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坐如针扎!这一日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陈嬷嬷自清晨离开后就再未见半个人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房中的蜘蛛网都不知结了多少,直至临近亥时,她才匆匆赶来,对着仍固执的静坐在桌前的我道:“姑娘收拾下吧,主上答应见你了。”
我轻轻弹了弹桌柱上整日忙着结网的蜘蛛,它还在专心的修补那结好又被我吹破,补好再被我吹破的蜘蛛网。那白白细细的网,如同浮在桌柱上灰蒙蒙的雾气,纵横交错的大网在静静狞笑。纤细的丝仿佛将空间切成了密密麻麻的整齐的小块,窒息,绝望……
网中的小蜘蛛一下子就被弹到陈嬷嬷脚旁,我盯着那黑细的身子淡淡的道:“网已破,你就不知再重新织张网,何必顽固的修修补补?”
陈嬷嬷一脚把它踩在脚下,踩得稀烂,我仿佛看到它身体里的汁液随着身子炸裂开来,纷纷洒洒射在陈嬷嬷微胖的身躯上。
她厉声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丫鬟,啪的一耳光扇区:“叫你们好生照顾小姐,你们就是如此怠慢的吗?”。
小丫头急忙跪在地上求饶,陈嬷嬷见我不动声色,继续啪啪啪,那小丫头的确是被莫名其妙的扇得冤屈了些,我不忍见她浮肿的双颊,这才冷哼着道:“陈嬷嬷这是要把她往死了打吗?不就是一只漏网的蜘蛛,何必小题大做。你把她打死了,谁来替我更衣去见你的主上呢!”
此刻,陈嬷嬷那脸色实在难看,似想继续发作又不便发作,忍得实在是辛苦,最后很是不甘的从牙缝里吐了句:“好生替姑娘梳洗打扮,可得把那脸上的东西抹干净了。”
我对着她一阵冷笑。你知道我脸上的药水又怎样?知道我掩盖身份又怎样?现在怕的就是你们不把这纸捅破。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她们替我梳了个丫鬟的发髻,穿上丫鬟的衣服,我随陈嬷嬷低垂着头出了门,初春的天气咋暖咋寒,冷风轻拂,还能感受到丝丝寒意。我四下张望了一圈,并未见到紫娋的身影,想来已被引开。
她们把我打扮成这样,也是为了避人耳目,这飘香院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暗中不知正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陈嬷嬷领着我七弯八拐躲过各个关口把守着的侍卫,好在今日我脸上的药水被洗净,与之前的蜡黄人儿判若两人,省去了不少不必要的盘问,瞒过了不少侍卫。
出了恭王府不远,西侧的小巷内,轿辇早已候着此处。陈嬷嬷替我撩开帘子,我弯腰进去,静坐在辇上并无言语,只是默记着途经了几个路口,哪个路口往哪边拐!陈嬷嬷和一位面生的丫鬟分做在一左一右,让我有些错觉,仿佛是回到了现代,正坐在那押囚犯的警车上。这样一直走了许久都未停下,途中似乎有人盘问,陈嬷嬷亮出银白令牌,很快就通过了。
直到这样陆续过了八道关卡。我才猛然醒悟,不禁皱眉问道:“进宫了!”
陈嬷嬷未置可否,只是冷飕飕的问:“姑娘是怕了吗?”。
“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整条命都握在别人手中,还何必无谓的胆怯。”这的确是实话,我只是诧异她领我进了宫,原本以为要见得人是二皇子蒙敖。
“那就好,须知一步出,则早没了回头路!不管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好,濒邻绝境也罢,也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她面无表情的继续道。
我不禁对这半老徐娘好奇了起来,若真如她说,只是飘香院的嬷嬷,她不是更应该恋及与雪心笠的主仆之情,对我客气些吗?可是没有,她从一开始就未掩饰过对我的厌恶与不敬。而且,她分明是有功底之人,步子轻盈,手劲有力,宫中最忌讳的就是暗藏武功的女人,而她则深得蒙放的信任,被派到飘香院中看守我。
“要知道,惜惜不是被威胁着长大的,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也权当是笑话,笑笑就随风飘散了。”我侧头正对上她那施着厚厚一层粉底的白脸,眼中满是挑衅。
“难得姑娘想得如此通透,那是小的多虑了。”她低下头,躲过我的目光,不愿继续下去。
此刻在陈嬷嬷面前信誓旦旦的人并不知道,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我之所以敢单刀匹马,孤身一人见她的主子,也完全是仗在自己目前还算是颗有用的棋子,他们没达到目的之前,暂不会有性命之忧。
轿子七弯八拐的走了很久,才在一朱红大门前停了下来,昏暗的宫灯下,依稀可分辨出门上方的匾上,刚劲有力的‘春晖宫’三字。
春晖宫,这巴国新帝究竟是什么品位,怎么院命都取得这般引人遐想!我的疑问落入陈嬷嬷眼中。她显然会错了意,上前解释道:“这是昨日主上新收的晨妃的寝居。”
一道锐利的眼神射了过去,陈嬷嬷并不在乎,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似乎在嘲笑有人刚才还信誓旦旦,转眼就开始犹豫了。
“姑娘请。”她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说罢架着我一步一步往里走,生怕我临阵月兑逃一般,她的手粗糙有力,冰凉透顶!
而我的步子每往里迈一步,心就随之下沉!仿佛我迈入的不是晨妃的寝宫,而是一无尽的深渊……
能在宫中嫔妃住处召见我的人,只有国主蒙放一人。蒙放育有三个儿子,大皇子蒙烈,是蒙放年轻时所收的侍妾所生,那侍妾命薄,并未因母凭子贵而日渐得宠,早在蒙烈年幼时就撒手归去。二皇子蒙敖,是蒙放的侧妃所生,如今已是巴国的德妃。
外界只知道蒙烈与蒙敖两个儿子,并不知巴国还有一个不被知晓的三皇子梦子离,宫中之人提及他都三缄其口,只是统称他三少,看似仅是个不被承认的儿子。鲜少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说来也怪,蒙放在梦子离之后就再未生养过子女,这二十年来,府中女人收了不少,就未替他再添个一子半女。
皇子们都统一住在宫外,有自己得府邸,梦子离则因此次送紫娋进飘香院做了妥协,刚刚住进飘香院隔壁的紫露园。
新帝在晨妃的春晖宫夜半召见一个只身前往的女子,实在不合礼仪。我替他找了半天的理由,最后只能定义为他实在太忙,在忙着宠幸嫔妃的间隙,抽出那么丁点时间来召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