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伊莎贝拉和加曼神情都变得凝重,而缇琳虽然谈笑风生,可一双眼眸底是深深的冰冷。半晌,加曼才蠕动着嘴唇,苦涩地说道:“最坏的情况,他们是拿水龙城做诱饵,让前往救援的军队全都掉进他们的陷阱?这下伯爵大人可危险了……”
“不仅仅如此。我想阿鲁贝利西伯爵被包围恐怕是个意外,不过他们知道网住了这么大的猎物后,反而不着急处理了。只要他们不断向狱雷五城放出伯爵被围的消息,分别将各城匆匆赶往的援军逐个吃掉,狱雷只怕要伤到筋骨了。”缇琳分析道,“现在还弄不清拉罗那家的实力,以及伯爵的状况。但如果是我,我会留着伯爵做诱饵,用少量部队困住他,大队的骑兵则潜伏在狱雷援军的行进道路上。同时不断攻击削弱伯爵的军队,让人觉得如果不火速赶到,狱雷之主就完了。狱雷忠心耿耿的将领们还不是像一只只投火的飞蛾般冲上去被杀掉?如果有人识破了也没关系,那就攻杀阿鲁贝利西伯爵就好了,这样的战绩也足狱雷失血了。说不定就像拉罗那家自己一样,有些觊觎领主位置的人就会跳出来了!””这样说,是逼着我们跳陷阱了……”加曼重重叹了口气,“朱诺殿下,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厅里三个人都把目光望向了缇琳。她微微一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有个问题我一直在等待着答案。拉罗那家这次领军的是谁呢?一向不和的三个孩子,是谁当老大带兵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伊莎贝拉不太明白。闵采尔却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按照他们想的那样,分头安排各个城堡的驻军出动,但是却不能行动得太快!在这同时派出斥候找到弄清楚情况!”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缇琳赞许地望望闵采尔,“不过这样也太小瞧敌人了。猎捕狡猾的狐狸,要先给他一点甜头,让他咂吧着嘴吞下他想要的香饵,这样一块块地吞啊,等他发觉吞不下的时候,已经深陷在猎人的罗网了。””……”加曼和闵采尔都深深地沉默了下去,伊莎贝拉还没弄清究竟是什么意思,焦急地问缇琳道:“你到底什么意思?要我们怎么做,你倒是直说啊,什么狐狸、猎人的把我弄糊涂了!”
“少主……”闵采尔的语调很沉重,“朱诺殿下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一下子就把大军集结起来压过去,这样拉罗那家会先杀了伯爵大人,然后逃回自己的领地;我们也不能让各个城堡的驻军分别过去,这样他们会一口口地吃掉我们的军队,甚至彻底毁掉狱雷;我们只能在表面上让一支支小队单独去攻击包围伯爵的敌人,给他们狱雷各城正分散进攻的感觉,让他们不至于立刻威胁到伯爵大人。大部队却要急速行军,在他们预料的时间前骤然出现,让他们失去攻杀伯爵的时间,和我们决一死战。不过这样,之前被安排冲击敌阵的骑士们都会成为牺牲,他们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伊莎贝拉愤怒地跳了起来,“让忠于城主的骑士们去送死,这不是我们狱雷的作风!三百年的狱雷家,从受封伯爵那天开始就和自己的骑士立下了血誓:我狱雷存在一日,就视狱雷的骑士们如领主的亲子,无论爵位高下,也不论贫穷富贵!要把父亲,哥哥视如家人的骑士们送去死地,我怎么做得出来,我怎么敢这么去做!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空旷的大厅里回响着女孩子尖锐的喊叫,这发自内心的愤恨与怒火让闵采尔感到一阵阵温暖、悲哀和无奈。闵采尔本能地觉得,缇琳的计谋才是这时候最可取的办法;然而如果自己被选为送死的棋子,闵采尔不知道自己能否有这样的勇气,坦然面对必然的死亡。他把目光投向微微摇头的缇琳,期望这个聪明之极的女人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可她只是露出无奈的苦笑,对闵采尔小声说道:“小闵,我也不是万能的……”
“那就这样吧!”沉默了许久的老臣加曼突然发话了。望着如同热锅上蚂蚁般来回徘徊的伊莎贝拉,他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正像二殿下说的,狱雷的骑士就像领主的亲子,这份恩情在我三十年的服役生涯里已经承受得太多了。我从十八岁那年追随阿鲁贝利西伯爵大人征战沙场,看着无数的勇士为了狱雷奉献了自己珍贵的生命。他们虽然走了,可每当想起这些年轻的孩子为了自己家乡奋战的情景,我这年老的骸骨也会觉得热血沸腾。我亲爱的伊莎,骑士就是为了战争而来的。当他们手持着神明赐予的利剑,享受着领民们供奉的时候,就要随时做好为了领主,为了家乡奉上生命的准备,哪怕面对必死的结局,也要面带微笑去承受。这才是狱雷的骑士。”
老人抬起手,轻轻摩挲着伊莎贝拉的脸颊。眼角发红的女孩子反手紧紧握住他粗糙的手,就像在寻找着支撑。加曼轻叹口气,收回右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对着伊莎贝拉深深地俯:“既然别无选择,狱雷的勇士唯有勇敢面对。仗剑而战,至死不悔!二殿下,就让我这老朽之躯作为前锋,替狱雷的勇士们打开一条大路。”
没等伊莎贝拉发话,那紧闭着的大门陡然间被一股巨力撞了开来。“镔铁”阿苏拉,“双刀”赫洛拉,“斩马”伊尔特三名大将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一声不吭地跪倒在吃惊的闵采尔面前。
“你们……全都听见了?”加曼猛地站起身,面色凝重地望着这三个年轻的武将。率领卡萨精锐的朱衣近卫的阿苏拉猛地点点头,一双燃烧着求战渴望的双眼死死盯在了闵采尔身上。伊莎贝拉这才想起他们并不知道哥哥不在宁河的事情,连忙挡在闵采尔身前,抬手呵斥道:“镔铁,你又犟上了!现在怎么做还没决定呢,你先出去等会儿!”
“二殿下!”赫洛拉笑着朗声说道,“不用瞒我们了!朱诺殿下真是让人赞叹不已,想到这样既美丽又聪明的美人儿归了咱们殿下,我就为狱雷感到庆幸。殿下真是个有福气的好男人!”
缇琳微微红了脸,低声啐了一口:“没想到狱雷还有这么活泼的骑士……”
“呵呵,殿下,二殿下,朱诺殿下,还有加曼大叔!这两个家伙嘴巴笨说不清楚,我就一起讲了!伯爵大人有难,凡我狱雷骑士无不忧心如焚。所谓时间就是金钱,与其在这里做些无所谓的担心,不如拿出狱雷骑士的豪气和勇猛,让兔崽子拉罗那知道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主儿!请殿下按朱绿色∷小说,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料!伊尔特和阿苏拉你们两个笨蛋就保护好殿下二殿下和大叔,等着把那帮龟孙子一锅端了!”
“赫洛拉,这跟我们之前说的不一样!”伊尔特急了,大声对着闵采尔嚷道,“殿下,先前我们抓阄决定,是我伊尔特赢了!该我先出兵才是!”
“是我!”阿苏拉沉闷的嗓音响起,高大的汉子径直站起身,就打算出去整军出发。
“你们这三个混蛋!”加曼深吸口气,猛地吼了出来,“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要赶着去死,没问题,现在就叫刽子手把你们三个的猪头看下来挂在门口,让狱雷的骑士们看看不听命令的下场!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约束好部下等候命令!”
老人的威严让三名猛将都哑了火。伊莎贝拉冲着他们微微点头,又扯扯闵采尔的衣角。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抬起手轻轻摇摇,示意他们三人退下。好容易赶走了不情愿的他们,大厅里又陷入了一阵沉寂。
缇琳轻笑了一声,赞许地点点头:“朱诺家和狱雷家打了几十年,现在总算明白狱雷的军队为什么那么难缠了。看来父亲也该向阿鲁贝利西伯爵好好学学。”
她说着话,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放在桌上,轻轻吟唱了句什么。那枚戒指随即发出淡淡的光辉,没多久,一只猫头鹰大小的使魔就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缇琳的面前。她从使魔脚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羊皮卷,展开扫了一眼,嘴角浮现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博罗克勒斯,梅塞蒂斯,普罗凯乌斯。拉罗那家三个继承人都来了!我想,我有更好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