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
我既不想看见别人的脸,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脸。脸有什么意义?
也许真的喝多了,明明比上次少一瓶。我踩着不规则的曲线,在公交车上放声高歌,没有人发现我,真好。可恶的清醒。
气温升上四十度,我穿着雨衣站在阳光里,久违的温暖,而且鲜咸的汗液和阵阵眩晕是随附的赠礼。
她说,打伞吧。于是我打伞,无论何时何地。
记得有部电影。女孩儿说,跑吧。于是男孩儿跑,无论何时何地。
喧嚣,浮动,世界无限向上蒸腾,我独自撑着伞站在雨中。
这是我唯一写出的诗句,终于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咖啡杯的边沿,毛毯月兑落的绒线,窗棂上的灰尘,到处都是她的气息,为什么我以前没有留意。
谁说的,向上发展的物种永远不会失去生存的兴趣。我没有资格活着。
看看那阴暗的天空,广袤的土地,再看看猥琐的自己。
我的血竟然是黑色的,散发着腥臭,污染了纯净的刀刃。
她每次进门都静悄悄的,带着柔和的体味。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围绕我,又不让我感到她的存在。就像空气一样。
我全身无力,从骨头里透出慵懒与厌烦,我的世界只有虚无与荒诞。
我压着她,扼着她,这样的我值得吗?她只是笑。
现在,她不在了,我才发现我已没有认识的人。
我醒来时,血已经止住。我竟然从未和她说过话。
但是我知道,就算她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她已经死了,我还是知道,她就在我身边,就在我的雨伞里。
我能感到她强烈的恨意,她不让我解月兑,她让我痛苦地活着,以补偿她所受的煎熬,我无法拒绝。
我带她去旅行。
冰山上印入肌理的晶莹。沙漠中起伏跌宕的金红。西湖畔千年吟唱的玉笙。古塔顶啼残翠烟的夜莺。
我枕着月光,任海水冲刷,一切都是空的。
她不满足,想要实际的生活,究竟谁是对的。
周而复始,所有成长的终将衰落,所有存在的终将消亡。她固执着不愿相信。
我用雨伞的尖端刺穿胸膛,最后的朦胧,既是对她的愧疚,又是对她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