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声音,吴海已经知道是李感恩了。李感恩虽然年满五十,但身材壮硕,而吴海这段时间担惊受怕、日夜奔波,被狗咬伤的手臂也未完全复元,现在被李感恩偷袭,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转眼间,就被李感恩用麻绳捆了个扎扎实实。李感恩吃定吴海不敢张扬呼救,何况这荒郊野外,就算呼救,也无人理会,所以,并未堵吴海的嘴。
李感恩捆人采用的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捆地主的方式,把绳子套在脖子上,把双手反剪到背后,拼命向上吊起。李感恩捆得很狠,吴海弓着背,形如虾公,大冷天,疼得大汗淋漓。
“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在干啥,你做啥子要这样对我?”吴海愤怒地质问。
“我们不但没仇,我们还会是朋友,是兄弟。因为,我们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李感恩诡异地笑着,满脸皱纹荡漾得如同秋日菊花。
吴海心底暗呼一声“糟糕!”
李感恩推着吴海,回到自己家。他拨开火塘中的火,招呼吴海靠过去取暖,又倒了杯半凉的开水,问他喝不喝,吴海摇摇头,他便自顾自地灌下一大杯。
吴海见李感恩并无害自己性命的意思,心底稍安。
“那个山洞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十年前,我就进去过,这个村这个乡,也就我一个人知道那个秘密。我的祖上,曾经出过两个罗刹女,隐约听人讲起过,我小时候,也听父母讲过我曾祖母曾化为了罗刹的故事,也隐约听到一些关于养生土的传闻。小时候,把那当作老人们的讲古,半信半疑,后来,我十几岁那年,我亲眼见了罗刹,后来,我就信了……”
“你的曾祖母叫艳红?”吴海忐忑不安地打断他。
“不,她叫艳丽,是艳红的妹妹。”吴海回答道。
“你是李大同,不是什么李感恩。”吴海恍然大悟。
“是的,我以前是叫李大同,是艳丽的小重孙,我养父曾经收过一个罗刹女。那个罗刹女是我曾祖母的亲姐姐,她就叫艳红。”
“经过那次事件后,我就改名李感恩。当年见过艳红的人,只有我一个人还活在世上,别人笑我封建,笑我愚昧,我只笑别人太天真,太自以为是。我一直在这附近寻找养生土,我翻遍了鸡公村的山山水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给我找到了。”
“你找养生土干什么?是为了救你的老婆吗?”吴海问道。
“救她,不,不,不,我是为了救自己。”
“救你自己?”吴海迷惑不解。
“你娃莫和我装天真了,难道你不是为了救你自己吗?难道你不怕死,难道你不想求长生,不想死后变罗刹?”李村长鄙视地看着他。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想过自己要变罗刹。”
“那你就现在想!”
吴海心内起伏翻腾,谁不怕死呢,可是,要那样饮血活着,似乎真没啥意义。自己千方百计救活艳红,只是感念她给自己的爱与温情,只想与她平淡地度过今世,从未设想过自己变罗刹。他坚决地摇摇头说:“不,我不想,不愿意。”
“可是,我想,我愿意。可是,我无儿无女,我死后,谁会把我放入那口深井中,谁又会用鲜血滋养我七七四十九天呀!别的人,就算答应我,我也信不过呀。我老婆病死了,我原想着让她先化为罗刹,以后她再帮我。也当是先拿它做个试验。没想到,刚把她放到青石板上,我转过身去解了个手,回过头,我那可怜的老婆子的身子就少了好几块,破损的身子是变不成罗刹了。我现在,必须要结婚,要生个一男半女,让他(她)在我百年之后帮我,帮我变成罗刹。可是,我年纪大了,又没钱,娶不到老婆,所以,我今天,把话都给你抖明了,我要你借点钱给我。我知道你有钱,知道你在那山洞中在从事着见不得人的秘密。如果你不肯借钱给我,我就只好把这一切公诸于众了,那么,我们以后谁都别想变罗刹。甚至,我也可以把你干掉,把你的钱抢掉,只是,我不想那么干,我还没那么恶,不想害人性命,但是,你如果不答应,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李村长盯着火塘边那个劈柴斧头,眼露凶光。
“不错,我身上是有一点钱,但是,都快花光了。我现在没有钱给你,要不,你缓我一段时间?”
“不可能。”
“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凑钱吧!”
“没时间给你。今晚就要要。要不到钱,就要你的小命。”李村长站起身来,重新拿那把匕首顶着吴海的脖子,手轻轻一拉。吴海闭上眼,只感觉脖子一凉,上面就被划拉开一条浅浅的细长口子,转瞬间,鲜血汇成血滴,一滴滴往下淌。
“你给还是不给?”李村长厉声喝问。
“我给,我给,我全给你还不行吗!”吴海当然怕死,他死了,艳红怎么办?父母怎么办?妹妹怎么办?
李村长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押着吴海回到吴海居住的小旅馆,拿走了吴海身上所有的钱,一共七万多块。
吴海看着他拿着那些钱,心都碎了,那可都是艳红的救命钱呀。没有了钱,用什么去买血呢?
“小兄弟,不要怨我,我也是为了自己,我算不错了,没有害你性命,再把你扔那山洞中的阴河去,那阴河里,可是死尸无数呀,那些死尸,可是没机会变罗刹的。我们严守着彼此的秘密吧!希望我们都好运,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李村长得偿所愿,呵呵笑着,转身离去。
“那天晚上,是你唆使你家的恶狗咬我吧?”吴海问道。
“小兄弟,我李感恩,凡事只会明着来,不会去做那偷鸡模狗的阴暗事。你去我家两次了,你哪会子见过什么狗?”李村长一边说,一边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房间。
“难道,难道唆使恶狗来咬我的,另有其人?原来,还有另外一双眼睛窥视着我及这个山洞?那会是谁呢,是人还是鬼?我可怜的艳红呀,只求你我能顺利度过这七七四十九天。我不想要长生,也不想要荣华富贵,我只求你能活过来,和我携手平淡安稳地度过此生。可是,原本就吃紧的钱,现在一分都没有,我该去哪里借钱呢?艳红如果断了血,只有香消玉殒了。不,不行,我一定要救她。听她说过,让她复活不一定要用鲜血来养,如果有红色的环境催化,也可以,可是,那样的等待,将极其漫长。不,不行,我不能再等待。每一天都那样凶险,谁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我一定要想办法去借钱买血供养艳红……”后半夜,吴海辗转反侧,一刻也未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