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
蔚蓝的天空上飘着淡淡白云。艳阳如金,为深秋带来融融暖意。
一座座亭台水榭散落在山石湖泉之间,每行一步,景色便随之变换,美不胜收。
虽有落叶纷飞,却毫无萧索之感。苍松、翠柏、修竹、香樟……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月季、山茶、菊花、海棠……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水静笑道:“公主,您前些日子还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呢。您看这满园的花,再加上这样的好天气,不像是深秋,倒像是春天一样。”
一阵风过,黄色的银杏叶飘落在洛琳乌黑的云鬓和蓝色的长裙上。
水静和卓然急忙上前:“公主,奴婢帮你把叶子摘掉吧。”
洛琳笑着摆摆手:“没事的,反正等会儿还要落的,不如出园子的时候再摘吧。”
水静和卓然相视一笑:“这叶子落得也巧,倒像是几只蝴蝶飞到了公主的身上。”
洛琳和侍女们一边说笑,一边沿着花径慢慢走着。转过一丛醉芙蓉,迎面走来了方虹和她的两个丫头,洛琳连忙停住了脚步。
方虹也看到了洛琳,她的目光在洛琳纤细的腰肢上停留片刻,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参见公主。”
“平身。”说完这两个字,洛琳立刻转身带着侍女们向另一边走去。
望着洛琳匆匆远去的身影,方虹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
驸马虽然不喜欢她,但是非常喜欢她月复中的孩子。如果她的孩子有了闪失,驸马一定会认为是公主捣的鬼,从而对公主心生怨恨。公主让她搬出含芳院,并且一见到她就避开,就是为了避嫌。公主这么害怕会被驸马讨厌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琥珀,香囊做好了吗?”
“回夫人,已经做好了。”
“很好。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是,夫人。”
荣庆堂。
宽阔的大厅里,弦索悠扬婉转,眼波似秋水盈盈,水袖若流云飞扬,柔美徐缓的唱腔演绎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筵席已散,宾客们都告辞而去,聂老夫人轻松地坐在几案后,与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一边看戏一边享受着天伦之乐。
小孩子对看戏没有什么兴趣,吃了一会儿水果点心,便围到聂老夫人面前吵嚷起来:“女乃女乃,我们要出去玩!”
聂老夫人笑容满面:“去吧去吧,小心别摔着了。”
丫头们照看着小孩子出去了,聂老夫人转头问道:“风儿,方虹还好吗?你怎么没带她过来让我看看?”
“她很好。不过身子有些沉重,不方便出门。”
母亲不要公主来,他怎么能带方虹来?而且他也不愿意和方虹一同出现在任何场合。
“公主有身孕了吗?”
“暂时还没有。”
聂老夫人不说话了,面上的笑容顿减。
聂长风陪笑着问道:“公主送来的礼物母亲还喜欢吗?”
“果然是皇家气派,出手阔绰。只是那些金啊玉啊有什么意思?她若是真的孝顺,就该早日为聂家传宗接代才是。”
陈夫人笑着劝慰道:“婆婆不必着急,三弟和公主成婚还不到一年,他们又这么年轻,以后自然会有儿女的。”
“那方虹怎么这么快就怀上了?公主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聂长风连忙说道:“母亲多虑了。公主的身体很好,成婚这么久只生过一次病,而且御医每个月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来为公主诊视,偶尔才开些调理的药。”
“御医本就是为皇家做事的,他们说的话未必可信。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去应选驸马。公主有什么好?架子又大,脾气又坏。我一把年纪了,见到自己的儿媳妇还要行礼。一个不高兴,三更半夜就把你赶出来,一个多月都不准进去。”
聂长风的脸蓦然红了。
聂青云拍拍聂长风的肩膀笑道:“母亲言重了。小夫妻偶尔吵吵架也很正常。以前我也被玉如赶出来过呢。”
陈夫人捧起茶杯送到聂老夫人手中:“公主的身份尊贵,礼仪如此也没办法,不过公主待人却是极谦和礼让的。且说婆婆喝的这玉露茶,本是贡品,因听说婆婆肠胃不好,就特地送了来孝敬。喝了这大半年,婆婆果然没有再月复胀过了。”
林夫人也说道:“上次三弟过生日时,我偶然在公主面前提到老爷最爱的一方青花端砚被仆人失手摔坏了,老爷痛心不已,第二天公主就派人送了一方青花端砚过来。虽然这对公主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可见她的心意。”
聂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说这些不过都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如果不是方虹机灵,风儿的孩子早就被公主害死了。”
聂沧海转过头来笑道:“母亲,这位旦角实在是不错,嗓子又脆又甜,身段也漂亮。若不是事先知道,谁能认出竟然是个男子扮的?”
聂青云也赞道:“可不是吗?要不怎么会被人称作云中仙呢?”
聂老夫人微微地笑了:“确实难得,等会儿要重重打赏。”
陈夫人送上戏单:“要不要再点一出他的《天女散花》?听说也是极出彩的。”
……
又坐了一阵,看看天色渐晚,聂长风告辞而去。
聂府。
夕阳隐没在群山之后,寒气和暮色一起笼罩了上来。远远传来几声鸦啼,嘶哑而凄厉。
一行马车在门前停下,聂长风下了车,任远迎上前来:“老爷,您回来了。”
聂长风一边往府中走,一边问道:“今天府中有什么事吗?”
“下午二夫人突然说肚子疼……”
聂长风陡然一惊,立即加快了脚步:“太医怎么说?”
“二夫人一直说疼,但是太医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守候了一个多时辰,二夫人说不疼了,太医才离开了。”
聂长风松了口气:“好好的为什么会肚子疼?”
“二夫人没说,奴才也不太清楚。老爷,马上要用晚膳了,还是送到含芳院去吗?”
聂长风沉吟片刻:“不,送到春风馆吧。”
春风馆。
方虹拥着被子躺在榻上玩弄着一只香囊,珍珠和琥珀垂手侍立在一旁。
小丫头春燕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启禀夫人,老爷已经回来了。任管家把夫人身体不舒服的事情告诉了老爷,老爷没回叠翠院,直接往这里来了。晚膳也传在这里。”
方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我知道了。”她马上把香囊放到枕边,阖上了眼帘。
春燕还未出去,莺儿又走了进来:“启禀二夫人,老爷来了。”接着,聂长风便匆匆走进了房间。
方虹睁开双眼,挣扎着抬起了头:“珍珠,快扶我起来。”
珍珠正欲上前,聂长风说道:“躺着吧,不必起来。”
“妾身见过老爷。老爷刚回来吗?婆婆和兄嫂们都好吗?”
聂长风在榻前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审慎地扫过方虹的身躯,停留在她的脸庞上:“他们都好。听说你下午突然肚子疼,现在怎么样?”
方虹垂下眼帘,似乎十分羞怯:“都是妾身不好,让老爷担心了。现在已经不疼了,只是躺着养养神。太医也来看过了,说没有什么事。”
“为什么会肚子疼?”
方虹的声音低了下去:“没有什么……”
聂长风微微皱起了眉头:“到底什么事?”
“我不小心……撞了一下……”
聂长风的面容顿时阴沉了下来,转过头喝斥道:“珍珠!琥珀!你们是怎么侍候二夫人的?!怎么会让她撞到了?!”
珍珠和琥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跪下来连连摆手:“不是的!老爷!不是我们让二夫人撞到的!”
聂长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两个丫头:“说!是怎么撞到的?”
珍珠和琥珀绞拧着双手,互相看了看,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这……”
方虹恨恨地瞪了珍珠和琥珀几眼,说道:“老爷请息怒,这不怪她们,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聂长风望向方虹,放缓了语气:“到底怎么回事?”
方虹低垂了眉眼,吞吞吐吐地说道:“下午我带着珍珠和琥珀去花园里散步,在花径上遇到了公主。我让到一边请公主先走,没想到公主经过我身边时脚下一滑,正好撞到了我的肚子上……都是我自己太不当心了,以后我再见到公主时会注意离她远一些的。”
聂长风握紧了双手,黑亮的瞳眸里星光闪烁:“珍珠,琥珀,是这样的吗?”
珍珠和琥珀低下了头:“是的……”
丫头进来禀道:“老爷,二夫人,晚膳送过来了。”
方虹连忙说道:“老爷不必挂怀,妾身已经没有什么事了,请您快去用膳吧。”
接着,她从枕边拿起香囊递给聂长风:“对了,老爷,这是妾身刚做好的香囊,虽然粗陋不堪,但是妾身的一片心意,请老爷将就着用吧。”
聂长风伸手接过,只见鹅黄的香囊上,一泓碧波中两条锦鲤往来嬉戏,几片绿叶上开着一双并蒂红莲,上面穿着同色的缎带,下面坠着五彩的璎珞珠子,精巧雅致非常。
“谢谢。”
“老爷,您用过膳不必再进来了,只怕公主等得着急,您早些过去吧。”
“也好,你好生休息吧,我走了。”
“老爷慢走。”
聂长风站起身,看着两个还跪在地上的丫头,沉声说道:“起来吧。你们以后要用心服侍二夫人,不要再出什么事情。”
珍珠和琥珀暗自叹了口气:“是,老爷,奴婢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