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福生眼前狭窄的土地上拥挤的聚满了人群,皆都挽着裤脚,赤着膀子。侍卫官兵们扛着一袋袋沙土,踩着一深一浅的步子从自己身侧一趟趟的匆匆走过,脚下泥泞不堪,泥水随着人们抬脚落步溅满了整条裤子。
抬了抬被泥浆困住的的脚,福生回头对身旁的人说:“阿离,你先去找温先生,我一会儿就过去。”
对方点点头:“注意安全。”
福生刚才一眼就认出了温戈,穿一身黑衣和温良等人站在人群前方的高地上,低头吩咐着什么,神情一如从前的淡定从容,但多了几分严肃和认真。
嘈杂混乱的环境下,福生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温戈,没有听清身后士兵掩在洪水巨*翻腾下的声音,被身后的人用膀子一下子撞倒在地上,左脸着地,呛了一口泥,整个身子扑倒在地上。
撞人的士兵以前在苏州府衙见过她,连忙扔下沙袋,扶她起来。
“福生姑娘没事吧?”
福生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抬起袖子擦擦满脸的泥浆,吐了吐嘴里的沙子,“没事,你快去忙吧。”她向后退几步,想悄无声息的消失。弄成这样子还怎么见人??
不料对方很热情,抹抹头上的汗水问道:“福生姑娘给温丞相送饭呢?那娃子呢?”
她囧囧的点头,“孩子没跟来。”
对方爽朗的笑两声,扛起沙袋,“我得走了,我帮你叫温丞相”
话音刚落就朝温戈所在的方向吼去,“温丞相,孩子他娘来送饭了”吼完回头对她笑笑:“温丞相看见你了”
我知道了
红黑着脸招呼这位热情的大哥离开,福生顶住四面八方的注视朝温戈看去,站在高处的人已走下高台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连忙转身拽起袖子向脸上擦去,擦了几下福生才察觉不对,低头看了眼着地时就被泥水侵透的袖子,真是越擦越脏啊再看看浅绿色的襦裙已成泥土色,湿湿的裹在身上,福生放弃了整理自己的想法,认命的回头。
头低低的垂着,很快,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双沾满了泥浆的布鞋。
“孩子他娘?”温戈眯了眯黑亮的眸子,轻声疑问。
“恩?”福生抬头,干什么?
浅绿色衣裙已被染成土黄色,服帖的裹在身上,丰韵聘婷,撇开视线,温戈叫住身边走过的士兵低语两句,不一会儿,对方就拿来一件宽大的灰黑色单衣。
“穿上。”
福生接过,一阵淡淡的木香飘入鼻中。听话的穿上,低头看向脚尖。
一种潮湿中夹杂泥土的气味向福生袭来,福生抬了抬眸子,温戈的衣袍已经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衣摆处沾满泥浆。
“你的衣服湿了。”
“无妨。”顿了顿他接着开口,口气有些不悦,“我让阿离告诉你不用来。”
福生乖巧的低头做认错状:“我偷偷跟来的。”
对方无奈的叹口气,“立刻回去。”
接过她手里的篮子,看某人果真转身就走,他唤住她:“等一下,让阿离送你回去。”
福生故作为难的指指阿离的方向:“阿离好像很忙啊……”
果然,阿离正在河坝前方输送泥沙。看了眼她嘴角憋不住渐渐浮出的笑意,严肃的说:“跟紧我。”
······
河坝边果然危险。
福生随温戈站在河坝边的高地上,看原本为农田居住的地方已完全被洪水淹没,只露一点点屋顶,洪水波涛汹涌,一阵阵浪花泛起,卷起两人身长的巨*,从四面八方不断的拍打在河坝边缘,这时人群混乱,呼叫大吼声四起。福生急忙后退,还是被打湿了衣裳。
下面坝边的人紧紧地抱住沙袋人靠人人挤人,形成人墙来抵御这阵巨*,河水翻涌淹至他们的脖颈,不断拍打的浪花灌入口鼻,每个人都面目狰狞,高高的仰着头,深深地呼吸,稍有不慎,被河水冲开一个缺口,就有可能都被河水冲走。
每个人都高度警惕、神经都紧紧地绷着。
有些不忍的回过头,福生看向一边的温戈,身姿如往常般挺拔,此刻正紧紧地蹙着眉头,眼波流动,目光复杂的看着河坝边与洪水负命对抗的人。
福生迟疑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冰凉濡湿。
对方偏偏头,紧了紧她的手,暖意源源不断的从一人手中传入另一人手中。
不知过了多久,洪水巨*终于不再咆哮,人们扔下手中的沙袋,堆起坚实的屏障,撤身上岸。每个人都放松的呼出口气,庆幸自己又避过一劫。
福生高兴地转头看向温戈,对方正神情淡淡的对温良吩咐着什么。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着的手掌,福生脸颊浮现一片红晕,眼底喜色流动。
交代完温良,温戈神色肃然的看向福生:“知道危险了?以后不准再来,这里随时都有可能被河水冲垮。”
说完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交的手指,他轻描淡写一句,“去吃午饭吧。”
自己有些神思恍惚的被一直牵着陪他吃了午饭,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早忘了篮子里的饭菜早已凉透,现已到了下午,已错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吃下。
福生回到别院时已到了晚上,是阿离送她回去的,温戈回了苏州府衙。
刚踏进卧房门口,就被屋里的小人儿扑的趔趄一下。
“姨姨,姨姨……”
阿南眨着一双大眼,泪水在眼里打转,双手紧紧地抱住她。
福生模模他的小脑袋,“今天有没有听话?”
怀里的小孩只顾抽泣,没有搭腔。这时从屋里出来站在一旁的王婶笑着开口:“阿南今天一天都很乖,只是午饭和晚饭吃得很少。”
她把怀里的阿南扯出来:“你不乖。”擦了擦他眼角的泪,又问:“饿了吗?”。
阿南点点头:“吃鱼,鱼……”
福生点头,吃鱼就吃鱼吧。笑着把阿南抱起,走出院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晚,就没有再麻烦厨房里的人,只招呼了王婶一起去厨房做鱼。
三人清蒸了一条肥大的鲤鱼,鲤鱼刚出锅,温戈就回来了。
福生抱着阿南在前面走着,王婶端着盘子跟在后面。
“叔。叔……”
福生怀里的阿南见了温戈张着小手探出身子,福生见状快走两步到温戈跟前。
阿南见了温戈就不肯待在她怀里,身子不停地扭来扭去。福生无奈的笑笑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把他送到温戈怀里。
旁边的福生见阿南搂着温戈的脖子笑没了眼睛,不禁有些奇怪,明明是自己整天陪着他啊,怎么他看到温先生比看到自己还亲呢?这个小叛徒,小色鬼,真丢脸,口水都留下来了……
“快把他给我吧,你先去换身衣裳。”衣服从上午自己见他时就湿了,到现在还穿着,虽然天气一天天转暖,但夜里风依旧很凉。
温戈温润的笑着点点头,把阿南递给她。
抱回了孩子,她闪了闪明亮的眼睛,轻声说:“温先生,换好衣裳就快来饭厅吧,我们清蒸了鲤鱼……”
于是,饭桌前阿南坐在福生怀里,温戈坐在她们对面,三人一起分食了一条鲤鱼,福生心中充满了平和的幸福感。两个爱吃鱼的人都十分高兴,特别是阿南享受着福生和温戈两人的细致服务,鱼肉鼓鼓的塞满了小嘴,大眼睛弯了又弯。
······
几人吃完晚饭已到了半夜,阿南不断地打着哈切,低头朝福生怀里钻,福生见状就先把他放回屋子。哄阿南入睡后又回到饭厅,温戈还坐在饭桌旁,凤眸轻闭,眼底的疲惫易见。
福生走到他跟前,轻唤:“温先生。”
温戈睁眼,双眸有一丝恍惚,“阿福。”
“温先生快去睡吧,说不定半夜又会被人叫走。”说着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向上拽。
温戈扯住福生抓住的袖子,不赞同的瞪瞪她,福生调皮的嘿嘿笑两声,“我来收拾桌子。”
弯腰把碗筷收起,福生欢快的迈步朝厨房走出,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瓷碗清脆的落地声惊醒了闭目养神的某人,倏地睁眼,看见了福生趴倒在地上,手掌被碎瓷划破,鲜血不断流出。
起身快步走到福生跟前,温戈蹙着眉头,凤眸微撑瞪着眼前的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福生惨兮兮的抬起流血的手掌,抬头看了看自己滑倒的地方,无辜的撇撇嘴,扬扬下巴,也瞪了瞪对方,“这次可怨不得我,是阿南刚刚把苹果块扔到了地上,我才滑到的你看”
温戈回头轻扫了地面一眼,果然有一块被踩了一脚的苹果。
“你先起来。”手掌托着福生的胳膊肘,用力。
让福生先在一边坐下,温戈转身出去。
坐在桌前的福生横了他背影一眼,低头轻呼自己的手心,才轻呼几下温戈就拿着一个檀木盒子回来了。
“伸手。”
福生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把手伸出去。
“今天这是第二次了。”温戈无奈的提醒,手底轻轻地为福生上药。
我也不是有意的啊……福生哼哼两声表示自己不满,自己上午扑到泥浆里的事情怎么还记得啊??
温暖修长的手轻轻握着自己,福生心跳不由加快,抬头细细的打量着他,昏黄烛光下浓密的睫毛在眼眶处留下一片剪影,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水润的嘴唇,福生吞了吞口水,原本盯着温戈的眼睛闪烁几下,略偏偏头,脸上红晕一片。
今天这是第二次了,握手……
对方轻咳一声,福生回神抬头。
“感觉如何?”
福生的脸刷一下红透,眼里飘过一丝讶异。
“阿福,我有感觉。你的眼神太……强烈。”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她有些恼羞成怒了,福生定了定心跳,闪了闪明亮的眸子,缓缓开口,“差强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