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富贵给你打水来了,你快起来洗脸,别贪睡赖床了。」宏亮又清脆的稚女敕嗓音传入耳中,咳了一夜、辗转无眠的欧阳灵玉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美目一掀,瞇眼看了射入窗棂的晨光一会。
申吟声随即扬起,他翻身拉被覆头,只露出柔美黑发,心里低咒着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混帐,居然把这头少根筋的小猪调到他屋里伺候。
不一会,身体小恙的他随即想到,是他,他自己就是那个不长眼的混帐!
千金难买早知道,他现在懊悔无比。
那回见了富贵丫头旁若无人的吃相后,他让张管事调她来做他的贴身丫鬟,晚膳时看她对哪样菜流口水他就挑哪样吃,他也想尝尝她口中的美味。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她根本就是一头长得像人的猪,事实证明除了桌子、椅子啃不下去外,硬得像石头的烙饼她照样啃得味滋有声,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他被骗了!
被骗了还不打紧,这几天他又发现一件更叫他气馁的事―这丫头是他天生的克星。
「少爷,天亮了耶!你还不想起床吗?可是水要凉了喔!我不想再跑一趟去提水耶,又远又重的。」富贵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靠着铜盆架子打盹。
其实她也想窝在暖被窝里多睡一会儿,可以前的主子规定她寅时就得离床,先洒扫里外再备食,等主子一睡醒便得上前更衣着鞋,不能让主子等。
这么多年了,她也习惯了,明明还是想睡到连连打呵欠,但身子就像有自我意识般,时辰一到便会拉着她离开被窝,比她「本人」还忠心侍主。
「不想?妳能说不想的吗?」到底谁才是少爷,她那颗猪脑袋搞清楚了没?
富贵自动跳过对她责问的部份,自顾自的说:「少爷,管事伯伯说你身体不好,早上的药膳一定要吃,不然又会咳个不停,其实管家伯伯也没说错,你多吃点才不会吵得人家睡不着。」自从她伺候少爷以后,每天早上都会端早膳跟药膳来,这少爷除了早膳挑剔之外,对药膳更没好感,时常是碗一翻就算回答了。
前些天她也不想管他,少爷高兴就好,但昨天他咳得好厉害,害她一直睡不着,现在好困喔。
「我吵了妳?」欧阳灵玉的声音又轻又柔,但伺候过他的丫鬟都知道,这是他生气前的预告,唯独,富贵不知道。
「是呀!好吵哦!你一直咳个不停,我翻来翻去就只听见你的咳声,天都泛白了我才能睡呢。」她又打了个呵欠,没遮没掩的张了个大口,以为没人瞧见。
「富贵。」他轻声低唤。
「是,少爷。」他想起床了吗?对了,面巾呢?要先拧干对折,放在盆子旁好取用。
还有,管事伯伯交代过她,少爷用的水盆要先沾一滴龙涎香……呃,不过什么是龙涎香?她搞不清楚,便从院子摘两朵花往盆子里丢,温水一泡不就香了,差不多吧。「富贵,妳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啊?」欧阳灵玉没离开床,但已坐起身,温润的喉音多了一丝冷意。
「知道呀!服侍少爷的丫鬟。」富贵像想到什么似的偏了偏头,多问了一句,「怎么少爷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丫鬟?难不成少爷比我还笨,这倒挺少见的。」
「我比妳还笨?我……」一口痰梗在喉头,他重咳了两声,没见她过来拍背,那脸色之难看会叫人连抽三口气,偏偏富贵仍是没知没觉。
「瞧!又咳了吧!谁叫你不早点起床吃药膳,我上个主子是好有学问的读书人,他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睡早起才会康康泰泰。」
「妳……妳这是在指责我?!既然晓得自己是服侍少爷的丫鬟,少爷我身子不适咳上整晚时,妳在干什么?」他要是有一天被气死了,他一点也不意外。
她搔了搔耳,笑得腼眺,「睡觉。」
睡……睡觉?她居然说得出口,还有那是什么笑容?他又不是在称赞她!
「错。」
「错?」娇惑地眨眨眼,她以头轻靠柱子保持清醒,但还是想不清楚哪错了,昨晚他咳的时候,她真的很认真的想睡觉啊。
「我是说妳做错了,妳该过来探查我的情形,生火熬药,在我床榻前看顾我一夜,直到我睡得安稳为止。」他以往每个丫鬟都会这么做,虽说后来都会让他厉言赶走。
富贵一听,吓醒了,不顾身份的哇哇大叫,「嘎,那我不就不能睡了?」
「没错,主子有事,妳就得站上一整夜,没有我的吩咐,妳一步也不准离开。」他真怀疑这小猪仔真像张管事说的伺候过其它主子?要不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闻言,她又是一脸委屈了,「可是我会很想睡觉,而且站着睡很不舒服--…」
「谁准妳睡了?谁管妳舒不舒服了?主子没阖眼,妳就得张大两颗骨碌碌的眼睛给我候着,哪有丫鬟比少爷好命,妳当妳是来享福的吗?」
她嘟起嘴,小声的碎念,「是喔,那少爷干么不多喝点药,晚上别咳不就好了,我会想睡又不是故意的…」
他眉一扬,「妳在嘟嚷什么?有话说大声点。」
「没……我是想问少爷,你要起床了没?」好,不睡就不睡,毕竟民以食为天,有主子才有食物,所以主子跟天一样伟大,她会尽量努力伺候的。
富贵睁大圆亮杏眸,暗自鼓舞自己,而圆圆的脸蛋像是大而亮的杏色珍珠,鼻翼微翕呼着气,鼓鼓的双颊活似涨气的河豚,她神色认真得叫人忍不住喷饭。
欧阳灵玉由纱帐往外看,就是看到这样活灵活现、斜倚着柱子的肉丸子,害他骂人的话出不了口,只能忍住气,「富贵,现在是什么时辰?」
「寅时刚过,少爷。」天刚亮,灶火刚生……奇怪,少爷是不是真的比她还笨,怎么这些天她每回都这时候来,他还要问?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道:「我不是交代过妳不到午时别来吵我吗?」
「咦?」她怔了一下,晃脑想着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嗯:-…好像、似乎、大概,喔,应该有……有说过……」
不敢确定的她小声的一应,脖子缩得只剩下一指宽度。他声音再沉两阶,黑眸中布满阴郁,「应该?」
「好啦,有说过、有说过。」这次她终于看出他脸色不好,急忙应好,「少爷,你不能再赖床了,富贵帮你洗脸好不好?」
认为自己已经乖乖应好,少爷应该满足了,富贵尽责的拧了条面巾,站在他床头边等着要伺候。
欧阳灵玉脸一黑,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我是少爷,我要睡到地老天荒妳也不准催,妳到底听懂了没?」
他还没见过反应比她迟钝的丫鬟,尽管这些天他发怒、他大吼、他拿杯子砸人,可她不但一点惊惧的表情也没有,反而帮他倒水,问他要不要含点润喉的华片,然后默默地拾起碎片,也没跟张管事告状,就这样傻傻的承受。
第一次,她让花瓶砸伤了口子,在额头上,她笑笑的说不痛,连药也不擦的任由鲜血往下流,自此,他发火时不再往她身上砸东西。
第二次,他故意打翻了一碗鸡汤,溅出的汤汁烫红了她白女敕女敕的手背,她吭也不吭一声地甩甩手,连忙又换了一碗新鸡汤,后来,他翻东西会记得翻远一点。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入府不过几天,她全身上下的伤口居然多到让他感到不舒服,害他现在也顶多嘴上骂骂而已。突然,他有点无奈,他才是少爷,却对自己的丫鬟没辙。
「我、我听懂了,可是我时间一到就会自动醒来嘛。」接着,她压着正咕噜叫着的肚子,神情像是要哭了,「而且,少爷…富贵一醒来肚子会饿。」
「饿了就去用膳,这点小事也要我教妳吗?」又来了,又拿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觉得真欺负了她。
「我……我……」富贵哭丧着脸,好不委屈的模样。「可是管事伯伯说下人要等主人用完膳,没事吩咐了才能去厨房吃饭,那少爷不起床不用膳,富贵要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少爷每次都好晚起床,前几天也是不顾她劝说,拖了好久才让她伺候,伺候完又倒头睡回笼觉,倒霉的就是她,时辰这么一拖,辰巳交接时,厨房不再供应奴仆膳食,她就得饿肚子。
「妳不要告诉我这几天妳都没用早膳。」脸一抹,他也不睡了,起身下了榻。他向来不用早膳,一醒来大多是正午,这规矩掌厨的都知道,所以不会为他备早膳,而他洗云居的下人会自行解决,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而她,是他打娘胎的唯一例外,该记的记不牢,不该记的奉行不悖,老把他的话当马耳东风,左耳进右耳出,对张管事的话还记得多了些。
「徐大娘带我进府前给过我几块饼,本来是想应急吃的,可是昨儿个都吃完了。」饼虽然硬了点,但多嚼几下就有香甜味了,所以她也是挺舍不得吃的,连刚进府那天都没拿出来,可是这些天早上真的太饿了,她才会忍不住拿出来吃。
「妳……妳……」欧阳灵玉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第一次有股很深的无力感,还是因她而起。
「本来我也想趁昨晚多吃一点,肚子吃得饱饱就不会吵你,可是奇怪得很,我跟平常的用膳时间一样到了后堂,里头却一个人也没有,只剩半碗饭和一些菜汁,我吃不饱。」早膳没得吃,晚上又吃不饱,一思及此,富贵的眼眶又红了。
「什么?」瞇眸,他立即知晓是怎么回事,这傻丫头才进府不久,加上性子憨,肯定是会让人欺负,但他还真没想到,这些个恶奴敢欺到他屋里的人。
「……我只能菜汁泡饭赶快吃一吃,想说等天亮了再吃少爷剩下的饭菜,我很好养,什么都吃,少爷每次吃剩的一堆东西都是我吃光的。」她骄傲地挺起胸膛,表示自己很懂事,不给主子丢脸,但不一会眉头又皱起。
「所以少爷以后能不能早点起床?不然我等少爷的剩菜都要等好久。」
「妳这丫头,真是…真是蠢得让我想指死妳,谁叫妳吃剩菜剩饭?」几时服侍他的下人会没饭吃,照规矩他们的伙食可比其它院落的仆从还要丰盛。
伺候脾气古怪的他是件苦差事,加上不时病痛缠身得要人时时照料,所以凡是在洗云居做事的人,一律薪饷加倍,膳食全是新鲜食材,以优厚待遇留住下人。
「不吃剩饭剩菜要吃什么?」富贵一脸惶恐,惊惧地睁大瞳孔,少爷不会小气到让她吃剩菜也不肯吧?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饭吃,饿肚子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她到现在都没忘记,所以她听话又努力,就是不想再挨饿受冻。
小时候的事她记得的不多,只记得她原来是有爹娘的,他们一早笑咪咪的去捕鱼,回来时却是被抬进家门的,还记得隔壁的李大婶红着眼眶说他们死了,死了?她那时一知半解,但也跟着哭红了眼,因为爹再也不会给她零嘴,娘再也不会煮拿手菜让她尝。后来,她们一家四姊妹把自己卖了,渐渐的,她也快忘了姊姊们的长相,只记得大姊很温柔会哄她睡觉、二姊会陪她玩、三姊会……会…她忘了。
她剩下的记忆都用来装载饿肚子时有多不好受,所以她很怕饿,要是不给她饭吃,她肯定会哭到眼睛都瞎了,啃自己的胳臂止饥。
「往后,我吃什么妳跟着吃什么,用得着妳怕成这样吗?」她简直笨得可以,要是没他照看,肯定饿死自己。
张大嘴,福态的小脸露出小小的惊愕。「少!少爷,你说的是真的吗?」
「少爷需要骗妳这头小猪仔吗?」欧阳灵玉接过面巾,轻哼一声洗净颜面。
想着热腾腾的饭菜,她笑瞇了眼,「少爷对富贵真好。」
「哼!少给我找麻烦,我会对妳更好。」光看她傻呼呼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早起也没什么不好。
要待她更好?富贵欲甜地扬高嘴角。「少爷待富贵这么好,那富贵一辈子跟着你。」
「一辈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一辈子都让这傻丫头跟着,他也没什么快活日子可过了。
「嘻嘻嘻--…有饭吃了,富贵不会挨饿了--…」突地,圆脸一扁,万分惊恐地追着又想躺回床上睡回笼觉的主子。「不对、不对,要是少爷每天都过午才起床,那富贵早膳吃什么?不行、不行,往后少爷都得早起才行!」
欧阳灵玉又在心里骂了那个调这小猪到他房里做事的混帐一回。
富贵来到欧阳府邸月余,几乎每个下人都晓得洗云居有个胖胖的贪嘴丫鬟,只要一见吃的就会双眼发亮,人看起来就更讨喜了。大伙也慢慢知道,张管事特别疼爱这丫头,她也是唯一没让三少爷赶出院落的丫鬟,加上富贵长得不美,却有张可爱的圆脸,肉肉的粉颊白里透红,煞是惹人怜爱,说什么应什么,个性憨傻但待人真诚,久而久之,欺负她的人没了,几乎宅子里的人一见她就笑开怀,热络得像对自家妹子。当然,没饭吃的情况也不再有,还有不少人会塞零嘴给她,她当然是喜孜孜的接受,也就愈来愈「福气」了。
「富贵。」摇着扇子,欧阳灵玉风雅的坐在水榭上方的凉亭品茗,只是一双桃花眼,微瞇着打量自家丫鬟。
「是的,少爷。」富贵边应答边伸手拿桌上的桂花糕,动作态度自然得像她才是主子。
唔,今天的桂花糕味道涩了些,是糖加得不够吗?
「妳又胖了是不是?」这丫头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刚上桌的桂花糕,他咬一口吐掉,她倒是高高兴兴的接收了。
她惑欲地一笑,捏捏肚子上的肥肉。「富贵吃得很饱。」
「也太饱了吧!妳想撑破少爷我的门吗?」
「有吗?可是富贵每次都是跟着少爷吃的,少爷吃什么,富贵就跟着吃什么。」
「妳看少爷我有跟妳吃的一样多吗?」如果她敢点头,他就当场拧断她的脖子。「对喔,少爷只吃一点点不长肉,那富贵吃光光帮你长肉。」她随即想到主子肯定是要称赞她这几日的好表现,她也十分得意能为主子「分忧解劳」。
愣了愣,欧阳灵玉斜眸一瞪。「这倒要怪起少爷我喽?没事叫厨房准备一桌子膳食干什么,今儿个起缩减成三菜一汤,规矩改回少爷吃饱妳才能动筷。」
「哇!哇!少爷,你不给我饭吃!」富贵一脸有人拿刀割她的肉似,惊恐万分。
「少在一旁哇哇大叫,还不扇风,想热死妳家少爷吗?」看她那样子活像被他虐待似的,想起来,他还从没对一个丫鬟这么好过。
平常厨子做给他的膳食已经是豪华讲究了,为了她,他还特地要厨子加菜,看她在一旁等得口水直流,反正他洗云居平时也没人会走动,他干脆让她跟他一同进食,实现当初他承诺她的―他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结果这丫头不知感恩,近来没人会欺负她了,还会塞东西给她,她就直说别人好,哼,别人有他待她这么好吗?俊美面容噙着一抹不悦,美如诗画的欧阳灵玉往后一躺,将头枕在肥肥的肚子上,惬意无比地休憩着,偏偏从垂目的眼缝瞧见一张五官皱成一团的圆脸。
摇着芭蕉叶风干后制成的大扇子直偏,苦着脸的富贵好委屈、好委屈地嘟起红艳艳小嘴。「少爷,那我能不能多添一碗饭?」
她想只有三菜一汤的话,那饭多吃一点总会饱吧。
他挑起眉、看了她一眼。「妳怎么就不想变瘦一些好嫁人?」
「为什么要嫁人?我说过要跟着少爷一辈子的。」她的想法单纯,话也是不假思索的月兑口而出。
她向来没什么细腻的心思,别人对她好,她就对别人好,她一直不觉得当人丫鬟有什么不好,主子说什么做什么,当人丫鬟的好处就是不必想太多。
说来她运气一向不错,打从把自己卖掉开始,前前后后跟过很多任主子,主子们都会发达,她也跟着有好处,没有一般丫鬟的苦命,她从来都是好吃好睡,就是主子落魄了,也都看她讨喜的份上,会塞些银子给她,够她再找下一任主子,不用怕饿肚子,除了上任主子断气害她饿了些天之外,她没真苦过。所以她没想过当丫鬟之外的事,至于嫁人就更别说了。欧阳灵玉美若繁星的清眸闪了闪,「妳这丫头真要当我丫鬟一辈子?」
「咦,少爷,你说什么?」瞧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一定有事交代。
勾唇一扬,他眉眼浮上魅人笑意,「富贵,妳觉得少爷我长得如何?」他突然很好奇她是怎么看他的。
以往那些想跟着他一辈子的丫鬟,都是想当他欧阳家三少爷的如夫人,那她呢?真能不被他外貌所惑?真要忠心当他丫鬟一辈子?
富贵没多想就回答,这就跟问她肚子饿要不要吃东西一样简单,「很好看。」
「有多好看?」微闭着眼,他像在享受清风徐徐的吹拂。
「比老爷、夫人好看。」欧阳家的主子她接触不多,就那几个。
「还有呢。」
想了一下,她喜孜孜地说道:「比大少爷好看。」
「大少爷……」只有大哥吗?低吟了一会,他缓缓掀开女子皆嫉妒的春柳长睫。「那二少爷呢,妳认为他有我的俊朗飘逸吗?」
「咦,二少爷…二少爷……少爷,我们府里有二少爷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管事伯伯怎没通知一声?
闻言,欧阳灵玉手中名家绘制的折扇为之滑落。「富贵呀!富贵,妳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除了食物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
「嘎?」少爷又犯病了吗?怎么连扇子也握不住。
跟了脾气时阴时晴的主子,富贵至少学到一件事,那就是得赶快把扇子拾起,用衣袖拭净扇面尘土再放回主子手里,主子就不会老念着她听不懂的话。
「没有二少爷哪来的三少爷,妳当府里只有两位少爷吗?」他手一扬,正好拿她刚拾起的扇子拍她脑门。
「我……我哪晓得,人家又没见过二少爷。」她不敢揉痛处,卖力地摇着芭蕉扇。
「也对,二哥镇日忙着风花雪月,在府里是少见到人。」顿了顿,他恣意的面容突地闪过一丝晦色。「别忘了,遇着他时闪远点,免得他饥不择食,把妳当上等肥肉给啃了。」
「啊―二少爷会-…会吃人……」富贵吓得脸发白,她贪吃,但比二少爷有原则多了,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人。
像是没瞧见她打颤的双臂,欧阳灵玉又若无其事地说道:「瞧妳肥女敕肥女敕的,一捏下去都是油,清蒸油炸应该很爽口,我倒挺好奇二哥会从哪开始吃妳呢?」
一想到二哥的风流性子,有可能一口吃掉他养得肥肥胖胖的小猪,他柔媚美眸顿时蒙上一层黑影,像在不满有人抢了他的东西。
「少、少爷…我想我以后还是少吃一碗饭,三菜一汤就很好了,我不胖!真的,你得帮我跟二少爷说。」呜…她不要被吃掉啦!
「那妳怀兜里的饼还留着干什么?」他意兴阑珊地说着,他知道,那是管马厩的小厮给她的。
「我会饿……」
「嗯?」
一双锐利的眼一瞟,她含在口里的话全倒回胃里。「少爷,富贵真的会少吃一点,但这饼能不能留着应急?」有时候她不是故意的,但肚子就是不争气。
「随妳,反正会被吃的人又不是本少爷。」那圆圆的脸蛋透着春天的排红,看起来确实很好吃,让人想咬一口…
咦?他在想什么,居然对个胖丫头起遐思,想一尝多汁鲜女敕的小粉颊。
察觉内心异样的浮动,欧阳灵玉心慌地转开视线,猛摇扇子吹散身上莫名燥热,不去想那身白女敕雪肤有多诱人,一如饱实晶莹的和阗美玉。
「…少爷、少爷……你睡着了吗?你在冒汗耶!脸也好红,不会是人不舒服吧?」不好了,少爷要是染上风邪,她不仅会让管事伯伯念,晚上更别想睡了。
蓦地一回神,他冷沉着脸,不想让她发现心里的躁动,「嚷嚷个什么劲,本少爷打个盹也不成吗?」
「少爷,你真的没事吗?」她眼中流露出关心,但又不敢问太多,怕又惹她家少爷不快。
「瞧妳这身肥肉热得少爷我直出汗、站远点,别热着我。」嗟―肯定是天气太热了,他才会一时晕了头,对会走动的肉丸子感兴趣。以为自己真的太胖才热着少爷,富贵二话不说地往旁边一移,手上的大扇子扇得更勤快,怕他真热出病。可她一站远,性情乖张的欧阳灵玉又不高兴了,少了富贵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他又烦躁的心火上升,借题发挥一阵狂吼。
「明天起食量再减半,把妳的小猪体型减成轻盈小鸟,要是敢在半夜偷吃,就罚妳一天只准吃一餐。」哼!他就不信瘦成皮包骨,他还会对她丰盈的体态起欲念。
「什……什么?」头一眩,差点站不稳的富贵惊声一喊,手上的芭蕉扇也月兑了手,硬生生的往主子头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