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冷,我一个人又觉得无聊,所以一早便叫人将丫头们日常做针线活的地方挪到西边耳房了,每日请过安之后便歪在火炕上看她们飞针走线,嫡福晋倒也提过说满洲的女孩儿虽不比汉人的女儿家秀气每日要禁锢在闺阁里终日与女工为伴为伍,不过学一些也还是好的。
我欢喜的应了,穿越之前某小五的十字绣也是寝室出了名的,绣得很精细,就是速度悲剧了点,后来因为伤眼睛也就放在一边了。不过如今权作消遣打发时间的,又有嬷嬷看着不许多做,两三个月了也只不过绣了两幅帕子交给嫡福晋。
因为凑在一处的都是女性,免不了说些小道消息来解乏,我倒也不禁止她们,只是不许出去胡说。
彼时当我听到她们说起市井上的人都传说叔父摄政王家的格格生了一场大病,都病成傻子了的时候,嘴里面正叼着一块芝麻豆沙饼,听了这话当真愣了一愣,好容易将嘴里的食物残屑咽进肚子,终于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我穆小五何德何能竟然还成了话题的中心人物?当真不错。
屋里面只有明意一个年长些的丫头,听了这话生怕我会吃心,那一个接着一个的眼刀看得我都心惊肉跳的,连忙止了她道:“不妨事,我并不介意人家怎么说我,毕竟我刚醒来的时候的确忘了不少事情,就算是现在有些事情也不是很记得了。”
听说嫡福晋也听说了这话很是有些不受用,让家人出去查是谁传出来了这样的闲话,不过市井上的流言蜚语怎么会那么清楚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最后也只是象征性的抓了两个乞丐打了一顿撵出城去罢了。
不过我当天晚上晚饭前去和嫡福晋请安的时候她也有意无意的提了提说:“你如今也大好了,府里面的人要去见见你我也不好拦着,省的有些人胡乱说话还当我把你怎么了似的,你自己紧着自己的身子就是了。”
我颔首应了,胡乱猜测她是不是叫我去向府里面其他几位福晋请安,她又接着说道:“今儿早上宫里面也传了话出来把日子定好了,便是两天以后,你这几日便把针线活什么的放一放吧,跟着嬷嬷好好学些礼仪才是正经。”
其他一些闲话无外乎去剑潭寺的具体事项,她和几位体面的仆妇商议着要那些人去,坐几辆车,几抬轿子之类的话,我听着甚是无趣早早就告辞溜了。
待到回到屋里,梅然和菊韵过来请了个安笑道:“格格要随着大福晋去剑潭寺可不可以让我们俩也去见识见识啊。”
梅然家姓韩,是世代包衣的奴才,因为打小生的孱弱便送去学了几个字,后来她老子娘好生求了若兰,才放在我屋里面做个伺候笔墨的丫头,不过她爹死了也就彻底失了势这么多年连素素都爬到她上头去了。至于菊韵,听说原来叫什么灿儿的,因为东莪五岁的时候多请了位师傅进学便在屋里面添了个侍弄书墨的,名字从了梅然改作菊韵,她二人都学过些书所以一向是要好的,此时便一道过来求我带她们去剑潭寺玩。
我认真想了想道:“这是我做不了主,人都是两位嬷嬷定的,你们去求一求若兰嬷嬷说不定能行。”
梅然道:“好主子,你疼一疼奴婢吧,我原是去求过嬷嬷的,可是她老人家说我们是伺候文墨的用不上,格格,您就心疼一下奴婢吧,求您了。”
菊韵怯生生的不说话,只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我一时心软道:“好吧好吧,我等会就去求求嬷嬷,不过成不成的我可做不了主,我尽量就是了。”
梅然立刻拉着菊韵跪下磕了头笑道:“有格格这句话就足够了,嬷嬷一定会允了的,奴婢们谢谢格格恩典。”
我想拉着她们已经来不及了,侧开一点身子道:“等嬷嬷准了你再谢我不迟,何况本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不受你这么大的礼儿。你要真想谢我,就替我把书房里那些宋词挑几本简单的拿过来,我晚上睡不着了看。”
她们又再三谢了恩方才出去,我总算是微微松了口气还没等平复一下心情去找若兰的时候屋帘一揭又是一个瘦削的丫头进来回禀说是竹苑的容格格来了。
一语未了便听见屋外一阵银铃浅笑紧接着挑帘进来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当中那个穿着狐狸毛的大衣服怀里抱着个手炉,头上的金饰分量最足,我猜想这一位便应该是方才说的那位容格格了,起身唤了声姨娘,微一颔首算作见礼。
她倒是不大客气自顾自的走到上首坐定笑道:“姐儿也别傻站着了,没想到病了一场当真知礼儿了不少,只是别真像人家说的病傻了,小孩子还是应该伶俐些好。”
她年纪很轻,听说是去年春天才入的府,然后东莪就生病了嫡福晋说是因为她冲撞了我,这个么,倒是不十分可信不过她的话让我着实不舒服了一下,所以此时也就笑眯眯的坐在另一侧:“容姨娘说的是,咱们一家人就是该亲近亲近才是呢。”
她有点愣,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接了茶抿着,没有开口,难道某人的坏笑这么明显么?还是说这一位以前吃过东莪的亏?
不过此时还是按照穆小五的方式出牌好了。我也陪着用了一杯茶方才开口道:“容姨娘来的正好,我额娘前些日子送了好几件衣裳过来,我挑花了眼,您也帮我参谋参谋吧。不然要是穿着不合适的衣裳去了剑潭寺让宫里的贵人不喜欢了可怎么好。”
她果然暗了暗神色,故作镇定道:“是么?日子定下来了么?前几日嫡福晋提起的时候还说宫里面几位贵人还没说定日子呢。”
我一脸阳光灿烂笑道:“听说是今天传出来的信儿,两日后就要去呢,容姨娘不去么?”
她神色此时颇有些忿忿,强颜欢笑道:“不去,我不大喜欢寺庙里的烟气,熏得人嗓子眼疼。”
我的脸上立刻摆满了遗憾:“这样啊,那真的是太可惜了,额娘原本也不想让我去的,不过宫里面的贵人特特指明了要额娘带我去,我也就不好推月兑了不是。明意,把前几日我额娘送过来的那条大红的旗装拿过来让容姨娘看看。”
明意答应了一声心领神会自去了,没大会儿便拿了套簇新的大红吉纹卍字不到头绵亘旗装,领子上镶着厚厚的绒毛看起来暖洋洋的,这其实是嫡福晋给我预备的年下穿的衣裳,只不过因为是正红色的便拿出来激一激她罢了。
她陪着我看了一遍,到底拿着长辈的款儿不肯显露一点,此时也只是赞道:“好喜庆的颜色,倒像是大年下穿的,刺得人的眼睛都疼了。”
我含笑故意不接她的话:“姨娘喜欢么?我这里还剩了几匹红布姨娘要是喜欢就拿去做衣裳去。”
她脸色转了几转煞是好看,终于还是没克制住月兑口而出道:“姐儿这是什么意思,我说到底是你的长辈,你这明里暗里是什么话?说到底你不也是妾室所出的,上房那个是你哪门子额娘你口口声声叫的那么亲热?我娘家到底也是蒙古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我阿玛是尊贵的贝勒,比你那个蛮子娘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去呢。”
我一个激灵就把手里端着的一杯水掀到她脸上了,怒声道:“姨娘这样说也不怕我额娘怪罪?”
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能生气,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放在21世纪也就是上高一的年纪,我穆小五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了,和她吵起来自己未必能够占到足够的便宜,淡定,要淡定,不然我就亏大了。
于是又深深呼吸了一回冷笑道:“我好心好意姨娘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样口口声声骂我额娘,这话传到我阿玛额娘耳朵里姨娘自己掂量掂量吧。我额娘一向最讨厌有人说这些话了。”
她的侍女正拿着帕子替她擦脸,方才被茶水一激虽然怒火中烧倒也想清楚了一点,气势顿时萎靡了不少,小声啐了句:“和你母亲一样都是小贱蹄子。”人已经走得远了。
我被明意死死拉着只得受了再补上一巴掌的念想,这样生生收了让我很是郁闷了一下。
明意看她走得远了才松开我的手瘫在地上念了句峨眉豆腐。(某桂注:其实是阿弥陀佛==|||||这是穆小五故意的)见我面色不善连忙劝道:“奴婢知道格格想干什么,可是容格格她到底是格格您的长辈,要是真打了她只怕嫡福晋也不得不责罚格格一顿了,格格想,马上就要去剑潭寺了万一嫡福晋罚您禁足可怎么好?格格千万别为了那样的人气着自己个儿的身子是不是。”
有底下的小丫头进来收拾这一摊狼藉,低声问着:“明意姑娘,要不要让人去上房通禀一声?”
明意冷哼了一声道:“还用咱们去么?就算是那一位转了性子不去装什么可怜,嫡福晋只怕现在也知道了。”
又转向我说道:“只怕嫡福晋等会就要过来请格格说话了,奴婢替格格收拾一下吧,这样子可怎么好见人呢?虽然今天是容格格冒犯了格格,不过估计格格这顿骂还是逃不了了的。要不然奴婢给您那几个饽饽省的嫡福晋不叫您吃今儿的晚饭。”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伶俐丫头,我知道这顿骂是逃不过了,本来么,谁让她先羞辱我的,我额娘听了这话也不会饶了她的。要是我额娘不叫我吃晚饭,你难道就不会偷出来点点心汤水什么的给我吃么?你难道到时候就忍心看着我被饿的饥肠辘辘么?我不要吃干巴巴的点心,我要吃芙蓉鱼羹。”
话刚出口就听见丫头打起帘子的声响,嫡福晋的声音冷冷传来:“你惹了祸还想着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