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彦勋显然没想到可可会如此反问,愣了片刻才低声回道,“就像云帆叔叔之于小涵哥哥一样,他们有血缘关系,才是真正的父子。”
“可可也有真正的爸爸么?”小孩子的问题就是多,而且很多问题都会让人哭笑不得。
“当然有,不然你也不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小傻瓜,如果没有真正有血缘关联的爸爸,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为什么可可从来没见过他,是不是他不要我?”糟糕,这个话题好像开错了了,小丫头现在睡意全无,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也许吧,他可能是不喜欢小朋友的怪人。”说完之后,纪彦勋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鄙视了自己半分钟。虽说莫家大少爷是不招他待见,但背后给他捅这么一刀还是有点不厚道。
“那可可也不要喜欢他,而且……我现在已经有爸爸了,不稀罕他喜欢。”小丫头还真有良心。
“这话可是你说的,就算他哪一天良心发现回来找你,你也不准喜欢他。”心急的某人,虽然已经打算切断莫少谦的认女之路,但他还是会考虑最坏的可能。
小丫头很是配合,点头如捣蒜,“嗯,保证不喜欢他!”
纪彦勋这才安了心,“好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爸爸抱你下楼睡觉。”
“等一下啦,人家还有问题要问。”小丫头这会儿精神头正好呢,压根没有要睡觉的念头。
“给你五分钟,问完乖乖睡觉去。”某人现在心情正舒坦,也不跟她计较。
小丫头煞有介事地微蹙着眉,认真想了想才开口问,“以后爸爸妈咪有了自己的小宝贝,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可可的问题确实给了纪彦勋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还是很快给出了回答,“当然,你怎么会有这种担心?”
“嘿嘿,只是突然想到的。没事了,我们下楼睡觉觉去吧。”得了肯定的回答,小丫头各种心满意足,也懒得解释。
“话说,可可想不要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哼,话题是你自己扯出来的,把别人的兴趣勾起来了就想去睡觉,没那么容易。
“想啊,当然想,爸爸不想么?”小可怜本来已经在酝酿睡意,听爸爸这么一问,瞌睡虫又被吓跑了。
“我当然想,可是……有人似乎不是很想。”唉,婚都不肯跟结,生孩子的事就更别想了。
“妈咪不想么?”可可这么聪明,当然知道这个‘有人’指的是谁。
“除了她还有谁。”怨男……
“我们去催她呀,她一个人肯定说不过我们的,不行还可以叫女乃女乃帮忙。”小丫头,你是有多想当姐姐,俩人催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把女乃女乃也拉下水。
“催也没用,她还年轻,暂时要以事业为重,还是别去惹她讨厌了。”其实,即便不是为晓诺的事业考虑,纪彦勋也没想过这么早要小孩。一个可可已经要耗费很多时间照顾,要是再来个小的,和她独处的时间就更少了,还是等两年再打算比较合适。
“生弟弟妹妹和上班又不矛盾,我们幼儿园的李老师有宝宝还给我们上课呢。”看看,多利的一张小嘴。
俩人是一边下楼一边聊,可可说这番话时,凌晓诺正准备出来倒杯水,结果自然是被她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你们俩又在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某人真是一点大人样都没有,居然跟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说生弟弟妹妹的事,挺乖一小姑娘都被他带坏了。
可可正要开口,却被纪彦勋用眼神拦了下来,“很晚了,我先哄她睡觉。”说完就直接抱着可可往楼下的主卧房走,可走了一半又倒转回来,一本正经地提醒某人,“过了十点不准喝咖啡、女乃茶,只能喝水和果汁!”
“知道了,比妈妈还啰嗦。”凌晓诺本来是打算去冲咖啡来着,被他这么一训,只能乖乖去喝白开水。
真悲催,问的问题都没得到回答,就这样被他忽悠过去了。不行,等他回来,一定要追问清楚,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才安心。
早过了睡觉时间,加上有爸爸耐心地讲睡前故事,小丫头很快就睡着了,现在摆在纪彦勋眼前的任务是催孩子她妈早点去睡。
书房的门虚掩着,纪彦勋不请自入,阴阳怪气地问,“莫老师到底给了开了多少工资?”至于这么拼命么,早上提前半小时去,下班后自动延长半小时工作时间,晚上回来居然还要加班。
“不知道啊,还没谈工资的事呢。不过老师说了,肯定不会亏待我。”勤奋工作的人从来不担心待遇问题,只关心自己能不能适应新的工作环境,“老师教出来的人个个都很厉害,我怕跟不上,所以才会把工作带回家,等过了第一个月就好了,你体谅一下。”
“我不是不体谅,只是担心你累坏身体。看看你,才去了十天,黑眼圈明显深了不少,连可可都看出来了。”口口声声说舍不得训她,可一见她憔悴的脸,还是忍不住唠叨两句。
“有吗?”女孩子天生爱美,凌晓诺也不例外,黑眼圈什么的,最好不要有啊,“呃,真的有哦,看来明天要加重眼妆了。”
纪彦勋没搭理她的自问自答,一脸严肃地问,“十点半之前能做完吗?”
“应该……可以吧。”中间这么停顿一下,明显就是不确定。
“不管,我掐着表守着,到了点就直接关电脑。”吞吞吐吐的,肯定没准,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霸道!”凌晓诺知道他绝对是说到做到,把资料保存好之后便主动关了电脑,“满意了吧?”
“满意,一百个满意。”某人心满意足,讨好地上前给辛苦了一天的准设计师按摩肩膀,“你先坐着,我帮你捏捏。”
“你是想趁机占便宜吧?”虽然很舒服,但凌晓诺还是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我也不介意。”某人一点也不怕瞪,只当她是在打情骂俏呢。
捏了捏肩膀,确实放松了不少,凌晓诺终于想起了他和可可的那段对话,“你刚才和可可说生弟弟妹妹是怎么回事?”
“她说想要弟弟妹妹,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真是服了某人,睁眼说瞎话连眼皮都不跳一下。
凌晓诺当然不会相信,急忙推开他的手,“才怪,不是你教她会突然想到说这事?”
“好吧,我只是想到莫少谦突然出现,心里有点不安。”这话倒也是事实,只是,不是事实的全部。
凌晓诺倒是真没想到原来他也有不安的时候,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问,“你又不怕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是不怕他,可我们在明,他在暗,就怕有什么细节考虑不到,被他钻了空子。”虽然还没有从裴毅哪里得到确切的真实,但纪彦勋基本可以断定莫少谦已经找了专业机构求证他和可可的关系。有了这个开始,一定还会有后续动作。但,这家伙也不是等闲之辈,想猜到他的下一不打算并不容易。
“以后你还是不要带可可去工作室接我下班了,他和莫老师毕竟是亲戚,说不定哪一天会突然跑过去,要是碰巧被他看到就糟了。”凌晓诺终于想到了这个可能,只是,现在才想到已经太晚了。
“我知道,等这个月过完,我会安排可可去一间有暑期班的幼儿园上学,那里很安全,而且放了学也有老师值班看着,我们可以下了班再去接她回家。”晓诺这么一提醒,倒是让纪彦勋想到了上周的某一天他带可可去接她的事,搞不好就是那一天不小心被莫少谦看到,才会有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发生。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就不用担心啦。”凌晓诺一边说一边站起身靠在他身边,“就算被他知道也不怕,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好地保护我和可可。”
纪彦勋顺势将她搂紧,眸中的神色温柔得快要滴水,“那是自然,如果我连这件事都做不到,怎么敢跟岳母说让她把你的一辈子都交给我。”
“这件事根本不用说好吧,除了把我交给你,她还有别的选择吗?”感觉到他心里有事,凌晓诺也乐得顺着他的话哄着。
“不错,这张小嘴越来越甜了。”甜,自然就想尝一尝。不然,怎么知道到底有多甜。
这一次,凌晓诺似乎早有准备,在他微微低头的一瞬间,她的双臂便主动缠上了他的脖颈,然后顺势闭上眼睛。
呵呵,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主动索吻呢。而且,这一次不只是闭着眼睛任他予取予求,还满足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唔,但愿他会满意这样的回应。虽然很害羞、很生涩,但总算勉强跟上了他的节奏。甚至,当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她也没有用之前使过的招数匆忙终止这一切。
有回应,而且他想要怎样都随他。这一次,某人可再没理由抱怨,‘吃饱喝足’之后,餍足得只差咂嘴舌忝爪子。
“请问,我可以去洗澡了吗?”凌晓诺最怕看他一脸坏笑的‘怪蜀黍’表情,就想快点远离他。
“让我再抱会儿。”姓纪的某人随时可以改姓赖。
“你怎么可以这样,刚才催我快去睡觉的是你,现在又赖着不撒手,不是自相矛盾吗?”凌晓诺当然不依,挣扎着想要逃开。无奈,他的双臂太有力,她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就五分钟,不准死缠烂打。”
“要是能一整晚都这样抱着你就好了。”真小气,五分钟啊,哪里够。
“你又催我!”说什么希望一整晚都抱着她,其实就是变相地想早点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嘛。
“这么霸道跟谁学的,心里想想一下也不行啊?”咳咳,这语气怎么听着应该是可可说才对?
“偷偷想可以,但是不能说出来!”趁着他蹙眉扮‘怨男’的间隙,凌晓诺机敏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飞快地逃离,“我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听着温馨,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何以安睡?
而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没确定呢,别说安睡,他压根连想睡的念头都没。
裴毅倒也没负他所望,而且知道他会一直等着不睡,眼看着就要到零点,他还打来了电话,“你猜的没错,莫少谦确实在仁爱医院找鉴定科做过测试,昨天刚出的结果。”
“鉴定报告他会取走还是留在医院?”因为早有准备,纪彦勋表现得很冷静。
“好像没拿走,这种专业的东西,他肯定看不出门道,拿回去也没用。”
“想办法拿出来,尽量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年头什么都要讲证据,只要没有那一纸报告,莫少谦说的再好听也没用。
“这个……”
“你不要告诉我这点小事你也办不好!”纪彦勋确实有点着急,明明是求着人家办事,居然还敢这凶。
“行,我会尽快办好。”裴毅也知道太子爷对这件事很紧张,也懒得跟他计较。虽然有点小麻烦,但只要有心,还是能办成。
头疼的事总算解决了一件,但纪彦勋丝毫不敢大意,立马又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尽快约莫少谦出来见个面。敌人在暗,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占得先机。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徐征居然打电话过来说莫少谦现在不在国内,具体回国的时间也还没确定。
“莫氏那边让人盯着点,他一回来马上安排。”如果莫少谦不在国内的话,最近这几天倒是不用太担心,也给了他周全计划的时间。
既然莫少谦暂时不在,纪彦勋正好可以把注意力都放在未来岳母进行第一阶段康复治疗的事情上。复建已经做了三天,效果非常好。周六难得大家都有空,正好过去打气加油,顺便看看孟老太太。
孟老太太住的那层病房早上刚做了消毒,可可闻不惯,纪彦勋也不忍心让她跟去遭罪,干脆让母女俩留在楼下陪岳母做复建,“我呆半个小时就下去,差不多正好到时间吃饭,中午我们出去吃,顺便去儿童世界逛逛。伯母这边会有专门的护士看着,可以下午再来接。”
“那好吧,你帮我跟外婆带个好,我和可可下次再来看她。”小丫头鼻敏感,还没出电梯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凌晓诺也不敢多留,说完便带着她下了楼。
做康复治疗的诊疗室和住院楼不在一处,要走过一条幽静的石子路才能到,这样的清幽环境也是病患们放松身心的好地方。特别是年纪大的病患,最需要这样的安静环境。
如此安静的环境,只要有一点小声响都会听得特别清楚。可可耳朵尖,最先听到异样,“妈咪,是不是有人摔倒了?”
循着可可手指的方向望去,凌晓诺很快就发现一位老人家的轮椅好像出了点问题,左边的轮子陷进了路边的小缝,好一番折腾也没弄出来。
菩萨心肠的凌晓诺看到这样的状况自然不会视而不见,“我来帮您吧。”
这几年照顾可可和妈妈,凌晓诺的臂力也锻炼出来的,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把轮椅的角度调整到正确的方向,“好了,您试着动动看。”
“好了。”这轮椅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虽然左边的小轮稍稍有些歪,但不影响正常使用。老太太忙笑着道谢,“谢谢,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要摔得不轻。”
“您太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凌晓诺礼貌地回了一句,打算牵着可可离开。
却不想,小丫头突然蹲,拾起了一支小药瓶,“女乃女乃,这个小瓶子是您的吗?”
啧,小丫头眼睛可真尖,滚进草丛里也能被她找到。
“是,这是我的气喘药。小丫头,谢谢你了。”看着这对可爱的母女,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的老太太突然有感而发,“你们这对母女可真神,长得像、性格也像。谁家里要是有你们这样的媳妇儿和女儿,一定很幸福。”
“女乃女乃说得对,我爸爸经常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小丫头真是大方,和人家才刚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跟人家炫耀。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凌晓诺被小丫头的没心没肺弄得哭笑不得,急忙俯身将她抱起,“我们要走了,快跟女乃女乃说再见。”
“哦。”真正的女乃女乃还在诊疗室等着呢,小丫头很乖地搂着妈咪的脖颈。可是,她并没有就此安分下来,而是小心翼翼地凑到妈咪耳畔低语道,“妈咪,后面有个叔叔一直盯着我们看呢,你认识他吗?”
凌晓诺是背对着那个门诊楼的方向站着,她看不到可可说的那个叔叔是谁。可当她转过身的一瞬间,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纪彦勋不是说他出国了么,他……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行,得赶快回去找纪彦勋,这个意外来得太过突然,凌晓诺明显有点慌乱。
看到自家儿子走近,老太太忙抬手招呼,“你怎么去了这么半天才来,刚才得亏这对母女,不然我的轮椅恐怕要翻。”
在这里见到晓诺母女俩,莫少谦也被吓得不轻。只不过,他是见过大世面的成熟男人,恢复起来自然要比凌晓诺快很多,“多谢二位。”
“不用谢,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凌晓诺几乎是一边回应一边抱着可可往住院楼方向跑。
说跑一点也不过分,早上下过雨,路上还有点湿滑,因为跑得太快,差点摔倒。
小丫头完全被吓懵了,既紧张又担心,小手死死地抓着妈咪的衣领,“妈咪,我们不是去诊疗室看女乃女乃么,为什么要往住院楼方向走啊?而且……还跑得这么快。”
凌晓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知道没头没脑地继续往前跑,即便已经离那个人很远很远,她还是觉得不安心。
终于进了住院楼的电梯,凌晓诺本来是打算立马给纪彦勋打电话,可又怕吓坏可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抱着她在住院楼大厅的休息区坐下。
“妈咪,你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个叔叔?”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让可可乖乖安分。
“不认识,只是看到他就想起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害怕。”真是难为凌晓诺,在如此慌乱的情势下,居然编出听着挺像那么回事的谎话。
妈咪的脸色实在不好,小丫头很是担心,“哦,那我们快上去找爸爸,有他保护我们,就不用怕了。”
“不用,他不会在楼上呆很久,我们在这里等他就好。”虽然回应得很快,但凌晓诺的表情还是有些木然,看样子现在依然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妈咪不怕哦,那个人只是和别人长得像嘛,又不是真的,他不会伤害你的。”小丫头真是贴心,爸爸不在的时候,她也要做妈咪的小靠山。
小丫头贴心又乖巧,凌晓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答她,只能淡淡地笑笑作罢。她哪里是怕自己受到伤害,最担心的还是靠在身边的小宝贝。即便莫少谦没想过争取可可的抚养权,他的出现对可可来说都会是极大的威胁。可可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还在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她想都不敢想。
说好的半小时,纪彦勋没那么快下来,凌晓诺只能继续带着可可在一楼的休息厅等。
而在距离住院楼不到二十米远的室外休息区,莫家母子俩正在进行一次另类的对话:
“是她们?”沈秀清足足愣了近两分钟才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是。”莫少谦似乎早就等着母亲发问,很快给出肯定的回答。
“那孩子……刚才叫我女乃女乃了,你没听到。”意外来得如此突然,沈秀清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可是……您刚才也看到了,孩子她妈被吓得不轻,她压根不想让我们知道孩子的存在。”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莫少谦刻意所为,却让他越发清醒地认识到当前的形势。别说是要回孩子,就是接近恐怕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