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十字 44.小马蒂

作者 : 天听

这个时代的面包烘烤技术并不发达,烤炉的形状显得怪异而不实用,穷人们甚至买不起过多的金属来制造一个烤炉,只能用黏土来堆砌。罗思丽不得不将身子探进烤炉下层的洞里,才能从中拉出烤面包的大铁盘子,上面整齐地放着一排排刚烤好的黑面包。

罗思丽从中选出10个最软的,放进马蒂的草篮里,虽然黑面包再软也软不到哪里去。

“谢谢罗思丽阿姨。”马蒂踮着脚尖,从柜台上将篮子取下,然后小手伸进挂在脖子上的羊皮小口袋里模了模,掏出几枚雕刻着加洛林某位皇帝头像的铜币。

罗思丽只收了其中的一半,口中说:“够了,够了。”

那个叫马蒂的小姑娘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铜币收了回来。

“罗思丽阿姨,到现在我一共欠您82生丁,我以后一定会还上的。”

“恩,我知道,马蒂是个能干的姑娘,已经在帮妈妈照顾弟弟了吧,以后肯定能还上的。”罗思丽一脸笑容地说,仿佛那不是欠她的钱。

这个10岁的小姑娘是远近闻名的懂事,父亲似乎和兄弟会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家庭条件在附近也算不上好,马蒂从6岁开始就会帮母亲一起做些替人洗衣服或者临时工的工作,既聪明,又能干,同时不爱占人便宜,有着穷人中难得的品德,算是南城区里难得的好姑娘。

“罗思丽阿姨,谢谢您,我回家了。”

“诶,路上当心点,小心那些看上去不像好人的中年人。不过最近那些骑士大爷们来回搜捕,治安倒是好了不少,对了,替我向你母亲问好。”

“我知道了,罗思丽阿姨再见。”

小马蒂点点头,拉了拉自己那暗红色的旧帽子,将可爱而白净的脸遮在帽子下,转身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有大队骑兵向这里冲来。

罗思丽大婶脸色一变,快步跑出柜台,一把将小马蒂拉到怀中,退到放满面包的柜台后。然后又将手在炉膛上一抹,再往马蒂脸上一涂,把一个漂亮白净的小姑娘,瞬间变成了一个满脸黑灰的烤面包小童。

马蒂心爱的那顶帽子也被罗思丽扯下,扔到一边,头发在罗思丽的手掌抚弄下,瞬间变得凌乱。

“是那些骑士老爷来了,这些天可有不少小姑娘被抓走,你千万别出声。”

小马蒂被一连串的打击弄懵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她弯身躲在柜台下,这木制的柜台其实就是一层层的架子,摆满着各种面包,当中有着些许空隙。马蒂将脑袋缩在一堆法式长棍面包后面,闻着那股子因为材料质地不好而略带酸味的面包气息,两只眼睛偷偷地窥视着面包店外的情形。

只见一队骑兵从面包房门前驰过,身上穿的正是警备骑士团的制服,这些只能称作骑兵的侍从骑士们穿的是只保护胸月复的胸甲,和真正的银鹰骑士们穿的全身甲不同,大大节约了材料,毕竟国王陛下没有那么多的金币和魔化铜。

但是对于马蒂来说,那也是很威风的。

当这队骑兵们从面包店门前驰过,马蹄声并没有断绝,似乎后面还有一些骑兵。

但是马蒂听出了其中的不同,前面那些骑兵的马蹄声急促而快速,而后面这些马蹄声却显得缓慢而从容不迫。

马蒂并不懂这其中的差别,但是她知道一件事。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出门,跑得快的永远是仆人。

果然,面包店的门口出现了几名衣着华贵的骑士,当先的一位骑士看上去年轻极了,差不多就和马蒂的姐姐一个岁数。身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质衬衫,外面罩着一件银色的奇特盔甲,甲片竟如同一片片柳树的叶子。黑色的长发披在肩后,也不加梳拢,但是看上去自然而优美。

最与众不同的是,这骑士的皮肤极白,甚至比小马蒂的皮肤还要白,这让一向自诩白皙的小马蒂有些惊讶和不服气,眼神中不由带上了一点瞪视。

谁知那骑士竟然忽然转头,眼神一下子撞击在马蒂的眼神上,那黑色的眸子看上去像是无尽的深渊,要将人的灵魂吸噬进去。小马蒂立刻移开了眼神,不敢再和那目光对视,同时不自禁地手抚自己胸口。她的心被吓得怦怦直跳,不知是幻觉还是怎么的,她似乎在那骑士的眼中看到了星星。

然后那骑士突然笑了笑,勒住马缰,翻身从那匹阿拉伯马上跳了下来,然后走进了面包店。

那些跟着他的骑士,全都停了下来,似乎这位年轻的骑士的确是个大人物。与那些之前驰过的骑兵不同,这些可是真真正正的骑士老爷!

“这位老爷,您有什么需要么?”罗思丽大婶紧张地揪了揪围裙。

“别紧张。”利昂笑了,她看得出这个妇人很害怕。“那是你的孩子?”

显然,利昂指的是小马蒂。

罗思丽见利昂竟然发现了躲在下面的小马蒂,微微错愕,然后将蹲着的小马蒂拉起来,说:“诶,是我的孩子。”

利昂看着那张满是黑灰的小脸,注意到了脖颈处的白皙,转念之间知道了这妇人是在害怕什么。他从雷顿那也听说有些骑士趁着搜捕,抓了不少无辜的人,或许这位妇人就是在担心这一点,甚至这个刚刚瞪了他一眼的孩子,应该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从那双看上去会说话般的眼睛里,利昂确信自己猜对了。

不过这不是利昂来这的主要目的,他下马是正好想到一件事,想询问一下这位面包店里的妇人。

“这家面包店是你的么?”

“是的,老爷,我丈夫死后,就一直是我在照顾生意。”

利昂点了点头,没有细问罗思丽丈夫是怎么死的,从她刚才那畏惧和抗拒交织的眼神中,利昂猜测那或许又是一个和贵族有关的悲剧。

“最近在你这里买面包的人,有没有购买量突然变多的。”利昂问。

罗思丽听着面前这位年轻贵族的话,抱着小马蒂的手不禁一紧,视线垂下,眼睛直盯着自己肥胖的腰。

她被利昂问的话吓到了,这问题像是一股寒流从罗思丽的耳朵中流入心房。

最近购买量突然多起来的,只有……小马蒂!

罗思丽犹豫了,她想到了小马蒂那个和兄弟会不清不楚的父亲,心中立刻判断,这些骑士老爷们或许就是为了马蒂一家来的。这让她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如果照实说会导致什么后果,但是她知道,面前的贵族老爷一旦发现她是在说谎,那么她,甚至她的孩子们,都会遭遇严厉的惩罚。

“没有啊,最近并没有像老爷您说的那样的人。我这每天都做大概500个面包,卖出去的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

利昂看出眼前的这个妇人在说谎,他皱起了眉。

站在利昂身后的杰克甚至将手放在剑柄上,轻轻地将剑刃退出剑鞘,发出一声显得刺耳的轻响。

罗思丽的身体明显抖了一抖。

“我能看出来你在说谎,但是我没有恶意。或许你听过我的名字,利昂.德.克洛维,我来这里只是想抓住那个刺杀我的刺客,希望你能告诉我你隐瞒的东西。”

罗思丽听到利昂的名字后,吃惊地立刻跪了下来,甚至将头低下。

“圣利昂大人!”

关于利昂有着天使守护,甚至是天使转生的流言,已经成为尼科西亚最近最热门的话题。塞浦路斯出了一名圣徒?虽然教廷方面没有正式的表示和册封,但是无疑当时在场的数百名贵族,足以为这个流言提供足够的说服力。

就像所有的圣徒一样,尽管现在利昂还没有被教廷所承认,但是很多人在称呼他时已经带上了这个前缀。

“起来吧,我和别的贵族不一样。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实话么?”

出乎利昂意料的是,罗思丽依旧犹犹豫豫,他确信自己已经博得了对方的信任,为什么这位妇人还不愿说出实话呢。

[难道……!]

一个秘密不能被当场揭穿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秘密涉及的当事人,就在现场!

利昂的眼光转到那个满脸黑灰的小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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