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春风得意地回了家,才刚走到巷口,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不对啊,她今天回家比往常晚,如果换了平时,十二一定会提着灯笼站在巷口等她。
怎么今儿巷口看不到十二那盏大红的灯笼了?
沐青心里一急,拔腿就跑,气喘吁吁地冲回了家。龙赢天也不像从前那样站在家门口等她了。
沐青心底突然窜过一个念头,吓得她一身冷汗:莫不是龙震天趁她不在家上了门,把十二和龙赢天都抓走了?
沐青一想到这里,心里如同被一把尖刀戳中一般,撕心裂肺地痛。
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没人,客厅,卧房,哪里都没人。
沐青急得脸色都发白了,颤颤巍巍模去了厨房,却在去厨房的那条走廊上,远远就看到厨房的灯亮着,龙赢天和十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沐青松了一口气,这便要冲进厨房去质问他们今天为什么不在外面等她。
却在走到厨房门外的时候,猛然惊觉,十二和龙赢天并没有那个义务天天都站在门口等她。
诚然,他们现在都成了她的男人,可别人谁没有相公?从来没见有哪家的相公天天站在家门口等自己夫人回来。
这并不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他们这样做,只是因为关心她,爱护她。
可她呢?每每得了青衣的消息就丢了魂,迷了心,把龙赢天和十二丢在脑后,害他们白白站在冷风里等她。
沐青越想越愧疚,这便要推开房门去和十二、龙赢天道歉,却听得十二在里面轻声对龙赢天道:“这样不对,火要关小一点。你这样会把鸡汤烧干的。唉,你还是让开吧,让我来。”
龙赢天却发起了倔脾气,沐青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缝隙看得分明。龙赢天像根木头一样矗在炉灶前面,不管十二怎么说他,怎么推他,他都板着个脸,纹丝不动,好像和炉灶怄起了气。
十二和他说什么,他也不回答,只一个人呆呆怔怔地站在炉灶前面,样子比沐青从前见他的哪一次都更傻了。
好半晌,龙赢天总算照着十二教的,做好了鸡汤。
他把鸡汤先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却没有像从前喝沐青做的鸡汤一样,像个蝗虫一样立刻把鸡汤喝了个精光,而是怔了怔,脸色稍微有些发青,手里捧着那碗鸡汤一动不动了。
十二从龙赢天手里接过了那碗鸡汤,也舀起一勺尝了尝。
十二的面色立即变得十分古怪,又青又白,就好象一个打翻了的颜料盘。
十二一语不发,走到草堆前面把嘴里的鸡汤吐了。
鸡汤里放太多盐,又熬得太干,根本不能喝。
旁边龙赢天依旧像根木头一样,纹丝不动地矗在炉灶前面。他见十二把他炖的鸡汤倒了,拧了拧眉,往箩筐里抓起一只活鸡宰了,拔毛放血,又在炉灶上炖起了第二锅鸡汤。
十二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他:“我看你还是别做了,这都是第八碗了。”
沐青在门外听了,心里说不出的好笑,龙赢天还真是个笨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将军的,连一碗鸡汤都做不好,当初她学**汤,三碗就搞定了。
龙赢天却依旧站得笔直,矗在炉灶前面纹丝不动,良久,十二都等得乏了,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龙赢天方才压低了嗓音,声音嘶哑,脸也不朝着十二,而正对着面前咕噜咕噜直冒泡的鸡汤,闷闷地道:“你说,要是咱们以后不要她做饭,让她回来后多歇着点,她心里是不是就会多向着咱们点儿?”
龙赢天自从到了沐青家,从来是呆滞,木讷的,说的话从来不超过十个字,而且每一句都毫无营养,沐青跟他说东,他自顾自说西。
这是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声音里有几分委屈,有几分喑哑。哪里还像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意的木头?
分明是一个受了委屈,得不到大人关爱的大小孩。
十二本已趴在桌上睡得半梦半醒。听了龙赢天的话,他怔了一怔,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目不转睛地望住了龙赢天。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呆呆怔怔互相对望着,显然十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龙赢天。
或者十二心里也和龙赢天的想法一样,都觉得沐青实在太偏心了。
沐青房里堆的布料珠宝有一半是给青衣的,迄今为止,沐青还从来没有送给十二和龙赢天一块石头过。
沐青每天往龙赢天嘴里塞的那些鹅卵石不算。
龙赢天和十二互相对望了半晌,慢慢都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沉滞得有些可怕,只剩下龙赢天做的第九锅鸡汤还咕噜咕噜在炉子上响。
沐青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
酸溜溜的,有点心痛,更多的则是对龙赢天,特别是对十二的愧疚。
没想到十二和龙赢天那么介意她跟青衣的事,可她却从来没有为十二和龙赢天多考虑过。
她总觉得十二脾气那么好,龙赢天又那么呆,什么也不知道,一定不会介意她和青衣的事。
都是她的错,青衣不在家,她太过担心他,忽略了十二和龙赢天。
沐青收拾了一下心情,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推开厨房的门,进去一把抱住了龙赢天的腰:“哇!好香啊!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们都饿坏了吧?真对不起,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不再晚回家了!”
沐青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几个纸袋,纸袋里面是她在路上给十二和龙赢天买的肉串和点心。
又从怀里模出给十二买的玉佩,把给青衣买的夜明珠也模了出来,想了想,反正青衣也不缺这些东西,他的客人时常送他这些东西,青衣看到这些,心情恐怕只会不好吧。
便将玉佩塞进了十二手里,把夜明珠塞给了龙赢天:“这是我在宛城买的,一直放在身上,打算送你们做礼物。这些天太忙,我都忘了。”
沐青边说,系上围裙熟练地站在了炉灶前。
十二和龙赢天看了看沐青塞在他们手里的东西,一时之间都是一怔,低下头去,半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沐青送给十二的是块上好的冰玉,玉可以去病气,有保平安的意思,上面刻着一个笑眯眯的弥勒佛。
十二心里一暖,望着手心那个冲他笑个不住的弥勒佛,也微扬起唇角,淡淡一笑,把弥勒佛收进了怀里:“我来帮你洗菜。”
十二凑到了沐青旁边,沐青也没有推辞,勾住十二的脖子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下:“好十二,我爱你。”
十二面上一红,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俯在沐青脸上回了一个吻。
龙赢天却真是个傻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府里除了刀枪兵器从来没有别的,沐青塞给他一颗那么名贵的夜明珠,在他看来,只是一颗发亮的珠子。
和沐青以前往他嘴里塞的那些鹅卵石没有半点区别。
沐青送给十二一块保平安的玉佩,却只给他一粒会发光的石头,龙赢天心里更怄,抬起手就把夜明珠扔还给了沐青,踢开厨房的大门一声不吭地去了。
十二要去追,被沐青一把拉了回来:“别去管他。”
沐青边说,又温温柔柔在十二脸上亲了一下,十二顿了顿,转过身来,开始专心地帮沐青切菜。
晚饭十分丰盛,有蘑菇鸡汤,炸虾,鳗鱼烧还有一大盘咕噜肉。大多都是十二和龙赢天爱吃的菜。
只不过,这一天饭桌上的气氛和平时大不相同。以前吃饭的时候都有龙赢天咀嚼时候发出的小猪一样的呼噜呼噜声,今天特别安静,只有十二和沐青,一人坐在桌子一旁安安静静吃饭。
龙赢天早就回了房,在屋子里把东西摔得“乒乒乓乓”直响,不知在发什么脾气。
沐青边吃,便拔高了嗓音叫他:“再不吃,就没有了哦!”
屋子里面摔东西的声音暂歇,但只是停顿了一秒,接着又是一阵清零哐啷更刺耳的声音。
沐青忍俊不禁,龙赢天发起脾气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还乱摔东西?
让他摔,反正她也不会帮他收拾,到时候还是他自己一个人收拾。
沐青边吃,边故意抬高了嗓门喊:“咕噜肉都没有了哦!松鼠桂鱼吃光啦!哇,这个鸡汤是谁做的,怎么这么咸!呸呸!”
沐青每说一句,屋子里的动静就更大。仿佛给她伴奏一样,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沐青也不去理会他,吃完了饭,径自搂着十二回房了。走之前还故意冲着楼上高喊了一声:“以后你是不是都不下来吃饭啦?那好,那我以后只做和十二两个人的菜。”
沐青边说,也不管楼上还在哐当哐当闹着,美滋滋地搂着十二回了房。
半夜里,龙赢天像个强盗一样“碰”地一脚踢开了十二的房门。
他把蜷在十二怀里的沐青一把拽了出来,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扛在了肩上。十二有些担心,要起来帮沐青,沐青笑着冲他眨了眨眼。
龙赢天气呼呼地把沐青扛回了房。
沐青在他脸上亲一下,他微微一怔。沐青把柜子里早就做好的给龙赢天的外衣拿了出来,外衣的领口还绣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猪。
龙赢天彻底呆住了。
沐青又接二连三变戏法一样从隔壁屋里给龙赢天端来了刚热好的鸡汤,蘑菇饼,牛排和炸虾。
“吃吧,闹腾了大半天,饿了没?”
沐青笑着,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揉了揉龙赢天的头发。
龙赢天灰色的眼眸晃了一下,里面莹润润似乎有水泽在漾动。他一声不吭,也不吃东西了,翻身将沐青压倒在了床上。
龙赢天双手用力,将沐青紧紧抱在怀里,好像生怕有谁来跟他抢一样。
他的双臂紧紧扣住沐青纤细的腰背,他虽然一直把自己关在王府,甚少出门,不谙世事,可自从和沐青在一起,在外头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拥有一个以上的夫君,反倒是很多男人都有三四个妻妾。
沐青和她们都不一样,龙赢天开始感到不安。任何人,只要一旦放下了真心,都不会愿意和人分享。龙赢天先前不在意,那是因为他不明白。
如今他终于开始渐渐明白,他便开始厌恶看到沐青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管是青衣,秦柯,还是十二。
龙赢天用双臂紧紧扣着沐青的柔软的腰背,声音嘶哑,低沉阴郁地在沐青耳边不断喃喃:“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你为什么和她们都不一样?你以后别再这样了!”
龙赢天不是在央求沐青,他的声音急促而又坚定,透着一股不容逆转的冷硬。他是在命令沐青。
沐青看着龙赢天呆滞中稍微显得有些狂乱的眼眸,龙赢天十指都深深嵌进了她的后背。他一向是呆滞的,木讷的,何曾像今日这般慌乱而又痛苦?
沐青心中一痛,紧紧回抱住龙赢天,凑在他耳边,一连迭声答应他:“好,好……都是我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我保证,青衣之后绝不会再有别人了。”
龙赢天得到了沐青的保证,阴郁的灰眸瞬间亮了亮,他低下头去,狠狠亲吻住了沐青。
沐青整个晚上都是在龙赢天接连不断,咕噜咕噜的月复饥声中度过的,龙赢天抱着她激烈地在床上翻滚,连沐青事先给他准备好,放满了桌子的美食都顾不得吃了。
他只是不停地亲吻沐青,占有她,亲吻她,再占有她。
诚然,沐青做的美食很对龙赢天的胃口,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龙赢天和沐青在一起,早已不是因为她每天都会给他准备喷香的美食。
只是为了她,只是因为她。
只有她,会每天早上天还蒙蒙亮就赶着起床,辛辛苦苦为他做早点。
只有她,愿意接受他,这个双手都断掌的不祥之人,不管别人对她如何指指点点,出门的时候都紧紧挽着他的手。
只是她,会在他生病的时候悉心照料他。
只有她,会给他亲手缝制衣领上带着小猪图案的衣物。
不会再有别人了,只有她,只是她。
他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受尽磨难,从小丧母,十二岁入兵营,大大小小打了数百场仗,一年中有大半年是在艰苦的坏境中与别人恶战,吃不饱,穿不暖,从来没有人来关心他,安慰他。
如今这一切却都有了意义,原来他遭受如此多的磨难,只是为了遇见她。
沐青虽然不知道龙赢天这是怎么了,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狂乱之中透着几分强悍的占有,但她好歹感觉得出来,龙赢天今天很不对劲。
不光是龙赢天,十二,青衣,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大对劲。
十二以前每天都会站在巷口等她,可他今天却没有等。
青衣从前从来不管她身边有多少人,可他现在明确地告诉她,不要再往身边添人了。
爱,终究是只能独占,容不得一星半点的分享的,是她太贪心了。
对了,还有秦柯,秦柯回来后,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秦柯这样的性子,一定会接受不了她这样吧?
沐青紧紧拥抱着在她怀中躁动不已的龙赢天,眼眶渐渐变得湿润,眼中慢慢浮现出了一抹浓浓的愧疚。
都是她不好,听了林梅的话,居然也有样学样,变得和她一样了。
到时候,秦柯回来了,她要如何向他解释?
都是她的错,她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龙赢天紧紧搂着沐青,覆在她身上压榨了她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沐青睁眼就看到龙赢天蹲在地上在收拾满地的陶瓷碎片。
她赶忙起床,蹲在龙赢天身边跟他一块收拾。
龙赢天笨手笨脚的,她怕他一不小心会割破手。
龙赢天却黑着个脸,抓着沐青的腰带又把她像提麻袋一样提溜了出去:“出去!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龙赢天关门之时,还不忘瞪着沐青恶狠狠地警告她。
沐青笑着冲龙赢天应了一个“好”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沐青的生意越做越大,白凌云派人给她送来的银子愈发多了。
沐青心里雀跃不已,便打算上街再给十二、龙赢天,青衣和秦柯一人买几样礼物。
刚刚出门,就看到一个人站得远远的,纹丝不动地矗在巷口看她。
巷子里背光,沐青看不分明,但从身形,隐约能分辨出,那个人是白凌霄。
白凌霄一见沐青出门就跑了。沐青走到巷口往地上一看,好家伙,地上陷着两个深深的脚印,白凌霄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沐青百思不得其解,白凌霄怎么就会看上她了呢?她好像也没和白凌霄有过多的接触啊?
真是搞不懂,感情的事,谁也没有办法料得清。
白凌霄既然来了,不知道白凌云有没有进京。
沐青心里一动,想起日后的生意还要多靠白凌云帮衬,便派了几个探子去右相府查探。
若是白凌云也进了京,那她少不得拍拍他的马屁,也给白凌云买几样礼物送去。
探子不到一刻就回来了,白凌云还真的进了京,而且,巧得很,今天就是他的生日。
沐青特意打探清楚了,右相府并没有办生日宴,右相显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拍马屁,不在乎拍的勤不勤,在乎的是拍得准,拍到点子上,拍得让人舒服。
沐青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立刻回家窝在厨房里给白凌云做起了女乃油蛋糕,她想起白凌霄说白凌云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生怕白凌云吃不惯太甜的东西,还特意给他做了酸女乃味的女乃油蛋糕。
又和十二一番合计,去东大街挑了一块上好的冰玉,打算当作礼物送给白凌云。
沐青始终记得白凌云腰带上空空荡荡的,连一个坠子都没挂。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沐青在门口和十二依依惜别,在十二左右脸颊都亲了一口,这才围起围巾,兴冲冲地出了门。
她打算让白凌云把分店开到京城来,成败在此一举,就全靠这个女乃油蛋糕了。
沐青午时三刻到了白凌云办事的千金坊,刚刚到了楼下,千金坊的掌柜的老远就认出了沐青来。
沐青和白凌云合作,银票都是千金坊掌柜的送来给沐青的。
掌柜的是一个年过半百,鬓发斑白,看起来十分和气的老头。
他见了沐青,笑着冲她打了声招呼,又见沐青要上楼去见白凌云,踌躇了半晌,从里屋拿出盒寿桃,犹犹豫豫塞进了沐青手里。
“劳烦你,沐门主,一会见了当家的,就说这是小少爷托你送给他的。小少爷今天早上去找过你,当家的知道。”
掌柜的和颜悦色,一脸的温柔慈祥,沐青倒不好推辞了。
她连声应和着从掌柜的手里接过了那盒寿桃,心里不知怎么的,隐隐有些发酸。
沐青上了楼,掌柜的在门口通报了一声:“沐门主来了!”
白凌云在里面低低应了一声:“进来吧。”
沐青进了屋,白凌云所在的房间是千金坊二楼的帐房,里面堆满了帐本,白凌云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身上依旧是那件淡薄的秋衣,手边放着把铜算盘,在算帐。
沐青看得愈发心酸,别人过生日,都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给寿星祝寿,白凌云只得一个人,坐在着堆满了帐本的帐房里,周围没有一个亲戚朋友。
他似乎也没觉得什么,手指放在算盘上,噼里啪啦算账。
沐青上辈子当过医生,略微学过一些心理学,知道这件事办的不好,只会伤了白凌云的自尊心。
便也不出声,只坐在白凌云身边静静地看。
半晌,白凌云算完了一本账,斜斜扫过来一眼,淡漠的眼神疏远而又凉薄,像极了沐青初次见青衣,青衣看她的眼神。
沐青心里最怜惜的就是青衣,当下对白凌云的同情更深,看着他的眼神也更带了几丝怜悯。
白凌云斜着眼睛瞟沐青,沐青脸上那些神色的变化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白凌云一声冷笑,问沐青:“你来找我做什么?”
沐青愣了愣,赶忙把掌柜的给她的那盒寿桃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这个,你弟弟今天早上托我带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白凌云只是略微扫了那盒寿桃一样,便低下头去,依旧噼里啪啦算起了帐。
“哦,这倒奇了,我从来不知道他知道我的生辰。”
白凌云早上就看到掌柜的在遮遮掩掩藏这盒寿桃,他也不点破,只不咸不淡地回沐青。
沐青既然撒了谎,少不得把谎话圆下去,硬着头皮继续道:“他知道的,他还知道你最爱吃算算甜甜的东西,喏,这瓶番茄酱就是他送给我的。他今天早上还和我一起在厨房给你做了个蛋糕。”
沐青边说,边将一直藏在怀里的番茄酱拿了出来,同时把蛋糕摆在桌上,切了一块,放在盘子里推给了白凌云。
白凌云看着沐青手里那瓶番茄酱,眼神暗了暗,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沐青赶紧再接再厉,把买给白凌云的那块冰玉玉佩拿了出来,塞进了他手里:“还有这块玉佩,也是我……你弟弟买了托我送给你的。”
白凌云接过玉佩,指尖在玉面上摩挲着。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半晌微微合了下眼睛,淡淡地道:“多谢。”
沐青一见这事成,喜上眉梢,赶忙从怀里掏出了新的合约,迫不及待递给了白凌云。
“喏,这是我新想出的几样点心,我觉得,宛城太小了,咱们最好还是把分店开到京城来。”
沐青说完,急急忙忙抬起头去看白凌云的脸色。
白凌云行商多年,别人奉承他,拍他马屁,央求他办事,各种手段都使过,他如何会不知道沐青心里在想什么?
当下依旧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沐青,说话的声音不咸不淡:“你要我为了你去和龙震天斗?”
白凌云一语道破了当中的玄机,如今京城的酒楼商铺大多掌握在龙震天手里,白凌云要把分店开来京城,那就是摆明了要和龙震天过不去,要从龙震天手里抢生意了。
沐青没想到白凌云一眼就看穿了她心里那些小九九,立即低下头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完了,她拍马屁的意图太明显了,白凌云不吃她这一套。
沐青把手使劲在衣摆上揪着,正急得无计可施,白凌云却用手指头敲了敲桌面,轻声回了沐青一句:“也行,不过得过几个月,我得先在京城看准了店面。”
沐青心里一惊,跟着便是奔涌而上的狂喜,白凌云就站在她旁边,沐青顾不得那么许多,一把抱住了他:“谢谢你!谢谢!谢谢!”
沐青又哭又笑,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不是为自己谈成了这笔生意,而是为她又离龙震天近了一步。
她能更早一天把青衣从龙震天那里接回来。
沐青衣摆上面挂着个荷包,里面放的正是青衣送给她的一颗夜明珠。
沐青扑进白凌云怀里又哭又笑,手指却一刻不停地在荷包上模索着,仿佛青衣就在里面,她只要一收手,青衣就会重回她的保护。
白凌云站在那里,任由沐青紧紧抱着他,把眼泪鼻涕都涂在了他身上。他没有嫌弃,没有避开,不说话,也没低头看沐青。
良久,外头的天色渐渐变沉了,白凌云方才低低对沐青道:“天黑了,你该回去做饭了。”
沐青太高兴了,也没去想白凌云怎么会知道家里都是她做饭的。
沐青是门主,身份高贵,照说不应该做那种婢女才做的活。
沐青赶忙松开了白凌云,又看到白凌云胸口湿了一片,有些不大好意思,赶忙从衣袖里掏出手绢给白凌云擦了擦:“不好意思,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白凌云似乎有些不耐烦,劈手夺过了沐青的手绢:“好了,你回家吧,我还有帐要算。”
沐青已经把事办妥,自然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便又和白凌云道了几声谢,开开心心下了楼。
白凌云一个人坐在那里,透过窗户看在大街上乐得又蹦又跳,满面红晕的沐青。
她真是又娇小又柔弱,看起来手无束鸡之力,连只蚂蚁也掐不死。
可就是这样娇小柔弱的沐青,并不畏惧龙震天的强权,拼了命也要把青衣从龙震天手里夺回来。
不仅如此,她家里几个男人也都被她照顾的很好。白凌霄在家曾经说过,沐青在家又当妈又当奴婢,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亲手置办的。白凌云起初还不信。
白凌云又模了模手心里那块剔透的冰玉,这么些年了,他身上从来没有任何饰物,他自己想不到要去买,也从来没有人送给他过。
求他办事的人都知道白慕则很憎恶他,没有人敢明目张胆送他这些装饰在衣物上的东西。
沐青还是第一个。
白凌云用手指来回模索着掌心里那块冰冷的白玉,从抽屉里找出根红绳,把它挂在了脖子上。
天色更沉了,外头家家户户的厨房都飘出了炊烟,打开窗户,就能够闻到一股股诱人的菜香。
白凌云关了窗户,在桌旁坐定,拿起勺子,低头吃了一口沐青刚才推到他手边的蛋糕。
蛋糕酸酸甜甜的,十分可口,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厨艺那么好。
白凌云淡淡一笑,又低下头去,缓缓吃下第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