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万籁俱寂。浅浅的月光透过窗棂,轻软得像一个春梦。
洛琳枕着洛奇轩的手臂,和他一起静静地躺在卧榻之上。
他们的身体疲惫疼痛,伤痕累累;他们的心上千疮百孔,寸心千折。
洛琳轻声呢喃:“我们是兄妹,不应该这样。”仿佛是在对洛奇轩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洛奇轩的唇角动了动,牵出一缕苦涩的笑意:“对不起。我明天会向众臣宣布要为你选驸马的消息。三日之后,我会把报上来的名帖送到康宁宫来。等你挑选好了以后,我会为你准备嫁妆,择选吉日,送你出嫁。”
洛琳转过身凝望着洛奇轩。夜色浓烈,她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轮廓。
她伸出手,纤细柔女敕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额头、眉眼、鼻子、嘴唇、脸颊……每一处起伏转折都是如此亲切熟稔,牢牢镌刻在她的心上,永远不能忘怀。
洛奇轩握住洛琳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低声说:“我走了。”
默然片刻,洛琳轻声应道:“好。”
三天过去了。
洛奇轩下朝以后,带着报上来的名帖来到康宁宫。他和林雅静先商量着斟酌了一番,将他们认为比较合适的挑选出来,然后交给洛琳,由她来作出最后的决定。
洛琳把送来的六份名帖摆放在案上一字排开。
在这些陌生的男子里,有一个将会成为他的丈夫。她的心里没有喜悦,没有期待,只有苍凉和酸楚。
她终生所爱慕的人近在咫尺,她甚至已经得到和拥有了他,却终于还是不得不放开手。
等她出嫁以后,她就再也不能每天见到他,和他一起用膳,一起散步,一起玩耍,和他说话,看到他的笑容。
她就要永远的、彻底地失去他了。
她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一片空茫。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安静地坐在案前,从中午直到日暮。
水静将洛琳抱进怀里,心疼地说:“公主,您想哭就哭吧。”
洛琳依偎在她的怀里,轻声说:“水姨,我心里很难受,可是我哭不出来。我的眼睛好痛。”
迟疑片刻,水静说道:“公主,如果您不想出嫁,就不要出嫁吧。”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说,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在过往的十六年里,她的小公主一直无忧无虑。美丽的大眼睛如同水晶一般清澈透明,明媚的笑容像春天开满鲜花的原野。
可是就从那个下午,一切都改变了。她水晶般清亮的瞳眸里有了深沉的颜色,绵绵的眼泪如同泉水日夜流淌。
十六年来,她心中关于是非对错的标准早已经发生了改变。礼制和伦常对她而言有什么意义?她只希望她的小公主永远像从前一样快乐无忧。
洛琳颤抖了一下,眼里更加干涩刺痛:“不,不行。我们是兄妹,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水静不再说话,无言地拥抱着洛琳坐在淡金色的夕阳里。
侍女卓然走了进来:“公主,晚膳已经送过来了,您要和太后、陛下一起用膳吗?”
洛琳的眼前顿时浮现出洛奇轩苍白憔悴的脸庞。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多么渴望见到他,可是她又不敢见到他。每一次相见都让她更加留恋不舍,每一次分别都令她的痛楚再加深一分。
最让她担心的是,她会在某一个软弱的瞬间扑上去抱住他,让之前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已经走到这里了,如何回头?
她垂下了眼帘:“不。还是送到我的房间来吧。”
卓然端了晚膳进来,动手收拾案上的名帖。一不小心,一张名帖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洛琳的手边。
洛琳顺手拾起,无意间看到名帖背后有几行劲健的字迹:我愿一生疼爱你、保护你、照顾你,不让你流泪,只让你欢笑。
洛琳怔怔地望着字迹,心底涌上阵阵酸楚。这句话和奇轩曾经对她说过的何其相似。
默然半晌,她把名帖递给卓然:“把它送到太后和陛下那里去吧。”
水静提醒道:“公主,您不打开看看他到底是谁吗?”
洛琳疲惫地阖上眼帘:“不用了。不管他是谁,都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