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刚和明意说笑说我要吃芙蓉鱼羹的时候,嫡福晋冷着脸进来沉声道:“你还有脸吃?瞧你这副样子怎么会像是刚和人吵了架的?我还以为你这是刚捡了银子呢。”
我立马凑上去撒娇道:“额娘,额娘,您来了。怎么惊动了您啊,都是小事一桩,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面色不霁此时依旧冷冷地:“少给我灌劳什子黄汤,我不吃你那一套,你给我好好交代怎么就和她吵起来了?我方才不还交代你你怎么一转脸就给忘了?”
我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心中暗自叹息说不愧是八岁的小孩子眼泪说来就来,流着眼泪道:“额娘,额娘,她欺负我难道你要让东莪就这样受委屈不成,您不知道她说的有多难听呢。”
她明知道我在演戏不过还是流露出一丝心疼,如今前戏也唱得差不多了遂也就道:“罢了罢了,甭在这儿装可怜了。事情我倒是也听说了,虽然是那一位做的不对,不过你也未免过分了点。”
我努力拿捏了一份觉得自己不是很有把握于是只是慢慢是收住眼泪偶尔抽搭一声,她一双雪色柔荑颐起额头道:“这件事我倒也不想闹大可是那一位要是自己不知道好歹闹到爷的面前也就休怪我保不住她了,自己造的孽都是。你,唉,姑且念着你病刚好了一点,下次不许再糊涂了听见没有?”
我哽咽着应了,虽然演技俗烂但是难得配合的还算妥帖,收了眼泪道:“额娘,东莪知道错了,求额娘别为这事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她终于面色缓和:“还算是你个小蹄子有良心,玲珑,吩咐小厨房加几个格格喜欢的菜过来,另外去请了爷过来。”
玲珑答应着出去,我和嫡福晋又说了几句闲话,便一道往前面去了。
我一时间起了玩心,想着离开饭的时间还早,便不肯直接去前面而是拉着嫡福晋从东面角门穿了出去绕了个圈子才转回前院,这是我第一次有印象从正门过来,之前最多偷偷带着身边的素素从角门溜到花园里还要时刻提防着不被嫡福晋发现,可怜我堂堂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女性过了整整三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如今总算是正大光明一回儿,我激动地泪眼汪汪的。
因着这个,我也得以好好打量嫡福晋所居的院子,外面是秀丽的朱丹漆垂花门,并不十分高大但是足够富丽堂皇,上面多是吉祥的鸟兽虫鱼纹样,进了院子是一道琉璃画壁屏风,两边角房供上夜使用,绕过画壁便到了院子里,东北角种着几树芭蕉此时有些灰败寥落便另外移了几盆梅花放着,西边摆着一只青石桌子并几只小石椅子,后面立着一株海棠,院子当中铺着青石板路两遍点缀着些白色鹅卵石,看样子装饰作用远远超过了健身的用途,上面一溜五间大上房,鹿顶耳房穿山,自成一派富贵气象,两侧厢房都是一样的卷棚歇山顶两面抱厦,悬鱼也都是水纹地,只不过东厢上雕着的是连年有余纹样,西厢的是五福呈祥,上头还写着水字。
进了上房,当中厅里自然摆着几副茶几,东边立着一架美人花屏后面是嫡福晋日常起居之所,西边摆着一溜多宝阁上面摆着些珍贵的摆设,不过虽然说贵重有余却都是些常见的款式,因为每日上房人来人往的婆子仆妇们回禀事务都是来这里,至于那些更稀罕些的珍宝都统统摆在了东暖阁里面。
越过多宝阁后面临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张罗汉床,上头堆着些账本之类的物什,紧里头是间小库房放着些日常替换下来的摆设、方便随手赏人的一点散碎首饰或者一时用不到的大衣服。
我们进来的时候屋里还站在几个体面的仆妇,我知道嫡福晋这会子一向的是不得闲的,方才只怕一听了消息就急匆匆的赶过去了,我又拉着她兜了老大一个圈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她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道:“我正好也乏了,多走了几步路也松乏松乏,现在只怕还有的要忙,你一向是懒于这些的我也不强着你,这些事儿等我以后再慢慢交给你吧,莲儿,带格格去东边先歪一会儿去,仔细点甭再毁了我的琉璃炕屏。”
我黑线,想起自己到底还算是个待罪之身连忙低头答应了,又和屋里面几位管家媳妇见了礼,绕过屏风自往东屋去了。
东屋里间放着一张两进雕花大床,耳房里还设着火炕,因为天冷嫡福晋日常都是在耳房里歇息的所以床上堆着些做了一半的活计,外间搁着梳妆台脸盆架子和一张紫檀木的大衣柜。
莲儿引我往炕上坐了笑道:“格格在福晋这里歇一会儿吧,奴婢给您奉茶。”说话时却伶俐的撤了炕桌上摆着的屏风摆件。
我撇撇嘴道:“什么稀罕的物什这么巴巴的收了去,难不成怕我偷去了不成?”虽然我心里真的有打算把这个给偷了去,峨眉豆腐。
她脸上陪着笑手上却一点不缓,麻利儿的将炕屏收到头上的柜子里放好才道:“格格您就疼一疼奴婢们吧,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嫡福晋嘴上严厉些心底里却是不肯当真责罚你的,却要连累我们受罚。格格忘了,去年您失手把那个,那个缅什么国进贡的白玉炕屏给弄坏了,连累我们跪了一整天呢,对了,是缅甸国。今年这个是福晋才摆出来过年的,格格您就体谅一下奴婢们吧。”
我绷着脸认真想了想道:“好吧。”话音未落自己已经掌不住笑出声来。啊哈哈原来东莪也是这样毛手毛脚的性子啊,我因为打了老**玉镯子不知道被唠叨了多少回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我觉得我今天的晚饭又变成点心了,唔,我已经吃的半饱了,终于听见门口传来请安的声音嫡福晋遣人把我也叫出去,我跟在嫡福晋后天规规矩矩的请安道:“东莪给阿玛请安。”
他今天穿了件石灰色闪银福字绸缎马褂带着银鼠皮翻毛帽子,此时正一边弹着身上的雪一边道:“东莪起来吧。”
嫡福晋亲自上前帮他月兑了外头的大衣服,我笑道:“可是下雪了么?”
他道:“可不是,刚才还好端端的我一出来就开始落雪花了。”说着接过我奉上的茶水问道:“东莪身上可大好了?这样冷的天应该多穿点的。”
我答道:“已经大好了,劳阿玛关心。”
嫡福晋上前福了福身子道:“爷,饭已经摆上了,不如去饭厅吃着饭说话吧,不然饭菜都又冷了。小孩子不经饿,早先已经吵了半天了呢。”
他略有一点歉意,道:“方才让一点杂事给绊住了,你们该先吃饭,不必等我的。”
嫡福晋道:“爷说哪里话,东莪难得见一次阿玛,怎么能这么没有规矩呢,莲儿,那条披风给格格披上。”
我笑道:“哪有那么弱,不就两步路就到了,何必这么麻烦,不过东莪真的是饿了,阿玛,走吧。”
饭厅设在东厢房,足足有两间屋子大小,不过因为日常只有嫡福晋在这里吃饭,所以只在外间摆了张不算是很大的四方桌子,里间摆着张长条案,临窗还摆了一溜高几,隔壁是小厨房,不过我没有被允许进去参观过,只好望洋兴叹了。
谢了座坐好,嫡福晋亲自洗手替多尔衮布菜,她亲手盛了碗冬菇虾米排骨汤端上来笑道:“爷昨天夸这驱寒汤最合适冬天喝了,请爷尝尝臣妾做的吧。”
多尔衮微微怔神,道:“你何必巴巴亲自下厨呢,不过是些吃食罢了,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成了。”
嫡福晋道:“爷不是夸人家一片苦心么。”
多尔衮不再接话只是替我夹了菜道:“你额娘这里的菜味儿比宫里的还好呢,多吃点,看你那小身板。”自己喝了汤,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昨天是我的不是,她年轻不懂事,你多体谅些吧。”
嫡福晋说了声不敢,便也见好就收坐下来吃饭。
我不得不说嫡福晋着实费了心思来筹划这一桌子饭菜,我好歹也当了三个月的大小姐了对于其中不少的都能叫出名字,其中不乏我喜欢的珍珠鸡啦,松菌拌笋和酱汁黄鱼。
明显多尔衮和嫡福晋二人都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不过嫡福晋一向推崇汉人的食不语,因而这一餐吃的寂寂,我只作不知,淡定的做出一副大家闺秀必要的样子慢悠悠吃到撑。
嫡福晋又替我续了碗汤,笑嗔道:“吃饭前非嚷着要吃这个芙蓉鱼羹的,现在端来了又不吃了。”
好吧,我真的是个随和的人,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接过来慢悠悠的小口吞着。嫡福晋反倒放了筷子继续道:“爷之前是被什么事儿烦住了?可说出来让臣妾帮您分忧?”
多尔衮道:“没什么事儿,一些琐事罢了。”
嫡福晋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爷见过容格格了吧。”
多尔衮道:“见过了,后院的事情我一向是不大愿意插手管的,此事全凭你做主好了,只是你念着她年轻别太为难她就是了。”
嫡福晋冷冷笑了声道:“爷这样维护她我也不好说什么,我自然是不怕受什么委屈,不过东莪受了委屈连累我这个当娘的心里难受些罢了,爷既然有了吩咐臣妾照办就是了。”
多尔衮道:“你不必刻意说这些话来激我,她年纪轻难免说的话不大好听,不过到底是长辈东莪你就不应该顶撞她,无论到哪里去说都是你的不是了。”
我觉得我应该有点表示了,于是先放下我实在是吃不完的鱼羹汤,准备认认真真给自己老爹讲一讲这件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其实心里面并不是很介意这件事,就算是有点不忿也是因为她骂了我额娘的缘故,不过我也还是喜欢讲清楚事实。
结果我还没开口,身边齐秀却跪下来道:“格格,请当心自己身子。”
我愣了。
她却继续转向多尔衮说道:“王爷见谅,格格自打病好以后比之前守礼儿了不少王爷想必也是看在眼里的,今个儿要不是心里委屈定然是不会顶撞王爷的。王爷请恕老奴多嘴,只是老奴看格格受委屈实在是于心不忍,王爷不知道那位格格怎么样羞辱格格和福晋呢,还连带着对王爷也多出言不逊,还望王爷明鉴。何况格格自己已经知道错了嫡福晋也罚过格格了。”
嫡福晋也开口道:“东莪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也不该作践自己个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