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会长隔着一张大书桌的眉来眼去根本就没有半分掩饰的意思,明晃晃地刻意让某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怜的艾尔蒙德脸上再也找不到前几天刚出现在这间办公室时的意气风发,现在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缩成团,整个儿缩进身后的靠背椅里面,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凄惨命运也有了深深的预感。
从当年大家在同一个团队共同经历众多岁月,再到现在还会定期小聚,而这两位老朋友更是会特意为自己找些罕见稀少的东西,亲自制作挑选的魔法物品更是从来没断过,这份情谊厚重到根本没办法用“这是我自己的私事”这样的理由来掩饰自己隐瞒的东西。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那两个摆开架势品茶看文件的老人,使劲抓了抓头发,不就是被抓包了吗?反正当年在团队里自己每次惹祸都会被这两位借着训练的名义反复教训,也不差这一回……
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艾尔蒙德最后一咬牙一闭眼,用以为很大声其实只是蚊子哼哼的声音开了口:“那个,我说……”
白袍老会长眉头一动,随手在桌面的文件山上拿起一份文件,假模假式地翻开看了几眼,签字批示,同时嘴里还抱怨着:“唉,奥古斯特,我现在特别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进入法师协会呢?想来想去还是你最精明,协会那边事务又少,成员也都是研究狂,多省心啊。”
灰袍老会长悠闲地啜着红茶,启动战棋棋盘时顺带着瞟了眼某人,偷笑得嘴角胡子都翘了:“怎么,现在觉得我的选择很英明了?”
“那可不是,瞧瞧,这些个往来文书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东西?明明现在应该把黑堡交易会作为最优先级别的事务来处理,可是又是长老会催促杀死贵族小姐的杀人犯有没有抓到,又是警备队询问药剂师失踪案件进展……”西莱姆索多喋喋抱怨着,其实这也是他的心里话,“明明这些城市安全方面的事务应该是贵族老爷们的管理范畴,可是每次都只会丢给公会这边,还动不动就施压要求加快平息事件……真是的,公会只希望能保持中立,可是再这样下去,就该被认为是屈从于世俗王权了。”
这些话听得奥古斯特都忍不住要皱眉了,他放下手里的白瓷茶杯,沉声说着:“看起来你这边牵扯的事情还真不少啊……怎么,长老会里有些人胆子大了,想伸伸爪子?”
“你自己瞧瞧吧。”西莱姆索多从文件山里抽出来几份,直接递给他:“每天至少三四封文书,来来回回的都是些个套话废话,要不就是长老院里面不同系别暗示这个案子应该往什么方向去查找后台的人,但是盖上个贵族印章,我就不得不亲自动笔回复,也不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多少时间。”
灰袍老会长定定看了他一眼,才接过这些文件,紧皱着眉翻看。老胡子绝对不是那种因为事务繁琐庞杂就不停抱怨的人,更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会将公务文书交给别人的人,这么说来……他想提醒的人,不是身为法师协会会长的奥古斯特,而是身负莫特鲁家族血统的奥古斯特吧?
除了有数的那么几位老朋友,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辉光城法师职业协会的会长奥古斯特的全名,是奥古斯特·M·斯特凡尼,他的母亲正是出身于莫特鲁家族的贵族小姐,排排血缘关系,现任的子爵大人还得管他叫一声爷爷呢。(其实应该是舅爷,但是英语里面都是叫爷爷的)
尽管高级法师总是超月兑世俗权贵阶层的存在,奥古斯特成年之后也没有主动与母亲的家族有过什么牵扯,但是血缘这种东西,总是不太可能被抹去的。
白袍老会长捋了捋胡子,知道对方将自己的提醒记住了,便继续着自己泄露秘密的唠叨:“公会管理层里那几个副会长身上也不干净,一个个都勾着后台,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让他们出面,要不是诺拉这孩子能干,不声不响地帮我分担了这阵子发生的大部分事务,我就更头疼了。”
奥古斯特哼了一声:“瞎子总以为身后的墙就是世界的边界。一帮老头子,代理的时间久了,心就大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印玺花纹的来源。”
(注:瞎子总以为身后的墙就是世界的边界,A_blind_man_who_leans_against_a_wall_imagines_that_it‘‘s_the_boundary_of_the_world.类似坐井观天含义的英谚)
“难道他们还想着要折腾点什么事情吗?”。他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看着书桌后面的老朋友:“而且我有点好奇,你怎么会突然想要提醒我去关注世俗的权力争夺?仅仅因为我的一个姓氏?”
西莱姆索多摇摇头:“不,灰面刃给我示好,免费送了一个消息过来——他说,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寻找无色无味、中毒后无法检验的毒药,最好是让服用者身体慢慢衰弱,像是生病一样地死去,时间长一点也没关系。”
“灰面刃说,他手里倒是有类似效果的高级货,但是这人的要求太过,他不方便出手,所以就推掉了。”他顿了顿,苍老的眼睛闪过一抹锐利,“不过这人前前后后来过好几次,他就派人跟踪想模模底……他昨天告诉我这件事之后,我又重新确定了下,觉得这事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
奥古斯特摘下鼻梁上的夹鼻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圆形的镜片又重新戴好,手指在那份请柬上敲了敲:“看来这事多多少少又跟黑堡扯上了关系。”
“我我我!我来帮你们留心啊!”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艾尔蒙德好不容易插话进来,等了这么半天,终于抓住机会开口的他激动地都快飙泪了,“我正打算去看看这个交易会呢,我一定会仔细打探消息的!”
“哦————你来帮我留心。”西莱姆索多刻意拖长了尾音,压得某人再次缩回了靠背椅,“小艾尔,在这之前,你觉得是不是应该先说点什么啊?”
“我……”艾尔蒙德在两位老友压迫性的目光下吭哧了半天,最后闭着眼,抱着必死的心态坦白了,“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有混老鼠会做灰色佣兵。”
他哼唧着,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偶尔也会有手头很紧的时候嘛,再怎么说,我也是有老婆有儿子的男人,总要赚钱养家糊口不是?不过我一直都是匿名的,也会改个形象,这几年过去没什么人认出我到底是谁……而且我选的都是不伤天害理的任务,顶多就是黑吃黑而已。”
白袍灰袍两位老人非常怜悯地看着他:小艾尔,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你跑去混黑血会玩黑吃黑,而是在于你混了好几年但是一直没有坦白从宽。
“其实我也不是有心要瞒着你们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破了最大秘密的艾尔蒙德郁闷极了,伸手爬梳两下,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向后梳去,然后模出一个黑色绣金线的三角眼罩,戴在自己留有陈旧刀疤的左眼上:“跟你们说,我出门是去找人劫道大鱼吃小鱼,那多不好意思啊。”
算了,这家伙真是没救了,西莱姆索多摇摇头,现在这时机,他懒得跟这装傻的家伙生气:“行了,你不就是想去看看这交易会么?那就替老书虫多注意下毒药的事,用黑血会这层身份至少更安全。”
“对对,我一定睁大眼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买毒卖毒的人。”看到西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艾尔蒙德立刻打蛇随棍上,就差没有发血誓做保证了。
“艾尔这些年自己在外面闯荡,也不是当年毛毛躁躁的小孩子了,就算出了什么事情,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奥古斯特低笑,倒了一杯红茶递给西莱姆索多,“又是关注我的家族又是担心艾尔,老胡子,你这婆婆妈**操心性子,我看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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