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的到来,挽救了刘宗敏的颓势。虽然闯王因为伤势,仅能骑马而已,不能作战,但闯王的标营一到,原本苦苦支持的农民军士气大涨,就是受了重伤躺倒在地的人,也悍勇的拿起武器,向身边的官军乱砍,官军的士气本来就不高,见闯贼来源,纷纷起了逃命的心思,往往声音喊得大,却不敢上前进攻,只是远远的放些冷箭,因此官军的压力倍增。
闯王的兵力不多,仅仅不到两千,却全部都是骑兵,战力最强。见刘宗敏已经陷入包围,闯王忙对身边的田见秀说:“玉峰,你带一千人马去帮下捷轩。”
田见秀点了点头,也不答话,朝官军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其实,拦截闯王的官军至少有一万二千多人,但与刘宗敏缠斗已久,本来已经稳操胜券,却不料闯贼亲自来援,在田见秀骑兵的冲击下,纷纷向后溃去。
闯王见形势逆转,心放了下来。这时,李过派来的小校赶了过来,向他报告后面追击的贺曹左三镇已经开始攻击。
闯王向后面望去,远远的可以看见尘土飞扬,还有喊杀声隐隐传了过来,便对小校说:“知道了,你告诉李将爷、袁将爷,一定不可让敌人前进一步。”
小校干脆的答应一声,抽马一溜烟向南而去。
本来孙显祖和祖大弼已经抵挡不住向后退去,又见闯字大旗,心中发慌,正自琢磨后退。这时,孙传庭派上来二千精兵并且不久便会遣马科来援,又下严令不得后退,务必生擒闯贼。孙显祖、祖大弼即得到精兵,又得严令,不敢不战自退,只好鼓足余勇向前冲来。
刘宗敏本来已经陷入包围,只是他悍勇异常,连杀了两个对方的将领,才稳定局势,只是仍被困在核心。这时,得田见秀之力,杀出重围。与田见秀汇合之后,两个人又向刘芳亮那里冲去。
这时,刘芳亮一双眼睛已经通红,累的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意识,只是不停的一枪枪刺出,机械的收割着官军的性命,一匹白马早已成了一匹血马,根本就没有一处露出白色。
跟随他的五六百骑兵仅剩下不足百骑,就这不到一百骑,还有半数以上的人,马匹已经被官兵杀死,弃了长兵器,拿着马刀与官军厮杀在一起。
而秦怀义的兵士已经损失半数以上,要不是秦怀义悍勇,仍死战不退,换做其他人,只要稍显惧意,这批兵早就溃败了。
田见秀刚刚参加战斗,体力甚足,马也快,如一股旋风,冲上了山坡。见秦怀义悍勇不退,一磕马月复,冲了过来,大吼一声,摇枪朝着秦怀义便刺。秦怀义虽然悍勇,其实早已气力不济,如不是奉了严令,早就退了下去。见田见秀如白虎下凡,一柄枪如闪电般向自己刺来,避之不及。同样大喝一声,集全身力气用手中大刀封了出去。
田见秀枪虽被封出,借两马交错之际,一铁鞭砸向秦怀义头颅,秦怀义虽然封出长枪,但只觉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自难受之间,一道黑影朝自己头部而来,下意识的一躲,虽然让开了头部,但田见秀的铁鞭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肩头之上,高大的身躯一晃,落下马去。
田见秀正要取他性命,却被他的亲兵死命的挡住,已有人将他救起,向后退去。本来就是强弩之末的官军,见主帅落马,一时间心惊胆寒,一哄而逃。让已经从另一侧赶上来救援的祖大弼,惋惜不已。他见农民军已经占据了山头险峻地势,知道已经难以夺回山坡,只好约束部下缓缓而退。
而孙显祖趁着士气复振,又望见闯王身边的兵士不多,想立大功,整顿自己的兵马朝闯王冲来。孙显祖更是一马当先,猛冲猛杀。
虽然闯王已经对洪承畴和孙传庭合兵有了准备,就是中了埋伏,他其实还寄望于孙传庭会死守潼关,这里不会布置太多的兵力,自己一个冲击便可冲破这个捆缚自己很久的牢笼。但自从见到祖大弼、孙显祖两位总兵的大旗,这一丝希望就破灭了。形势已经对义军及其不利。他明白此时若不速战速决,恐怕时间一但拖长,兵士死伤过多,而自己又首尾难顾,那时恐怕自己就是韩信在世,武穆重生也难力挽狂澜了。
但他虽心焦如焚,却使不上任何力气。现在他连骑马都感觉吃力,伤口也隐隐作痛,如何能参加战斗呢。他现在只是一种精神的存在,他坚信只要闯字大旗在,义军就不会败,只是看着一批批兄弟到了下去,闯王心如刀割。一个虎将,只能让亲兵护着,看着兄弟们在前面血战,而自己只能作壁上观,这种心情真是笔墨难以形容,他的双拳攥的紧紧的,甚至自己都能感觉到骨头在吱吱作响。
看到孙显祖冲了过来,身边的将校纷纷要求闯王后退,但他却如山岳般屹立不动。孙显祖已经冲到距离他不到二十步了,簇拥在他左右的将校都非常紧张,有些已经按捺不住,想着一会一旦危险,就是拼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挟持闯王后退。
孙显祖虽然多次与闯王的农民军作战,但没有机会与闯王当面交手。刚才他远远的看见闯字大旗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被一群将校簇拥着,而头上戴着标志性的旧毡帽,知道那便是多次打得他落花流水的闯贼李自成。
他欺闯王人少,又有重赏的激励,不顾一切的督促兵士杀了过来。眼见离闯王不过二十步,甚至连闯王脸上不知何时蹭上的一块黑泥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异常兴奋,脑海里开始涌现出大殿受赏,御街夸功的景象。
又近了十步,他激动的连说话都有些颤抖:“活捉闯贼,官升三级,赏银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官军发出兴奋的叫声,前赴后继的冲来。
见官兵已经扑到十步,闯王嘴角却是不屑,只是转过头看了马世耀、刘体仁两人一眼,用下巴点了点迎面冲来的孙显祖,好像说:“把他们赶走吧,别让他们来打扰我。”马世耀和刘体仁两人就像两头猛虎冲了出去。
孙显祖能做到总兵,倒也有两下,一时间与马世耀、刘体仁纠缠在一起,形成了混战。虽不时有冷箭射向闯王,闯王却仍不动,看着马世耀、刘体仁厮杀。
杀了一阵,官军伤亡很大,而距离闯王却越来越远,已经气泄。这时候,郝摇旗从官军的后侧杀了过来。
郝摇旗从开始的时候就月兑离了大队,瞄上了一员参将,原来他看中了那名参将的坐骑,因此,死追不放。那员参将本就是个纨绔子弟,不习弓马,又见自己的兵力不如郝摇旗,还没有照面,就带兵溃退下去。
只是乱军之中,无法全力奔驰,见郝摇旗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虽怕,却狡猾的向一处山林靠近。郝摇旗以为他怕了,催马更急,眼见就要追上,生擒了他。突然,林中一声锣响,伏兵四起。一时间,箭雨如蝗,弹雨纷飞。
原来孙传庭怕闯王突围,一些险要的地方,早就埋伏了弓箭手和火铳手,以防闯王。而那参将早知此处有埋伏,因此将郝摇旗带入死地。
眼见对方已无还手之力,郝摇旗哪里会料到他还如此狡猾,仓促间,不但兵士损失不少,连自己都中了两箭,幸好不重。他还想力战,怎奈自己队伍已乱,而伏兵众多,而那个参将也转过身来死战,便败了下来。
郝摇旗经此一役,身边的骑兵剩下仅仅不到四百人,远远的见闯王危险,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郝摇旗在闯营是叫得上号的猛将,虽然只是个武夫,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因此他第一时间就冲向了孙显祖。
孙显祖见郝摇旗冲了过来,也不答话,抬枪便刺。郝摇旗双目瞪得溜圆,连声怪叫,略微让开来枪,手中枪也不去刺,而是像使用铁棍一样,扫向孙显祖。
孙显祖哪里能料到郝摇旗如此拼命,虽一枪刺中了郝摇旗,但自己也被郝摇旗一枪砸下马去。
郝摇旗后面的骑兵见对方主将落马,纷纷朝孙显祖冲了过去。孙显祖周围的亲兵、偏将舍命将孙显祖抢回。孙显祖惊魂未定,被亲兵、偏将簇拥着退了下去。孙显祖退了十几步,已经镇定下来,转身仍督军死战。
而被孙显祖一枪刺中了左月复的郝摇旗不顾疼痛,一把将兀自插在他身上的长枪拔出,虽鲜血喷溅,却不去管他,而是大喝一声奋力将向孙显祖的长枪向他的掌旗官投了出去。
那掌旗官虽亦是百战之士,但那里见过如此勇猛之人。早已吓得心惊胆战,又被郝摇旗一喝,早就呆在当地,长枪愣是透胸而过。
郝摇旗投出长枪以后,就朝他冲了过来,掌旗官周围的护旗兵见郝摇旗血人一般冲了过来,一哄而散。郝摇旗一把将孙显祖的帅旗夺在手中,摇了起来,真不愧他摇旗的绰号。
官军见帅旗被夺,又见郝摇旗悍勇,哪里还敢苦战,纷纷溃退下去。孙显祖见形势已无法挽回,也在亲兵的护卫下逃走。
祖大弼与刘宗敏混战之中,见孙显祖败退下去,怕自己独木难支,也挥军而退。见官军败退,农民军更是人人兴奋,到处追赶着官兵砍杀。
这时官兵失去主帅,有的还在各自力战,有的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像被猛虎冲散的羊群,漫山遍野地溃奔逃命,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闯王见中营还没有赶到,不敢追击,怕官军截断与后面老营的联系。便忙叫鸣金。收拢士卒,在土山上扎营休息,等待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