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别扭着,下了高速,车子七拐八弯的,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下车进去,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邱承会带她这种地方。
晦暗,腐烂,臭气熏天,颓墙败瓦,如果把镜头拉成黑白色,这个地方都可以拍摄鬼片了。
她不自然的缩了缩身子,邱承伸手顺势一把搂过了她的腰肢,她反抗了一下,他更是用力,终究,她还是放弃了,因为说实话,心里怕怕滴,他的圈顾,就像是一道保护墙似的,能让她心里稍微安心一点。
“这是哪里?”
“嘘!”他示意她不要开口,这样一来,她更是害怕。
邱承带着她,继续往里走,没有了路灯,越往里面,越黑暗,心,越发惴惴不安。
压低了声音,她凑到他耳边:“这到底是哪里?”
邱承一双黑眸,在这样夜晚更加的明亮,他的呼吸,有些灼热的喷吐在莫绵的头顶,有条不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不过莫绵想,邱承不至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应该不是电视里放的没钱还债,拿老婆去抵债的悲剧戏码吧!
虽然不知道邱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有一点莫绵可以确定肯定以及认定,邱承不会伤害她。
走过一条狭长晦暗的胡同,外面的空气通透起来,隐约间可以听见一阵老式收音机依依呀呀的声音,放的并不是那种妩媚慵懒的老上海音乐,但是也有些年岁,是邓丽君的歌曲。
“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
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
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
开放的花蕊,你怎么也流泪
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
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邓丽君甜美的歌声,在这胡同尽头轻吟浅唱,时光就好像被生生的拉扯了三五个步伐,有些褪色,有些倒后,有些让人觉得氤氲,有些惹人微醉。
莫绵抬头,眼底里一片疑惑:“这到底是哪里?”
“呵,欧阳的家。”
欧阳蓝天的家的,莫绵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破败胡同的最深处。
会知道她不会相信的,邱承一笑:“进去吧,这是欧阳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如今他母亲,还在这里。”
欧阳蓝天已经出人头地,莫绵如何也想不通,为何他母亲没有被接到大都市里享受更好的物质生活,而是屈居在这样落后的甚至有些破败的地方。
尚未想通,人已经被邱承拉了进去,进了院子,出乎意料的有种淡淡的芳香,不同于外面的**残破,这个院子一方四角天空,就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境一样,至少,相对于这个贫民窟一样的老城区来说,就是仙境了。
芳香的来源,是院子里栽种盆栽,好多莫绵都叫不上名字,可是有一些,她也知道,比如栀子花,这个是见惯了,院子中央有一个花几,花几里种着好多栀子花,一阵阵散着芬芳。
院子里还亮着灯,时间已经不早了,院子的主人居然还没睡。
邱承上去敲门,很快有人过来开门。
门一开,是个四十来岁长的十分精瘦却精神抖擞的男人,一看就是干体力活儿的,看到邱承,他嘿嘿憨笑了两声:“来了啊!”
听着语气,好像知道邱承会来。
“阿姨还好吗?”
邱承礼貌的点点头,问道。
“里面坐,她吃了药听着歌就睡了,睡觉前还说起你呢。”
“既然阿姨睡了,那我也不打扰了,黄叔,这是欧阳给的。”邱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送到眼前男人的手里。
男人接过钱,眼底又几分失望:“欧阳没来啊!”
“他有点忙!”
“哦,知道他忙,那,你等等邱承,我给你拿个东西,给欧阳带过去。”
“好!”
两人在门口等,莫绵心里有一肚子问题,不过才要问,黄叔就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双几双鞋垫:“欧阳的脚多大你阿姨也不知道,就按着男人的尺码,从39到45,各做了一双,你阿姨眼睛不大好的,你知道,绣花样子也不是很好看,不过手都扎破了,你拿去给欧阳。”
“黄叔,还有什么话要带的吗?”
“话!”男人停顿了大概三秒,沉重一笑,摇了摇头,“没,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那黄叔晚安,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邱承说完,拉着莫绵走了,走了两步,黄叔有些嘶哑哽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其实……有句话的。”
“您说。”邱承转身。
“欧阳要是能回来看看,那最好了。”
邱承一笑:“好!”
转过身来,笑容却是有几分无奈,莫绵一肚子的疑惑,在这个无奈的表情里,尽也问不出口了,大抵她推算出了一点,欧阳蓝天和他母亲这些年的关系,都是靠邱承暗中维系着,欧阳蓝天大概很不待见他母亲,所以从来没有回来看过,发达了也不接他母亲到城市里去享福。
但是她也有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欧阳蓝天为什么这么讨厌他母亲,讨厌到都不想来见一面的地步?
她终究还是没问,八卦不是她的个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邱承不对她说,她也没什么好探听的。
车子上了高速,邱承原路返回,那一堆鞋垫,莫绵拿在手里欣赏。
“纯手工绣花,好漂亮。”
“呵呵!”
邱承出奇的安静,认真的看着路。
车子开过了两个收费站,再过去一个就要下高速了,忽然,就希望时间过的慢一些在慢一些,邱承这样想,莫绵也如此。
“绵绵!”
邱承率先打破了沉默。
莫绵抬头应了一声:“嗯?”
“过两天,去看看你爸妈吧,好久没去了。”
莫绵一怔,该不该告诉他,其实不用陪她演戏了,因为她爸妈已经知道他们离婚的事情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终究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嗯。”
“还有和你商量个事情。”
“说。”
“我打算把爸爸的骨灰盒放到家里来,你同不同意?”
心一颤,为什么要和她商量这个事情,那个家,离婚时候不是已经签署了协议,当时房子是他买的,就归属于她,她不要吗?把他自己的父亲搬进自己的家里,为何还要和她商量。
她按压着有些的跳动的心脏,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你的家,你做决定。”
车速好像慢了些,他侧过头,十分认真的看着她:“在我心里,那是我们的家。”
脸蓦然一红,莫绵侧过头去,想要掩饰自己的感情,可是,如何掩饰,也不过就死这样一个狭小的车厢,她躲不过的,邱承温柔的目光。
“绵绵!”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抽了一下,他的手顺势放在她腿上,并没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好像他唯一的要求,不过是这样贴着她,感受她的存在。
气氛几分暧昧,几分暖,又有几分让人手足无措。
车子到收费站的时候,邱承才抽回手,拿钱包取钱付费,然后重新启动车子,下了高速。
已经过了高峰期了,二环上车子很少,行人也不多,车子到莫绵居住的小区,不过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似乎,太短,好像,真的好短。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莫绵伸手打开车门,下车,走了两步,身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来,她心下喜,有些羞赧,也有几分期待,不过,那追来的人,却好像是一阵风似的,自她身边而过,看着那陌生的背影,心底,隐隐失落。
身后,又有车子发动离开的声音,莫绵无语的鼓起了腮帮子,沉沉吐了口气,怎么的,他没追上来,他走了,她心里要这样不舒坦呢,这种感觉,就好像明明知道今天是电视连续剧的大结局,但是结局却推后了一天播放那样,叫人有些抓狂。
不解风情的家伙,她又没有明确拒绝他,切!
赌气的回家,掏出钥匙,开门的瞬间,她还期待着他像昨天晚上那样,忽然用身子卡主们,霸道抵住她,然后……然后……
自己想着这然后,她都脸红了,赶紧摇头,挥散心间这种不该有羞赧想法,开门进去。
没有一只脚忽然卡住们,顺利的开门,顺利的进去,顺利的开了玄关的灯,顺利的关门,顺利的确定:邱承已经走了。
站在玄关,人忽然就有些懒散,好似提不起精神似的,换鞋子,进去,开灯,把包包放在茶几上,倒水,饮水,开冰箱,看看有没有水果,然后,啃着苹果进浴室,烧水……
“听见,冬天,的离开!”
手机突然响了,赶紧跑过去接,一看号码,却有些失望,沉沉呼吸一口,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下,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个狗屁啊!
“喂!大半夜的,你搞神马东西啊!老兄”
电话那头,元大头贼贼一笑:“话说,和你前夫,怎么怎么怎么怎么了呢?”
“滚你的,你才怎么怎么怎么怎么了,我们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也没有,无聊,洗澡了,挂了。”
“喂喂喂喂,别啊,恼羞成怒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吃了炸药包似的。”
“你还羊癫疯呢,半夜三更骚扰人家。”
“谁骚扰,处于朋友的关心好不好,狼心狗肺的家伙。”
“你还猪心牛肺呢,好了好了,好累的,我要洗澡睡觉了,大头,周日晚上陪我去看流星雨吧。”
“呦,小姐矫情了,还看流星雨。”
“啧,你这人,给你几分脸你不要拉倒,本小姐矫情怎么滴?”
“好好好,怕了你了,三句说不过你,四句被你反说一顿,五句你就和吃炸药包了一样,流星雨是吧,哪里?”
“地方还没选好,我家楼顶上好像看不到吧,可能我们去平顶山山顶看。”
“你还真矫情了,山顶看流星雨,你以为你是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啊。”
“去,还是不去!”莫绵凶悍道。
“我敢不去吗?”
“你不敢!”
“那不得了,那就只能去了。”
“别这么委屈,好好说,就收莫绵大姐,真心感谢您邀请我去。”
莫绵威逼利诱,元大头只能丢了气节,委曲求全:“莫绵阿杰,真心感谢您邀请我去看流星雨,阿门!”
“滚!”
莫绵唾笑一声,心情开朗了一些,挂了电话,卫生间里热水器唱起了《献给爱丽丝》,水,烧好了。
莫绵放下手机,猛啃了几口苹果,进去洗澡,吹干头发,刷牙,护肤,睡觉。
早上是被一阵门铃声给吵醒的,莫绵迷迷糊糊起来看看床头的钟,谁啊,这么勤奋,才5点啊,要命的。
蓬头垢面,睡眼朦胧的去开门,抬眼间,却有些怔忡,以为自己幻觉了,努力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确定,是邱承没错。
一大早,他怎么在这里,还有,身上的衣服为什么没换,不会又去喝酒了,喝醉来她这里当旅店了吧。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小尴尬,莫绵让了让:“你说!”
“没事!”邱承的声音听着有些嘶哑,眼神似乎十分疲倦,布满了红血丝。
“你喝酒了?”闻闻,没有什么酒气,不过看他的样子,有些颓然,倒是像是喝过酒。
“没!”邱承间断一个字,手忽然捂住了嘴巴,咳嗽了两句。
莫绵皱眉:“你感冒了?”
他吸吸鼻子:“我想是的,我能不能进去。”
莫绵犹豫了一下,让了身。
邱承进去,看着穿着睡衣的莫绵:“我能不能睡会儿?”
“你别告诉我,你昨天没睡,你到底去哪里了?不是送我回来后……”
“我没走,我在等,等你看我一眼。”
心口一窒,他说,他一晚上都没走,一直在原地,就等着她回头看他一眼。
莫绵有些说不出话来,并不是说有多感动,更多的,其实是震惊,她没有想到,邱承居然会做那种在女生楼下等一晚上的男人。
“呵,只可惜,你一眼也没有转过来,你不肯为我转头,所以我只能厚脸皮的来了。”
有一种距离,你站在最顶端,你不愿意纡尊降贵向我走出一步,哪怕是一小步,那就让我迈向你,即便,爬也要爬到你的脚边。
“我……”这样的景象,这样的场面,莫绵的伶牙俐齿已经无处可寻,她说不出话来,唯独能说的,只有一句,“我给你拿感冒药。”
转身,往房间里去,邱承却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她娇小的身子,她动了动,他疲累嘶哑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一会儿,只要一会儿。”
有种东西,开始在心底慢慢的崩裂,两个人,静静的站在的客厅里,安静的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安静的,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忽然有种酸楚感觉,眼眶微微翻红了,其实他们不过就是两个闹别扭的孩子,他绝情,她没有留余地,不把对方伤害到体无完肤就不肯收手,他们怎会如此幼稚,这样的早上,整个小区都还有清醒,唯独莫绵,渐渐醒来。
她折磨的,既是邱承,也是她自己。
昨天晚上,为什么倔强的不肯回头看一眼,如果回头看,他一直都在那里,那也不至于一晚上,和失落为伍。
吸吸鼻子,她想说邱承,我答应,把爸爸的骨灰搬回家里,可还没开口,就有温柔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脖子里。
她一惊,邱承哭了。
她没动,良久,又有液体落下,邱承吸了吸鼻子,压在莫绵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
莫绵有些站立不住,一直手撑住了桌子,喊道:“邱承。”
他没反应,莫绵慌,该不是晕倒了吧。
她忙掰开他的手在他手臂间转了圈,不转还好,一转,她差点抓狂。
她以为是眼泪呢,尼玛的,是清水鼻涕啊!靠,这邱猪,尽然趴在她身上,像个白痴小孩一样留着鼻涕睡着了。
“邱承,你个王八蛋。”恶心死人了,好变态。
嫌弃的抹着自己的脖子,她用力的推搡邱承,邱承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滔天罪恶是吧。
莫绵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你感冒了就去睡觉,就去吃药,你趴我背上干嘛,还流鼻涕,你好恶心你!”
邱承面上,似有些尴尬有些抱歉:“对不起,我实在好累,车子里展不开身子,我坐也舒服,躺也不舒服,蚊子又好多。”
怎么听上去,像是个委屈的孩子。
莫绵满腔的火气,忽然就这样生生憋在嗓子口了,想到他一晚上蜷局在车子里的可怜样儿,心,还是软了,语气去还是挺恶毒:“滚床上睡会儿去,我给你找药。”
“谢谢!”他那小委屈的样儿,哪里还有半分邱总的味道,就算是结婚那么多年,莫绵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邱承。
他有伤痛,也过不去的坎儿,有脆弱的时候,但是从来莫绵看到的,都是个拼死撑着,绝对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半分柔弱的邱承,而此刻,他却像是一个大小孩,叫人抱怨之余,却又心疼。
“还不快去!”莫绵催了一句,邱承乖乖的往房间走,开房门的那瞬,又转过头来,有些得寸进尺:“早饭想吃荷包蛋,可以吗?”
“可以你这只猪,我又不是你保姆,你做梦吧,睡觉去,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邱承顿了下,又做了一副小委屈的样儿:“好,那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这还差不多。
邱承终于乖乖去睡觉了,莫绵脑袋还有些迷糊,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再有两个小时就要上班了,今天车子在欧阳蓝天那,她也只能早点出发,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感冒药,从饮水机里放了一杯冷水,想了想,又倒了,放了一点热水,再加了冷水,兑成温的,送到床边。
推了推邱承:“起来,药先吃了。”
邱承似乎很累,乏的都不愿意睁开眼睛,就张开嘴:“喂我。”
面一阵想砍死他的**,他是不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看着那张开的嘴唇,不知怎么的,尽然有点儿心猿意马,吞了下口水,莫绵没好气:“起来,自己吃。”
他似乎很努力的睁开了眼睛,撑起了身子,可是却忽然一阵猛咳,咳的莫绵心都有些疼起来。
“好了好了,躺好,我喂你。”
终究是心软了的,喂了他吃药,她可能没有发现,他嘴角勾起的那么,得逞的笑意。
药喂进去,水怎么喂,难道要苦逼的扛起他的上半身?
正想着,他有些“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水,水!”
好苦逼的景象,就和那些苦逼电视剧里半死不活的男猪脚一样,昏迷着喊喝水。
莫绵想到那,忍不住都要笑了,还好,还好,还是忍住了,拿起水杯,她把他搀起了一点,送到嘴边,他好沉啊,整个身子压在她瘦弱的胳膊上,差点没压死她。
喝完又把他放回去,他大爷的居然和衣躺着,一身的尘土他怎么不说啊。
“衣服月兑了。”
“喂,衣服月兑掉!”
“你月兑掉啊!”
她实在不忍心新铺上的床单沾满灰尘,推搡了他一把,催促道,他却像是上了发条的睡猪,吃完药直接睡死过去,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没有办法,她只能自己动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给他宽衣解带了,以前他出去应酬,喝的半死不活回来,还都不是她代劳的。
揭开他西装的扣子,拉扯,拉扯,再拉扯,费力却又熟稔的月兑下他的外套,然后,帮他松开领带,揭开衬衫第一第二颗扣子,还有袖子上的扣子。
借着是西裤,皮带怎么换了,这皮带他妈的怎么这么高级,怎么解啊。
奋力的和他的皮带争斗了半天,都恨不得要剪短它的时候,一只大掌,似受不了她的拉扯折腾似的,幽幽的伸了过来,模索着熟练的揭开了皮带,等莫绵转头去看的时候,那大掌的主人,又和上了发条的睡猪似的,“睡”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