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从怡脸上满是委屈,不过却也不敢太过放肆,这点礼仪她还是懂的。
入梦与入画二人被打完了板子,抬到了厢房中,张妈妈吩咐人请了郎中来诊治。
正当堂上众人各自思索解决之道时,老太君跟前的大丫鬟蔷薇却来了。
原来是老太君听闻二房这边请了郎中,便问了问,知道是二房之人打了大房之人后便想弄个究竟了。
苏府老太君因着大老爷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偏疼大房,不过素来为人处事也算公允,因此二房之人亦是打心眼里敬重她的。
一听今日之事竟然惊动了老太君之后,苏老太太更是心焦,自己这个姨母可不是好糊弄的,若是让她知晓了苏家的主子竟然被奴才们克扣吃穿用度,这事可就真不能善了了。
虽然众人心思各异,不过却还是很快乘车到了福海堂。
刚到福海堂的垂花门,便有身穿粉色褙子,外罩银灰鼠皮袄的牡丹过来传话了:“见过大老太太、三爷、二姑娘、三姑娘,老太君已经在花厅里等着各位主子了。”
众人听了之后,便也加快了脚步。
进了花厅,苏从熙一眼便看见了正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太君。
老太君虽然已经满头华发了,不过看起来却是精神奕奕。屋内有地龙,所以老太君只着了一件海棠织锦团花棉衣,外罩黑底绣海棠褙子,额上带了同色点翠镶玉祥云抹额,倒是衬得脸色更加红润了一些。只是今日的老太君脸上没了半点笑意,虽然闭着眼睛,却也让人不敢忽视。
听到动静,老太君缓缓睁开了双眼,也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一一扫过正在行礼的众人。
老太君的目光谈不上凌厉,不过却让所有人心下一凛——老太君似乎是动了真气了。
“真是老了啊……”老太君扫视了一圈之后,又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老太太面色一变,看来只能自己主动认错才行,于是连忙行了个礼:“老太君您可千万别这样,今日之事都是媳妇的错儿。”
不过老太君却没有开口让她起身,也没有睁开眼睛。这个大儿媳妇是她的亲侄女儿,当初就是看她敦厚孝顺才娶进了家门,一直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不过到底欠缺了些心机,难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啊
苏从怡一向得宠,今日却也不敢出声了,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但是老太君明显就是不高兴了,她可不要去触霉头。
老太君将大老太太晾了好一会儿才叫她起身,然后看了苏从熙一眼:“熙儿,过来祖女乃女乃这边。”
苏从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来到了老太君身边:“扰了老太君清净,都是熙儿的错”
“熙儿是个好孩子啊……”老太君的声音拉得很长,软绵绵的不是很有力,让人听了有些心酸。
虽然苏从怡看向苏从熙的目光几乎快喷出火来,却也只能听之任之,不敢放肆。
老太君问过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这才轻叹了一声:“熙儿受苦了,是我疏忽了。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也不过才五岁,竟然还懂得照顾自家弟弟了……烨儿,你这个爹实在是……”
苏鸿烨红着脸,惭愧地低下了头,的确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一直忽略了苏从熙姐弟二人,又怎么会让那起子小人这般猖狂呢?
“依我看,今后老2那边还是不用大厨房提供饭食了。媳妇儿你将每月的银钱支给老2家的,也免得天冷路长让大家吃了冷羹冷饭。咱们苏府虽然算不得豪门显贵,但也不是那等吃不上热汤热饭的人家,说出去倒是让人笑话了。这件事情,待老大和老2的时候我自会知会一声,你们也都不用管了。”老太君心下还是有些感伤的,当初她答应过自家夫君,只要有她在的一日,这苏府便不分府,不分家……可是家里众人心思不齐,若有人不愿意,她强扭着将众人绑在一起,大家日子过得也不开心不是?老大的那个儿媳妇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大老太太面上一红,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家克扣了二房么?虽然很多事情她已经交给了长媳郑氏打理,这事她之前也并不知晓,但是她怎样也有个不察之责,因而她也不敢替自己分辨一二,只是应承了老太君的话而已。
“唉,一个大男人要照顾自己尚且不易,更何谈孩子了?熙儿母亲已经去了,虽说一年的孝期还没到,但是先留些心,到时候也能快些找一个合心意之人。就算是为了熙儿和晟儿,也该是再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来照顾孩子。烨儿你还年轻,熙儿姐弟也还小,我也年纪大了,实在是不能周全的……”老太君眉头紧皱,显得十分担忧,“老大家的,你和老2家的都给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没有,给烨儿看着点儿。别的不说,最紧要的是要心地纯善,宽宏大度,不能让她亏待了熙儿和晟儿,这两个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大老太太心下一动,看来老太君也不是真恼了自己,否则也不会交待这件事情给她了,她正愁着怎么给老太君开口说道呢,没想到倒是自己送了上来。
苏鸿烨听见老太君谈论此事,脸上便有些不自在,一来他与方氏鹣鲽情深,一时并不能相忘,二来这话也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该听了。不过老太君的话也的确没错,他自己虽然能够照顾自己,不过到底苦了孩子们,若是熙儿他们有母亲护着,还会受这些辱么?
不过苏从熙一听这话倒是心下一凛,也不知老太君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父亲服的可是齐衰,现在孝期不过才过了三个月而已,哪里需要这般着急?在上一世她可是听说过不少恶毒继母的,谁知道将来那人能不能对他们姐弟好?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根本无能无力。她唯一能的便是作出一脸的凄然罢了。
老太君见苏从熙双目含泪,心下也有些不忍。烨儿媳妇儿其实是很不错的,那模样那风姿就是放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惜偏偏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些,不是个有福的啊……
“熙儿放心,祖女乃女乃一定会给熙儿找一个好母亲,不会让熙儿和弟弟受苦,好不好?”这孩子也真是懂事,虽然脸上委屈,却并不闹腾,乖顺可人,实在是让人心疼,由此老太君倒是真心喜欢上苏从熙几分。
无论是有人开心庆幸,还是有人失落不满,此事就这般定下了。
大老太太对苏鸿烨续弦之事很是上心,二老太太除了日日礼佛之外又是个不管事的,这事便由大房那边张罗去了。
当晚大老爷回家也训斥了大老太太几句,不过却也没过多的过问,苏家的男人们一向秉承的理念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他们都是不怎么理会的。
又过了两日,便到了冬至,与往年相比,今年苏府的宴会反倒是热闹了一些。
苏泽晟紧跟在苏从熙的身边寸步不离,不过眼里满是新奇欢喜,小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
“姐姐,今日冬至好热闹啊,还有好多好吃的点心。刚刚还听银杏姐姐说有唱戏的,变戏法的,可好玩儿了。”苏泽晟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个不停。
苏从熙紧紧拉着苏泽晟的手,不敢有半丝大意,愈是热闹的地方便有愈多的危险:“晟儿喜欢就好。不过今日府里人多,晟儿可不能乱跑哦,否则姐姐找不到晟儿可是会很担心的。还有,点心虽然很好吃,不过也不能多吃,否则小肚子可是会痛的哦”
苏泽晟乖巧地点了点头,不过小脑袋却依旧四处张望,看到什么都新奇的样子。
“唉哟,我的小主子们,可让奴婢好找老太君正找二位主子呢,可巧在这里碰到了。”来人是老太君跟前的蔷薇,今日也是一袭粉白色的交襟长裙,外罩银白色兔毛滚边褙子,加上一身玫瑰色狐裘披风,显得更是娇艳无比,那气度即使说是谁家的大家闺秀也有人相信。
“蔷薇姐姐好,我看前面人多,就带着弟弟到亭子里走一走,没想到倒让姐姐你好找了。”苏从熙赶紧笑着拉起了蔷薇的手,然后将怀里的手炉递给蔷薇,“累蔷薇姐姐这么大冷天的满院子跑,姐姐赶紧暖暖手。”
蔷薇对这个性子绵和软糯的四姑娘倒是有几分怜悯的,见她鼻子也冻得发红,便是一叹:“我的好姑娘,您紧着自己就行。奴婢粗皮厚肉的,又走了这么大老远的路,早已经出汗了,哪里还需要什么暖炉呢?两位主子还是跟着奴婢赶紧到老太君跟前去,老太君可是担心两位主子得紧呢”
大老太太带着大夫人郑氏在二门上招呼前来的女眷,忙得不亦乐乎。
此次前来赴宴的不仅有平日里相互走动之人,还有一些官阶较低的人家也受到了邀请,不过这些夫人身后往往跟着一两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们。
“母亲,这个时辰来人应该也不多了,这里边交给媳妇儿吧?您站了一上午也该累了,赶紧去咏熹阁里坐坐才是正经。”郑氏看了大老太太一眼,见她已面带倦色,连忙说道。
大老太太罗氏也的确是有些乏了,看了看垂花门外,见的确没什么来客了,便也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又嘱咐了郑氏几句,这才带着丫头婆子往咏熹阁去了。
罗氏一走,郑氏面上便带了急色,母亲和大嫂怎么还没来?母亲可是答应了要带两个庶妹来的。
那两个庶妹虽然与罗氏不亲厚,不过倒也是老实敦厚的,只要自己略施小计,还怕她不听自己的么?到时候那二房的家产还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二房可是只有苏鸿烨一个嫡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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