不知是哪位真人门下,可否给老朽几分薄面?若是姑娘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老朽必当尽力相助!”
谢小蛮见这人眼熟,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他能认出自己的剑法,想必与凌霄派关系匪浅,若是在平日也就算了,可如今她已叛出了凌霄派,白子辰更是急需救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冒犯前辈了,我家师兄被妖兽所伤,我才会一时情急做出此举,还望前辈见谅。”
“妖兽?”
那老者长眉一轩,愕然问道:“我们西宁何时有妖兽出没,老朽怎未曾听说?”
“不是在这里。”
谢小蛮无奈地说道:“我们是从南楚逃来此地,本来准备去昆仑山,却没想到师兄受伤过重,方才流落此地……”
“南楚?你们从南楚来的?”
那些人一听南楚二字,就顿时脸色大变,面面相觑,连那老者都忍不住问道:“南楚距离此地有数千里之遥,还隔着东澜……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说了是逃过来的,你们到底肯不肯借车给我们?”
谢小蛮见他追问个没完没了,不由皱起眉来,说话也不大客气起来。
“若是不行就算了,我可没时间在此耽误……”
老者见她恼了,急忙说道:“姑娘莫要误会,老朽只是问问情况。若是姑娘不嫌弃老朽的破车残旧,不妨就带你师兄上来,老朽略同医术,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小忙。”
“那就多谢前辈了。”
谢小蛮见他说得客气有礼,这才松了口气,先是抱拳一揖,转身便御剑冲下山崖,没大会儿功夫,便抱着白子辰飞了回来,直接落在那老者的马车前,将白子辰送上车去。
“既然前辈肯帮忙,就请将我师兄送去昆仑山,我先代他谢过前辈了!”那老者没想到她不但借车,还如此“豪气”地直接将师兄托付给自己,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化之快,连他都未能适应过来。
“这个……老朽……”
他还没说答不答应,白子辰已气急败坏地吐出口血来,差点晕死过去。
“小师妹……你……不能走!”
“三师兄……”
谢小蛮见他吐血,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握住他的腕脉一查,便知道他是为了冲开自己的禁制乱了内息,更是汗颜不已。“是我不好,连累了你。这位前辈是好人,他一定会安全送你到昆仑山找掌门师祖,你就莫要再挂念我了!”说罢,她手起掌落,直接打晕了白子辰,将他推入车厢中安放妥当,方才下车来冲着那老者深深一礼。
老者彻底无语了,还没来得及推辞,人家直接一个转身,朝着山崖那边一跃,不等落下,脚下已有一朵古怪的莲花升起,转眼就飞过山林,消失无踪了。
再回头一看人家丢下的包袱,老者更是泪流满面了。
“国师,这人怎么办?”随行的人一见这情形,都凑了过来。
“扔了吧,就算死了喂妖兽,也不关咱们的事。”
“也对,反正那小妞去南楚送死,也不会回来了。”
“还帮她送人去昆仑山,当我们是镖局还是苦力啊?”
“这凌霄派自己没人了吗?为何不找他们同门,连打劫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不大象三圣门的风格啊!”
老者听得众人吵个不休,头疼地位白子辰把了把脉,神色顿时一凛,一挥手,阻止了众人的争吵。
“都别说了,先不回宁都,去昆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