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鬼!」千香摇晃著身子,嘴里不时嘀咕著,「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你……你只是比别人会投眙罢了……」
「安静。」英治捺著脾气,尽量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
「你……你别指使我、别命令我!」她满脸通红,眼神迷离,两只手不停地挥舞著。
早知道她喝了酒是这种德行,他根本不会给她酒喝。
不过说来也真是丢脸,只是喝了红酒而已,居然也能醉得语无伦次、行为失控?
「姬川先生,你的车。」饭店的服务人员帮他将车开到正门来,并帮他开了车门。
「谢谢你。」他习惯性地给了服务人员小费,但当他给小费时,千香已经月兑离了他的手,颠颠倒倒地往路上街。
见状,他立刻冲了出去,一把将她拎了回来。
「放开我!放开我!」藉著酒意,她使起性子来。
两人的争执从餐厅延续到门口,一路上引起了别人的侧目及注意。
他在这里也算是常客,加上他又是个名人,千香这般月兑序的演出更教他觉得尴尬。
「你闹够了没?」他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居然会碰上这麻烦的小妮子!
「别理我!」她瞪大红通通的眼睛盯著他,「你是讨厌鬼!」
「回去再说,行吗?」该死,再这么闹下去,他明早可能会上报。
「有什么好说的?」她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
「你!」他浓眉一拧,神情愠恼。
不行,在这个时候,他根本无法跟她讲理;再这么耗下去,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她才会罢休……
既然软的不行,他只好来硬的。
忖著,他将她押上了乘客座,不管她是否愿意,就用安全带把她固定在座椅上。
「你……你干什么?」其实她已经醉得手脚无力,只能在嘴上逞逞威风。
英治坐上驾驶座,迅速地踩著油门扬长而去。
他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一路上,她吵吵闹闹地也累了,不知何时竟昏睡了过去。
不经意地睇著她沉睡的脸庞,他的心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浮动。
巴掌大的鹅蛋脸、秀气的眉、长长的睫毛、小而挺的鼻梁,还有那微微歙动著的唇……只要不张牙舞爪,她其实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孩。
年轻的她浑身上下散发著一种青春、诱人的气息,是教成熟男人无法抗拒的。
他想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受她吸引了吧?
要不是她吸引著他,他又怎么会愚蠢得让自己惹上这样的麻烦?老天,对他来说,她根本还是个半生不熟的小鬼啊!
他会被这样的小鬼迷惑住?
不,不会的,他从来就不是个只凭感觉做事的人,就算心里动了那样的念头,他也绝不会表现出来。
要是他表现出一丁点那样的情绪来,她会怎样?
惊慌失措、落荒而逃?或者是哈哈大笑、嘲讽揶揄?
对她来说,他是个目中无人的讨厌鬼,当一个讨厌鬼对她透露出一点点不寻常的情愫时,她会如何?
不,在一切未明朗前,自尊心极强的他是不会轻易露出破绽的。
「爱」是他这种男人的罩门及弱点,他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摊在大太阳底下。
蓦地,他陡然一震--
爱?他的脑子里竟然闪过那样的念头?!
他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爱上了她?不会吧?他……他只是同情她罢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男人都同情弱者,他也不例外。
因为她孤单一人、无依无靠,因为她刚刚失去母亲,因为她需要别人的帮助,因为她差点儿成了他大哥的继女,因为……是的,他只是同情她,而同情不是爱。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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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治抱著醉得不省人事的千香往楼上的房间走,一边还要小心她垂下的手会碰到什么而伤著。
「唔……」突然,他听见她口中逸出低低的申吟。
他原先以为她只是在说什么醉话,後来他发现……她其实是在低泣。
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宫微微纠结,两行眼泪就那么淌落下来。「唔……妈妈……」
听见她在昏昏沉沉中喊著妈妈,他的心无由地一紧。
他母亲死的时候,他才只是个国中生,虽然自小的教育养成他坚毅的性格,但他还是伤心的。
因为大哥无心接手家族事业,因此他成了姬川家的唯一继承人,必须随时随地表现出可以依赖的气魄来,尤其是在人前。
但……独自一人时,他总是因为想起母亲的好而暗自落泪。而顾著怀念母亲的父亲,也没有心思关注到他的心情。
於是,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悄悄地、静静地疗伤止痛。
这种失去挚亲的感觉,他是有过的。因为有过,他可以感受到千香的寂寞及痛苦。
怱地,他对自己之前的冷酷越觉内疚。
对於当时刚失去母亲的千香而言,他的…一言一行无疑是落井下石的残忍做法。
「妈妈……」千香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伸出双臂圈住他的颈项,呜呜的低泣著。
她柔软的身躯、淡淡的幽香,还有那烫人的眼泪,完全瓦解了他心中的冷酷及防备,心头一揪,他不自觉地将她紧紧抱住。
将她放到床上後,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的房间。坐在床沿,他沉眼凝睇著在睡梦中流著眼泪的她。
他想,这些日子以来,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也吃了不少苦吧?
一个人是寂寞的,而寂寞比死亡的阴影更加可怕。
看著她搁在床头她母亲的遗照,他不觉想出了神。
醉心於旅行考古的大哥为什么动了安定的念头?也许……这个女人有什么吸引他的特质吧?
在见到千香之前,他非常坚信她们母女俩是有所图谋的;但在和她有了接触之後,他却经常因为自己有过那种想法,而感到歉疚。
是他疑心了吗?就像千香刚才在饭店里所说的那样,他是个多疑、武断,也不懂得如何爱人的怪物?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然後轻轻地抚模著她泪湿的脸颊。
从指尖的触感中,他感受到她细腻的肌肤,而那触觉牵动了他心底那一丝不曾被激发过的情愫。
他不是不懂得如何去爱,只是害怕去爱,因为他知道失去所爱是件多痛苦的事。为了不经历那样的痛苦,他不爱人,也不期望被人所爱。就像现在这样,他明明有一股想爱她的冲动,但却怎么也不让它表现出来。
他一向是个惯於隐藏自己真正感觉的人,在对方还没对他表露心迹之前,他是不会先说些什么的。
在她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他对她释放出善意及伸出援手後,他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讨厌鬼吗?
如果他还是,那他如何能表露出自己的心意?
「唔……」突然,她的手抓住了他轻抚著她脸颊的手,唇角露出了安心的笑意。
凝睇著她清丽无邪的脸庞,他情难自禁地将身子一俯,轻轻地、温柔地在她唇上一吻。
当他惊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後,他陡地一震,犹如受到电殛。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吻她,上次在车上,他也曾经为了吓唬她而亲吻了她。
不过在那次的经验中,他就已经察觉到自己可能会因此而沉陷下去……
该死!他早该知道会「出事」,早该知道!
一开始,他就不该将她带回来,他该给她一笔钱、该跟她划清界线、该继续保持他的冷漠……
他跟她怎么有可能发展出什么关系来呢?!他需要的是一位跟他门当户对的成熟女性,而不是像她这种出身於一般家庭里的年轻女孩。
他猛地挣月兑她的手,如惊兽般退出她的房间。
他必须跟她保持距离,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也不能让自己真正的感情月兑离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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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千香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怔。
慢慢地,她想起昨晚的事,包括她在饭店餐厅里演出的那一段……
嗅,老天!她居然做了那么丢脸的事,就算不曾到过那样的高级场所,她也该知道在公众场合上,她不能那么失礼的。
在他眼中,她本来就是个出身低微的女孩,而她昨晚让他在公众场合中出糗,她在他心中的分数想必是更低了……
为什么她总是要那么激怒他,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找他麻烦呢?
她明明不想那样,明明想继续留在这儿……
噢,老天!她想留在这儿?她居然想继续留在这儿?!
她怎么能有这种念头?他没有收留她的义务,而她也没有依赖他的权利,可她竟然想留在这儿?!
不,也许她不只是想留在这儿,而是想留在他身边。
尽管她一直说著讨厌他的话,但待在他身边竟是最让她觉得安心的方法。
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的她,身边并没有男性的出现;当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他那冷酷却又牢靠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需要依靠的她。
虽然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但当他伸出援手表示愿意帮她的时候,她还是接受了。
为什么接受呢?她想……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就是想依赖他。
真是糟透了!她昨天做了那么丢脸的事,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把她赶出去?
在她的成长过程里,她没有父兄,也不曾谈过恋爱,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跟男性相处。
她诘责他不懂得如何爱人,但其实……她又懂什么?
爱自己的亲人跟爱亲人以外的人是不一样的。她知道如何爱自己的妈妈,但爱别人呢?
像他那样的男人一定会有几个情人的,也就是说在谈情说爱上,他绝对是有经验的。但她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下楼来,她发现他已经离开,而桌上留著一张纸条、钥匙及不少现钞。
从今天起,我要回成城住,你不必急著离开,如果我大哥在世的话,他也会希望我尽点照顾你的责任。
姬川英治留
这是他留下来的纸条,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但她可以轻易地感觉到他想划清界线。
但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那么煞费心思,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是划不清的吗?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帮她只是出於道义、同情,他根本不用强调什么的。
为什么要特别强调?是不是他怕她对他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情愫,而教他为难?
才不会那样呢!她知道自己跟他是如何的悬殊,根本不用他提醒。
只是……为什么什么都明白的她,在看了这张纸条後,竟然有一种苦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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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著几天,英治都没有到目黑的住所去,虽然心里也担心她一个人是否安好,但他还是按捺住想去看她的冲动。
他怕自己再继续这么「照顾」她,结局不知道会发展成怎样。
不管做什么事,他一向能掌握一切的,当他发现也有他无法掌握的事时,他慌了,而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想更确定自己的心情,他只有选择抽离。
只是一个女孩,为什么有那种摧毁他的能力?难道她们母女俩是生来克他们兄弟俩的吗?
生性自由的大哥爱上了她母亲,而自以为冷酷无情的他也被她所迷惑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当初那纸入籍申请来得及寄出去的话,她现在可是他的侄女啊!他怎么能喜欢上一个几乎成了他侄女的女孩?!
因为不放心,他今天特别吩咐老管家石原到他目黑的住所去探望千香,顺便再带些钱给她。
看时间,石原应该已经到了吧?
「总裁,石原老先生找,三线。」电话里传来他秘书的声音。
看三线的钮亮著,他立刻接起电话。「喂,什么事吗?」
「少爷,」石原语气有点急,「她不在。」
「不在?」他顿了一下,「可能出去买吃的吧!你再等一下。」
「不是的,少爷,她……」石原欲言又止,「她留了字条给你,她说她要走了。」
英治陡地一震,「什么?!」
「少爷,你看要怎么办?」
他沉吟了一下,「她不会离开东京,也不会住到大饭店里,帮我打电话给各区署长,请他们清查所有旅社或是宾馆,任何有出租房间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是。」
挂断电话,英治神情凝重地将自己沉入椅中。
为什么?她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在那儿衣食无缺的有什么不好?他为她所做的还不够多吗?依情依理,他应该都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她一个人能上哪儿去?要是她有可以投靠的人,那天也不会在街上游荡。
为什么她就是要惹麻烦?为什么就是要搞得他心神不宁?
她要是那么喜欢一声不吭地跑掉,那他就索性把那张入籍申请送出去。虽然已经过了时效,但以他的关系及人脉,要让那纸申请表成立也不是难事。
待他成了她的法定监护人,她就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地跑掉了吧?!
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他曾经动过将那张申请表送出去的念头,因为她那坚毅决绝的模样让他相信,她跟她母亲并没有贪图姬川家一分一毫。
在他还在犹豫之际,他又一次遇上了她。
这一次,他打消了将入籍表送出去的念头,不是因为他怀疑她,而是他不希望她真的成了他的侄女。
是的,他是喜欢上她,没有理由地喜欢著她。但……他需要时间强迫自己承认这个事实啊!
在这之前,他希望自己以「叔叔」的名义照顾她,但她为何要离开?
她就那么讨厌他,宁可在街上游荡也不愿受他照顾?!
该死!她要他怎样做,她才愿意乖乖地留下来?
千香一个人窝在老旧的小套房里,只靠著便利商店的面包裹月复。
母亲的骤逝让她有一种被遗留下来的寂寞感,而他的不闻不问让她再一次尝到了被遗弃的感觉。
母亲突然意外身亡後,她以为自己从此都要孤身一人了。在那时候,他出现了……
虽然他把话说得很绝,而她也不奢望他对她付出什么,但至少她知道,这个人差点儿就成了她的叔叔,她知道自己或许不是孤独的。
当他从街头将她拎回来的时候,她尽管表现得一副被迫似的无奈,但其实她心里是高兴的。
她庆幸他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收留了她,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至少她是被「在意」的。
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不被重视的流浪猫。
当他觉得她可怜的时候,他将她从街头拎了回来;而现在,他虽然给了她住所及钱,却在精神上遗弃了她。
她要的不是这个,不是!
钱或是其他实质的东西部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依靠、是有人在意著她、关心著她。
老天!她为什么这么地傻?!
她奢望他关心她、在意她?她是哪条筋不对了?
打从一开始,她母亲就是他眼里的狐狸精、坏女人,而她是那坏女人的拖油瓶、是同夥,他疑心她们另有所图,又怎会真心的关怀她?
她真是个傻瓜,天真的傻瓜!
一边发著怔的同时,她也将面包给啃光了;因为觉得渴,她决定到楼下的饮水机找水喝。
通过狭窄的楼梯,迎面碰上的是一对正在调笑的男女,那女子衣著暴露,而男子则言行邪狎,感觉很不正经。
一住进这里时,她就觉得这儿的气氛怪怪的,出入也都是一些奇怪的人,不过因为便宜,她还是想都不想地就付了租金。
现在的她没有选择及挑剔的权利,不过等她有了工作、赚了钱之後,她会尽快离开这里的。
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但楼下还是只开著一盏小灯泡,整个空间有点沉晦。
倒了水,她决定赶快回到房里。
一转身,她发现她背後不知何时竟站著一名黑壮男人--
「啊!」她惊呼一声,手里的水壶也应声落地。
男人咭咭一笑,「别紧张,小姐……」
她慌张地拾起水壶,心里又惊又怯。
「你住这儿吗?」男人挡住她上楼的路,笑问著,「你住几楼?」
她防备地瞪著他,直觉告诉她,这男人不能惹,尤其在这种地方要是不能全身而退,她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我从来没有在这里看见过你,你是……新来的?」他睨著她看,不怀好意地。
什么叫新来的?她确实是刚搬进来没两天,不过他所谓的新来的,指的似乎不是这个……
「多少钱?」男人突然欺近她。
她一震,惊惧地想赶紧掠过他冲上楼去。
「乁!」男人拉住她,将她拖了回来。
「放开我!」到了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反抗他会招致什么後果了。
「装什么圣女?」男人笑意邪押地瞅著她,「住在这儿的女人有哪一个不是在卖的?」
「不,我……」她发现他误会她了,而她也惊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里。「你放手!」
虽然这是一楼,但因为这栋出租套房位於偏僻的巷子里,平时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出入,而负责看管的门房此时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放手!」知道自己没有救星、没有帮手,她只能更强悍、更激烈地抵抗。「你放手!」
「走!」见四下无人,男人似乎有一种势在必得的企图及。
拉著她,他强行想将她往楼上带。
千香知道自己若这样被带上去,铁定是贞操不保。於是她一低头、一张嘴,狠狠地在男人手上一咬。
「啊!」男人痛得松开了手,「臭丫头!」
见机不可失,千香转身就朝外面冲,但那男人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追了出来。
「别跑,死丫头!」
听见身後传来的斥喝,千香几乎吓得腿软,他的声音是那么地近,近得她感觉他就在她身後……
突然,她撞上了一个人,「救我……」顾不得那人是谁,她惊慌地向他求救。
一抬起头,她看清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