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海心被劫这件事，邱启明是在天际刚有微光的时候知道的，而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莫少卿，只是，听着话筒里莫少卿的声音夹杂着江正宇与人谈话的声音，他即便还是不放心、却还是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疑惑。
挂断电话，邱启明吞吐了烟雾，心中的不安依旧缭绕心头，转手，又拿起座机话筒，按下一串号码。
一串号码，与他是同莫少卿一样忌讳的号码。
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他要想得太坏，而是，有些事情本身就有那么坏。一如是多年前，边境那场缉毒行动，牵引出来的孰是孰非。
听筒中传来自己弟弟浑厚的问候声，邱启明终是舒展了紧锁的眉头，“启刚，最近工作怎么样？”刚硬的指尖敲打着桌面，不均匀的节奏感，显示着他心中的不安。
“忙！”电话那端的男声有一丝疲乏，然而依旧刚正有力，“二哥，你有没有想过替志成翻案？”
“怎么想起来问这些？”摁灭烟头，邱启明坐正了身子，支撑在桌沿的双手克制不住的战栗。那年，太过沉重，时至今日就算他鼓足了勇气去面对，却是依旧没有底气去回想当年自己女儿背着已死的莫志成回来时那一张毫无生气的小脸。
一阵沉默，电话那端叹口气，“二哥，你是不是早就怀疑了周氏，所以才让少卿和周梦茹结婚？”
“少卿和梦如的婚事和这点没关系。”不想承认他逼着莫少卿和周梦茹结婚是有这一层利益关系在，邱启明颔首，书桌上的全家福里柳雅晴太过尖锐的笑容让他莫名的心慌，“这一次，你们的线人可靠吗？”反手合倒相框，他拉开抽屉，手指轻轻拨弄着摞的整齐的一沓文件，而在其下的是他和雪敏还有两个女儿一起拍的照片。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比较可靠的，”男声有一刹顿住，却又在转瞬故作轻松，“这么多年了，小丫头应该不再记恨我了吧！不过，也是我活该……”
“启刚，从前的事情就别提了，你现在好好工作就好，小丫头没有那么记仇。”拨弄文件的指尖停滞，邱启明阖眼，微微隆起的眉心是藏不住的后悔，“如果这次行动顺利，我会考虑用手底收集的资料为志成翻案，也还小丫头一个清白。”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有声音有着战栗，然而，却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这一次，我一定会替小丫头抓到人，还她清白。”
清白，自那一次法庭一别之后，他的弟弟便是十年多的时间不曾回家一次，为的也只是还他女儿清白。只是，谁有能明白，这份坚持又是为何？
“也好……”扯唇难得一笑，邱启明抬手，电话将要挂断的间隙，又有声音传来，小心翼翼，犹豫不决。
“小丫头最近还好吗？”苦涩的味道浓郁，男子略略哽咽的声音潜藏着一份隐秘的祈盼。
“结婚了，夫妻相处的挺好……”不想伤人却又不得不伤人，邱启明舒口气，握着听筒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启刚，这件案子办了，你打个申请调离吧，三十六岁的人了，也该好好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结婚了……和谁？我怎么不知道？”似是不相信听到的话，电话那端的男声呢喃。“她和少卿真的被你们分开了？”
“已经结婚了，哪能不分开，更何况小丫头和周劭勋的孩子都那么大了。”牙关咬紧，邱启明不由得摇摇头，似在为自己弟弟不得世人接受的错乱感情感到无奈惋惜，“启刚，你是爸的老来子，做事要有分寸。当年爸可以容忍你任性一次，但不代表爸现在依旧会容忍你对自己的侄女有这样的感情。”
“我知道……爸一直都在怨恨小丫头，恨她破坏了雅晴的家庭，恨她差点毁了我，恨她也差点毁了少卿……”电话那端声音越发低缓，沉沉的，包含了浓浓的哀伤，“可是，二哥，你不懂，当初是我带着她逃跑的，她是个好女孩……我爱……”
“说什么浑话！”铁掌嚯的拍响书桌，邱启明骤然站直了身子，凛冽的声音潜藏着说不出的心疼，“你们一个个都是不把她逼死不放手，是不是？老爷子当年对她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过，你和少卿这是明摆着把她往老爷子的死刑架上送啊！”
“二哥，我还有事，先挂电话了。”被打断的男声继续，却是惨淡的没了生气。
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邱启明只得摔下电话，屈膝，让自己倒进座椅里。只是，邱启刚那句还未说完的话却是绕的他精疲力竭。
邱海心，莫志成，邱启刚，莫少卿……
四个人，明明有着血缘和道德的牵绊，可他们却还是义无返顾的跳进了**的漩涡，自此，各自挣扎。只是，他的女儿，无论对错，却要为这一切的一切埋单。
房外有人敲门。
撤下轻揉着眼窝的手指，邱启明起身，开门，是柳雅兰，“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事多，睡不着。”递一盏清茶，柳雅兰踏进书房，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充斥着她不喜的烟味。皱了皱眉头，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却是在转身的瞬间对上邱启明锐利的目光。
“当年启刚喜欢海心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的爸！”退一步关上门反锁，邱启明随手将茶盏搁置在一旁的柜台上，迎着照进房间的阳光问得直板。
“十多年过来的，再提这事有意思么？”反问一句，柳雅兰到不慌张，挪近桌子，和往常一样整理邱启明随意摊放的资料文件，安之若素。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这么多年来，你对雪敏还是一直怀恨在心，如此报复海心也是可以理解，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狠，连着海星都不放过！”陡然提高的音调震响了安静的房间，邱启明捏了拳头，但也只能忍着滔天的怒火，“那是金三角啊！一旦发生冲突子弹不长眼的地方啊！你骗海星去，是不是想要她们姐妹两死在一起啊！”
“我狠？”修长的指尖捏过压在文件下的照片，柳雅兰笑得苦恨，“邱启明，我哪有你狠！哪有你狠！”哆嗦着抖动掌中的全家福，她嚯的丢在地上，一脚踩踏上去，凶狠的，想要碾碎照片上男子身边女子典雅的笑容，“你不爱我，从我嫁入你们邱家的时候我就知道，而你肯娶我只不过是为老爷子报答我们柳家对雅晴的养育之恩。可是，这么多年了，就算是石头也该捂热了，可是你呢，邱启明，你做了什么！让小三登堂入室，让野种合家同乐，你知道我当初是什么感觉吗？我难过，我心疼，被外人嘲笑，可这些都比不上你对我和俊宁越来越冷漠来的伤害大。”指了指心头，柳雅兰摇了摇头，虚月兑的顺着椅子坐下，“于是，我开始恨，可是我不能恨你，因为你是我丈夫，我爱你。所以，我恨她们母女三人，不计手段的让她们滚出邱家！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个贱人死了以后竟然还能够入了祠堂。”
“雪敏的死也和你有关？”扶住柜子，邱启明拉耷了脑袋，垂耷的眉梢染着一股颓意。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你知道的，胃癌晚期会有多么痛，所以，我也只不过是帮她早日月兑离苦海。”咯咯低笑两声，柳雅兰撩眉，苍白的脸上笑容诡异，“那丫头片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怎么没告诉你？还真是听她小三妈妈的话。不过，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启刚对那个丫头片子感情不一般的。也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启刚这码子事，老爷子当初也不会对那个丫头片子下了那么狠的心。”
“所以，当初温家保释海心是因为启刚这件事情也是你告诉的爸？”锁了眉心，邱启明捏住桌角的手背青筋暴露。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她们姐妹俩滚蛋！最好是死！”一口银牙狠咬，柳雅兰也不否认，“从她们母女三人到邱家开始，所有的事情我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一切的起因，也只是那个丫头片子不要脸！勾’引自己的姑父不说，还和自己的小叔叔不清不楚，连着少卿也不放过，还真是真正的不要脸！”
‘啪’，一巴掌响亮。
“那时候她也只有十八岁，也只不过是个孩子，就算后来少卿这事情她月兑不了干系，可这些事情哪能全都归咎给她！”邱启明扬起的手缓缓落下，深沉的眸子中失望满满，“雅兰，你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邱启明，别说得你很清高！当初老爷子让那个丫头片子照养少卿的时候，你怎么就没反对。还是亲生父亲呢，我看，还没有启刚对那个丫头片子用心！”倨傲的仰起脸，柳雅兰依旧不停口。
“柳雅兰，你……”垂落的手腕又扬起，却是没有落下。
“我什么？”勾唇阴险一笑，柳雅兰覆上自己已然肿起的面颊，语气越发气恨，“我想，启刚到现在一次不回家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个丫头片子吧！要是他知道，自己喜欢的小丫头现在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启明，你说他会怎么做？和当年一样强行带着人叛逃，还是规规矩矩在云南呆着？”挑眉，她撇唇挑衅，“我敢说，要是启刚现在回来，不要讲少卿和梦如结婚的事情会被他搅黄，就连那丫头片子的婚姻也得被搞乱，而你们邱家就等着**的丑闻外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