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小厮都留在了青墨楼外,苏鸿覃兄弟二人陪着宇文昊又到二楼三楼看了看,最后才上到了四楼。
宇文昊看着堆满了几排书架的手札笔记,摇头叹息了两声,却没有开口说话。
今日来苏府果真是来对了,没想到被他抓了个不大不小的把柄,实在是太巧了,这还要感谢那个讨厌的四娘子啊。宇文昊在心下笑了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虽然他年纪不大,不过却历来沉稳,何况现在需要着急的人不是他,而是苏家人。
苏鸿覃见宇文昊如此,心下一动,试探性地问道:“世子为何叹息?”
宇文昊环视了一眼四周,神色越加凝重,可就是不出声。
出于无奈,苏鸿覃只能在心下暗骂了一声“小狐狸”,面上却堆满了笑:“世子,可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书籍?”
绕吧,绕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宇文昊继续保持着沉默。
苏鸿覃给苏鸿旭使了个眼色,苏鸿旭便借口有事要处理告退了。
“世子是个明白人,下官有些话也就直说了。”苏鸿覃完全不敢将面前这个小世子当成一般的孩子对待,果真不愧是皇族之人啊,城府就是够深。
宇文昊眼睛眯了眯,终于等不起了么?
“苏校尉客气了,咱们两家一向交好,有什么话就是该直说才好。”宇文昊微微笑了笑,也不用苏鸿覃请,自己便坐在了桌案后的太师椅上。
苏鸿覃连道不敢,不过心里却是一动。
苏家也曾荣极一时,苏氏族人为官一直遵从祖训,在朝堂上保持中立,不去拉帮结派,所以至尊对苏家人一直是比较看重的。
不过如今的苏家已现颓势,自苏国栋之后,苏氏族人为官再无人超过二品。于是乎,一些醉心于权势之人便开始蠢蠢欲动,这其中也包括在昭武校尉一职上一呆八年的苏鸿覃。
苏鸿覃行了个礼也坐了下来:“世子能亲自来我苏府,是看得起苏家人。可是府中之人无状,竟然冲撞了世子,实在是不该。”
说着苏鸿覃抬眼看了看宇文昊,见他神色自若地坐在太师椅上,心上又是一动,这位世子并非池中之物啊
“不过是小丫头们不懂事,都是无心之过,世子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请不要将那起子小事记在心里。”虽是面对一个嘴上**的小世子,可是苏鸿覃却并不轻松,他的背上都有了些微的冷汗。
说完苏鸿覃又扫了宇文昊两眼,见他依旧嘴角噙笑不动神色,立即便有些惊疑不定了。父亲可是安排了他好好陪着礼亲王世子,若出了什么岔子,恐怕就是父亲也不会轻饶了他去。
晾了苏鸿覃好一会儿,宇文昊才轻轻扣了扣桌子,抬眼笑望着他:“苏家人一向是知礼守礼的,不但是小王明白,就算是至尊也是多有夸赞的。不过……”
苏鸿覃听得前半截的时候,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听到“不过”的时候却又陡然一凛,世子到底想要怎样?莫不是……还是先听听下文再说吧
“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府上可一直都是在风口浪尖上啊小王与苏校尉交好,自然会认为府上之人所为不过是一时之失,人无完人嘛,这是可以理解的。话虽如此,可他人是否也这样想,小王便不得而知了。”宇文昊仿若没有看见苏鸿覃紧绷的身子,自顾自地说着,径自拿起了一本手札翻阅了起来。
听了此话,苏鸿覃不禁月复诽,若是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晓今日之事?虽是如此,面上却堆起了十二分的笑容:“世子爷教训得是,下官一定严惩那两个不识好歹的婢女,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类事情。下官那侄女儿也是个可怜人,还没到六岁便没了娘亲,这才会行事有缺,让那起子小人有了可趁之机。今后下官一定叮嘱三弟好生教导那侄儿侄女儿,切莫失了礼仪,惹人笑话不说,若真给府上惹来灾祸那可就是万死之罪了。”
“小王倒是觉得那两个女婢不像那等胆大包天之人。”宇文昊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苏鸿覃终于松了口气,说了这么久,终于到正题了:“世子英明,那两个丫头本就是我家二侄女跟前得力之人,平日行事谨慎细致,人也纯善,绝对不会做出此等欺主之事,想来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不过,今日她们二人冲撞了世子,无论如何都是该罚的。下官已经让下官的三弟处理此事了,一定给世子您一个交代。”
“要小王看,这两个丫头倒是留不得了,若是被有心之人抓到了把柄,可是不得了。”宇文昊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两个丫头的遭遇万分同情。
“世子高见,可惜下官愚笨,一时间也不知当如何处置这两个丫头了。若是卖给人牙子吧,又怕将来这两人嘴巴不严,出去后胡乱说话……唉,真真是难办啊”要处置两个小丫头自然是极容易的,不过既然人家世子要演戏,他哪里敢不配合呢?左不过是两个低贱的丫头罢了。若能用两个丫头讨得礼亲王世子的喜欢,那简直就是千值万值的。
宇文昊这才放下了手札,抬眼看向苏鸿覃:“府上一向仁义,小王一直十分景仰。正好年初小王母妃生辰,她一心向佛,心地善良,又因膝下无女,对这些伶俐聪慧的小丫头分外怜悯。若是小王能送两名丫头给她解闷,一来是尽了孝心,二来也是为母亲积了福。”
苏鸿覃立即起身行了一个大礼:“世子仁孝可嘉,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啊我朝上下若都能如世子一般,那可真是天下黎民之大幸了这两个丫头能得世子大义相救,那是祖上积德,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世子此举,实在是解了下官的燃眉之急,下官真是无以为谢,请受下官一拜”
说着苏鸿覃便跪下了身子,规规矩矩的叩了三个响头。
好一个宇文昊,不但白白得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还得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苏鸿覃即使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假装十二分的感激,这人可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啊这才是真正的小狐狸……
宇文昊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苏鸿覃,沉默了半晌才道:“苏校尉这算盘可打得精,小王这不答应都不行了呢”
一听此话苏鸿覃顿时一惊,这话他可是当不起:“世子您明鉴,下官绝无半点逼迫之意。无论您帮不帮下官,您都是府上的尊客,都是苏府的贵人下官口拙,倒是令世子您生了误会,实在该打。”
孺子可教啊……宇文昊半眯的眼底倒是真的有了些笑意。
这边苏鸿烨才刚吩咐将入梦二人拖下去,青墨楼那边便派来了苏鸿覃的长随常贵。
常贵给众主子见了礼便规规矩矩的站到一旁,站定的同时也给苏鸿烨的长随夏树使了个眼色。
这些跟在主子左右之人哪个不是伶俐的,一看常贵的眼色立时便明白了,于是给苏鸿烨告了罪,便拉着常贵到了穿堂里的花厅去了。
堂内十分安静,大老太太和苏从怡心下都有些不自在,只有苏从熙一脸坦然,该安排的事情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更何况今日之事本就不是她的错,她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几人都没有说话,堂上的气氛便有些凝重。
适时,凤箫进来了,同时她身后还跟了个穿着女敕黄色小袄的小丫头,两人一进来便跪在了地上。
“凤箫,你们这是何意?”有苏鸿烨在,苏从熙不需要说话,因为她知道今日之事父亲是不会轻易揭过的。
凤箫听了苏鸿烨的问话后,小心翼翼地瞥了大老太太那边一眼,然后又垂下了头,任苏鸿烨如何问也不开口。
无法,苏鸿烨只好问小丫头。
小丫头年纪尚小,根本经不起吓,只是三言两语便掉了泪,哭了个稀里哗啦,连连说道:“请老爷、娘子恕罪,都是奴婢们办事不利……”
连吓带哄之下,那小丫头终于交代了事情,原来她们之前去库房领下个月的木炭,可是那内院的管事娘子竟然说她们的木炭份例已经超额了,别说是下个月的,就是下下个月的也没有了。她们说了不少好话,不但没有得到管事娘子好话,那管事娘子还奚落她们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根本不配用这么好的木炭。她们本待再分辨两句,结果便被那管事娘子轰了出来。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苏鸿烨这一气还真不轻,于是连忙吩咐张妈妈将海棠熙院的账目拿过来,这一看之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这个月的银丝炭才十斤?其余都是木炭?主子娘子的饭菜才两荤五素,还都是些鸡皮、烂肉?”
苏鸿烨一个大男人一月还有五十斤的银丝炭呢,更何况是两个小孩子,这如何够用?
苏鸿烨又叫来了自己身边的一等丫鬟娉之,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家的女儿过的生活竟然连一个一等丫鬟都不如
见自家父亲气得双目冒火,苏从熙立即“好言相劝”:“爹爹您千万别生气,熙儿和弟弟大多时候都在一块儿吃,两个人加起来也是有四个荤菜的。至于炭火么,熙儿倒是不怕冷的,所以把炭都给了弟弟,所以父亲也不用担心弟弟的。”
苏从熙不劝还好,这一劝气得苏鸿烨一拍桌子蹭了起来:“你们受苦了为父的对不住你们”
大老太太和苏从怡都被苏鸿烨的怒气吓了一跳,大老太太还能保持镇定,可是苏从怡却被吓得跳了起来,然后拍着胸脯小心翼翼地看了苏鸿烨一眼,悄声嘟囔:“吓死人了……本来就是乡下来的嘛,哪里这么娇贵……”
苏从怡的嘟囔立即引来了大老太太和苏鸿烨的瞪视。
“你给我闭嘴,有你这么说自家妹子的么?”大老太太被苏从怡气得发昏,这丫头平时看着挺伶俐的,今日怎么就这么糊涂?没看到人家正在清算旧事么,还敢多嘴?她还不知今日要如何给人家一个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