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璇蹲在角落里,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瑟瑟发抖。
刀光剑影,人影交错,动作快得让她根本看不清楚。
不过,就看没有停止的迹象,就知道少卿没有败。可是就算不会武功的她也明白,要是少卿不能离开身后的墙,只能原地挨打的话,迟早会撑不住的。而且,要是对方再有帮手来……
“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跑!”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大喝。
“跑?”司徒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对她说的。
“废话!”少卿一剑迫退了两人,短促地道,“你不是说翻过山就是行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官军去引来!”
“可是……”司徒璇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
要说墨少卿这个人会干牺牲自己让她逃跑的事,但一定是她的脑子被人打坏了,才连幻觉都出来了。可是,从行宫把官兵引过来,先不提狂风暴雨认路困难,也不提外面还有别的追兵很大可能她根本无法活着到达行宫,就算真的成功了,翻山越岭的来回,起码也要一两个时辰啊。
“叫你去就去,你还是不是女人啊!”少卿怒道。
“我去、我去还不行?”司徒璇哭丧着脸道。
好吧,反正留在这里,若是少卿死了,自己也活不了,出去,说不定运气好还能逃过一劫。然而,看着那些布满了大半个后殿的剑光,她又想哭了。
之前为什么要跑到这个最里面的角落里来啊?这下子要出去的话,必须经过眼前的战场,这这这……可能吗?
“尽管走,他们不会对你出手的。”少卿道。
“虽然她是附带的,不一定非杀不可,但也不是一定不能杀,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会出手?”领头的白衣女子冷笑道。
“不是不会,是不能。”少卿一声轻嗤,不屑道,“用半个场地摆了双重的半剑阵,这种打法你们之前没练过吧?我是不敢离开这堵墙,可是你们……敢背对我吗?剑阵有了破绽的话,对付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你!”白衣女子气结,但如他所说,她们……确实不能。
“还不快走?”少卿喝道,“她们若能分出手,还能容你活到现在?滚!”
“啊……是!”司徒璇被他一吓,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直到出了门,确实没有人对她出手,这才有些后怕,腿脚都发软了。停顿了一下,她还是喊了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这才冲进了漆黑的雨幕中。
“就算她没死在半路上,你以为你等得到她带人回来救你?”白衣女子道。
“你怎么就知道先撑不下去的是我?”少卿反驳。
“你只有一个人。”白衣女子提醒道。
“不错,我只有一个人。”少卿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所以,你们只要有一个人比我先撑不住,就是我赢了。”
听到这句话,白衣女子也忍不住错愕了一下,手底动作一缓,差点儿就形成破绽,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原本我也不指望那个笨蛋真能带人回来。”少卿这话很诚实,可惜没人会信。
要知道行宫里有的不止是女皇,还有庆王,那可是司徒璇的靠山,若是她真能活着到达行宫,一身狼狈之下定然会下意识地先找自己最亲近的人。至于庆王会怎么做,禀报女皇?隐瞒此事?不管怎么样,她只需要稍稍拖延一下时间就成了。
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敌人的人,那才是愚蠢。
“就算有官兵,也不会比我们的援兵来得快。”白衣女子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笑话!”少卿看他们的眼光就像是在看白痴,“你是当我脑子有问题,还是根本就是你们自己脑子有问题?这样的天气里,任何传讯方式都不管用,你要是有办法招来援兵,恐怕现在早就该有人想办法从外面弄塌了我身后这堵墙了。”
白衣女子咬了咬牙,不再回答他。
“敢咒青竹,今天你们一个都不用活着回去!”少卿冷哼道。
“谁咒他了,这么重的伤,能活着就真是奇迹了。”另一人嘀咕道。
“哦~”少卿一挑眉,眼中最后一丝血光也平息下来,饶有兴味地道,“重伤?刚刚不是说他死了吗?嗯?”
“你聋了吗?都说了这么重的伤势根本不可能活下来。”那人气急道。
“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少卿手里的冷霜刃挑开几把剑,并不攻击,只是紧守门户,一边道,“冷青竹,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只怕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回答他的是更密集的剑雨。
少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最开始的一阵抢攻耗损了太多的功力,那时的自己被“冷青竹死了”这句话刺激得脑子发热,才做了蠢事。不过,现在自己静下心来了,渐渐焦躁起来的却变成了对方。
这场战斗,撑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尽管之前的赶路也很累,但他们只会更累。追踪永远比逃亡要多花两倍的力气。
“啊~”就在这时,远远的,暴风雨中隐约传来一声女子的叫声,显得极为惨烈。
“看来还是我毕竟运气好。”领头的女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本来也不指望她。”少卿一声冷哼。
确实,司徒璇的性命并不放在他心里,逃不出去也就算了,可是,这个距离,若是敌人有援兵来,那可相当不妙。
这座破庙本就年久失修了,墙体又在风雨中浸泡许久,早已酥软,要弄倒它,实在不用多大功夫。
“你着急了。”白衣女子顿时好整以暇起来,仿佛看见了自己胜券在握。
少卿不答,暗自考虑另一个方案——自己破墙而出,这些人应该是追不上来的,可是若再被围上,没有了这掩体,就麻烦了。
“呯!”一件庞然大物从外飞了进来,直接趴在门槛上。
“我说我会回来的!”司徒璇抬起头来,咧嘴一笑。
少卿愣了一下,险些中剑,赶紧集中精神。
看到这情形,白衣女子反而有些疑惑了。
这是什么状况?
只见门外走进来两个一身异色紧身衣,连脸也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只能从身材上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
“什么人?”白衣女子喝道。
少卿吐出一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历,不过看起来也不是对方的人。
“请问是少卿公子吗?”男子问道。
“我是墨少卿。”少卿怔了怔,还是答道。
寻仇还是怎么的,反正也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坏了,若是这两人插一手,或许反而会有机会也说不定。
两个黑衣人对望了一眼,点点头,那女子道:“我们是女皇陛下的暗卫,奉旨搜寻少卿公子的下落。”
“她的暗卫!”少卿的表情也很震惊。
沐千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了暗卫出来寻找他的下落的?
“一号,先擒下了这些人再说。”男子插口。
“说的是,我们上!”一号立即道。
八名白衣人见状,并没有半分慌乱,反倒是微微变阵,准备随时放他们进来。
“别过来!”少卿喝道。
“少卿公子,这……”一号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停住了脚步。
“你这样攻击,会和我一样陷入阵中,没有任何意义。”少卿冷静地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站在原地,用暗器!”少卿大声道。
“是!”身为暗卫,身上暗器当然是不会少的。为了不会误伤到同一方向的少卿,两人不敢选用银针、铁砂之类的范围暗器,就选了飞刀这种最常用的东西。
“二号,你去那边!”一号喝道。
“了解。”男子立即转了方向,同时不忘洒出一把铜钱镖,瞄准的都是很刁钻的角度。
在夜无殇收下被教了多年,加上少卿的提醒,两人还是有点儿眼光的,就算不认识八剑图,至少也知道那是阵势,于是,他们丢飞刀的方向就不是为了伤人,而是打乱他们的步调节奏。
一轮乱七八糟漫天花雨的飞刀设完,八人都有些狼狈了。
少卿也差点儿挨上两把飞刀,不过原本就不是冲着他去的,挡起来也轻松。心底,他也有些赞叹。不愧是暗卫,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很快明白过来。
没错,八剑图会将试图从外部攻击,里应外合的人一起吞入阵中,当初他和冷青竹就是吃了这个亏,所以,根本不靠近,站得远远的用暗器骚扰,迫使八剑图露出破绽,是他一路上想出来的无赖办法。
当然,也是因为布阵之人自身的水准并不算高,若是八人都有少卿的七八分功力,也就根本不会在乎这种程度的攻击了。
“走!”第三次被打乱了阵势,领头的白衣女子终于知道事不可谓,下了撤退的命令。
大殿门口有人守着,于是,八人剑锋一转,“轰”的一下打穿了另一边的墙壁,冲入雨中。
“终于走了……”少卿苦笑了一声,停下来才感觉到自己握着玉箫的手已经在发抖。
“少卿公子,没事吧?”一号走过来问道。
“还好。”少卿将武器还原成玉箫的模样,上前踢了踢依旧趴在地上的司徒璇,“喂,死了没?”
“你这残忍的恶魔……”司徒璇抬起一张脸,眼泪汪汪地控诉,“好歹我也带了帮手回来,是我救你的吧!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你确定不是他们压你回来的?”少卿冷笑。
“我、我只是没力气走路了才让这位姐姐带了一程而已!”司徒璇爬起来,脸红脖子粗地争辩。
“是的,这位小姐非要回来,虽然本人觉得她很累赘。”一号给了个很吐槽的评价,不过却也间接为司徒璇的话做了证明。
少卿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确实没想到司徒璇居然还敢回来。
“看什么!”司徒璇一挺胸膛,强行道,“好歹。好歹我也是个女人!”
“噗——”少卿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不等她在说话,就转头对着一号道,“青竹是不是在行宫?”
静下来,只要稍稍一想,也是很容易猜到的事,定然是冷青竹到了行宫,沐千雪看见他重伤,才会立即派人冒雨来寻找的。
两名暗卫对望了一眼,还是一号道:“我没有见到冷庄主,只是接到了主子的吩咐而已。”
“我知道了。”少卿点点头,还是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就算自己再信任冷青竹,说什么他就是奇迹,但要说没有一点儿担心,那也是不可能的。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安下心来。
既然在沐千雪身边,青竹……一定会没事的!
“少卿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陛下很担心您。”二号轻声道。
“嗯。”少卿舒了口气,将玉箫揣进怀里。
下意识地模了模脸上的伤疤,忽的有种焦躁的感觉。
“这是……易容吗?”二号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要多嘴!”一号低斥了一句。
“啊,对不起。”二号一惊,赶紧低头。
话一出口,他也知道自己是逾越了。
“啊,是易容。”少卿却微笑了起来。
或许是这一场大雨,过多的水分让伤疤提前月兑落了,他已经感觉的道,这片痂随时都可以撕落。只不过……果然,还是想第一个让她看见自己真正的模样呢。
千雪,沐千雪,我……是真的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