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岸线疯狂的跑上两圈,车在停到超市门前的时候已经耗尽了油。
巴着曹峰,邱海心甜豆儿似地讨好着人,只为晚上可以吃到曹家公子难得露两手的高超厨艺。厚脸皮的磨着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精神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好,好。”受不得邱海心的糖衣炮弹,曹峰只得举手投降,一连三个好,包容的宠溺无边。推车来到豆制品区,他躬身亲自挑选食材,却是不忘涮两句邱海心。
两个人,一问一答,你追我躲,逗趣的身影在挑挑选选的人群里显得好不开心。
冷眼看着相互追逐的身影,他就这么直直看着忘情嘻戏的两个人,喧闹的世界里,他只听得见两道笑声,朗朗清明,亲切真挚。“就买这两条。”瞥过过秤的鱼,莫少卿直板回答,不去理睬周梦茹满满醋意的目光,侧脸,接通周正海的电话,语气平常如水,不温不热,“嗯,既然人不在别墅,你就回医馆,回国一趟,好好和家人聚聚”,抬眼,对上邱海心投来的愕然目光,他相视一眼,转身,来不及挂断电话,望着急急拥挤而来的一家人,匆忙拉过周梦茹,护住衣裙下的小月复,亲身筑起墙垒,堪堪避过人群拥挤带来的潜在危险。
行云流水的动作如此顺心顺意,不是保护和关心,又是什么?
掂量着花菜的手顿住,眼仁像是被锐物刺伤一般,疼得睁不开眼。邱海心回首,眯眼,透过一条缝隙看自己没出息发颤的手掌,不由得扯唇瑟瑟笑起。
一个城市不大不小,可就是这么遇见了。
不愿再深想,低头,她右手握紧左手手腕,克制住战栗,邱海心随手挑一棵花椰菜放进推车,忽而想起,H市里最大的超市便是她和曹峰现在逛着的这家。
只是那一眼相视,凉凉的,如千年寒冰,倒映着她的身影,却没有色彩,黑白间,是他遗弃曾经的无念,是他转身另爱的果断。
难过吗?看着那对璧人相携相依的背影,她难过吗?或许吧,只是既然已经做了真正的别离,她该做的便是放了手而去。
眨眨眼,邱海心拉了辆推车,走过水产区,推了推身边静默的曹峰,邱海心有些无力,“看什么这么入神?”
游戏的表情收起,曹峰板了脸,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看不清的深沉,勾起的下巴点了点莫少卿和周梦茹一起的方向,回头,他望着还在与他笑谈的邱海心,话语间有些试探,有些担忧,“莫少卿十一和周梦茹结婚你不知道?”
握住推车的手僵住,转瞬又松弛。邱海心摇摇头,漠不关心的模样些许不坚定,却依旧随意的挑选着食材,“不知道。”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她脆弱的心,可她能做的便是笑着面对如此与她相悖的生活。
“邱海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刚刚的小心翼翼刹那消逝,看着邱海心像只蜗牛只晓得逃避自保的脾性,曹峰好似炸了毛,平日里的好脾气消失殆尽,无视莫少卿投射来饱含警告的眼神,他反手捏住想要逃跑的人,“邱海心,你就这点出息,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邱海心!”
“阿峰,”如死水湖,那么重的一句话投进去,邱海心竟是没有像从前一样与他针锋相对。“好久没能尝到你的手艺了,今晚你再给我做豆腐鱼汤好不好?”求助似地,邱海心拢了眉心,刚刚灵气的黑眸此刻尽是哀求。
静静的,她看着他,凉透的黑眸中藏匿着他看不到的痛,可怜的相一只被丢弃在马路上的小狗,摇尾乞怜的求他不要再去计较。
怒其不争,可在看懂黑瞳里从未有过的乞求,曹峰无力叹气,须臾间只得点点头,望着推车里不多的食材,有些无奈,“这么多年了,都没见你腻味过。”带着宠溺,他故意揉乱邱海心一头顺直的长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回望已然没了影子的人,他在没人看见的间隙苦笑。
这么多年,他陪在她的身边,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旁观着她的挣扎,她的坚决,却从来没有今天这样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力不从心去帮助她。
是不是,爱一个人太深,便会变得畏畏缩缩,不敢再勇敢?
“除了豆腐鱼汤,还想吃什么?”并肩走着,曹峰一如既往的搭着邱海心的肩头,只是,这次,多了好些保护,调侃的语气里饱含了哥哥对妹妹的关爱。“这次机会要是错过了,爷保准你以后再没机会尝到爷高超的手艺!”
得了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站在电梯上,邱海心翘着指尖,如数家珍似地,一道道的抱着曹峰的拿手菜,明亮灵动的眼眸中虽然回转着灵气,却是清浅的没了活力。
由着邱海心没个完的点菜,曹峰也不恼,默默用心记住,绕过洗涤用品区,他停在生活用纸货架前,对着自己常用的牌子找纸巾,“今天得记得买些纸巾,家里的都用完了。”随手拧起几大包,站着远远的,曹峰背对着邱海心,自说自话。
站在卫生用品货架前,看着红红绿绿的外包装,邱海心一时间怔愣住。
心头有冰水流淌过,瞬间冻僵了她。从上个月到现在,她有多久没有在意自己的特殊日子了?算算日期,好像距离上次的经期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略略有些赤红的面颊一瞬间白透,好似晴天霹雳,邱海心兀的收回手,不可置信的覆上自己的小月复,迟来的月事,嗜睡的趋势,喜酸的胃口……这些与她往日不同的习惯,似乎都在说明着一件她不愿相信的事情,而她却傻傻的认为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导致了口味身体不适……
“怎么了?”抱着一摞子纸巾回来,曹峰脸不红心不跳的瞥一眼推车里的绿色包装袋,几分揶揄,吊起的眉角尽是打趣,“呦!原来我们家海心一直用的这个牌子的卫生巾啊!”
“阿峰,我这个月迟了近两周……”机械的开口,她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讲诉。红着眼,邱海心垂着头,看着推车里的日用品,只觉得讥讽。
再笨,对着邱海心的欲言又止,他也是该猜到是如何一回事了。呐呐开合这双唇,曹峰还真是不知道如何说,如何做。望着邱海心越来越苍白的面颊,他只得心一横,却有着几分尴尬,“要不买个东西验验……楼下有药店……我去给你买……你在一楼卫生间外等我……”
失措的点点头,邱海心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忐忑的不知所为,平伏在小月复的手掌禁不住的战栗。
“海心,不会有事的……”本想问的话噎在喉间,曹峰捞过人,厚实的手掌包裹着粗粒的小手,“不管遇到什么事,我永远会在你身边。”和五年前一样,他一直遵守着他的承诺,给她他的支持和关心。
“谢谢你,阿峰。”她从来都知道,这辈子,除了姐姐,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爱她宠她容她的哥哥。勉强的掬一抹笑,邱海心像个女圭女圭,粘着曹峰,由着曹峰领着她下楼。
傍晚的时候,路上依然人来人往,橘黄的灯光漫散了晚间的黑暗。
扭捏的买来验孕棒,顾不上周围来去的人异样的目光,曹峰红着脸递给早在卫生间外等着的邱海心,踮脚,站在一旁,等候。
反锁住隔间的门,拆开包装,按这说明,邱海心一步一步做完。
时间不长,却是红了两条杠,直白的显示着不出意外的结果。
看着越来越清晰的红线,她终是撑不住身子,顺着隔间的门板悄然滑落,垂耷着双肩蹲坐在地,失魂的仰面看着卫生间的吊顶发呆,不愿在看抽水箱上横放着的验孕棒彰显的事实。
她又有了孩子,在他们各自转身,做了不再相见的决定时,她又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那么的意料之外,那么的措手不及……
发虚的手掌撑住垂落的额头,邱海心闷笑,有着诉不尽的苦涩,嘲讽自己的愚笨和痴傻:莫少卿回国,他们之间的痴迷也只有三次。一次她在回家的路上吃了药,一次她贪睡在酒吧忘了事,一次是她眷恋着的最后告别……然,仅是那一次偶然的贪睡,却是将她彻底打入地狱。孩子,曾经她最想得到的珍贵,此刻竟成了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的包袱。
笑疯了一般,邱海心抖动着双肩,瘫坐在地,满目尽是仓郁,失色的唇瓣零落成颓败的花蕊。“小海,妈妈该怎么办……怎么办……”没了曾经的依靠,她能借力的只有从她身体里分离出来的生命,只是那颗弱小的生命此刻却如她一般,同样受着心和身的煎熬。
轻轻抚上小月复,她有些释然:或许,她的这个孩子,可以应承天意的留下,因为这是她的孩子,因为这是她的爱的延续,因为相互依偎的两个孩子可以不寂寞……撑着门板站起,等散去眼前忽来的黑暗,邱海心果断的折断验孕棒,随手扔进纸篓,平静的眸中是挣扎后的决定。
这世上,只要有一方温暖还在,那么,心便不会寂寞。而她的孩子,会因为相互的依靠,终有一天能够明白她的心。
出了洗手间,邱海心莞尔,淡淡的眉梢有着些许风采,浅的像一弯湖水,绕的看得懂的人心疼。挽上曹峰,邱海心像个没事人似地,说着今晚约定好的,催着曹峰赶快回家。
明丽的面上依旧是习惯的伪装,拒绝着别人窥探疼痛。
曹峰看得懂,也不问,容着邱海心难得刁蛮着如一只千舞的蝴蝶,蹁跹在生活的人流中。只是,一切变得太快,时间在他还没有记住彩蝶曼舞的那一刻,停顿成静默的哑片,定格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