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爱妻,乖乖就范 第七十九回

作者 : 甄尼特

这是26年来他第一次来地下室!他是心血来潮、心怀歉疚才决定要来看他的妻女,还是因为我救了他女儿才来施舍他的父爱?

可是我在地下室的地址从未公开过呀!他是怎么知道的?

视线定在手机屏幕上的灰暗画面中,梅延凯举在半空准备敲门的那只手终究还是垂了下去,门缝外传来他的一声轻叹,随后他又转身准备离开。

“不要走……”我刚喊出口就被东方天煞的大手捂住,他以食指暗示我别出声。

可是梅延凯就要走了,千年难得见到他来地下室,来到这个房间的门口,怎么可以让他轻易离开?

我使劲摇头,指着手机里即将离开的男人,眼泪止不住像瀑布般倾泻而下。

“我去看看。”东方天煞抚上我的头发,轻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便开门走出去。

也好,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个迟来的父亲。

我贴在门框处聆听他们的对话,静静观察梅延凯的表情和反应,但我很快就发现这个想法太天真了——这个石膏脸压根就没打算好好说话!

“老狐狸,这么晚来这种地方是想找艳遇还是偷袭夜间上厕所的女性呢?”东方天煞挖苦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地下室每一间住户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他们醒来的话,现在开始所有的对话都将毫字无差地传入他们耳中!

梅延凯显然对东方天煞的出现深感意外,对他的不当称呼和挖苦也是后知后觉,许久才迟疑说道:“你不可能住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住在这里?我就住在这里!我高兴!我……”东方天煞突然失控地吼起来,差点引爆我所有的神经,我火速冲出去,从背后按住他的嘴,才制止他喊来整个穷人小区的住户。

“你……你也……”梅延凯看到我,脸色更加苍白,好像见了鬼似的,瞪着双眼,颤抖着手指着我,愣是说不全一句话。

我一边拉着东方天煞,一边推着这个老男人上楼梯,小声劝说道:“有什么事出去说吧!”

这两个男人要是在地下室打起来,不用等到明天,我就会成为小区里老少通吃的婬人了!

此时地下室已经有几个房间传出类似呓语的抱怨声,我不得不催促他们加快脚步。

走到小区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我才开口指责这个动不动就发出雷吼的男人:“拜托你打雷也要看时间看地点好不好?我还打算在穷人小区住下去的,你想害死我呀?”

“对不起,小爱,你别生气。”雷公突然态度大变,温柔地模着我的头道歉,但下一秒,他又指着梅延凯叫道:“我就是看他不爽!这只老狐狸我老早就看他不爽了,原以为无缘无故看一个老头不爽是我的性格出了问题,看来是有原因的!”

“我也看你不爽很多年了!”梅延凯这会儿也扯开嗓门跟他对骂起来:“第一次见到你这死小孩心里就不舒服,原来也是有原因的!一个男人半夜三更出入一个清白女孩的房间,难怪我那么讨厌你!”

清白?我没听错吧?昨天还嫌我的血不干净的人,现在居然说我是清白女孩?是他说错词了吗?

我错愕地瞅着这个酷似九十年代明星的俊老头,他竟扭头对我笑了,就像他看着梅紫芸时的笑一样!

要发生什么事了吗?要地震了吗?还是陨石要撞地球了?还是上天怜悯我这么多年没有得到他给予的父爱,现在让他施舍一个微笑给我?

看着他脸上亲切的微笑,我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口水,想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想扬起嘴角回他一个微笑,想告诉他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难以克制无形的血缘关系……

不料一双大手突然挡住我的视线,我的脸瞬时被转向一张石膏脸,东方天煞冷漠地说道:“别对这老狐狸笑!他不配看到你笑!”

我冲他挤眉毛,示意他放手,他却顽固地阻在我和梅延凯之间,我不得不拽他回小区里,低声警告他:“呆在这里不许出来!否则让势利眼知道你半夜还呆在穷人小区,你以后都没有机会踏入这里半步!”

“小爱……”东方天煞皱着脸为难地瞅着我,轻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他是我爸爸,怎么可能会害我呢?”反驳的话刚月兑口而出,我就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梅延凯根本不知道我就是他的女儿呀!

如果他真的爱过我妈妈,他应该能看得出我和我妈妈眉目间的相似啊!如果当年他真的和我妈妈在那间地下室同居过,他现在看到我也住在那个房间,至少应该推断出我就是他26年来没有承认的女儿吧?为什么他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呢?难道妈妈所说的那个深爱她的、富有责任感的男人其实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杜撰?

脑中浮现自相矛盾的问题,我不自觉地拧起眉头,突然又害怕去面对梅延凯,害怕他即使是我的爸爸,也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

“好吧,想跟他说什么问什么,尽管去吧,我会在这儿看着你,如果你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过去。”东方天煞轻抚我的头发,精雕细琢的脸上盈满令人心动的温柔,仿佛连夜色都要被他融掉。

有一瞬间,我甚至要把他当成南宫成武,当成那个98.22%可能成为我未来另一半的男人,但他白皙的肤色和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却提醒着我:这不是十年来一直支持我爱护我的南宫成武。

梅馥爱你这个贪吃鬼,居然幻想脚踏两船,居然妄想鱼和熊掌通吃!真是太不厚道了!

我忍不住狠狠捏了自己的脸颊一把,暗骂自己。

像东方天煞这种来路不明、城府未知的怪物,最多只能从敌人进化为朋友,怎能跟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哈佛心脏科医生相提并论呀!

我摇头试图甩掉东方天煞留在在我脑中的影像,加快步子走出小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见那位和我有着浓厚血缘关系的长辈了!

梅延凯挑了个远离路灯的角落,仰头望着天空发呆,暗淡的夜空只有零零散散几颗星星在闪动,月亮也没出来,我左右想象不出他的视线里有什么样的画面足够浪漫唯美到令他发呆那么久。

我静静地走过去,望着他的侧影突然觉得他是那么孤独。

“27年前的夜空比现在干净多了!”梅延凯扭头向我投来暖暖的微笑,又望向天空,自言自语道:“近几年P市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好,污染也越来越严重了,就像有些人的心一样。”

像哪些人的心?我心里一怔,回想他在生日派对上自称是专一的男人,可他却26年没有来找过我和妈妈,今夜他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穷人小区住的都是些社会中下层的人,您在这里有认识的朋友吗?”我装作满不在乎地问道,目光却忍不住停留在他脸上,希望他给我肯定的答案。

可惜,梅延凯摇头了:“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就晃悠到这儿来了。”

啥?搞半天,原来只是瞎晃悠?!真是瞎了我的人眼!害我满心欢喜地想象幻想那些重逢的浪漫画面,原来他压根就不是专程来找我和妈妈的!

这等没心没肺的男人怎么可能生出我这样一个有血有肉有理想有追求的女儿呢?

在我克制不住怒火想抡起拳头打人之前,我赶紧转移话题问道:“紫芸怎么样了?她还好吧?”

“她休息几天就好了,多亏你把她从大火里救出来之前给她及时止血,成武说你的紧急止血做得很到位,要不然即使后来给她输血也不一定能救回……”梅延凯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而且多到每句话都是在夸赞我。

他说的每个字都那么动听,瞬间浇熄我方才燃起的怒火,就连标点符号的停顿时,他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都令我心思荡漾,这种飘然兴奋的心情只有从小得不到父亲的爱与鼓励的孩子能够体会。

“其实我想跟你道谢和……”梅延凯又说道,我忍不住激奋的心情打断他:“这是我应该的!”

不管怎样,一个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爸爸,一个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呀!

“不,要是换了别人,即使是个男性也未必会这么不顾生命去救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这么强悍的女性……”说到这里,我的心思完全聚在谁是他眼里第一强悍的女性的问题上,这位英俊的老男人却忽然垂下眼,难为情地摇头:“之前我对你的态度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其实还想跟你道歉……”

“呃?不用不用,不需要道歉!”我慌忙摆手,父母从来不需要向儿女道歉的,何况他刚刚对我几番赞美完全可以抵消过去对我的冷眼、忽视和讽刺了!

“很抱歉,其实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瓜葛,只是因为你长得像我一个旧识,我之前那样待你,你不但没有记恨,反而输血救……”梅延凯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他那句旧识激起了我心中沉积多年的酸苦。

他终于认出来了吗?他终于要承认我是他多年未见的女儿了吗?

我竖耳倾听,想从他的话中捕捉到“女儿”两个字,却听到他说:“我过去的想法是错误的,其实漂亮的女人也有靠谱的。”

啥?这就是他的结论吗?

脑门猛冲上一股火气,尼马!说半天说到天都亮了,站得我脚都酸了,听得我心都飞起来了,他就光得出这么一句皮蛋结论!

我转身背对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呼出,再深吸口气,再慢慢呼出,淡定,要淡定,千万不能在人家赞美我靠谱之后动粗啊!何况这个“人家”还是我的亲爸爸呢!

纠结于梅延凯那句不咸不淡的话时,天色已微亮,无意间瞅见小区那面墙后面的高大身影,我才想起有个男人在那里陪我站了好几个小时,心中顿生歉意,可是我还没问出梅延凯对我和妈妈的看法,又不甘心现在就跟他说再见。

我回转身对这位英俊的老男人虚虚一笑,忐忑地问道:“您那位旧识现在怎么样了?”

梅延凯表情一僵,尴尬地回避我的视线,摆摆手转过身去:“我该回去给芸芸做早餐了,保姆做的她吃不太习惯呢!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久,再见。”

“再……见。”我呆呆地看着他骤然离开的背影,回味他最后说的话,心里顿生醋意,却只能无奈地任他回去。

毕竟梅紫芸才是他和深爱的女人生下的,我只是个前女友或者连前女友都不是的女人的私生女而已,他甚至连提都不愿提起我妈妈……

黯然踱回小区,不期然撞见势利眼提着菜篮子走出来,我着慌地瞟向东方天煞原来站的地方,还好他不在那里了。

两条人字拖在我跟前站定,这个尖刻的女房东劈头就质问道:“死丫头,一大早在这里干什么勾当?又去哪里闯祸了?招蜂引蝶是吧?”

我顿时有种当场昏厥的冲动,但为了赶紧找到东方天煞并把他送走,我还是勉强支撑着回道:“我跑步去了。”

精明的势利眼目光自上而下扫了我一身,狐疑问道:“跑步?怎么没有流汗?”

“擦、擦了!”我心虚地回道,隐隐觉得脊梁骨有一行冰凉的汗从后背一直往下滑。

“擦了?”这个多疑的女人仍有些怀疑。

“嗯,我得回去换一身衣服。”丢下借口,我赶紧从她跟前逃走,再跟她掰下去,难保被她套出方圆百里之内东方天煞和梅延凯两个男性!

如果让她知道我昨夜看着一个男人给我洗衣服,还跟另一个至今还未承认我是他女儿的男人站在小区门外聊了大半夜,我必然躲不过一顿大批斗,最后被驱逐出穷人小区!

想着这些惊悚的画面,我加快脚步急匆匆朝地下室的楼梯奔去,就在我抬脚踏下第一个阶梯时,背后突然传来势利眼的一声厉喝:“站住!”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难道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么?

在势利眼的字典里,但凡涉及到金钱和人命的问题都是大问题,当然其中也包括且不限于与此二者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因素。

比如某个成年男子半夜为我洗了特殊时期的贴身衣裤这种敏感事件,又比如我在离路灯较远的昏暗角落跟一个无论外貌和资产都能与养小情人的花边新闻沾边的老男人聊到天亮。

这两者都可以让这个单身二十多年、并且处于更年期状态的女人联想到风花雪月的婬luan画面,然后延伸到未婚先孕,最后便是关系到一条小生命的问题了!

过去没有妈妈的10年里,无论在势利眼面前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误,只要我一个微笑,就能令我幸免于难。

于是,这一刻我竭尽所能地展现出自认为最倾国最倾城的笑容,回头一看,穿人字拖的那位却以她丰姿犹存的S型侧面对着我,她此刻如钟馗再世的面目也不是冲着我,而是对着穷人小区外面那条街的某个未知的生物。

我急匆匆扫了地下室楼梯的方向一眼,没有发现东方天煞的身影,便决定先满足此刻滋生的强烈的好奇心。

自记事以来,势利眼只对三种人凶,一是熟识的人,二是欠债的人,三是受制于第一种人的人。

她不可能大清早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吼“站住”,绝对不可能!

我轻手轻脚走回小区门口,却见势利眼突然踩着人字拖奔上街,一面大喊着:“还想跑?给我站住!找死?”

莫非是第二种人?

一看她的踪影消失,我也跟着飞跑出去,但刚拐出小区门口,我就被眼见的人震住了——是梅延凯!她喊着站住的人竟然是梅延凯!她不是说过不认识我爸爸么?她怎么会认识他?

我贴着小区的围墙往外挪步,想接近点好听清他们的对话,意外出现在我肩上的大手却阻止了我前进的脚步。

“小爱,别过去!”一个温柔的嗓音在我耳边提醒道,身后的庞大身躯旋即挡到我跟前,作势要把我拉向地下室的楼梯方向。

“你还没走啊?”我蹙眉问道,脚步跟着他的拉力往小区里退,却离势利眼和梅延凯越来越远了,我压低声音急叫道:“别拉我啊!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快放手啦!”

石膏脸回眸冲我柔柔一笑,特意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偷听要是像你走那么近会被发现的。”

“可是他们原来是认识的,她骗我,她骗了我……”我撅着嘴,委屈地重复着,眼泪止不住溢出眼眶。

自从16岁那年,妈妈在医院里失踪后,势利眼就从我爸爸的大学同学变成只见过我爸爸几次背影的生人,这会儿他们又好像变成熟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也骗了我。”石膏脸轻声哄着,一手轻抚在我头上,一手拿着他的大屏手机,拇指快速点摁着屏幕,不到几秒钟就把手机摆到我跟前,笑问:“这样听他们说话是不是比较安全点呢?”

“嗯嗯!”我狠狠地点头,贴过去和他一起看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角度是小区门口360度的场景,监控器应该就在小区的围墙上。

令我意外的是,石膏脸的手机竟能轻易看到小区里不知何时安装上的监控录像,这让我产生随时随地被监视的恐慌感,但这种恐慌眼下显然没有录像中那两个人的对话重要。

女房东愤怒地扯住梅延凯的衣服,后者眼睛瞪得巨大,被惊讶和恐慌的恶鬼缠住了似的,极力想挣月兑却又被吼住了——

“你终于肯死回来看一眼了吗?”势利眼紧紧捏住梅延凯的手臂,尽管她的手不能完全包住他的手臂,身高上她也是弱势,她的气势却丝毫不输给这个高她一个头的男人。

然而,我最关心的并不是势利眼问了什么,而是梅延凯的反应和回答。

他眼里的惊讶渐渐消去,恐慌也渐渐被愤怒取代,他局促地叫道:“我只是刚好经过而已!”

“刚好经过?26年了!看着你回P市,看着你风光,看着你带个孩子回来,看着你在媒体面前大秀父女情深……”监控里,势利眼每控诉一句就往他胸口上砸一个拳头,这样的攻击对梅延凯显然不痛不痒,却令她自己掉眼泪,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从手机里传来的啜泣声也能判断她此刻正在哭。

我越看越不明白,从势利眼对他的态度看来,好像他是她的旧情人的可能性居多,但他拥有那条项链戒指却也是事实啊!

梅延凯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丽妍,别这样,你知道我一直当你是很好的同学……”

“哼!当她是同学还叫得那么亲热?”我忍不住抱怨道,但梅延凯的反应还不是最令我意外的,势利眼竟主动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从监控摄像头的角度只能看到势利眼的背影,虽然不能看清他们的动作,但光用想象和联想就能猜到他们在接吻!

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我把手机丢给东方天煞,径直冲向小区门口。

“小爱,别冲动!”东方天煞又从后面捞住我的腰,不废吹灰之力就把我抱回楼里面。

“放开我!我要找她理论!她怎么可以亲他?他居然也不反抗!”我挣扎着质问道:“难道你们男人都是来者不拒吗?只要是雌性动物贴上来都不会推开吗?”

“你吃醋了?”东方天煞按住我肩膀,笑问道:“妍阿姨吻的是老狐狸,又不是我,你为什么吃醋呢?”

“我是在替我妈吃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猛推开他,摆月兑不了箍在腰间的手臂令我更加恼火,扯开嗓门就喊起来:“难道你要我看着他们继续激情发展下去吗?就算他们跟我没有关系,我也绝不允许这种不可原谅的奸情持续!”

“小爱,你冷静点!”东方天煞试图以他好听的温柔嗓音安抚我,但这一招在这种火烧眉头的情况下根本行不通,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子女都不可能放任自己的爸爸给妈妈戴绿帽子,更何况这个爸爸还是被期待、被期盼、被寄托了无限爱与希望的男人!

等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原来不过是个处处留情的花心老!这种事放到任何一个有思想的生物身上,都难以令人平静!

“冷静个皮蛋!让我去淋他们一桶狗血!我要骂得他们无地自容!不过在那之前我要……”我抬手粗鲁地拉扯脖子的项链,对这条所谓的定情信物越来越从心底里滋生厌恶。

“别这样,小爱,让我来帮你!”跟前的男人轻握住我的手腕拉到他身后,双手绕过我的肩膀从我脖子后面解下了项链,顺手又放进他自己兜里,一面向我解释道:“先放在我这儿保存着,你随时可以找我要回去。”

“我不要了!”我果断说道,耳朵却注意着他手机里的监控声音——没有!没有任何声响!他们还在接吻中!

我气极败坏地斥责道:“你还不放开我吗?难道要看着他们亲到明天天亮才爽吗?”

“你自己看看。”东方天煞把他的手机摆到我跟前,轻笑道:“看不出妍阿姨力气原来这么大呢!”

“什么?”我皱眉瞟了他一眼,目光转回手机屏幕上,差点被画面里的情节震废了五脏六腑——梅延凯双手搭在势利眼肩上,显然是在推拒她、排斥她,但后者强悍的双臂却紧紧绕在他脖子上,像一把结实的缆绳,怎么扯也扯不开。

我全身血液都被点着了,心里突然对一直以来视为妈妈的女房东涌出一股强烈的怨恨,过去她口口声声称我妈妈为姐妹,还祝福她的爱情,原来在面对自己的爱时竟是那么自私!自私到无视别人二十多年的等待,无视一个视她如亲妈的后辈的心理承受能力!

如果妈妈在这里看到这一幕,她会怎么想?以她的性格岂不是要默默离开,找个深海去跳?

正忧虑着,身上的束缚突然抽开,东方天煞苦笑着对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也看不下去了。”

“耽误事!”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迈开长腿冲杀出去。

当我跑出小区冲向那对连体婴时,他们依旧忘我地办着事,如果不是我过去扯开势利眼,他们也许真的会吻到地球变成方的!

这两个不知羞和耻为何物的家伙,一个抛开友情,一个抛弃责任,徘徊在道德和伦理的无间道,做着世人所不耻的勾当,现在正是他们接受道德审判的时刻!

“你们……”我双手指着他们的鼻子,一肚子的责骂、谩骂、辱骂膨胀到喉咙口,却被眼睛所见的意外画面震撼了——

接吻能吻到鼻子流血么?也许能,不排除血压增高、毛细血管破裂的可能!

接吻能吻到上下唇皆出血么?也许也能,不排除多年不见,情涌欲涨,不顾疼痛!

但是,接吻还能让下巴出现牙印么?再怎么失控也不会把下巴当成嘴唇进行咬吻吧?

明明只是一个吻,为何男方的鼻、口、下巴全是惊人的血红,俨然刚刚遭受重型拳击似的?为何女方的嘴巴和牙齿都沾着血,像刚享用完美餐的吸血鬼?这个吻究竟惊心动魄到何种地步啊?

势利眼对我的出现深感意外,胸口还因刚刚办的那件事而剧烈起伏着,目光僵直地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钟,又机械地转向梅延凯,后者尴尬地瞟了我一眼,又愤怒地瞪往情绪同样激亢的女房东。

这显然不像刚接完吻的两个人!

心里徒然得出这个结论,我无措地咬着手指,眼前这幅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画面实在令人无从推论。

“滚!我今天不想搞出人命!给我滚!”势利眼突然大声吼起来。

一个“出”字,她的口水几乎喷到对面那位半张脸都是血的可怜男人脸上。

“你疯了?一见面就咬人,你是被那个女人传染了吗?都变得不正常了?”梅延凯狼狈地擦掉嘴巴附近的血和口水,沉声怒斥道。

“我就是高兴咬你,怎样?那个不正常的女人曾经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却在外面生了只小狐狸回来,方佳倩真是吃错药了……”势利眼失声控诉道,激动地挥舞着双臂,还好我从后面抱住她,才阻止她上前去抓破梅延凯的脸。

只觉得环在她身前的手臂突然有几滴液体着落,温热的液体滴在我手臂那片烧伤的伤口上,一丝丝轻微的刺痛渗进每一个毛孔——她、哭了!

“不要跟我提那个女人的名字!就当我从来没见过她!我找路边的一条母狗母猫母驴,也不会找她那样的!下辈子如果还遇到她,我宁愿当一坨屎,也不做男人!那种女人……”梅延凯也突然提高音量,性情大变,就像在他的生日派对上见到我时一样,一脸的嫌恶,双眼也被愤怒的情绪逼红,仿佛他提到的那个女人令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似的。

可是他厌恶到极点的那个女人却和她的女儿等了他16年,含辛茹苦单独把女儿养大,放弃了无数优秀男人的追求,放弃各种高档的别墅、优越的生活、尊贵的名分,只为了等他回来,原来这些在他看来是那么一文不值,连一坨屎都比不上!

“不要再说了!你走啊!”我咬牙喊道,双臂抱紧势利眼,把头埋进她的后背,害怕自己失了控,像她一样冲上去咬梅延凯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梅延凯没有再说话,每一步都使劲踩着柏油路面,气鼓鼓地离开了,但他对我妈妈的每一句诽谤却还在耳边重播着。

心里仿佛有一根带线的针穿过,经过金属的钻痛之后,线的扯痛还在无限地持续……

待他走远了,拐弯了,再也看不到了,我才机械地松开势利眼激动悲愤的身子问她:“你一早就知道他在P市了对吧?你一早就知道他不想来认我和妈妈对吧?你一早就知道了……”

明知道会得到肯定的回复,我还是一个劲地问着傻傻的问题,眼泪却像拧开的水龙头直泄而下。

“死丫头,你16岁之前你妈既扮演妈妈的角色,又充当爸爸的角色,你16岁之后,我又当妈又当爸的待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势利眼干净利落地擦掉一把眼泪,双手叉腰质问道:“啊?有什么不满就直说!”

“没……”我纠结地摇摇头,原本盈满眼眶的泪水被她逼问得凝住了。

这位伶牙俐齿的女房东又趁势说道:“那你还要那个臭男人干嘛?他跟街上随便一抓的50岁老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跟你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吗?”

或许表面上梅延凯跟那些50岁的陌生老头没什么区别,但我身体里确实流着他的血,我跟梅紫芸一样也是他的女儿,看到他对梅紫芸好的时候,我那颗仍以每分钟70下跳动的心也会渴望得到同样的父爱啊!

“你的人生当中,有没有一件衣服,或者一样东西,即使它残破不堪,周围的人都劝你扔掉,你却宁可花心思去修补,哪怕修补得不堪入目,却还是不愿意丢弃?”我傻傻地问道,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说了些什么。

势利眼被我这个富有深度的问题问傻了,半天才回神厉吼道:“死丫头,你一大早作什么散文、装什么深沉?还没问你、那根柱子怎么大清早从我们穷人小区走出去呢!真是好大的豹子胆!没经过我同意就在你房间过夜了是吗?老实交代!”

“啊!没有!”我条件反射地否认掉,心里却忍不住惦记我的手机,昨夜他强盗似的霸占我的手机接听了一个陌生电话,之后就一直没把手机还给我!那可是恶魔工作室赚钱的必备工具啊,这个臭石膏脸回去也不把手机还给我!

“难道他会在其他人的房间过夜?”势利眼拧紧柳叶眉,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这、这个……我真不知道,他又没向我报告,呵呵呵……”我扯出一脸倾国倾城的微笑,希望侥幸逃过她的怀疑。

不料,势利眼突然黑下脸:“你以为你的微笑很迷人吗?”

呃?这个迷不迷人就见仁见智了,但这么多年我都是用这个方法制服她的,难道今天不见效了?

我收起虚假的笑容,忐忑地瞅着她,心里不由得埋怨石膏脸大摇大摆地离开害我陷入困境。

“他在P市的事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只是我一想起要陈述这样的结果就忍不住替你难过……”澄清到这里,向来强悍的女房东突然哽咽起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揽住我的肩膀说道:“不要总是对我笑,要是难过,想哭就哭吧!”

“对不起。”我难为情地坦承道:“其实……刚才我误以为你吻了他,我还以为你们俩背着我妈妈那个……”

坦白的内容还没说完,势利眼的脸色已从粉红变成白色,又转为黑色,目光更是凶险得吓人,就差直接伸手过来掐住我的脖子,然后“咔吧”一声拧断了。

我赶紧拥住她,奉承道:“我是开玩笑的啦!整个星球、整个太阳系、整个宇宙,就你对我最好了,我亲妈都没有你对我这么好!”

爸爸也没对我好过……

心里飘过这句话,我的眼眶又经不住恼人的心酸湿润了,但我知道这位女房东的难过绝不比我轻。

她是妈妈的大学同学,看着妈妈和爸爸恋爱、同居、生下我,又待我如亲生女儿,这26年,她对我那位不负责任的父亲同样寄托了无限的期待和希望。

现在希望破灭,她一定比我还难受。

“哼!既然知道我对你好,还在我面前装坚强做什么?还不给我哭?”女房东把我推离她身前,瞪着我提出无理要求。

噢迈嘎!21世纪的今天任何新闻都不新鲜了,但也没见有逼人家哭的呀!

脑中骤然闪过自己在P市中心小学逼某个可怜的小男孩哭的情景,我忽然发现自己竟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原本遗传了妈妈温柔性格的我,跟了势利眼这么多年,早已被她染成恶劣的坏脾气了。

“又没什么好难过的,干嘛为一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又花心又坏的老男人掉眼泪啊?”我撅着嘴不屑地抨击道,心里却已经忍不住在淌泪,但我的眼泪不能让势利眼看到,在她面前坚强了那么多年,再多这一次也不为过。

“哼,死丫头!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好了!”势利眼深深地瞅了我一眼,没瞅出我心里的情绪,她又发牢骚道:“我今天算是看破红尘了,男人没一个可信的!还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小区可靠,永远不会背弃我!”

“嗯嗯!就是就是!”我强扯着笑脸附和,心里还是忍不住去回想梅延凯说过的话,忍不住一阵阵酸涩的苦水在心中翻腾。

我假装嗅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皱眉借口要换掉身上的衣服才从她眼皮底下溜走。

忍住!继续忍住!千万不能在势利眼面前哭,否则她一定会比我哭得更厉害,到时候穷人小区就会发生百年难见的大水灾,我还是回去一头扎进枕头里,自各儿当悲情剧的主角好了。

刚走几步,目光如炬的女房东又尖叫起来:“死丫头!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啊!没事没事!测试的防晒霜忘了擦掉!”我迅速遮抱着手臂以火箭的速度冲向地下室。

噢迈嘎!防晒霜?一大早用防晒霜?没打草稿的谎言真是说不得呀!很快就会被揭穿的!

我火速从衣柜里翻出冬天戴的手套,但这手套显然太短了,盖住了皮肤完好的手掌,却没有盖住受伤的前臂。

愁眉不展之际,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瞄见桌上一个分外眼熟的长方形物体——石膏脸居然大发慈悲把手机还给我了?

没有时间多想,拿起手机的第一反应就是发短信向南宫成武求救。

“救命啊!势利眼发现我手臂的伤了!给我带条长手套来吧!”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速摁着,我直接按了快捷发送,转眼又被桌上的纸条勾去了注意力——是刚刚压在手机下面的。

上面用端正的楷体字写着:别难过,我会帮你报仇的。

报仇?报什么仇?向谁报仇?

我瞬间懵了,纸条应该是东方天煞留下的,他又把什么人当成我的仇人了?

正想打电话给这个无故给我定位仇人的男人,这时却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小爱爱,你看我带什么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我打开一条门缝时,毫无预警地传进来。

刚发信息不到十秒钟就来了,莫非他是坐飞天神毯过来的?

我不安地打开门,只见这位心脏科医生身上仍披着白大褂,似乎刚从医院出来,来不及月兑下工作服。

“你……”怎么这么神速?

后面的话还未问出口,南宫成武就抖着一对剑眉,笑嘻嘻地钻进屋来,一边拆着一个又长又扁的纸盒,一边又开始不知疲倦地碎碎念:“昨天你美妙的身影刚走出我的视线,就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复杂的手术,我在手术间歇的时候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没有接听呢?”

啊?天大的冤枉啊!昨天手机虽然一直放在东方天煞身上,但并没有铃音发出呀!难道又被东方天煞那个卑鄙男人做了手脚?

我赶紧翻找手机里的黑名单——不止南宫成武一个号码,还有另一个陌生号码!

不管是谁,先清空了再说!我惶恐地摁下“确定”清空了黑名单,南宫成武这时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呼一声把长纸盒丢到桌上,长臂紧紧捉住我的双肩,灼热的视线直穿进我的瞳孔里。

他无比委屈地抱怨道:“你不知道我联系不上你有多么着急,你不知道我多么害怕臭脾气单独跟你在一起,我真想丢下手术刀跑出来找你,可是我又担心你觉得我不务正业,所以让我老爸帮我打电话,结果……”

呃!昨晚的电话原来是南宫叔叔,那个被拉黑的陌生号码应该就是他了,可是昨晚石膏脸那么残暴地骂他老人家,他现在会不会蹲在某个角落抽着闷烟呢?

然而,心脏科医生的郁闷远不止为他爸爸抱怨,他还打算以史记的篇幅描述他的无限忧愤,我不得不残忍地打断他,指着他放回桌上的纸盒说道:“先套上那个吧……”

“套什么套?住手!你们要做什么勾当?”一个暴戾的声音从地下室的走廊传来,未见其人,已被其声震耳欲聋!

是石膏脸无疑!他不是回去了么?怎么又来了?这么早发出如此这般雷吼,难道他想让我成为地下室那些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可以睡懒觉的上班族们群起围攻的对象么?

“噢!小爱爱!”南宫成武夸张地叫起来:“为什么他总是这样阴魂不散呢?他每次出现在你方圆十米之内,我这颗时时刻刻为你跳动的心脏就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我真该直接跟梅叔叔提亲,让这家伙永远死了心才好!”

向梅延凯提亲?呵!他连我是他女儿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承认,还去跟他提什么皮蛋亲呀?

心里仿佛被一把钝刀磨过,火辣辣地痛点慢慢渗出催人心酸的血,我沉声说道:“别提他了!我没有爸爸!”

见我脸色一变,敏感的心脏科医生即刻会意地打住,漂亮深邃的眼眸里装满真诚的关切,他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将我整个身子纳入他宽大的怀里,以微小到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安抚道:“好好好,不提他了。”

这位体贴的心脏科医生和我总有一种毋需多言的默契,简单一个动作就能让我感伤不安的心平静下来,然而平静的时刻总是美好而短暂的——

“变态色医生放开你的脏手!”一声雷吼,门口赫然站着一樽完美雕像般的男性身躯,东方天煞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俨然梦幻中的白马王子出现在我们跟前,可惜他原本白皙的俊脸此时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阴沉沉的,杀气很快就充塞了整个房间!

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发生流血事件,唯独穷人小区不行,因为此刻即将发生冲突的两个男人都是冲着我来的,由此产生的一切共公财产损失都将由我个人负责,并且,哪怕他们踩死一只小强,我的房租也必涨无疑!

可是,那个期待了26年、寄托了26年希望的爸爸从梦想变成幻想,最终演变成一个不能说出去的笑话,我守着这个传说中曾经充满爱的地下室小房间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如果想打架就出去打,不要破坏这里的东西,这些都是势利眼的心血。”我强装淡定地推开南宫成武,扭头望向屋里其他地方,目之所及却都是一件件勾起心酸回忆的家具。

过去妈妈曾那么动情地描述大学毕业时,爸爸如何献殷勤帮她搬家、替她做牛做马,每一件他碰触过的家具都有一个美好的细节回忆,都充满浪漫气息,可惜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

“嗨,别生气嘛,小爱爱!我可不像臭脾气那么喜欢暴力,我是个职业医生,向来以慈悲为怀,怎么会随意出拳头呢?”南宫成武轻握住我的手,轻柔地把我拉进他怀里,双手亲昵地绕过我腰侧,在我跟前拆开长纸盒。

里面装的果然是一对长手套,神秘的黑色、性感的蕾丝、可以提到手臂的长度,无论外观和功能都满足我的要求!这个全能的哈佛心脏科医生实在是万里挑一的体贴男人啊!

然而,考虑到门口那头随时可能爆发的猛禽,我还是尽量压低声音对南宫成武说:“谢谢你!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这么早很难找到卖手套的店吧?”

“这是我昨天就买好的,早就想拿来给你了,但是医院一直走不开,所以拖到现在才过来。来,我给你戴上。”说着,南宫成武就拉起我的右手细心地套上。

看着他小心翼翼为我的左手穿戴手套,我疑问道:“你不是因为收到我的求救短信才来的?”

“短信?没有啊!”剑眉惊蹙成一条线,我即刻拿起手机翻出短信给他看。

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收件人,分明是南宫成武,但后面的11位数却左看右看都不太像他的号码。

“这不是我的号码……”南宫成武狐疑地瞅着我:“你什么时候储存了这个号码在我的名下?”

我呆滞地摇头,脑中没有半点印象,扭头望向门口那根柱子,从刚才散发出杀气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说话,半眯着眼瞅着这边,脸上尽是没睡醒似的懒洋洋的神情,丝毫不像刚刚咆哮过的猛禽。

被我瞅了几秒钟,东方天煞才慢慢抬起长腿走进来,精雕的俊脸上出现一抹淡然的微笑:“是我的号码。”

“你?是你把号码用南宫的名字储存在我手机里的?”我狠狠地倒抽了口气,继而想到求救短信最终的接收者其实就是他,而他此时之所以站在这里,应该是带了长手套来的!

东方天煞高大的身躯站到我跟前,垂首无比坦白地说道:“没错,这样我才能知道你跟色医生之间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

“变态臭脾气!你侵犯了小爱爱的**权!我要告你!”南宫成武即刻怒跳起来,挥起拳头就要砸到石膏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我以女娲补天的绝美姿势伸展全身,高抬手包住心脏科医生的拳头,即时制止道:“别在这儿打!”

难得我一皱眉,南宫成武就识趣地收手,但看东方天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骷髅不怕飞禽啄的反应,却令我忍不住想把南宫的拳头放回他脸上。

他不屑地瞟了南宫成武一眼,懒懒地对空气说道:“我只是检查我的未婚妻的忠诚度,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吧?”

噢迈嘎!又是未婚妻!这个男人难道就没有别的台词可以杜撰了吗?更严重的是,他那副慵懒的模样反而令他陈述的话更像事实,比他咆哮时的爆发状态更具杀伤力!

与此同时,我分明感受到包在我双掌之下的拳头捏得指关节更加凌厉,这位向来善良正派的心脏科医生突然露出凶狠残酷的一面实在大出我所料,整间窄小的地下室即刻被战火爆发前的硝烟味充斥。

我使劲全身力气推开挑衅的石膏脸,一面将他推出门外远离战场,一面回头暗示南宫成武呆在屋里。

门一带上,我就低声警告石膏脸:“不许你乱说!不许跟南宫打架!以后也不许碰我的手机!没事不许来穷人小区找我!不许……”

石膏脸微扬起唇角,狭眸闪烁着柔柔的无害的微笑打断我的话:“这么多不许,那我是不是至少可以跟你提一个要求呢?我要你把这对手套月兑下来,行吗?”

“凭什么?这是南宫专门给我买的,而且样式我也很喜欢!”我果断拒绝他的无理要求,但很快我就后悔了——

这个男人不但听不懂什么叫拒绝,更不知道什么叫做自主选择权,又以他那虚假的温柔嗓音说出霸道的要求:“月兑掉!”

“不月兑!”我气愤地瞪视他装温柔的笑脸,想继续将他推到楼梯口,不料他突然反抓住我双肩,庞大的躯体硬生生将我压在门外的墙上。

“不月兑?想做肺活量测试吗?”柔柔的疑问却夹带着明显的威胁,石膏脸又恬不知耻地贴过来,温热的气息瞬间令我周身的温度上升好几度,原本清爽凉快的早晨被他恶劣的举动严重破坏了!

“不月兑不月兑不月兑!我就是不……”我慌乱地尖叫着,推着他越压越紧的胸膛,却被耳边突然传来的阵阵吵杂声唬住了——好像是开门声,又好像是月兑鞋走路的声音,又好似还有微小的抱怨。

今天是周日——几乎整个地下室的上班族都在家的日子!也就是说:如果我在这里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亲亲我我,过去被我拒绝过的那些同龄人必将露出骂人不留嘴的鄙夷嘴脸和杀人不眨眼的凶残面目……

我无奈地瞟向眼前的擎天柱,低声承诺道:“我月兑,但是要出去再月兑。”

石膏脸闻言,即刻咧嘴露出胜利的微笑,大手迅速包住我的手,在地下室每个房间的游魂跑出来之前,我们跑离了住宅楼,直接冲出小区。

“你带长手套来了吗?如果没带,我月兑下来之后被势利眼看到就……”我瞅着一身白色休闲装的衣服架子问道,只见他伸手钻进口袋里,掏了几秒钟才慢慢拉出一条黑色薄透的蕾丝手套。

这、这手套无论颜色还是花式都和南宫成武套在我手臂上的一模一样嘛,换下来有意思吗?

我撅着嘴来回指着两对手套,不爽到了极点,东方天煞却固执地要求道:“你月兑吧。”

“根本就是同一款嘛!为什么还要我月兑?你的这一对我留着明天戴不就好了?”我想采取折中的方式,毕竟手上这对是体贴的心脏科医生亲自送来为我戴上的,如果就这么月兑下来,他敏感的心一定会遭受前所未有的伤害!

“不一样。”石膏脸撅着鼻孔,不屑地瞅着我手臂上的这对完全一样的手套,冠冕堂皇地说道:“那是被他那双猥琐的脏手碰过的手套,本身已经失去纯洁的性质,如果套在你手上,只会贬低你的个人价值和形象。”

“谬论!哼!”我撇开脸,脑中极力构思如何摆月兑他的纠缠,跑回地下室显然不够理智,如果他在小区住户面前对我做出什么不齿的举动,那将对我造成难以估模的损失!可又没有其他去处……

石膏脸见我态度急转直下,又扣住我的手腕诡异地问道:“想不想反悔?”

What?还有给机会反悔的?莫不是有什么严重的阴谋吧?

“你……想说什么?”我戒备地抽回手,眼珠迅速滚了半圈朝小区里头瞧了一眼,似乎还算平静。

“如果测试一下肺活量,我可以考虑不逼你换下手套。”石膏脸说出卑鄙的条件后,脸上却笑得比耶稣还慈善。

“呸!我才不要!我为什么要受你威胁和摆布?”我厉声抗议道,但目光接触到他脸上僵硬的微笑时,我所有的勇气马上像化作水蒸气升到万米高空。

东方天煞身上总有一股难以琢磨的魔力,像海蜇的触须,随时释放出毒液麻痹人的身心,明明想做想说的事,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的计划,却因他一个诡异的眼神、一个魔幻的微笑,变得心不由己。

“乖,不要踩我的底线!”石膏脸柔声说着,白皙的大掌轻抚上我早已发热发烫的脸颊,完美如艺术品般的脸颊顷刻贴下来,令人难以抗拒的磁性嗓音又窜入耳中:“你知道吗,小爱?我不喜欢色医生碰你,不喜欢他碰过的东西戴在你身上,不喜欢你接受他的任何东西,不喜欢你遇到困难第一时间找他,不喜欢你心里想着他,不喜欢你眼里望着他……总之,你跟他相关的任何事,我都不喜欢。”

啧啧啧!这个男人是在念散文吗?这番话如果用PH试纸测试,数值必定是一!他如此这般在意我,如此这般醋味十足,莫非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我了?

可是那位98。22%可能成为我未来另一半的男人怎么办?

脑中刚晃过南宫成武绝美的俊脸,一个清晰的呼唤就从小区里传出来:“小爱爱……”

这一声拯救性的叫唤刚传入耳中,腰间即刻横出一只大手紧紧箍住我的身子,另一只强有力的手臂轻易就把我的身体转了半圈。

“变态石膏脸!放开我!会被南宫看到的!不要这样!”我慌乱地低喊着,却无论怎么推拒跟前的结实胸膛也挣不开腰间的巨臂。

“你只要把他那对恶心的黑色蕾丝手套丢还给他,并告诉他以后不要再纠缠你了,我就放开你。”东方天煞压低声音提出“中肯”的建议,最后又邪恶地在我耳边吹了一丝热气,补充道:“而且我也不会当着他的面给你做肺活量测试。”

这、这显然是严重的威胁!最无耻的威胁!堂堂恶魔工作室CEO的言行怎能任由一介变态石膏脸左右?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我不……”刚要喊出拒绝,一个沮丧的声音就中断了我的话——

“小爱爱,也许我应该忽略所有的因素向梅叔叔提亲!一直放任你处在单身的状态,只会让你的身心离我越来越远。”南宫成武向来阳光的笑脸此刻被一层阴郁的忧伤笼罩,就连他英气十足的剑眉和性感的一字胡也毫无生气地垂下来,仿佛经受了世界上最心痛的背叛。

我知道,令这位万千女性追捧的心脏科医生伤怀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但此时此刻我也身不由己,东方天煞像一个毫无血性的雕像,紧紧将我禁锢在他怀里,同时又幸灾乐祸地望着南宫成武湿润了眼眶,泪湿了脸颊。

“不会那样的,南宫!”我急切地向他解释道:“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一直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但……”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找去梅叔叔!”南宫成武激动地叫道:“我要告诉他:你就是他的女儿,我就是立志要娶你的那个人!”

“别啊!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去……”我伸手想招回他,白大褂的身影却飞速跑向对街的黑色摩托车。

梅延凯压根就不打算承认我和妈妈的存在,即便让全中国十多亿人都跟他说我是他的女儿也是徒劳啊!

那一刻,我本该像离弦的箭,一箭飞过去,把冲动的心脏科医生推到墙上,然后给他一个世纪长吻,令他忘乎所以,从而阻止他去找梅延凯。

然而,我所有的语言都被卡在声带里,身体也被一种悲剧性的痛感锁定在原地,视线里的白大褂渐渐被透明的液体模糊了。

南宫成武要是知道梅延凯对我妈妈的评价,就不会去找他说明我的身份了,可是我怎么开口跟他说这么多年的等待原来只是个笑话呢?

“白痴医生站住!”东方天煞大喝一声,半眨眼的功夫就从我身边闪到黑色摩托车那里。

我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以东方天煞冲过去的气势以及他雷吼的声量,他绝不会心平气和地帮我阻止南宫成武。

“你等着!”南宫成武含怨带恨地回瞅他,发狠地丢下宣言:“等我见到梅叔叔,小爱爱就会永远属于我,无论你现在对她做什么或是肖想她什么,一切只是一颗空心的糖果,等糖果融掉,你嘴里只会剩下空气!”

“我没兴趣听你作比喻!你TM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瞎掺和!”东方天煞抓住已经坐上摩托车的男医生,一如既往地以他高分贝的音量吼道:“你根本不知道梅老狐狸对小爱的看法,你也不知道那只老东西对她的妈……”

“不要说了!不要说……”我机械地追过去,踮起脚尖捂住东方天煞的嘴,向他投去哀求的眼神。

闻言,完美的石膏脸浓眉间又折起深深的皱痕,动了动厚实的嘴唇,还是收回即将说出口的话,只是纠结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

他不知道这10年来我有多少次在南宫成武面前兴致勃勃地谈及我的伟大梦想,他也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南宫成武能够和我一同分享盼来的父爱,可是今天我才认识到:原来唐僧师徒四人取经最致命的不是永远见不到经书,而是在历尽九九八十一难之后见到经书时,才发现经书不若想象中那般神圣,而是金瓶梅之流的书。

倾尽所有精力期盼的爸爸并非传说中那般爱妻爱女爱家庭,这种心凉到冰点的刺痛有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没必要给一个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男人增加烦恼。

“臭脾气,不用你说,我什么都知道!”南宫成武捉住我的手,郑重要求道:“小爱爱,戴着你的项链戒指跟我一起去找你爸爸吧!”

“项链戒指……”我失神地模了一下空无一物的颈部,猛然想起项链在东方天煞那里,当我误以为梅延凯和女房东有关系时,我就决定不要那条项链了,在听到梅延凯偏激的评论妈妈之后,我便完全粉碎了认爹的心。

所谓的定情信物不过是毫无价值的回忆,只有我和妈妈才傻傻地把它当宝。

我偷偷和东方天煞对视了一眼,向他摇头,暗示他不要提项链的事,但敏感的心脏科医生一眼就发现我一直戴在身上的项链戒指不见了。

“你的项链呢?难道你不想……”南宫成武困惑地抓紧我的手腕,想把我拉过去,但与此同时,东方天煞扯住了我另一只手,霸道地吼断了他的疑问:“笨驴医生!难道你还不清醒吗?你以为你跟小爱结婚,我就会放手吗?”

受伤的左臂被东方天煞一拉,上面刚结的红痂好像被扯开了些缝隙,皮肤向我发出刺辣辣的微痛,但我分明感受到他的坚决,特别是我回头与他对视的一瞬,他狭眸里的执着令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这时,南宫成武突然松手的举动拉回我的注意力,他自信地说道:“我一个人去也能说服梅叔叔,到时我和小爱爱的关系将受到婚姻法的保护,你别再痴心妄想什么奇迹发生了!就像其他不自量力的男人一样,你最终只能看着小爱爱跟我在一起,无奈地扼腕,痛心地流泪!我也会成梅叔叔最满意的女婿……”

我无奈地望着他激进的样子,他似乎铁了心要去见梅延凯,可是梅延凯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就曾妄下结论说娶我的男人会遭遇背叛,今天又将我妈妈贬得一无是处,如果突然有人告诉他:我是他的女儿,我大概已经可以猜到他即将露出鄙夷和嘲讽的表情了!

“随便你!”东方天煞冷哼一声说道:“我估计梅老狐狸从今天起也不会有多少闲暇功夫听你的私生女传奇。”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我不安地转向东方天煞,想起他留在我房间的那张字条,他要为我报仇的对象难道就是梅延凯?

“我说过,让你掉眼泪的人要付出代价。”石膏脸低头温柔地看着我,一抹宠溺的微笑从他嘴角蔓延到眼角,却令人不由自主地去联想他微笑背后隐含的危险行径,他所谓的代价究竟有多重,只有他知道!

我惶恐地反捉住他白皙的大手,不安地冲他摇头,虽然心里对梅延凯既失望又怨恨,却没有想过要他付出代价,眼下这个男人自作主张为我去伤害他,反而令我内疚。

此时南宫成武发动摩托车的高分贝引擎声更令我慌乱失措,比起东方天煞已经做了的“好事”,他正要去做的“好事”才是眼下迫切需要阻止的!

见我单腿跨上南宫成武的后座,东方天煞即刻伸手捞住我的腰,急切说道:“小爱,随他去吧!”

我窘迫瞅着他,苦着脸摇头,一条腿停在半空,一条腿单独支撑地面的动作实在令人难堪至极,偏偏南宫成武全神贯注地发动引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正要坐上去。

东方天煞与我对视了漫长的两秒钟才缓缓松开我的腰,同时俯身凑到我耳边说道:“记住,下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下次?

我怔怔地扭头看他,尽管心里感激他临时松手,却又暗责自己居然期待他说的下次,胸腔里那颗不安定的心仿佛在期待他的下一次搂紧我的腰,这种不合情理的幻想更令我产生严重的罪恶感。

理论上,我不该对优秀的心脏科医生以外的男人心动,但与东方天煞越来越多的接触却令我的心躁动起来,无论他对我做过的事,还是他对我说过的话,都已经远远超过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异性会做的,我似乎渐渐从骨子里相信他在我小学二年级时就认识我的那套故事了。

摩托车的引擎震动将我拉回眼下迫切需要搞定的男人身上。

南宫成武虽然对我坐上他后座的举动略感惊喜,但他更专注于加速马力操纵摩托车,完全可以看出他急于见梅延凯、急于向他说明我的身份并且向他提亲的迫切心理。

“南宫,其实即使没有找到他,我迟早也会跟你结婚的。”我从身后拥住他壮实的腰杆,在嘈杂的摩托车引擎声中大声喊道。

“有长辈祝福的婚姻不是更加完美吗?我知道你一直希望见到他,让他见证你幸福的时刻,我只是想提前帮你达成这个愿望。”南宫成武侧着头向我解释,碎碎念的毛病又发作了。

他像个怨妇似的向我抱怨道:“最烦人的是臭脾气!我讨厌他自以为是地把你当成他的所有物,讨厌他利用你的弱点占你便宜,讨厌他趁我不注意就把你从我身边弄走,讨厌他碰你的腰,讨厌他碰你的手,讨厌他太多太多事情了!”

我忍不住仰天暗叹,这两个男人真是天生一对啊!一个对我倒了一车不喜欢,一个对我扯一地讨厌,这么有默契,他们干脆结为夫妻算了!

心里的牢骚还没发完,南宫成武又说道:“最最可恨的是,他明明喜欢的是男性却非要戕害你一生的幸福!”

听完他这句结论,我忍不住打断道:“他好像喜欢的是女人吧?喜欢同性的男人多少会对女人表现出一些潜意识的排斥或者厌恶,但他不会。”

敏感多疑的心脏科医生即刻哀叹道:“可怜的、善良的、毫无心机的小爱爱啊,他现在对你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把你弄到手之后,好更加放纵地发展他的异相爱好,你千万不要犯糊涂中了他的圈套!我现在恨不得马上见到梅叔叔,马上向他说明一切,永远消灭臭脾气这个不正常的情敌!”

噢迈嘎!他还是想着去见梅延凯说出我的身份哎!

最令人忧心得如坐针毡的,不是恶魔工作室的CEO是私生女这个事实,而是本人是梅延凯一个不讨喜的旧情人生下的不被承认的私生女呀!

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世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恶魔工作室呢?世界上还有谁愿意找一个被嫌恶的私生女解决困难呢?

天呐!谁来为我排忧解难啊!我在世人面前标榜做别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现在面对自己的大难题,我究竟该做出什么出月兑的举动才能避免这次劫难呢?各路神明快快给我灵感吧!

“如果没有那个约定,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会跟你结婚呢?”我抓狂地挠着开车的白大褂,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从未减速的坚决已彰显了他的目的。

梅延凯在森华小区的住处已经不能住了,我不知道他在其他什么地方还购置了住宅,但南宫成武显然对他的很多信息都了若指掌,遇到分叉口时他从来没有犹豫过,显然已经有明确的目的地了。

我的问题令南宫成武陷入沉默,他似乎在担忧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问题。

摩托车穿过市区,开进郊区一条宁静的小路,附近零零散散盖了几座农舍,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远处那座美轮美奂的古典别墅——那似乎应该是梅延凯的另一个住处!

以南宫成武现在的车速,不用5分钟,我们就会到达那里!

现在不能见梅延凯!绝对不能!他都不爱我妈妈了,又怎么会承认我这个女儿呢?

心里如百虫啃噬,我紧张地圈紧南宫成武的腰,闭上眼豁出去说道:“要不我们同居吧!”

臂弯里结实的身体猛然一颤,摩托车骤然减速,最后在路边缓缓停下来,南宫成武沉默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Comeon!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突然这么羞涩真让我难以适从!”我晃了晃他的身体,以为他被我轻浮的决定震撼了。

可惜我判断失误了!严重地失误了!羞涩一词从来不适合用在南宫成武身上,这短暂的沉默只是他养精蓄锐、气沉丹田的酝酿过程,他的身体一旦形成气候,便即刻爆发变成超级南宫大婶!

“这件事我们得仔细商量一下,现在我跟老爸住在一起,如果我们同居的话,爸爸肯定会想方设法勾引你,我们必须换一个地方过二人世界!幸好去年我已经根据你的爱好购置了一处温馨的爱巢……”南宫成武扭转车头,他的态度也跟着摩托车的方向发生180度转变。

我听着他对那位德高望重的院长的人格诋毁以及他对所谓的爱巢几番美妙的称赞,忍不住蹙起眉头,敢情这个色医生很早以前就谋划着和我同居的事了,但这毕竟是我狗急跳墙想出来的计策,如果真的付诸实践,绝对会造成本世纪难以挽回的血腥局面——势利眼便是我第一个要面对的人!

“你家不是还有个空余的房间么?就让我住那里吧,这样也比较好跟势利眼交待,同时又不会让南宫叔叔一个人住得寂寞。”趁色医生陷入深度的幻想之前,我赶紧说明立场。

“啊?怎么是这样?明明是同居的……”南宫成武失望地扇着长睫毛,俊美的五官都蒙上一层委屈的情绪。

“不要拉倒咯?”我故意反悔,心里却担心他改变主意去找梅延凯。

好在这个心脏科医生还是被眼前利益所惑,连连说要,又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找人搬家:“10个人到穷人小区,车子大点,我要一次搬完……”

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吩咐手机另一头的人,我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总算放弃去找梅延凯了。

有些人,也许一辈子就见那么几次,以后都不需要见面了,比如那个26年来都不曾记起我和妈妈的男人;可是有些人一旦见过一次面,便注定一辈子都摆月兑不了,比如:住在对面富人小区的石膏脸。

当我和南宫成武回到穷人小区时,一辆银白色的劳斯莱斯从身边飞驰而过,我下意识地躲到南宫成武宽大的脊背后面,很快又意识到这么醒目英俊的白大褂根本起不了掩饰作用,好在劳斯莱斯压根就没有减缓车速的趋势,直接拐弯了。

也许开那辆车的人不是东方天煞,否则他怎会对我和南宫成武视而不见呢?

心里侥幸的同时,又偷偷滋生了一种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失落感,不过这种失落感很快就被另一个烦恼取代了——突然要搬离住了26年的地下室,突然要离开视我如亲生女儿的“后妈”,我该如何向她解释呢?

“死丫头,你说什么?”势利眼在听到我搬出穷人小区的想法时,脸色俱变,表情扭曲,如猛虎出闸,随时毁人性命!

这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只是我没有料到她竟流下了伤痛的眼泪。

醒目的心脏科医生赶紧陪笑道:“妍阿姨,您千万不要怪小爱爱,其实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

“你用不着替她说好话,难道我还不了解这死丫头吗?她哪需要别人替她做什么决定,肯定是她自己想这么做的!哼!这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枉我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待她,枉我……”势利眼像一个被子女抛弃的怨妇,更像一部比圣经还厚的道德伦理书,源源不断地吐出令人良心倍受谴责的话。

这种历史性的时刻,我不得不关注某位平时疑是更年期妇女的心脏科医生的表现,这会儿看到他遭受着耳朵被摧残的痛苦,我竟有些幸灾乐祸。

正当我欣赏着南宫成武耳膜受尽摧残的可怜模样,势利眼的声音突然从平和的播放器骤变为女高音,配合着夏日清晨的蝉叫声叫起来:“死丫头,我在给你做思想教育,你居然像花痴一样色咪咪地看着南宫小子!”

呃?花痴?色咪咪?这两个词都有严重诋毁的意图!

遗憾的是,当我被她的诋毁僵化了脸皮时,才发现自己竟在无意中勾起了嘴角,再加上我的视线正锁定在英俊的白大褂身上,这下跳进什么河什么江都洗不清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最喜欢被小爱爱色咪咪地瞅着了!”色医生不但没有帮我解围,反而借机把碎碎念的主权揽回自己身上,深情地模心感慨道:“每次她这样专注地瞅着我时,我就会血液加速循环,新陈代谢加快,身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洗礼!”

“这个疯丫头,真是丢尽穷人小区的脸了!居然敢在我面前厚颜无耻地瞅着男人看,太不像话了!我今天必须替你妈教训你!”说着,这个身高只到我鼻梁的50岁更年期妇女就扯着我受伤的左臂进她的房子。

不待我开口,南宫成武就焦急地叫起来:“哎!她的手……”

我赶紧扭头冲他摇头,但已经来不及掩饰我手上戴的长手套了,多疑的女房东即刻以她锐利如鹰隼的双眼直接透视蕾丝手套,瞅见我手臂上的那片灼伤的嫣红。

“怎么回事?”女房东紧张地松开我的手,改捉住我没有伤的手掌,一脸惊悚地打量我全身,幸好其他部位只是轻微的瘀伤,才没招致她尖声嚎叫。

“是过敏!昨天抹了廉价防晒油过敏了,我就说嘛,便宜没好货,早知道就不……”我试图陪笑着虚掩过去,这次女房东却不是一个微笑能轻易打发的了,她粗鲁又小心地剥下我左手的手套,指着那片烧伤质问道:“这哪里是过敏?分明是火烧的!给我从实招来!”

“呃?你怎么知道?”我脸色骤然退去,尴尬地转向南宫成武求助,后者也一脸惧色,怯弱地偷瞄女房东,不敢吱声。

“你以为我这50年是白活的啊?烧伤的伤口应该保持透气、尽量避免摩擦!”势利眼郑重嘱咐道,又凶神恶煞地转向心脏科医生:“死丫头不懂就算了,你作为一个医生,连这基本的护理常识都不知道吗?还让她戴这么长的手套?”

“妍阿姨,您考虑的非常周到!不愧是穷人小区最完美的女主人……”狡猾的心脏科医生对势利眼一番溜须拍马之后,又耐心地解释道:“这双手套是我专门为小爱爱买的爱心手套,镂空的位置刚好露出烧伤的皮肤,又恰到好处地和蕾丝花纹形成漂亮的花形……”

“得得得!你解释这么多无非是想掩饰烧伤的原因!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势利眼的威胁没有说出口,但她恶戾凶残的表情已将威胁的内容诠释得淋漓尽致了。

南宫成武最后屈服于女房东的婬威之下还是出卖了我,把事情全盘托出。

听完整个事件的经过,女房东早已泪流满面,特别是我输血给梅紫芸那一段,她已经失控地捶墙顿地了。

“妍阿姨,其实您不用难过,我想如果梅叔叔知道小爱爱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会比疼紫芸更加疼她的。”南宫成武安慰道。

如果他听到梅延凯一个多小时前在这里说过的话,也许就……不!不能让他知道梅延凯对我妈妈的态度,那不仅是面子和尊严的问题,对于这个98。22%可能成为我将来另一半的男人而言,我快乐,他会比我快乐,我痛苦,他定会比我痛苦十倍!

“那个死男人……”势利眼被南宫成武的话刺激得忍不住破口大骂,但在她搬出梅延凯说过的话之前,我及时把她拉进她的房里。

我压低声音对女房东解释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梅延凯不爱我妈妈的事,他一定会比我更难过的!我宁愿永远不认爸爸,也不希望他因为我难过。”

“你在乎他到这种程度?”势利眼狐疑地打量着我。

“嗯!”我使劲地点头,厚着脸皮说道:“我以后有98.22%的可能性会嫁给他呢!”

“那根柱子呢?他什么也不算?”势利眼努了努嘴,示意对面富人小区的那一位。

这一问严重动摇了那个百分比,擎天柱的石膏脸久久停留在我脑中,可是门外等着我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这仿佛是让我在终身大事上做出选择。

“当然是南宫重要啦!那根柱子我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他怎么可能和南宫成武相提并论呢?”我果断地回道,脑中却不适时地出现东方天煞那张装笑的脸。

“你用心衡量清楚就好。”势利眼深沉地看了我一眼,最后平静地说道:“搬吧,搬出去省得触景伤情。”

没错,地下室那间小房子承载了太多我和妈妈的回忆,承载了太多妈妈对爸爸的等待和期盼,看到那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会令我回忆起等待的那段艰辛,但势利眼今天这么轻易就同意我搬走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我生怕她临时又改变主意,尽量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打开门看到南宫成武忐忑不安的表情时,忽然意识到他比我更紧张势利眼的决定。

当我向他点头做出OK的手势时,激动的心脏科医生一把抱住我叫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同居啦!”

“什么?同居?”势利眼闻言,急忙扯住我质问道:“死丫头,你说搬出去的时候可没有说跟南宫小子同居!”

气氛骤然从常温降到冰点,南宫成武脸色骤暗,低声问我:“小爱爱,你没告诉妍阿姨么?”

“死丫头,你故意避重就轻忽略这么严重的决定!妄想着未婚就同居?穷人小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和你妈的脸也被你丢光了,全国妇女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势利眼一个劲地叫嚣,完全忘记今天是周末,忘记租客里有一大群上班族都呆在房里……

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所有的人都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躲在自家的门口偷偷观看这晨间的大新闻,耳边甚至开始传来听到一些人鄙夷的议论。

“哈,妍阿姨您严重误会了!小爱爱只是以房客的身份住到我家众多空余房间中的一间,我只是希望和小爱爱亲近些才故意说成同居的。”南宫成武一解释,势利眼的颜色又渐渐恢复正常。

这时一个单身房客大胆地从他房间里走出来:“这样说来,我和梅馥爱已经同居10年了!”

紧跟着,几乎每个房间都有人走出来——

“我和梅馥爱同居6年!”

“我们同居8年……”

“9年……”

噢迈嘎!个个都是狂热的意婬人士!本来是个搬家的早晨,现在变成同居研讨会了吗?

“你们想吃拳头还是注射多功能药剂?都报上来!”南宫成武握起两个大拳头,朝众房客威胁性地挥了挥,“吃拳头的即时可以提供服务,药剂得等半个小时!你们自己选!”

呃?这样也有效么?这个心脏科医生也太瞧不起那些暗恋我多年的房客了吧?单凭拳头就想吓跑人家,简直把他们当成软柿子了!

不过,我马上就发现那些暗恋我2年到10年不等的房客果真是柿子再世,一个个都幽怨地多瞅了我两眼,无声地退回各自的房里。

被房客们一搅和,势利眼对我和色医生的误解也稀释了不少,但这个向来嘴硬心软的“后妈”还是象征性地丢出威胁:“你们最好别乱搞,我会定时去查房的!”

“妍阿姨,您放心吧!我们会正常地搞,不会乱……”南宫成武嬉皮笑脸地应和道,不过在他说出更猥琐的话之前,我即时捂住了他的嘴巴。

“乱没正经的!搬走也好,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省得老是给我添麻烦!”势利眼说着,就回转身偷偷抬手拭泪。

我内心五味杂陈,搬离地下室也许可以远离某些触发我回忆的东西,却同时远离一个相处了26年、像妈妈爱我一样的女人。

沉重的气氛持续了漫长的几分钟,就被十个壮汉组成的壮丽景观驱散了。

“南宫小子,你叫这么多人来想拆我的房子啊?”势利眼尖声叫道。

众壮汉即刻吓得不敢出声,偷偷瞄向打电话把他们叫来的那个穿白大褂的。

“呃……我一激动就……”南宫成武难为情地笑起来,一边打发几个壮汉出去了。

“吃完早餐再走!”势利眼随口说了一句,我条件反射地把嗅觉转移到她屋里的厨房内,那里隐隐约约飘出一缕烧焦的粥味,这种早餐在过去10年我已经品尝过无数次了!

“很多东西要收拾,我先回房里了!”我逃命似的飞跑回地下室。

模着良心讲,如此这般对待这最后一顿早餐实在有些不仁不义不厚道,但看在我可怜的肠胃的份上,我还是竭力避免再次接触比那个啥源减肥茶还厉害的刺激性食物。

然而,避食多磨难!

当我小声催促着南宫成武搬行李箱逃出小区时,等待着我们的不是停放在对面那辆拉风的黑色摩托车,而是一对身高吸引眼球、衣衫褴褛、脊梁骨呈C型的老年夫妇。

“你认识他们?”南宫成武好不容易才把目光从他们直勾勾瞅着我脸颊的那两对老眼移回我身上。

“唔……”我摇摇头,努力想从脑中回想一些东西,或许在哪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曾经给过一对乞丐夫妇五毛钱,他们现在小有成就便找我报恩来了?

“怎么可能?你们一定认识!你看看他们看你的眼神,简直就要把你吞进肚子里带走了!”敏感的心脏科医生又开始毫无理由的吐苦水了:“你什么时候连路边的乞丐也勾引了?噢!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你究竟要让我的心碎成几块才甘心呢?你……”

耳边不停歇的聒噪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然而站在小区门口这对驼背乞丐夫妇的眼里却仿佛、似乎、好像只有我一个人,那四束灼热的视线像四束激光,在我身上扫射过的地方都会产生一种熟悉的灼烧感。

“是她了!就是她!洋女圭女圭一样的卷发和小脸,看那小嘴唇多厚实多饱满,看那双大眼睛,那鼻子,那下巴,那胸……”驼背老太太凑在驼背男人耳边说着大声的悄悄话,那对似曾相识的单眼皮眼睛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对我全身扫描了无数遍,扫得我全身汗毛直竖。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认识你的还是你认识的?或者是你们相互认识的?”心脏科医生神经质地抱紧我的手臂,他的问题像一首永远播不完的大悲咒在耳边萦绕:“小爱爱,你不要骗我哦!我这颗脆弱的心已经禁不起折腾了,如果你……”

“我真的不认识他们!”我无力地澄清道,想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扯起的嘴角却抽搐在颊边,怎么也挤不出微笑,我只好转向那对陌生的乞丐夫妻,以30度仰角仰视他们:“请问您二位是……?”

然而,有些问题也许一辈子都不问也不会出什么乱子,这一问,这位情绪激动的老太太即刻在原地又蹦又跳,我对她的仰视也从30度仰角变为40度、50度,尽管目光一直追随她上下晃动的脸,却始终没整明白我的问话中究竟是哪一个字刺激了她爆发多动症的病根。

只听到老太太无比兴奋地对老头说:“她跟我说话了!你听到没有?这洋女圭女圭在跟我说话呢!”

我忍不住低下头,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太对我的狂热程度绝不亚于当年在某太空舞步俊男的演唱会上尖叫昏撅的粉丝。

实在不是我梅馥爱瞧不起以乞讨为生的人群,而是我压根就不认识他们,无论是他们头顶那两团比国家花样游泳队员粘得还结实的黑发,还是那两条完美的C型脊梁,抑或是那一身难以洗净的黑里透白的肌肤,都不能勾起我的回忆。

面对老太太的激动和男人羞涩的笑脸,我硬着头皮问道:“你们认识我么?还是……你们找恶魔工作室需要寻求什么帮助?”

不可能——心里一个声音立马否定了我的猜测。

我从未公开过恶魔工作室在穷人小区这个难以上台面的“窝点”,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除非像东方天煞那样找人跟踪我,转念一想,若是雇两个乞丐来跟踪我倒是可以节约不少成本!

“我们……”驼背老头刚要开口,被驼背老太太神秘地瞪了一眼就噤声了,两个人的表情相当诡异。

“你们该不会跟踪我很久了吧?”我警惕地打量他们,直截了当问道。

这一问,老太太心虚抿紧双唇,瞪着一对单眼皮眼睛,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老头也胀红了脸不敢吱声。

没等我再发问,南宫成武就跳到我跟前挡住两位乞丐:“哼!是谁派你们来的?想绑架?还是威胁?还是恐吓?”

“不是不是,都不是!”老太太惶恐地摆摆手,“其实我们想找恶魔工作室帮忙。”

老太太说话的时候,老头不自在地扯了一下她身上耷拉下来的一块破布,前者即刻尴尬地拍掉他的手,又慌忙扭头冲我傻笑,其行为举止实在诡异,但一想到他们是恶魔工作室的客户,我又不自觉地放下戒心。

我果断转向白大褂说道:“南宫,你先帮我把东西搬走吧,我马上就回去。”

“啊?为什么?人家要和你一起回去,一个人的路上很寂寞的……”猥琐的色医生完全不分场合,直接抱着我的手臂撒起娇来。

我看到乞丐夫妻的脸色有些许变化,眼神有些许暗淡,唇形原本是正常放置的圆碗的截面图,这会儿慢慢变成一条直线,最后又变成一个倒扣的碗的截面图。

“快点走啦!难道你不用上班吗?医生做到你种程度医院早就倒闭啦!”我斜睨着这个一开口就令人浮想联翩的心脏科医生,他却毫不停歇地向我倾倒他满腔的寂寞和依赖,就连那对毫不相识的老年人也被他的行为深深震撼了。

“小帅哥,要是寂寞的话,我陪陪你?”驼背老太太拉着她丈夫贴过来,我偷偷瞄见她扯老头衣服的小动作,老头即刻也学着她暧昧的腔调对南宫成武说:“我也可以陪陪你。”

“呃?不用了!”南宫成武即刻后退一大步,一手提着我的行李箱,一手抓住我的手腕逃命似的奔向他的摩托车。

“我们真的有困难的!难道你不帮我们了吗?”驼背老太太在后面委屈地喊道。

回头一看,那可怜的驼背身影站在对街就像一条被风雨摧残了的枯草,靠着年老的双腿无力支撑着。

我的内心顿时被一种本能的慈悲情怀充溢着,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力顿时提升到南宫成武难以拉动的境界,那一瞬间我的手骨仿佛神奇地缩小了,以致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挣月兑心脏科医生的五指。

“小爱爱……”南宫成武低声呢喃着,原来英气十足的剑眉和一字胡突然委屈得乱七八糟,令我心里狠狠滋生出强烈的罪恶感。

“别这样,我很快就回去啦!”我低声哄着他,一面回头看那对乞丐夫妻,他们投射在我身上的视线实在烧得我心里发慌,这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遇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那你亲我一个。”猥琐的色医生得寸进尺地要求道。

我顿觉脸上被撕下一层皮,火辣辣的,血淋淋的,厉声吼道:“再赖着不走,势利眼就要改变主意了!”

这天生贱格的男医生被我一吼,即刻变顺从了,嬉皮笑脸地跨上摩托车,拧动发动机之前,他突然又停下来掏口袋。

“把手给我。”说着,他向我伸来大手,笑得无比梦幻。

我应声伸出手,只见他将一个分外眼熟的黑宝石戒指套上我的食指,我才猛然记起昨天在大街上被某根邪恶的擎天柱用邪恶的方式替我摘下戒指的情景,顿觉脸皮发热。

男医生又冷不丁说了一句:“真希望给你戴的是结婚戒指。”

如果现场只有我们两个人,也许我可以淡定地忽略他这句话,但我身后还有两个极有可能成为恶魔工作室客户的人,而且自从“结婚戒指”四个字在空气里传递开来之后,我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注视温度空前提升了!

色医生在我板着脸瞪视下,嬉皮笑脸地冲我飞了个吻才离开。

随着震耳的引擎声渐渐远去,我抹掉一身的鸡皮疙瘩,整了整衣服,才以恶魔工作室光辉伟大的CEO形象面对那对乞丐夫妻。

“请问您二位有什么困难需要恶魔工作室帮忙呢?”我扯出无限亲切的笑脸,仰着头问这对身材高挑的乞丐夫妻,心里不由得纳闷:有这等身高应该去当模特,怎会沦落到行乞的地步呢?

“我们想认儿子……”驼背老太太急切地说道,驼背老头也跟着附和道:“对,想认回儿子。”

“嗯,认儿子,你们遇到什么困难吗?”问话的功夫,我脑中早已想象出各种可能性、各种画面、各种儿子的形象了。

“30年没见,我们才刚刚向儿子表明身份,他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这实在太伤我们两颗60岁的老心脏了!”驼背老太太哭丧着脸控诉道。

驼背老头马上也学着她哭丧着脸说道:“对!丢下我们就跑了,一声不响地跑了,头也不回地跑了!”

乞丐夫妻滑稽的配合说辞令我忍俊不禁,但他们诉说的内容却令我深思。

30年不是个短暂的时间,难得过了如此这般漫长的日子还能相见,却连交谈的心思都没有,究竟是什么样的儿子如此这般铁石心肠呢?

“他是谁?”我严肃问道,一厢情愿地想为这对可怜的老年夫妻讨回公道,然而,当他们说出他们儿子的名字时,我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

“东方天煞,就是东方传媒的那个。”老头好心地加了一句提示。

鉴于过去上当受骗的各种糗事,这一次我在心里对他们的可信度做了一番深思熟虑的评估。

外貌上他们都是高个儿、单眼皮、厚嘴唇,眼神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再加上东方天煞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父母,每回提及关于父母的话题他都表现异常,可见他和他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正常家庭那么和谐,最后,半个多小时前开着银色轿车从我和色医生身边飞奔而过也与他的性格不符。

由以上几点可以初步判断,这对乞丐夫妻的真实性至少有80%!

“您二位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他平时脾气虽然差了点,应该不会……”我刚要发表自己的看法,老太太的情绪像灵敏的温度计,嗖的一下马上又激动起来,抓着我的手叫道:“你了解我儿子么?了解到什么程度?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你喜欢他么?你……”

“老……老婆!别这样!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老头子局促地轻扯老太太的手臂,低声劝道。

我的心被她粘满泥巴的手扯得一蹦一蹦的,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这个老太太究竟是来寻求恶魔工作室帮助呢,还是来调查东方传媒总裁的私生活呢?

他们很有可能是打扮成乞丐的狗仔队也说不定!也许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人就只有东方天煞了。

“我和石膏脸……”我不小心月兑口说出自己给东方天煞起的外号,目光一扫到这对夫妻表现出诡异的惊讶,我赶紧改口说:“我和您二位的儿子不是很熟,不过我可以打电话让他过来,你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真的吗?你平时经常和他通电话吗?你们经常煲电话粥吗?一般通电话讲多长时间?你……”驼背老太太又好奇地发出一大堆问题,几乎连我的身高、三围、体重、血型、头发根数都要问到了,好在驼背老头及时打叉说:“那就请你拨打他的电话吧。”

我尴尬地瞟了他们一眼,当面拿出手机按出东方天煞的号码,眼角的余光还能瞅见老太太垂着口水看我,那副亢奋的样子俨然大灰狼盯着小绵羊。

电话接上了几秒钟才被接起来,东方天煞显然对我第一次打电话给他感到意外,喊着我的名字都充满怀疑。

“有一对夫妇来找……”我刚迟疑地说出几个字,石膏脸就抢先发问道:“是不是装乞丐、装驼背的那两个?”

呃?装的?

我偷偷瞄向旁边两位高个儿乞丐,发挥26年来的识人功力,却还是左右瞧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老太太看我的眼神有点那个啥……

琢磨的功夫,东方天煞又说道:“不要理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去”字的尾音刚结束,就传来嘟嘟声。

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问题,这个男人真的是石膏脸吗?他居然挂断我第一次主动打给他的电话?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和平时截然不同,完全不装温柔、纯粹的直接,甚至可以说是绝情!

这等无礼的拒绝,简直视我珍贵的第一次电话如大便,令作为恶魔工作室CEO的我颜面扫地!

在高个儿乞丐夫妻无比困惑的注视下,我咬牙切齿地重新摁了东方天煞的号码,正准备对这个没有良心没有孝心的男人进行一顿足球比赛时长的思想道德教育课,但这个欠缺教育的男人却突然从无线电波里传来轻柔的声音——

“小爱,刚刚……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上当受骗,不要听信他们的话……”

“可是他们是你的父母啊!他们30年没见你了……”说到这个数字,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东方天煞今年才30岁,如果30年前他们才见过面,这岂不意味着这个身价上百亿的东方传媒总裁曾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突发性的猜测令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发现这个时候说任何字词都可能伤害到这个外表高大却从小缺爱的男人,手机另一端的空气也在沉默中悬浮着。

这个可怜的孩子,表面事业有成、外貌高大俊朗,却是个从小就被双亲抛弃的孩子,我至少还有妈妈疼我,还有势利眼关心我,还有邻里那些长辈和同龄人的疼惜,他却……

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这种历史性的时刻,我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呢?我该做什么才能让他从那个孤独的无爱的阴影里走出来呢?

慈悲情怀瞬间膨胀的我正绞尽脑汁搜索各种名人名言想安慰这个可怜的男人,他却突然强势说道:“他们现在出现无非是要钱!你告诉他们: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他们,少在我面前装可怜装穷!”

东方天煞突然表现出大部分有钱人的通病——害怕别人盯上他的钱,但他又似乎在逃避什么。

我忍不住提醒他一个重要的信息:“他们不是装的,单从皮肤上的污垢就可以看出来,靠化妆是做不那种深入毛孔的泥垢效果的。”

“就算是乞丐也没有抛弃孩子的权利!不会当父母,他们至少也该学学那些带着小孩乞讨的乞丐!他们……”东方天煞愤慨的声音突然打住,语气转柔说道:“小爱,你呆在穷人小区门口别走开!我马上过来!”

“可是你……”来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电话里又传来嘟嘟声。

那两位对我寄托了无数希望的乞丐夫妻笑吟吟地靠过来问我:“怎么样?”

“他说他马上来。”面对他们眼神闪烁的不安情绪,我忽然无助到了极点,东方天煞是要过来,但他过来的目的我却估模不到。

等待的过程听着小区外面吱吱奏乐的蝉叫声,夏日的晨风无比清爽,这本是无比惬意的时光,但身边那两对诡异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猛瞧得我想流汗却不敢使劲流,硬是憋着,强装微笑。

当那辆耀眼的银白色轿车从我的12点钟方向直切入视线时,驾驶座那张精雕的石膏脸严肃得令人置身严峻的车祸现场——虽然并没有发生车祸,但第一次看到石膏脸毫无血性的表情,足以令人震撼好几秒钟。

银白色的劳斯莱斯在我右侧停下来,不等我向车里的男人打招呼,副驾驶座的车门就打开了。

“小爱,上车。”温柔的磁性嗓音从车里传来,一只肌肉结实的白皙手臂径直钻出来圈住我的手腕,下一秒,我的身体就直接窝进副驾驶座了。

“等等!你爸爸妈妈在外面……”我忙抓住他拉离合的手,却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车子就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飞出去,我的身体瞬间贴扒到椅背上,像一个缺油的机器人,失去自主活动能力。

东方天煞颀长的身体突然压迫性地靠过来,一面看着前方的路况,一面伸手替我系上安全带,有意无意地在我耳边说道:“以后不要跟那两个人说话!”

“他们是你的父母啊!30年前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你的重要性,终于愿意来和你相认,你就该放鞭炮庆祝了!”我盯着他的侧脸追问道:“为什么不认他们呢?”

“你还不是不想认梅老狐狸?”东方天煞扭头向我挑起一边的浓眉,淡定地反将我一军。

“我的情况跟你的不一样!你看看他们,多有个性的父母啊!明明长着一副很不错的衣服架子,明明五官长得那么凸显,那么标致,完全可以去当模特、封面人物,偏偏他们选择做乞丐,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他们为什么这样吗?难道你一点都不想了解他们选择这种生活方式的根本原因吗?他们也许是有苦衷的,作为父母……”

我积极对这个嫌弃父母的不孝子循循善诱,他似乎也听进了我的教诲,缓缓把车停在路边,那对线条绝美的狭眸灵动着仿似醍醐灌顶的觉悟,似乎想感激我的开导,又似乎想称赞我的耐心,总之,那专注的凝视令我心花怒放、飘飘然的越发自负起来。

然而,当他一手把上身的衬衫从修身的西裤里抽出来时,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估算。

“我不管他们有什么苦衷还是与国家利益有重大冲突的顾虑,总之,我就是不想认他们!”东方天煞慢悠悠地说着,语气像往常一样慵懒无害,手上正在进行的动作却比拔刀子、拧掉手榴弹盖还要危险!

瞅着他解扣子的动作,我急促说道:“你不想认就不认了,何必月兑衣服呢?”

“哦。”手指停顿了几秒,东方天煞又将手下移到腰带处,“啪”一声就解开了腰带的自动扣,只见他长臂一扬,腰带就从他结实的腰部抽出来,飞到后座的座椅上。

“你……你想干嘛?”我开始着慌了,这种情境下不需要多少想象力就能猜测到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限制级画面!

“月兑裤子。”东方天煞神色淡定地回道,拇指和食指已经捏住裤子的拉链往下扯了。

“我看得到你在月兑裤子!但是你月兑裤子干嘛?我劝你不要乱来哦!这里是在大街上,你随便一个轻浮的举动都可能严重影响东方传媒集团的名声!你最好马上停止这猥琐的举动!”我紧张地叫嚷着,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心里的恐怖更迅速扩散。

难道就因为我动动嘴皮子在他的父母问题上多发表了几十个字的看法,无辜的身体便要遭到惨无人道的蹂躏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祸从口出?

“我想月兑裤子给你看……”慵懒的声音突然明显变沙哑了,随着他一个抬臀的动作,西裤利索地从他腰间滑下来。

我捂住双眼急急从副驾驶座溜到后座,恨不能撬开车顶逃跑,嘴里没用地投降道:“其实也不是一定要认回父母,这30年来没有他们的照顾和关爱,你不也活得好好的么?不认他们就是了,不认总可以吧?”

可惜这一招实识务者为俊杰今天派不上用场了,东方天煞根本不打算让我做什么俊杰,他继续厚着脸皮扯底裤。

不行!这已经到达我的底限了!万一最原始的冲动压过内心的恐惧,必将酿成大错啊!

“我只是想让你看我这里。”魔音又在耳边回响,只要一想到此时此刻他扯下最后一片遮羞的布之后露出令人无法正视的部位,我就觉得全身大动脉僵硬石化!

“我不看!”我大吼一声,双手抱紧头部蜷缩在玻璃窗下的角落里,无助得像等待死神来临的婴孩。

“不看也行,你模一下。”驾驶座那位又说出更加婬秽的字词,配合着他的婬语,他的大手跟着便抓住我的手,硬生生将我的指月复压向他的重要部位!

意外的是,指月复传来的触感并不若想象中那般惊心动魄,触模到的好像是一片平坦结实的肌肉,但随着他按着我的手下移,指尖似乎受到一条细长的突起物阻挡。

我禁不住好奇睁开双眼,一条细长的刀疤赫然横在他下月复中间!

“这是?”我颤抖着缩回手,却又忍不住内心涌出的怜惜想轻轻抚模这一道疤痕,想着这道疤痕产生之初,这个男人所受的痛苦,我的眼眶竟湿润了。

“孤儿院的人发现我的时候,我浑身是血,那种情况下丢下自己的骨肉、任其自生自灭,却在孩子长大成人并且拥有大部分人无法企及的财富时出现,这样的父母你认为值得相认吗?”东方天煞嘴角勾起不屑的微笑,好像在陈述着别人的故事,我却从他眼里读到一丝苦涩。

忘记了应该回避,我的身体竟鬼使神差地靠近他,只是想给他一丝安抚,但就在我钻回前座准备拥抱这个脆弱的男人时,眼帘里窜入两个无比熟悉的乞丐身影!

“原来进展到这个地步啦,老公,你看!连裤裤都月兑了,来不及月兑上衣就抱在一起了!”车窗外的驼背老太太用她黑里透白的长指指着车厢内东方天煞的下半身,单从她那几句毫无根据的推测就可以联想到她脑中此时形成的画面。

我只用了0。01秒钟的反射时间就将身前这具庞大的男性身躯推开,原本还打算为车窗外那对可怜的老人说服他们的儿子,但转念一想,我如果帮了他们,岂不是更容易引起他们的误会?

为了得到男人的青睐,寡廉鲜耻地向其父母献殷勤?NO!我怎么说也是堂堂恶魔工作室的CEO啊!

“你快把裤子穿上,街上的人都要围过来看了!快点!”我别过脸指着东方天煞腰部以下的长裤慌叫道。

窗外这时传来一声失落的叹息:“这么快就结束啦?”

我顿觉脸皮被剥了无数层,血淋淋的肉在脸上刺辣辣地痛着,没有勇气再抬眼看任何人。

东方天煞配合地提上裤子,长臂一捞,捞起后座的皮带穿向腰间,神情自若地扣好,便准备重新发动汽车,完全把窗外那两位身高突出的乞丐夫妻当成空气。

“等一下,他们好像有话要说。”我低声提醒身边的男人,目光定在方向盘上,不敢轻易与窗外**果的目光对视。

这个原本铁石心肠的男人突然像喝了什么软化剂似的,竟没有先前那么固执偏激,乖乖摇下车窗,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显摆出一付愿意花时间聆听的态度。

那对乞丐夫妻着实愣了好几秒,好不容易把目光从我身边移向他们的儿子,我才得到一口气的喘息,正准备好好呼吸一口新鲜口气,又被老太太冷不丁说出的话掐住呼吸的动作。

她羞答答地瞟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去,丰润的双唇轻启:“其实我们不是来跟你相认的。”

什么玩意儿?尼马不想认儿子,找我帮忙做什么?我内心一阵怒海翻腾,正要开口训斥,又被她下一句话掐住了喉咙——

“只是想看看儿媳妇长什么样,没有别的意思。”老太太毫无证据、异想天开、理所当然、自以为是地说道。

儿媳妇三字差点把我的喉咙和颈椎都掐断,我才答应住到南宫成武家里没多久,这会儿竟成了另一个人家的媳妇?这教我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怎么吃得消呢?

“我跟他不是……”我刚要辩解,旁边的男人突然大声宣布道:“好吧,我决定跟你们相认了。”

啥?这又是插播的哪一出戏?为什么没有人提前跟我商量就直接修改结局了?一个男人、一个堂堂东方传媒集团的总裁怎么可以这么随性地改变主意?

乞丐夫妻也对这个善变的儿子深感难以适应,惊喜地动了动嘴唇,还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我趁机扯住东方天煞的胳膊,小声问道:“你怎么了?明明不想认,现在怎么又这样?”

“因为心情好。”石膏脸漾起一层层天真无邪的微笑,他的答案却令人忍不住握紧拳头想往他的石膏脸添几块乌青点缀一下。

“哼!既然你准备相认了,说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冷静地说道,转向窗外两个柱子:“您二位准备给我什么报酬呢?”

老头被我直接索要的态度吓住了,胆怯地转向他老婆,老太太即刻指着车里她儿子说道:“找我们的儿子吧,要金钱要身体都可以!”

终于轮到我提条件提条件的时候了,我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身体和钱就算了,怎么说他也帮过我几次,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妨碍我的人身自由,尤其不允许把我扯进车里或者圈紧我的腰!”

石膏脸冲我露出诡异的微笑,恬不知耻地当着两个长辈的面说道:“那应该算是专车接送和拥抱吧?”

“呸!你简直比南宫还猥琐!懒得跟你浪费时间了!”我翻身从他跟前的窗户跳出去,拍拍身上的灰直接迈开大步远离这辆扎眼的私家车。

背后随即传来磁性的问话:“你要去哪儿?”

“回南宫家。”我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继续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细微的问话,好像是驼背老头在问南宫的身份,只听到东方天煞没好气地回答:“一个变态色医生。”

随即又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我心里越发觉得不妙,脚步大幅度迈开,却听到身后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三根面色阴沉的柱子竟一齐向我追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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