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江老爷清早起来,按习惯活动了几下筋骨和拳脚。早饭后,邮差送来一封信,是云秋写的,几个字,要回家,心急火燎的,出了啥子事哦。他立即吩咐邱三:“你去把小姐接回来,看她急的那样子,也不晓得出了啥子事,这鬼丫头,任性,想走,没人拦得住,想回来,又急得像猴似的,都是她妈和那个覃老头教出来的。”
邱三到账房处领了些钱,遵嘱而去。
将近中午,手下报告,发现用匕首钉在门匾上的信:“陈三老爷,久闻大名,未能造访,见谅,兄弟们约定三日后登门拜访贵府和陈家湾,想向三老爷商借两万现大洋,请先备足,免得届时有伤和气。霸爷,民国十五年五月十八。”陈仲江一看大吃一惊。他晓得这是黑道上的悍匪给他的战书,好在他走南闯北几十年,还稳得住神,立马吩咐下人:“柱子,柱子,你快去喊大少爷,通知几弟兄马上回家,有要事相商”。同时命在家的家丁加强戒备,以防不测,自己也把多年不用的枪擦拭后别在腰间。
傍晚,几兄弟先后回到陈家湾,老爷子把几弟兄召集在一起,出示了土匪的纸条。“霸爷,自称霸爷的你们听说过吗?”“霸爷,霸爷,肯定是阴平甑子寨的熊霸,有时自称霸爷,”陈云豹分析着说。
“我们与这熊霸有无过节?”仲江老爷问道。
陈云豹看了看大哥说:“这熊霸是阴平县良山镇甑子寨的土匪头子,四十来岁,我们沙河场的店与他仁桂镇杂货店生意上有点纠葛,他收购的价格压得很低,老百姓都愿卖给我,他们心里很不舒服,派人来威胁我,被我严词相拒,后来偷袭我们,被我们捉住一个,打伤两个。不晓得啥原因,受伤的土匪在押送途中,被土匪劫掠逃月兑。从此我们与他结下梁子。都两个多月了,还不死心!这‘霸爷’肯定是那家伙。熊霸少年时就开始为匪,心狠手辣,臭名昭著。手下帮他开店的小喽罗,私下拿了几块银元,被他大卸八块。按说他手下只有三十几个人,他没有实力大老远来这儿骚扰,还这样狂妄。”
“哼,你们在外与人结了梁子,都不跟我说”。仲江老爷摇着头,心里有些生气。
陈云龙接过话:“爸,我们还不是怕你老担心哪,事情发生后,我们各方面都作了些防范,哪想这帮家伙贼心不死,想拿老屋开刀”。
三老爷呷了一口茶继续说:“梁子结下了,只要这股悍匪不灭,他就永远记住栽过的跟斗。多事之秋哇。我看过了这个坎,我们把家迁至桂水县城,城里保安力量强得多,安全些,免得担惊受怕的。”
陈云豹说:“我看,我们几弟兄及手下的枪手并拢也有近二十来条人枪,土匪来了,可能四面合围,在一个点上他的人并不多,估计他们主攻还是正门,要是我们充分利用有利地形,能射杀他七八个,他就没多少战斗力了。要是打毛了,土匪可能拿湾中之人撒气,因此后天叫大伯、二伯及湾中其他人全部来溶洞躲匪,避免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特别不能让土匪抓我们的亲人作人质,让我们受制于他,进退两难。”
大哥陈云龙说:“我看可以,后天外面的门市除太安的一律关门,太安也只留一个人看管,其余的人明晚全部回这里集中,我们对这股土匪不熟悉,多作点准备为好,老二、老四,你们能不能从朋友那里借几个枪手哇?”
“大哥,我看不必过分紧张,甑子寨那几个人,来到这里,我们占地利,以逸待劳,相持到天亮,他肯定得灰溜溜的撤兵,我估计,他们打的是心理战,我们要提防那些家伙声东击西,我们全部回来,杂货店遭那些家伙抢了啷个办?”陈云豹自恃对甑子寨这股土匪交过手,比较了解,比较有信心,他说出了另一种担心。
幺毛(四川人称家里最小的男孩子为幺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各种情况都要设想周全。陈云龙接过云豹的话:“嗯,有这种可能,但不可轻敌哟,有没得其他土匪掺合进来,我们不得而知,谨防他来的不只是他的人马!一般的土匪大多采用偷袭战术,趁人不备,速战速决,可这次他还敢提前告知你,要是他真的来,他就觉得有足够的实力吃掉你,这么远,他岂肯空手而归?要么骚扰你,来两三个人,让你长期处在紧张状态,消磨你的意志。不管怎样,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你都得全力以赴的应对”。
陈云龙抬头看了看老爷子接着说:“爸,我看这样,明天分头通知大伯、二伯及湾中人等,明晚起到我们家里躲匪,回来的枪手白天蹲山,晚上护院,我再从太安朋友那里借几个人,几条枪,这个时候多点人手总比少的好。各杂货店明后两晚由招聘的普通人员留守,也可请各场上的朋友帮忙照看。所有的炮手回家,先顾这头,这里不能出事,即使遭抢,损失相对来说算小,明天我们还可以把贵重货物处理、转移一些。”
老爷子听着几兄弟的对话,觉得都成熟了很多,宽慰地点了点头。
赵平按老三的主意,自己和一个手下远远的埋伏在通往陈家湾的要道旁的松树林里,派黄强和周山林一路奔桂水而去。两人在路上,觉得这事走空路的多,学校里的学生我们敢明绑着走?那不用说会引来大批警察,甚至军队的围捕,况且我们还认不倒陈云秋呢!好在二当家的口气也是软任务,抓得到更好,抓不到也不会追究我俩。一路劳顿,人困马乏,进县城,找个旅店住下,明天再说。
邱三进城也是午后了,他来到学校见了云秋,反正今天回不去,约定明天一早雇顶轿子接她回家。
第二天天刚亮,邱三把云秋接出学校,在街上吃了早点,喊的轿夫也拢了,云秋坐上轿,邱三跨上马,一路往家赶。
黄强与周山林吃过早饭,不慌不忙的问到“集惠女中”门口,犹豫了一阵子,用什么理由骗过门卫,见了陈云秋说什么?不能绑,只能骗。两人想了一阵,周山林说:“哎,有了,跟门卫说我们是来送钱的,进尅(去)见了陈云秋,说她爸派我们接她回家的,成与不成,听天由命啦”。黄强也没得好的主意,“那试试吧!”
两人来到门卫室,门房说:“找陈云秋?他回家了”。“好久走的?”周山林问。“今天一早哇,看,这是记录,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守门的老头说。“哦”。两人退出校门,就这么巧,他们走到一条路上了,周山林想,活该他陈家倒霉。两人骑上马,沿云秋回家的路急追而来。
三老爷来到私塾小学堂,覃正品吩咐孩子们集体颂读,自己迎了出来。“三哥,你今天还有闲心,来这里逛逛”。边说边把三老爷让进屋里,内人陈仲琼泡上两杯清茶:“三哥,喝杯粗茶,你可是我们的稀客呀”。“哪样稀客哟,姊姊妹妹的,客啥子气哟”。仲江笑呵呵地说。覃正品吩咐仲琼:“去搞几个菜,我和三哥中午喝两杯”。“不忙不忙,我那边人多,等我回去呢,我来是给你说,土匪盯上我们哪,打明锣,敲明鼓,明天要来陈家湾,晚上全湾的人都到我那去,你也带上全家过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啷个对得起你们呢”。“啷个回事罗?”覃先生问道。仲江老爷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哦,看样子,大家得应对这个劫数,要得,三哥,我们听你的就是了”。
三老爷告辞出来,又去大哥、二哥那里,一家家通知。湾中之人,他个个都要保护,个个都想保护。
黄强与周山林追了近一个时辰,远远的看见一顶轿子和一个骑马挎枪的崽儿,他俩估计这就是他们要追的人了。两人降下速度,不紧不慢的跟着,这一带人口较密;不敢造次。临近中午,轿子在杨家场的小食店门前停下,一行人进入店中吃中午饭。
黄强与周山林也跟进来要了些酒菜,边吃边听另外一桌的对话,他们要核实对方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云秋小姐,多吃点啰,还有好几个时辰才能到家呢”。邱三边说边给云秋夹菜。
云秋说:“邱三哥,我晓得,来,你们多吃点,等会走快点,辛苦你们啦”。边说边给两个轿夫拣菜。“哦,有了,小姐,谢谢了”。两个轿夫客客气气地说。
陈云秋!确信无疑。两个土匪思忖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黄强斜眼看过来,这妹儿确实漂亮,有水色,老子今天要开洋荤,学生妹,这辈子还没享用过,想到这,不由得有些亢奋。他和周山林对视一眼,草草吃完,赶在他们前头,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山林里猫着。
轿子晃悠悠的从两人藏身处走过。“啪”!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邱三应声从马上栽下来。黄强提着枪,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轿子跟前,两个轿夫哪见过这阵势,已嘿得六神无主,腿肚子不停地颤抖,放下轿子,躬身相求:“老总,我们是抬轿子的!找两个辛苦钱,冒犯了老总,请高抬贵手!”年长的见过世面,说话有分寸,年轻的一个嘿得尿了一裤子。黄强见状奚落道:“真他妈有出息”。他逼两人把轿子抬到树林里,周山林按先前商量的,把邱三的尸体拖到山崖下的草丛中,马匹、枪支收拢到树林里等侯。黄强看离大路有了一段距离,吆喝轿夫停下,用枪挑起轿帘:“出来吧,我的大小姐”。
陈云秋晓得遇上了劫匪,邱三哥可能已遭暗算。紧张,恐惧,身边没有半点自卫的家伙,她晓得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想哭,自己的命运啷个这么苦,这么多劫难!土匪用枪挑帘子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在小吃店曾经邂逅的那张丑恶的脸!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三老爷通知完各家各户,回到家里,太阳已当顶了。家里比往天多些,里里外外有人张罗,三老爷没多少事要做,吃过午饭,隔一阵子,他就来到窗前,朝着邱三和云秋回来的方向眺望,希望他们早点出现,让他放心。他怕,怕女儿落在土匪手里,要是那样,这仗没法打,有亲人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进退两难。他晓得从学校回家,坐轿子要六、七个时辰,冬天天气短的话,回来的人还得在太安住上一晚。现在天气长,太阳落土的时候该到了。现在还早,他明晓得云秋这时候不会出现,但他时不时的站在窗台前,期盼着女儿的身影。土匪如此猖狂,对他家肯定了如指掌,那些家伙可能也晓得他有个女儿在城里念书。
仲江老爷没有把这事告诉老伴,免得她跟倒着急。现在一屋的人都紧张、恐惧,他不能再给他们增添不安,自己默默的承受吧。有邱三在,总不至于发生什么。
黄强象老鹰叼小鸡似的,一把将陈云秋从轿子里抓了出来,揽在怀里。陈云秋挣扎着,黄强的一双手像一把铁钳,哪里动弹得了,只是两只脚在胡乱踢打。“噫,陈大小姐,模起肉肌肌的,舒服!老子今天有艳福,开洋荤啰”。他把陈云秋放倒在茅草丛里,准备解自己的衣裤,陈云秋起身跪下,满含泪水:“老总,大叔,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两个轿夫看小女孩确实可怜,一把眼泪,一箩筐的好话,都打动不了这个作恶的土匪,以后叫人家啷个为人!两人也跪下:“老总,放了她吧,怪可怜的。”一起为云秋求情。
黄强用枪指着两个轿夫的头:“少他妈跟倒啰嗦,信不信,老子一枪一个把你俩点逑了,滚!快点给老子滚!”两个轿夫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大气都不敢出,脸青面黑的,起身抬上空轿绝尘而去。
云秋依然在哭诉求饶,有些声嘶力竭。
黄强说:“老子搞你是看得起你,应该高兴点,莫那么哭哭啼啼,像死了老娘似的,女人早晚都那么回事”。他拉起云秋,就要月兑她的衣裳,云秋拼死反抗,不停的哀求!“叭!”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陈云秋的脸上!陈云秋仆倒在地,惨叫着,本能地拼命往前爬,顺手从地上抓了一小块石头捏在手上。黄强晓得你女人家爬不远,自己月兑掉衣衫,**着追上,像一座大山朝陈云秋压了下来。陈云秋在下面一动也不能动,像要窒息的难受。片刻后,黄强伸手把云秋翻转身来,解开衣衫。
陈云秋没有了哭声,似乎也停止了反抗。黄强弯腰,把头贴在云秋雪白的胸脯上,闭眼沉醉,感受激越前的那分柔美,他想慢慢享用身下的猎物……。
陈云秋面对满身汗臭,一嘴黄牙的土匪,心里直想吐!她悄悄腾出握石头的手,使足平生力气,朝黄强的后脑勺砸去!“噗!噗!”两下,黄强瘫软下来,鲜血直流,昏死过去。陈云秋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掀开死猪般的土匪,起身扣好衣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上也溅有血迹。她晓得树林里还有土匪,来不及悲伤,一头扎进绿草丛中……
周山林处理好邱三的尸体,坐在树林边侯着,他晓得黄强在干啥,黑道规矩,那些事不能看,得忌讳。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传来了黄强的呼唤:“山林,山林……”有些懦弱的周山林,听见黄强的呼喊,晓得该他上了,亢奋地站起身,朝黄强这边跑来。
黄强满头污血,**着躺在草丛里,让周山林大吃一惊!
周山林赶紧用桐子叶折成杯状,从溪边舀来溪水,替黄强洗去血污。
黄强睁开眼睛说:“老子在阴沟里翻了船,人呢?”他们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周山林翻身跃起,四处找寻,哪还有半个人影?回去啷个向二当家交待!两人折腾一阵,只好商定,把马匹、枪处理了,任何时候不提今天的事,回去给二当家说学校里实在无法下手,不得不空手回来。
黄强一双凶眼直视周山林:“今天的事,只有你知我知,要是走漏了风声,老子对你不客气。”他们都晓得,三位爷心狠手辣,对有过失的处罚也很严厉。周山林说:“黄哥,放心,我绝对不说,说了我也月兑不了爪爪。”
黄强恨恨的骂道:“这个臭婆娘,再让老子抓住,非搞死她不可!”他模模自己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