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夜乘”在君且醉苦苦守了半个月,宴澈终于等到了倾夜乘。他知道绛云楼比凤栖山庄安全,那日在纳川侯府,他才肯将纤纤交给倾夜乘。可这半月来日夜的焦灼不安,让他几欲崩溃。
“纤纤呢?纤纤怎么样了?”宴澈急急地问道。他的憔悴,倾夜乘都瞧进了眼里,忽然堵塞在胸口的烦闷与焦躁,让倾夜乘苍白的骨节一阵拘紧。
他安静地望着宴澈,幽深的眼眸里一片冰天雪地。
“她在幽冥谷。纤纤看不见了。”
把深邃潇洒的“风火燎原逍遥掌”传授给了宴澈,是轩辕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做的最出色的事情。
其实,纤纤要说是他轩辕老怪物的关门弟子,还不如说是阿璃的徒弟。只有绝世独立的“落花无声”和“沉醉逍遥”的内功心法,才让轩辕觉得,纤纤没有白白浪费纤自己关门弟子的身份。
“咦?宴澈,你怎么来啦?那个冰块呢?”轩辕一脸诧异地拽过宴澈,瞧了瞧他身后远远缓步而来的黑袍男子,转眼间怒气冲冲地瞪着宴澈责问道:“你小子还记得师父啊你自己说说,你都多长时间没来过幽冥洞了?”
“师父”宴澈径直打断了轩辕絮絮叨叨的抱怨,焦急地问道,“纤纤呢?”
轩辕不畅快地止了声,白了宴澈一眼,怅然道:“你还知道找纤纤啊?唉,才多长时间没见呀上次我去侯府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除了这等祸事……”
“哎呀,师父”宴澈烦躁地撇下聒噪不停地轩辕,径直闯进了洞。
即便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见到呆坐在石桌前眼睛上缠满了白色绷带的纤纤,那一刻,宴澈的心还是被人恶狠狠地揪了一把。
“纤纤。”
“哥哥?”听见是宴澈,纤纤模索着站起来,向前略略探了探身子,虚弱地微笑了一下,欠声道:“纤纤看不见,哥哥还是过来说话吧。”
宴澈就在纤纤这风轻云淡的语气怔住,她的神情那么安宁,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却一如小时候那般,声音纯粹地叫他哥哥。
宴澈千万股复杂的滋味一齐涌上心头,最终拉扯成一片茫茫的钝痛。
“纤纤……”除了这个朝思暮想的名字,宴澈一时竟然找不到别的话讲。
“我已料理好伯父伯母的后事,若是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拜祭他们。”
“纤纤,对不起,以前的那些事,我……”
“外面的天气怎么样?”纤纤忽然打断宴澈的话,开口问道,“哥哥带我出去走走吧。”
望着纤纤和宴澈奇怪的凝重和疏离,轩辕远远拉过宴澈,悄声道:“唉,纤丫头现在心性变了许多,你怎么也跟着凑起了热闹啊?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来来来,跟师父说说,说说呀……”
宴澈的目光暗了暗,这无处开始的故事,只是看着看着就变了。纤纤已不是那个娇俏明媚绝世独立的逍遥郎,而宴澈只能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无能为力。
轩辕不耐烦地盯着哑了半晌的宴澈,着急地说:“你倒是说呀,这不是成心让为师担心嘛”
宴澈沉默了许久,凝着远处灰暗的群山,缓缓道:“像倾夜乘所说的,是我冤枉了纤纤太多。但是,不管纤纤怎样,我都不会离开的。”
说完,留下莫名其妙的轩辕,怎么都没想明白这曲曲折折的话。
“那个冰块,”在倾夜乘独自沉默的时候,轩辕点着花圃跳过来,兴趣盎然地问道倾夜乘,“你是不是也喜欢纤丫头呀?”
倾夜乘默然望着轩辕期待的目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轩辕和颜悦色地拍拍倾夜乘的肩膀,安慰似的压低了声音道:“你有帝魂,那一定知道九女剑的,对吧?”
倾夜乘心里倏忽一惊,九女剑?岂不是和帝魂并成为“鸳鸯剑”的那把幽绿色的宝剑么?
“嘿嘿,那是我送纤丫头的宝贝。丫头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一直把它藏在了房间的暗格里。哎,你轻功应该不错对吧?宴澈现在陪纤纤坐着,多给他们点儿时间,你去偷偷把九女剑给带出来,好给纤丫头当个防具。反正天下人只知其名,又不认得它……”
见倾夜乘疑惑却不言语的模样,轩辕焦急地叹口气,说道:“哎呀,知道九女剑是你们北虞皇族之物可你不是喜欢纤丫头嘛,送给她好了呀说不定,这对鸳鸯剑还能给你们牵个线什么的,反正你要是娶了丫头,早晚不都得送给她么?”
倾夜乘深深看了轩辕一眼,又望了望不远处坐在阳光里的纤纤。他的神色变幻莫测,让人捉模不透。思索了良久,倾夜乘才点点头,答应道:“好吧,今夜子时我就去取。”
昔日热闹非凡的纳川侯府,如今满目萧瑟,在低沉的夜色里,更显得的凄冷孤寂,仿佛一处毫无生气的庞大坟冢,到处散发出阴沉沉的死气。
在纤纤的房间里,倾夜乘果然找到了那把传说中的九女剑。玉剑通体细长,剑身白润。即便在暗处,也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倾夜乘轻拭着这把未曾谋面的九女剑,繁杂的思绪飘然而至。
是啊,世人皆知其名却不识其身。要不然,他手中的帝魂早不知落进了何人手中。
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已几乎看不出当初明朗随意的摆设了。青花陶瓷碎片堆了一地,花几被人推翻,宽大光华的大红酸枝贵妃塌上散落着数件撕毁的衣物,古老的黄檀摇椅早已拆得七零八碎,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一张闺床、一张靠窗的绿檀桌完好无损。
倾夜乘不由得狠狠凝起了眉头,眸光里迸发出摄人心魄的愤怒火花,直直灼伤此刻碰触到他目光的人。他的危险气息,就在此时这个静谧而阴沉的夜晚,毫无保留地迸溅而出,苍白冰凉的手指被他紧紧攥住,发出清晰的响声。
总有一天,他定要将眼前这一切,千倍百倍地加诸到那些人身上。
总有一天,他要将纤纤所遭受的苦楚,加倍偿还给那些让他心爱的女子痛不欲生的人。
正想的出神,窗外忽地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倾夜乘眸光一冷,他猛地抬起头望了一眼黑魆魆的门外,闪身飞上了房梁隐僻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