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冷风毫不留情从四面八方扑向连夜赶路人的身上。
夜幕助长了风的威势,扯来荒垓中的漫天雨帘。
凄侧的夜更显暗淡悲凉了。
赫连负剑人任由紫骝马驮着他,漫无目地地走着。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狂骤的风雨打得他全身发疼,忍痛过度的唇因而瘀紫泛青,脸色苍白如鬼魅。
因为紫骝马快速地奔驰,他明显感到被他潦草包扎过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再次撕裂,暖热的血正汩汩沁透外衣。
越过暗影幢幢的杂树林,雨势越发滂沱,放眼望去皆是伸手难辨的迷雾……
赫连负剑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即便他仅存的一丝清明意识正和全身的痛楚搏斗,麻木而泛白的指节仿佛要将粗糙的缰绳揉进肉掌,他仍然不肯放弃挺直背抬起胸。
不知不觉,紫骝马已跑进一片更荒芜的地方。
由迷离的烟雾中望去,是一方方的木拱石碑和突起的土坯。
冷清欲绝的气氛把四周点染得越发诡谲。
是乱葬岗——
紫骝马好像也感受到鬼气树林的氛围,奔撒四蹄跑得更起劲。
忽地,一道道飘飘如鬼魅似的影子从紫骝马的眼前窜过去。
马儿虽然聪灵,可事出突然,它仍是大吃一惊,前足高昂,把已濒临崩溃的主人狠狠甩出去。
赫连负剑像团棉絮般被丢出去,倒栽葱的身躯不偏不倚撞上高起的土堆,一触地,再也支撑不住地晕厥了过去。
而无情的湍雨依旧奔腾直到——
杂杳纷扰的脚步声和争执吵嘴的男女混合声吵得赫连负剑头痛欲裂,好像有千万连队的骑兵在他的脑袋中操练演习般。
好一会儿,有股细细的声音钻进他的意识中。
"哇噻!这家伙真厉害,全身大大小小有二十几道伤口,居然还没要了他的命,这可是我鲁三娘头一次见到呢!好强韧的生命力!"
"看他全身都是血,不死也半条命了。"一只粗鲁的脚踢了赫连负剑一下。
"啧啧,瞧他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模样,真要死翘翘,还有点可惜呢。"她一副暴殄天物的感慨。
"娘子,你不会是看上这来厉不明的家伙吧?"
"这很难说,我好久没见过他这般俊俏的男人了。"她语带觑欷。
"俺可不想戴绿帽……"他发急,声音浓浊了起来,偌大的嗓门像踩到地雷。
"你找死!老娘我什么时候偷汉子了,要你穷嚷嚷,你巴不得吼得全教上下全知道咱们干了啥好事啊!"她劈头一顿好骂,训得那山东汉子哑口无言。
"娘子……你知道俺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气势马上矮了一截。"俺只是不懂你干么非把这家伙带回来不可?"
原来是吃醋了。
"哼,说你笨又不服气!"她横了他一眼。蹲直视赫连负剑眼帘紧合的眼眸和五官。"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家伙可不是普通人。"
"何以见得?"另一个颇有兴味的男声冷不防插嘴。
"老大!"夫妻俩不约而同喊道。
"三妹,你倒说说他有何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的剑、马。"和英俊过分的脸庞,不过末句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哦?"
"剑是紫电,马是紫骝。"她蓄意停顿,揉身望向欧阳宏熙。"提示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大哥还想不起来?"
欧阳宏熙失声道:"不可能!"他来回打量一身泥泞的赫连负剑。"他绝不可能是刚崛起江湖,教人闻风丧胆的'浪子游侠'赫连负剑。"
赫连负剑名声鹊起,但他出身诡异,风闻他是蓬莱岛黄金城的人,却无人能拿出确切的证据。
"大哥……"
"不可能!黄金城是不存在的传奇流言,无凭无据,怎可随意当真。"他沉思地抚着山羊胡,长形的脸上满是疑问。
"但是,据咱们可靠的消息传来,日前长白山下独自歼灭燕子山一十八大盗的人就是赫连负剑,连长相形容都他妈的这么吻合。"她小小的自信也动摇起来。
"我说过,蜚言流语不可尽信,你老是沉不住气。"他数落她。
"妹子,刚才你要是听俺的劝,让这家伙自生自灭,也用不着现在多此一举的烦恼。"他举双手双脚反对把赫连负剑弄进他们的地盘里,毕竟他们在这里已经偏安了许多年,莫名其妙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进来,实在有违教规,更重要的是,这家伙那惹人嫌的长相。
"呸呸呸!"鲁三娘横了她老公一眼。"你还敢放马后炮,这纰漏是谁捅出来的,这会儿你倒推了个一干二净,这像话吗?"
花标搔搔他的光脑袋,倏而握拳击掌。"要不——俺现在把这家伙拖出去砍成八块,喂野狼去。"
他灵光一闪,想到毁尸灭迹的好法子。
"说你脑袋不管用又不相信,砍成八块?多浪费时间和体力的作法!你瞧姑女乃女乃的!"鲁三娘从袖口处掏出一个奇异的青黄瓷瓶来,朝他们晃了晃,神情中全是得意。"我只要在他身上洒两滴'夺魂蚀骨散',不消半个时辰……呵呵,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浪子游侠赫连负剑这号人物了。"
最毒妇人心,果然没错!
屏息聆听了半天话的赫连负剑不禁寒毛竖立,心思霎时凝结成冰。
他误打误撞落在这些人手中,真是时运不济。
按理说,他不该伤得这般严重。
自长白山下来,要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连遇见蓄意挑衅寻晦气的绿林顶尖盗匪,也不会搞得自己旧创未愈,新伤又生,伤上加伤,终至一发不可收拾,落到今天这种局面。
他心神电转,微一运气,但觉真气通畅无一异状,还好功力未失。他遂凝神戒备,深怕这些言行诡崇的人临时发难对他痛下杀手。
人无伤虎心,就怕虎有噬人意。
"三妹、二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个人杀不得。"老大欧阳宏熙在观察过赫连负剑后,好一阵子才说。
"为什么?"夫妻又异口同声。
他们不吵架斗嘴的时候还真有夫妻灵犀相通的共同点,一般初见他们俩的人几乎有志一同的认定这两人必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们忘了圣姥姥立下的教规?"
"教规?"鲁三娘心思敏捷,一经欧阳宏熙提醒,马上噤口不语了。
"大哥,"花标瞥见他娘子岑寂下来的神色,心中登时有气。"你我曾几何时全变成畏头畏尾的王八?想当年咱们追魂三恶名闻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天却要处处仰人鼻息,变成蠢老百姓,俺不服啊!"
欧阳宏熙眼光一黯。"这或许是咱们年轻时作恶太多的报应吧!"
追魂三恶在多年前曾经是富贵人家,甚至是些小康家庭闻之丧胆的恶寇,他们三人连袂江湖,唯利是图,见钱眼开,杀人放火、掳人抢劫无所不为,也许是年岁渐增,金银财宝也囤积到玻璃窗的程度,三个恶人竟想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但是,就在昭告天下退隐江湖的消息时,偌大的山庄却在一夜之间全消失了,各路人传说纷纭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经过多年后,遂逐渐被人淡忘,成了无头公案一桩。
赫连负剑听得仔细,心中不禁为之一凛。
他居然在这诡异至极的地方遇上这些人。
这到底是幸或不幸?
他无暇细想,注意力很快又被花标粗嗓门给拉走了。"去他女乃女乃的,说来说去全怪这家伙不好,谁叫他吃饱闲闲尽往死人堆里钻,害得我们头疼,俺真是抓条毛虫搔,自讨苦吃。"他大脚一跺,烦躁起来。
"二弟!"欧阳宏熙示意他压低声浪,只可惜没成功。
"大哥,你说这也不成,那也有问题,难不成咱们就和这半死人在这里耗到天亮?"
"当然不是。"
他们奉令外出采购粮草,不料正事没办成却私带了个外人进来,这下老虎当不成反而变成癞皮狗,对上面无法交代,又不能把他置之不理地扔在柴房,唉!原来当好人也是件挺难的事。
"大哥,不如先把这件事按下,外头十几个弟兄还等着我们,先办正事要紧,万一被老妖婆知道就惨了。"良久没出声的鲁三娘终于说出比较有建设性的话。
"三妹,小心隔墙有耳!"欧阳宏熙喝道!
"老妖婆"三字岂是能摊在太阳底下喊的,在这种人人自危的地方必须千万小心加上小心千万,否则下一个横尸暴毙的人就是自己。
"嘻,来不及了,你们准备倒大霉吧!"
清圆如珠玑的笑语由远而近。
赫连负剑忍不住,睁开一线眼缝偷眯。
瞬息之间,他睨见追魂三恶脸色骤变,相觑惊惶的一瞥后各自敛眉肃袖,方才的飞扬跋扈全消失了。
这不由得勾起赫连负剑绝无仅有的好奇心,他很想知道,来人到底是谁?居然只用一句话就震慑住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枭雄。
他非见识一下不可。
一团五彩的窈窕身影倏忽飘飘地走了进来。
赫连负剑顿觉眼前一亮。她看起来年纪虽小,却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眉弯鼻挺,娇俏的瓜子脸,肤白犹胜新雪,两只乌溜溜的眼珠透着十二分机灵,松松挽起的秀发用一只亮光金灿的金环束着,简单又华丽,银白色丝质襦衣,柳叶云肩,凤尾裙,系腰带,带上另外垂饰编了结子的飘带,一对鹅黄缎鞋,鞋头各缀一颗拇指大的明珠,甚是惹人怜爱。
她笑咪咪地冲着众人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你们好哇!"
她看似无恶意,追魂三恶却全身一凛,顿时变成哈巴狗,又弯腰又抱拳,只差没把头扭断。"大小姐……请……饶命!"
"饶命?"她嫣然一笑,颊上的梨涡乍现。"你们可是背着姥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三人同时语塞。
说与不说都有难处,说了有罪,不说更是罪加一等,骑虎难下,三个人好像嘴巴被塞了颗大泥丸,真的是有口难言。
她也不逼迫,只扬着依旧跳跃的梨涡,用教人模不着头绪的口气说道:"这个人就是你们私带回来的'毛虫'?"纤纤玉指指着动也不动的赫连负剑。
敢情她在窗外早把花标和另外两人的话全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三人立刻捏了把冷汗。
"是,大小姐。"
"你们可记得私带外人进来会犯了什么罪?quot;她仍然笑容可掬,但是语气却教人不寒而栗。
"大……小姐……"
她冷哼一声。"看在本小姐今天心情不错,你们还不夹着尾巴快滚。"她最看不起欺婆露瘢摇尾乞?的人。
三人犹如在鬼门关前兜了一趟,一听见这话,如蒙大赦,二话不说,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赶紧垂着头匆匆离去。
一时间,柴房里只剩她和一个随从。
那随从是个头陀,长发披肩,熊腰虎背,浓眉大眼外加阔嘴朝天鼻,模样甚是骇人。
她瞪视着模样甚为邋遢的赫连负剑好一会儿。
蓦地,伸腿便往他腰际的大穴踢去。
她来势极快,赫连负剑不躲也不逃,猿臂舒伸,蒲扇般的手掌稳托住她的脚。
"你果然是醒着的的。"
赫连负剑虽然负伤,毕竟是男人的力量,又加上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只见她一个重心不稳,结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邪恶。"一见面便要取他生命,心肠实在忒狠,要是他反应迟了一些,就算不死也要残废。
"我怎知你不是朱元璋那狗贼派来的奸细?"眼看自己技不如人,她捂关摔疼的臀,气得脸颊泛红。
"皇帝的名讳岂容你口无启遮拦放在嘴上说的?"
她撇嘴,满脸不屑。'对我们明教而言,他只是一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明教!
赫连负剑眼底的阴霾迅速又覆上一层沉思。
明教源于波斯,本名摩尼教,唐时传入中土,宋朝以来,因明教屡屡与官府作对,因此诛杀极严,明教势力因而大衰,转而成了秘密教会,又因明教教徒为求活命,行事诡异,"摩"字便被世人改成"魔"字,世人称为魔教。
传闻明太祖朱元璋曾是明教中人,但是在他登基以后,却反而下令严禁明教,将曾经帮助他创业立功的弟兄杀戮殆尽。
明教在中土消声匿迹多年,一般人都以为灭绝,没料到竟躲到天高皇帝远的西域来了。
西域原是魔教位于中土的根据地,他们撤回这荒冷之地再是人之常情不过了。
难怪他被视为奸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我是浪人,和官府半点关系也扯不上。"
"每个贪生怕死的小辈死到临头都像你这副嘴脸,你当本小姐是吃女乃的女圭女圭,任你牵着鼻子走?"不过就一些雕虫小技,敢来班门弄斧,瞎了狗眼呐你!
"信不信由你,至于——就凭你那一点本事想要我的命,那是不可能的。"
她的皮质细若初雪,眉心有层氤氲的青气,再看她脚步虚浮,别说练家子,搞不好她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纤弱女子,而且还病着,病得不轻。
"你很傲慢。"
他那傲然自我的气度,专注又自负的霸眼摆明没把她放在心上,这个人真是骄傲得可以。
她拍拍小手上的灰尘,以一种公主的姿势从地上爬起来,继而昂直小巧的下巴,满是不驯地挑战他的目光。
他的外表看起来好似没什么威胁性,可是脸上静如石刻的表情太无情、太深沉,如不见底的绿潭,仿佛只要一沉溺下去就要尸骨无存。
他的五官虽然因脏污而有些模糊,但一双黑中带红的眼瞳却无比坚定、干净。
这样的人看似无害,只有非常人才晓得这种人要比形诸于外的那种浑身霸气,叫人又怕又惊的男人更令人不敢小觑轻忽,因为他的乾坤气韵已经到收发自如的地步,他,才是最可怕的男人。
她和自己的表情僵持、争执了下,然后,一百八十度的换上笑脸,美丽的樱唇还上扬成一道美不胜收的弧形。
"看你这副德性八成也不像肯为五斗米折腰的六扇公人,我是善男信女,最好说话不过。"
"我不会蠢到相信你愿意立刻放我走。"上一瞬间她还一副非吃他肉喝他血的张牙舞爪状,下一瞬间脸上的美却直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以不变应万变,冷眼看她还想玩什么把戏。
"我体谅你一身是伤,小命又去了一半,这样吧。"她比了比自始便站在阴暗处的随从。"你想走出我明教大门,可也得留下一点足以取信众人的证据,只要你能在头陀的手下过十招,我无条件让你离开这里。"
看他那副凄惨狼狈状,就算落井下石也非报言教他扳倒她的那股鸟气不可。
她向来有仇必报,嘿嘿。
大巨人随着她的手势从阴暗处移了出来。
随着移动,金属碰撞的声音铿锵不绝于耳。只见他肌肉鼓起的四肢全被手铐脚镣锁住,那铁器比一般的枷锁要大上好几倍,配上他可怖的熊腰虎背,气势煞是惊人。
赫连负剑蹙起翩飞的金眉。
她很得意地笑。"我刚才忘了声明一点,苦头陀只手可举起上千斤的重物,双掌齐出,他的膂力可以轻易把黑熊撕成两半,这样的本事不算太差吧!"
"我不比。"他冷冷说道。
"为什么?"她的嘴角登时往下垂弯。
"胜之不武。"看见她那小人式的得意不翼而飞,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莫名快意。
他的笃定和临危不乱,惹得她火冒三丈。
这家伙太不识抬举了,更何况,他以为苦头陀是那么容易就被撂倒的笨蛋吗?他也曾是轰动武林的枭雄恶霸,可不是青青菜菜半路捡来的三脚猫。
她在心里把赫连负剑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以为你是谁?不比拉倒,你就准备老死、痛死、饿死在这里吧!"
他的冷脸浮起厌憎的不耐烦。
"区区魔教,休想困得住我。"
"好狂妄的口气!"闷声不响的苦头陀实在看不过去了。"我来领教阁下的功夫。"
"对啦!苦头陀,修理他,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吃点苦头。"她快乐得火上加油,大浇特浇。换作任何有神经、正常的人见到赫连负剑那戾气陡生的脸铁定退避三舍、关门又加闩,可她一点也不受影响。
赫连负剑的眼底闪过两簇致人于死的炽光,全无表情的脸狠狠掠过一抹抽搐,他那令人无所遁逃的眼光在好一会儿之后才投向苦头陀。
"我们点到为止!"
他不愿以武摄人,但眼下不赶走这受扰的"苍蝇"想是永不得安宁了。
"好说。"苦头陀蓄势以待。
赫连负剑这才笨拙地站起来。
苦头陀出掌向左抓去,赫连负剑右肩下沉,轻松躲过他五指齐张的手,苦头陀一怔,掌势旋力收回欲往赫连负剑的肩下拍去,赫连负剑不闪不避反倒挺肩迎了上去,苦头陀这一抓宛如泥牛入海,入手处一片软如棉絮,他又呆了呆,粗犷的脸登时通红。
"承让了。"
他甫出手,赫连负剑便让了他两招,这种架就算打赢也是胜之不武,更何况他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好说,好说。"他也不失礼数,双手一揖,也算还礼。
"你们干么不打了,还你来我往的互相吹捧,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坐得稳,擦亮眼珠,才打算来个隔岸观火呢,不料场子都还没热,架却不了了之。
"小姐,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苦头陀头一低,便要领罪。
"真的?"不过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一抓一让胜负就揭晓啦?骗人!这铁定是骗人的。"你真没用,我来!"
看她挽袖,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赫连负剑不由想笑,那净如月色的手臂细得像根柴木,只要他随便一用力……她居然还口出狂言。
他斜眼觑她。"我不和女人打架。"
"你看不起我?"她漂亮的眼珠发火了。
"我只要一根不指头就可以送你下阴曹地府,那里有牛头马面,你这么娇滴滴的姑娘要是下去,可就糟蹋了。"
疯狗乱吠。她暗骂。
"你太小看我了,笨蛋。"她掏出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我是淑女,不屑那种行为。所以,我动指头。"在频频屈居下风后,她首度露出可爱的虎牙来。
"小姐!"苦头陀双手蒙住耳朵。"请三思。"好像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恐怖至极的武器似的。
"你想拿霹雳雷火弹对付我?"赫连负剑的眼中已不是一个冷字可以形容。
"原来你不是蠢老百姓,算你识货。"
她在西域长大,学得造火药和机关的方法一点也不值得惊讶。
这强力弹簧内藏的就是烈性火药,只要一发射,小则要人命,大则把整幢华屋夷为平地。
她还格格笑,赫连负剑身形一晃,她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不知不觉就落入一个硬挺结实的怀抱,手中一轻,连凭恃的武器也一并落入敌人手中。
赫连负剑恶狠地掐住她如白瓷盅细滑般的颈,毫不留情地施加力道。
"求我,我就原谅你!"
"你休想……"她的白脸由通红转成青紫。
"说!"
"去死……吧!你……"她气若游丝,俏脸整个翻为霜白,却不肯屈服。
"手下留人!"苦头陀拖曳着铁链,慌忙阻止。他顾不得这男人吓人的气势,一口气把喉咙里的话清出来:"小姐身上有病,你不能这样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