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召御膳房的人前来回话!”祁振震怒,目光冷然。
不多时,御膳房的人前来跪倒,听闻指控,吓得面色惨白:“回皇上,奴才委实不知,绝无下毒之事,小人见上次坤宁宫送来的人参尚有些残须,才想着做一碗滋补的羹汤。”
坤宁宫?
苏玉柔蓦地想起那颗参来,难道问题就出在那颗参上?
参还剩些须子,放在当日徐暖心送来的盒子中呈上来的时候,上官凌取了几根泡水,加入连翘,片刻后缓缓将银针探入,当她把银针取出时,众人看到上面青色的黑斑都惊住了。
“这参从而来?”祁振压抑着怒火,万万料想不到毒药竟是从这里而来,倘若自己无意中喝了这参汤,岂不是同样会死于非命?卧榻之侧,竟有如此骇人之事,要知道宫中采买一切皆由专人负责,辗转数道。宫中女子无缘得见外人,更不能私相传递物事。
关涉到投毒事件,还有父亲的枉死,苏玉柔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
祁振听罢,眉头蹙起,冷声道:“德来,去宣徐氏对峙!”
“她若不肯承认又该如何?”苏玉柔靠在矮几上,多了几分沉吟。
“由不得她。”祁振亦危襟正坐,脸色冷然。
苏玉柔忧心忡忡的看向上官凌,只见她亦小手捏紧,似乎对此事极为重视。
德来去不多时,徐贵妃就缓缓上殿,她穿着一身紫色长袍,披着白色貂裘,到了殿里冉冉下拜:“臣妾参见皇上、娘娘。”
祁振将那个雕花木盒啪的一声扔到地上,厉声道:“你做的好事!”
盒子砸在徐暖心身上,她只蹙了下眉,又敛下头去,柔声道:“皇上,臣妾不明白。”
她的态度那么平静自然,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和忐忑,始终谦恭如平常。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将那碗水递给她喝。”祁振沉下声音,指着上官凌手中的汤碗,厉声道。
上官凌见状,将那碗泡过参须的水递给徐暖心,她接过汤碗,幽幽一叹道:“皇上,臣妾不知这碗中是何物,见今日之事,只怕是皇上疑心臣妾做了什么事,想要赐死臣妾。臣妾纵然要死,也总要死得明白才是,也不枉了当初结发一场。”
苏玉柔听得此言,心头微颤。
祁振眯着墨眸,冷哼一声:“这参是你送的,你也不敢喝是吗?”
徐暖心轻叹了口气,看着那碗参汤幽幽道:“皇上疑心这参中有毒?皇上宠爱皇后,视若珍宝臣妾纵然再蠢,又怎会明明白白的送一根毒参过来?只是这参是当日路淑妃托臣妾送与皇后的,臣妾听她说这参最是滋补身子,皇后当日小产,正要调理,所以才特特送了过来。”
这参不是她送的?
些坤实房。“德来,宣路氏!”
祁振脸色铁青,看也不看跪在地中的徐暖心,转而握住苏玉柔的手。
苏玉柔缓缓的将手从祁振手中抽出,看了看阶下跪着的徐暖心,轻声道:“贵妃早已知道我的身份,曾经劝我远走高飞,皇上您怎么看?”
祁振愣了一愣,拳头收紧,啪一声落在几案上:“贱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
徐氏跪在那里,她凄凄一笑,低声道:“皇上,此事怪得了臣妾吗?皇上在燕北三年,哪一次喝醉了喊的不是皇后娘娘的名字?常言道,愚者千虑亦有一得,臣妾纵然愚钝,听到皇上数次在宫中呼唤皇后的小名,也能猜到娘娘正是让皇上魂牵梦萦之人。”vod4。
她的语音缠绵悱恻,祁振并无所动,反而是苏玉柔心下凄然。
徐氏继续低声道:“皇上纵然瞒得过天下,如何能够瞒得住枕边人。”
“住口!”祁振恼声道:“所以你因妒生恨,才下此奇毒,你好歹毒的心肠!这毒你从何而来,还不交代?”
徐氏俯去,以头碰地,轻声道:“皇上如今心中眼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如何还记得臣妾这三年相濡以沫,燕北同甘共苦,皇上是臣妾的天,当日选秀,臣妾一心为皇上挑选清白女子,只求为皇上开枝散叶,不意在不知情时,得罪了娘娘,才有今日之祸,皇上若赐死臣妾,臣妾并无怨言,只是这投毒之罪却万万不是臣妾所为。”
祁振刚要追问,就见德来、喜来二人匆匆上殿,见到祁振双双跪倒:“皇上,路淑妃自绝身亡了!”
“什么?”祁振腾地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走去。
其他人亦纷纷赶去。
路清媛曾经承过君恩,当日祁振逼她喝下不孕燕窝时,曾来过此处,尚未进门,就听得几个宫女低泣不止。
只见内殿中央,路清媛颈上插着一支玉钗,鲜血淋漓洒了一地,她撑着眸子,似有不甘的凝望着殿门那里,脸上已经血色全无。
苏玉柔见了这一幕,心不由得不经,她依稀记得当日就是这个颇为泼辣的女子拦住她的去路,指责她媚乱皇上,置群臣于不顾,可是纵然再恨、再怨,又何至于要下毒害她?更何况那种药极为难得,只怕与她父亲的死也息息相关。
“德来,传朕旨意,将路氏一族打入天牢,着御史苏玉沉彻查此事。”祁振捏着路清媛已经冰冷的脖子,她的手犹自握着那柄钗。
上官凌上前看过尸体,见她手指尚未僵硬,地上血迹尚温,遂道:“应是刚刚不久之事。”
“方才可有别人来过?”祁振扫向那几个颤抖做一团的宫女。
“回……回皇上,并无他人来过。”
德来跪倒一步道:“皇上,奴才来宣旨的途中,遇到喜来,两人同到此殿,路妃娘娘得知皇上要宣娘娘去坤宁宫,要回到内殿更衣再去,打发着宫女们出来,奴才们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娘娘,听见娘娘尖叫声才敢闯入内殿,谁料——谁料竟看到这一幕。”
徐妃缓缓跪倒:“皇上,路氏畏罪自尽,不知以何种规格落葬?”
祁振转过头来,看着徐暖心,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她死了,就死无对证吗?”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徐暖心脸色发白,眼中有泪缓缓溢出:“皇上仍以为与臣妾有关吗?”
祁振冷冷一笑,拂袖而立,淡然道:“历来后宫之中,最为丑陋,朕不是不知,这宫中最恨最怨皇后的人,莫过于你,你以为你托得了干系吗?朕宁愿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整个宫中,全部彻查!贵妃瓜田李下,嫌疑最甚,暂夺去妃号,一并交由御史苏玉沉连同内务府查问。”
徐暖心笑了,她抬起头看着祁振,眼中露出几分心寒的笑意:“皇上何等薄情,三年夫妻,臣妾贤良淑德,并无一步行错,何至于如此?”
祁振见左右不动,冷声道:“将徐氏带去净心宫,严加审问。”
“皇上——”几个太监上来,虽然并未冒犯,却已隔断她与祁振。
“皇上,臣妾自知无罪,娘娘已经得到专宠,又何必赶尽杀绝?”
苏玉柔见状,心中凄恻,看着无情的祁振,不由得一阵恍惚,他若专情,则可宠人至极,他若无情,竟可以无情如斯,她目送着徐氏缓缓下殿,看着她回过头来,对自己灿灿一笑,心居然被纠痛。
这就是女人。
生死荣辱都掌握在男人手中,他若让你生,你便生,让你亡,你不.亡也与死无异。
感觉到苏玉柔的颤抖,祁振捏住她冰凉的指尖,轻声道:“柔儿,你放心,朕一定会问出真相。”
“若她们不招呢?”苏玉柔转过明眸,想要看清楚这个自己几乎从未完全了解过的男人。
“不惜血染宫闱。”祁振眉目冷下来。
苏玉柔缓缓跪倒在地,迎着祁振纳闷的目光,幽幽开口道:“皇上不必为我如此,我死又有何妨,何必要这三千宫女遭受这无妄之灾?即便臣妾不死,也定然惹来天妒,岂不是要置臣妾于死地?”
她用这般语言,已经生生隔开两人曾你我相称的亲密,悲凉的语气令祁振心生不悦。
他无奈的叹口气,扶起苏玉柔,看着她苍白无血的脸色,沉声道:“柔儿,此事不查,朕寝食不安。待查明之后,朕就遣出当日所选秀女,届时后宫无妃,圆你夙愿如何?”
苏玉柔看着他,金冠闪耀,龙袍华贵,唇角溢出一丝凄然:“皇上,不必如此,如今臣妾已不在意了。”
她缓缓的垂下双肩,看着地上已死的路清媛,低声道:“就是她们,亦有何罪?不过是所爱非人,唯有心死,方能无忧无惧。”
“柔儿!”祁振有些恼怒,却见她深深拜了一拜,竟自行告退了,只留下他站在这椒房殿内,满月复憋闷!
难道他们之间竟然真无转圜之地了吗?
一张桌子被拍得粉碎,祁振站在那里,看着满室华贵,懊恼异常,他冷沉的盯着太监们将死.尸拖走,大步出了椒房殿,看着殿外冰雪消融,苏玉柔的背影缓缓拐入前面宫门,他双拳捏紧,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