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莲瓣,终于一点一点晕出了嫣然的绯红色,云潇收手,那颜色的变换却还没有停止。从绯红,到艳红,最后,慢慢停止变化,成为纯正的大红。
绿叶红莲,映着云潇微微有些苍白的脸颊。她深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这传说中能辨别容家血统的圣莲,不知在想些什么。
“果然。”
闻言,云潇后背一凛,如火的眸子逼视于他,他却淡然的转过身去。一时间众人都退下,只留下她与他。
云潇只觉有点委屈,他却慢慢的向她走来,沉静无波的眸子里,仿佛燃烧了一簇一簇的火焰。
她本能的后退一步,然他霸气的大大向前跨了一步,还是挨近了她的身边。
她甚至能看清他长而黑的睫毛。
她巴掌大的小脸充满了委屈,胜雪肌肤微微发红,天然细致的弯弯柳眉拧起,长长的卷翘睫毛忽闪忽闪的不知在看哪里,粉女敕如花瓣的嫣唇也紧紧抿着……这一张看的惯了,却依然带给他无尽心动的脸上,有着那样纯净圣洁的美丽,如同新月一般,清澈温和,悠然迷人。
让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沉沦……
他扬起手,云潇以为他要动手,连忙绷紧神经,准备随时搏斗。然而他却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云潇看到他白皙的指尖上沾染了一点血迹,他温柔的问:“你受伤了,疼不疼?”
云潇本能的伸手去拍,却不妨他一下子将她的手握住。心下又恼怒又羞愤,只恨不得扑上去揍他一顿,再开口时,语气就是委屈过的冰冷:“皇上,这算什么?先兵后礼?前倨后恭?你并不信任于我,我也认了,为何要取我性命?”
不知为何,他的手比她的还要冰冷。她想甩开他,却被他拉的更紧。容舒玄仔细的打量着云潇,眉目间带着一丝难解的黯光,好似被什么复杂情绪给困扰,薄薄的唇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若是居心叵测之人假冒皇亲,只怕会叫他们钻了空子去。这样将人处决了,能将损失减少到最少。怎么,宫主生气了?”
云潇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这也不怪你……我的确是冒充了上阳郡主,你若真的杀了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你涉险为妹妹报仇,本该嘉奖。”容舒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欣悦,连这么严重的违法行为都既往不咎,“是朕莽撞了,朕给你……赔不是。”
云潇心里一惊,他素来高傲孤清,能这般为她道歉,显然是闻所未闻。她顿了一下,才低声道:“好啦……说到底我也还是你表妹,原先的承诺,还算数吧?”
容舒玄黝黑的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自然算数……前几日石氏废后告诉朕,承认是她派人刺杀上阳郡主的,所以她死了,也算是为你报了仇……而你帮朕剿灭了石家,已经完成了计划的一半……接下来的一半,势必更加艰辛。”
云潇点头,道:“唇亡齿寒,想必代太后也会更加戒备,皇上在深宫之中,更要小心谨慎。”
容舒玄停了一停,从袖子里模出一瓶秋香色的瓷瓶,递在云潇手里,道:“这是止血用的伤药,你……可以先止血。”
慢条斯理的用手帕包裹起食指,云潇懒懒道:“这点伤,没什么关系的……我回去再包也一样。”潋滟水眸里,似乎有一丝的不耐。
“既然这样,你赶紧回去吧。”讪讪的收回原封不动的瓶子,容舒玄温声道。
云潇也不多做停留,如此便离去。只是容舒玄却静静的在那圣池边,站了许久。
第一缕淡淡的碧色水纹映在他的衣摆,不远处的地上,投下了一个修长而美丽的剪影,逆着光,那素来沉默,微微冷漠的容颜,似乎被这碧水衬托的柔和许多……
长身玉立,他反剪着双手,周身萦绕了孤独气息,似一座守候了千年的绝美寂寞的雕像,却不知为何,淡淡的晕开一抹微笑。
她,真的是济南王之女……
他,果然没有……关心错人……
池中千叶莲花,大如车轮,十瓣钩连,不露须蒂,翠叶亭亭,迎风欲舞,香气扑鼻,映着日光,如同广寒宫会集群仙一般。
他突然转身,眼见四周无人,将那包裹了右手的手帕解开,露出还未结痂的伤口。微一使力,伤口崩裂,豆大的血珠便从血肉之中滚落,掉入另一支莲花中。
翠绿,浅绿,浅红,水红,绯红……
这一朵花,变成了盈盈而立的绯红色,他疑惑的看了看一旁那朵嫣红的莲花,又扯过一朵来,继续试验。
美丽的眸子里,清淡的好像完全无喜无悲,同时又仿佛深藏着无数暗涌,暗含嗔怨讥诮,冷漠凉薄——
依然不是那娇艳欲滴的正红。
容舒玄这才感觉到右手的刺痛,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连忙将右手再次包扎——那美丽的面容上居然带着一点点的温柔,眼神中也好像藏了淡淡的宠溺——也随即离开了宸德宫。
那一朵嫣红、两朵绯红色的莲花,在碧绿的莲花中,显得越发娇媚鲜艳。
风过处,横波清剪,香远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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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来,易初寒与凌寄风居然都不在,凝烟自然是去上京的各药房问药去了,只留下铮儿一个,正在院子里,雄黄金精如意、悲翠鸳鸯双盏、碧玉整枝如意、精刻谢庄月赋的水晶盘、雕刻仙山楼阁围屏、吉金太师鼎、戗金楼阁自鸣钟、均窑彩釉花瓶、王沂公禄端画日砚、黄筌戏鸳图条幅,摆了一地。
只怕郡主府里好玩的东西,全被他捯饬出来了。
云潇懒洋洋的俯身,看着他:“小家伙,你这里摆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