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初春,在这种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去郊外踏青是最好不过的。然而,临近产期,我像是看守所的犯人一样整天被关在房间里不能出来。不对,犯人好歹每天还有几分钟的放风时间,而我过得完全是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已经忍了两个月了,终于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我决定耍点小聪明溜出去走走。好说歹说,兰儿终于同意我到房外走走,却也是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在外面小转了一圈,故意把衣服外怀里拢了拢,装作有些凉意。兰儿看出了我细微的动作,忙问:“福晋,是不是感觉身子凉?咱进屋吧。”嘿,好丫头,就盼着我快点进去,我就偏不。笑嘻嘻地对着兰儿说道:“好兰儿,我好不容易出来走走,你就让我多转一会吧。”兰儿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心里窃喜了一下。兰儿着了我的圈套,嘱咐我:“福晋,那您别乱走,兰儿替您拿件衣服就来,千万别乱走啊!”我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好了,我知道了,不让你为难。”兰儿有些不放心地快步跑进房里,我也马上小跑去了府里的池塘边。这马上要生产的肚子真的重得要命,与其说我是跑,还不如说是走吧,到了池塘边都出汗了。
也就这个小花园能让我稍微感受到那种初春游玩的感觉。池塘里长满了荷叶,荷叶下有金鱼游动着,一时兴起,坐在池塘边看金鱼。或许是我太久没有出来了,竟有点像小孩子那样兴奋。看了会金鱼,又准备采几朵花。园子里开了各种各样的花,特别地香。走至花从中,仔细地挑了几朵开得艳的花朵,却突然感到肚子袭来一阵痛。以为是孩子在里面踢我,也没在意。而后又袭来一阵痛,感觉不对,可能要生了。我开始害怕,疼痛一波又一波地侵袭着我。我蜷缩在地上,痛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阵痛过后,我使劲力气让自己站起来。刚刚勉强站起来,一阵痛又袭来,我一下痛得瘫软下去,却落入一个软软的怀抱,我知道一定是十三!对上他的眼睛,眼里都是担心与紧张,这样子的他仍旧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不再那么害怕。疼痛不断向我袭来,我痛得叫出声音,十三一看我这幅光景,抱起我往回跑。十三本就挺瘦,再加上我这么大一个肚子的分量,没跑多久他就快撑不住。但是抱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松过,脚步也不停地跑,我却看到他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看到十三这样拼命地跑,我突然觉得好内疚。真是恨我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明知自己快生了,却还固执地跑出去玩,真是嫌麻烦不够。此时的痛一浪高过一浪,没有思绪去反省自己了,脑子里只有痛的感觉。意识也开始不清楚,模模糊糊中似乎到了我的房间。
还好稳婆在一个月前就住进府里,准备随时替我接生。只听见稳婆说着“羊水已经破了”,然后是吩咐嬷嬷丫鬟们准备东西。稳婆对我大声说着“福晋,使劲!”我知道,这一关我是一定要过的,也是每个女人要过的。这样想想,有了些许勇气,咬了咬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稳婆欣喜说着:“福晋,对,就是这样,您再坚持会。”但是那撕心裂肺的痛,让我没有了力气,怎么坚持下去啊?虽然一直期盼着孩子的出世,此刻却非常后悔生这个孩子,我真想大声喊“我不生了!”此刻,或许我理解了云芳当时对我喊不生的原因。那时候,我还说她狠心,现在终于体会到她的滋味了。云芳是为了十三才撑着一口气生下来的,那我也一定要为了孩子坚持下去!
手用力地抓住床单,深吸了一口气,伴随着我的一声大叫,再一次用力。似乎还是没有出来,可是我真的快没力气了,好无助啊。模糊中听得有嬷嬷在说着:“爷,您不能进去,产房不吉利。”然后是一声门被踢开的声音,“给我滚开!”十三出现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曦儿,别怕,再忍忍。”从他手心传来的热度,一直温暖到我心口。我快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微弱地说:“嗯,谢谢您陪着我,我一定可以的!”
随着痛的袭来,我猛地抓住了十三的手,借着这个力,再一次使劲。稳婆高兴地喊:“福晋,头出来了,您再使使劲!”头已经出来了,我很是开心,我就要成功了!然后再次狠狠抓住十三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觉得身子一下子轻了不少,接着是孩子的哭声,我心里欢呼着,这关我过了!最后,只听见稳婆对十三说:“爷,是个小格格!”知道是个女孩时,我微微露出了笑意,然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了,是我院里的丫头冬梅陪着我。她一脸欣喜地说:“福晋,您醒拉!您要不要吃点什么?”我摇摇头,一心惦记着我的女儿,“我要看看小格格。”她点点头:“哎!奴婢这就让嬷嬷把小格格抱来。”冬梅快速跑了出去,不一会就领着嬷嬷进来了。嬷嬷把女儿轻轻交到我手里,我欣喜地抱着她。女儿长得很像十三又有些像我,只是因为刚出生,小脸皱皱的,还看不太清楚,但她那又大又圆的眼睛分明和十三的一模一样。睁着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我笑着逗弄她:“宝宝,给妈妈笑一个!”虽然她还笑,却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咧着小嘴朝我笑了。我开心地在她小脸上亲了好几口,爱不释手的样子。
逗弄了女儿一会,嬷嬷上前把她抱走了,对我说道:“福晋,奴婢带小格格下去喂女乃了。”我朝嬷嬷笑了笑:“嬷嬷,小格格就交给你了,我自会感激的。”嬷嬷笑笑:“福晋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小格格。”
嬷嬷走后,我突然想到没见到兰儿,就问:“冬梅,兰儿去哪了?怎么是你在啊?”冬梅马上变得紧张,脸色有些苍白,哆嗦着说:“奴婢,奴婢不知。”看她这幅模样,我知道一定有事,追问道:“冬梅,你说实话,告诉我!”她吓得一下跪在地上:“福晋,奴婢真的不知,您饶了奴婢吧!”我提高了声音:“你说不说!”冬梅吓得哭着说:“福晋,兰儿姐姐她……她被爷关起来了,爷不让奴婢们告诉您的。”
我气死了,十三他怎么可以这样,兰儿是我的人,他凭什么关她!慢慢冷静下来,对着冬梅说道:“冬梅,你起来,别怕,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冬梅感激说道:“谢谢福晋!”
心里很窝火,等着十三过来。终于把他等来了,他问道:“醒啦?身子可好?”我不回答他,直接说:“把兰儿放了!”他故意饶开话题:“让冬梅伺候你用膳吧,好好养身子。”我狠狠对他说道:“兰儿是我的陪嫁丫头,您不要不经过我同意就把她关起来!”他坐在我身边,说道:“她没有照顾好主子,就该罚。我堂堂一个十三阿哥难道连关个失职的奴才都没有权力吗?!”我气极,朝他吼道:“不要拿权力压我,我不吃这一套!兰儿必须放了!”他冷冷一笑:“又见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你!”我也冷冷笑着:“不要以为你是主子,就可以践踏奴才的命!他们也是人,也有父母,和我们是没区别的!随便就把奴才关起来的十三阿哥,真是皇上的好儿子!”他脸色一变,一巴掌就要甩过来,最终没有落下,握成了拳,砸在了床上,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没有想到我和十三之间会变成这样,曾经的相敬如宾变成了如今的冷言冷语。十三在我心中的形象改变了好多,那个温柔的他,变得暴躁阴冷。或许我也不了解他吧,人不能光看表面的,温柔的外表下往往藏着凶残的一面吧。
“福晋!福晋!”是兰儿的声音,我欣喜万分。跑进来的兰儿一身狼狈,人也憔悴了不少。我有些心疼:“兰儿,让你受委屈了。”兰儿哽咽着说:“福晋,您别这样,兰儿没事。”我笑着点点头,拉她在我身边坐下。兰儿一坐下,“嘶”的一声马上跳了起来。我问道:“怎么了?”兰儿笑着摇摇头,“福晋,没事。”我知道一定有事,拉过兰儿,模模了她的,她疼得叫出声。我这下便知道了,肯定是挨板子了。十三,你真是太过分了,我以为你只会把兰儿关起来,最多不给吃饭,没想到你还打她!对他彻底失望了,对他的恼怒也越来越多。别说兰儿是我的丫头,就算不是,也不能这样随意打人啊。我早就知道,我和十三终究不是一类人,他受的封建教育,始终和我在现代所受的教育有着太大的差别。
还好兰儿的伤不重,我天天给她涂了药膏,好得倒也快。冬梅成了我身边的人,一是这几日都是她在照顾我,二是怕十三为难她,所以把她留在了我身边。
虽然我天天躺在床上坐月子,但没有了怀孕时的无聊,经常抱着女儿玩,我为女儿取名婉宁。看着婉宁一天天长大,心里只有了高兴。自从那日与十三吵架后,我再没见过他。不见倒也好,我对他的气始终没有消,免得又吵架。没有他我又不是不能活,现在我有了婉宁,她就是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