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馆。
倚靠在榻上用过了晚膳,休息一阵,方虹小声问道:“老爷走了吗?”
珍珠垂首答道:“回夫人,老爷走了一会儿了。”
“是吗?”方虹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珍珠,琥珀,你们过来。”
珍珠和琥珀对视一眼,莫名地紧张起来。她们慢慢走到榻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今天下午,夫人我是如何吩咐你们的?刚才老爷问,你们为什么都不回答?”
珍珠和琥珀绞拧着双手,低垂了头,没有说话。
平时帮二夫人说些谎话骗骗老爷,虽然不好,但是于他人无害,倒也罢了。可是这一次是无中生有诬陷公主,而且还是这样严重的事情,让她们如何开得了口?
“你们知不知道,夫人我最讨厌什么?”
珍珠和琥珀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惶恐地嗫嚅着:“奴婢……不知道……”
方虹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说着话,突然从头上拔下了一只金簪,向珍珠的腿上猛地刺了过去。
“啊!”珍珠一声痛呼,本能地向后闪躲。
方虹一声怒喝:“不准动!”
珍珠不敢再动,方虹拿着簪子在她的腿上胡乱地戳着,尖锐的疼痛雨点般落下。
“夫人!求求您!饶了我吧!”珍珠哭叫着,泪水和汗水在脸上纵横流淌,点点鲜血染红了裙裾。
琥珀急忙跪了下来:“夫人请息怒!您的身子不宜劳动!请饶了珍珠吧!”
方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在珍珠的腿上戳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她望向琥珀,笑靥如花般娇美,比糖果更甜蜜:“不必担心,我的身体好得很。你不用为她求情,现在轮到你了。过来!”
琥珀咬着牙走上前来,方虹拿着金簪在她的腿上又是一阵乱戳,然后将金簪插回头上,倚着枕头悠然说道:“你们给我好好的记住:夫人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这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当心你们的小命!”
珍珠和琥珀低下头,颤抖着答道:“是,夫人,奴婢记住了。”
“很好。躺了一下午,夫人我有些腰酸背痛。珍珠,帮我揉揉肩;琥珀,给我捶捶腿。”
珍珠和琥珀忍着疼痛走上前帮方虹揉肩捶腿。方虹微闭了双眼,一边享受着,一边暗暗盘算:
不知道老爷和公主这会儿怎么样了?老爷会去问公主吗?本来就没有的事,如果老爷问起,公主肯定矢口否认,老爷一定会以为是公主存心抵赖;如果老爷不问,那就更好了,他会在心底里暗自揣测,人在脑子里假想出来的事情,往往比事实更加可怕。
总之这个嫌隙是已经产生了。他们会不会吵架?如果公主又把老爷赶出来那可真是太好了!公主到现在还没有怀孕,老爷心里一定非常不满,再加上这些事情,老爷一定会越来越讨厌公主的……
方虹憧憬着,盼望着,露出了愉快和满意的笑容。
含芳院。
半轮冰盘高悬在黑色的天幕上,洁白晶莹,清辉脉脉。淡淡清芬在月色中弥漫,给月光染上了香味。
昏黄的灯光温暖了如水的夜色,轻声的笑语为寒风增添了几许温馨。
用过晚膳,水静捧了茶来,有些担心地说道:“已经这么晚了,驸马怎么还没有过来?”
洛琳淡淡地笑了笑:“今天是婆婆的寿辰,也许驸马要用过晚膳才回来。再说,就算驸马回来了,也不一定非要过来不可。方虹下午的时候肚子疼,驸马应该先去看望她才是,或者就在那里留宿。”
水静轻叹一声:“公主,驸马是您的丈夫。”
“驸马是我的丈夫,也是方虹的丈夫。驸马陪我的时间已经很多了,有时也该去陪陪方虹的。”
水静和卓然对视一眼,眸中有深深的忧虑。
自从方虹搬出含芳院,公主每次见到她都会马上避开。她是堂堂的公主,就算要避嫌,也应该是让方虹走开,何需委屈自己?而且公主越是谦和,方虹越是张狂。今天在花园里遇到她时,她的眼神和笑容是何等狂妄?
方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公主暂时还没有怀孕的迹象。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若是驸马经常亲近方虹,对她的感情日益深厚,就会逐渐疏远冷淡公主的。
侍女进来禀道:“公主,驸马求见。”
“请驸马进来吧。”
水静和卓然松了口气。
片刻后,聂长风走了进来:“参见公主。”
“平身,驸马请坐。驸马刚回来吗?用过晚膳没有?”洛琳关切地问道。
聂长风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回来有一会儿了,已经用过晚膳。”
“婆婆和兄嫂他们全都好吗?婆婆对我准备的礼物还喜欢吗?”
“大家都很好,都让我代为问候你。母亲很喜欢你的礼物。”
洛琳微微地笑了:“那就好。对了,方虹下午的时候肚子疼,你去看过她了吗?”
聂长风审慎地注视着洛琳的双眼:“我正是刚从她那里过来的。”
洛琳平静地回望着聂长风:“她怎么样?我下午在花园里遇到她的时候,她看起来还好好的,没想到从花园里回来不久就听说她肚子疼。”
“她的肚子已经不疼了。太医也来看过了,说没有什么事。可能就是一时有些不舒服罢了。公主下午到花园去了吗?花径上的鹅卵石有些滑,公主没有摔倒吧?”
洛琳的脸蓦然红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过就是那个黄昏不小心滑了一下,驸马不要老是拿这件事来取笑我。”
聂长风的颊上露出了深深的梨涡:“我不是取笑公主,我是关心公主。”
方虹说公主摔倒时撞到了她,公主说她没有摔倒过,她们中间有一个人在说谎。
如果说谎的人是方虹,她是要借此挑拨自己和公主的关系;如果说谎的人是公主,她是要掩盖自己想杀死方虹月复中孩子的事实。
公主想杀死那个孩子,原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更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得那么明显。但是方虹的月复部日渐隆起,而公主却迟迟没有怀孕的迹象,公主也有可能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莽撞的行为。
到底是谁在说谎?
聂长风的目光移向洛琳婀娜的腰肢,多么美丽,多么柔软,多么轻盈,令他深深为之痴迷。可是此刻他的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方虹月复部圆润的山峦,耳边响起下午母亲说过的话语,在心中萦绕已久的疑惑再度强烈地涌了上来。
按捺着又说笑一阵,聂长风说道:“公主,我有些累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洛琳顺从地应道:“好的。”
梳洗一番,聂长风和洛琳在榻上躺了下来。聂长风伸手将洛琳揽进怀里,轻声问道:“琳琳,半个月前你曾经问我,假如你不能为我生育子女,我是不是还会喜欢你,你为什么会那样问?”
洛琳靠在聂长风的胸前,倾听着他的心跳:“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
洛琳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抬起头望向聂长风:“长风,你是什么意思?”
聂长风黑亮的瞳眸里有点点星光:“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洛琳缓缓说道:“长风,你不是说你是因为想和我共度一生才喜欢我的吗?”
“我当然是因为想和你共度一生才喜欢你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洛琳凝视着聂长风的双眼,一字一字说道:“长风,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聂长风眸中的星光闪烁不定:“真的吗?”
默然半晌,洛琳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遮掩了眸底浅浅的忧伤和失望:“长风,如果你不相信我,不管我说得多么肯定,又有什么用呢?”
聂长风抱紧洛琳:“不是的,琳琳,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我和方虹只亲近过一个晚上,她就怀孕了,可是我们在一起四个月了,你为什么还没有怀孕呢?”
“长风,假如我的身体真的有问题,你还会喜欢我吗?”
聂长风抱着洛琳的双臂骤然僵硬了。苦涩犹如一支藤蔓潜滋暗长,将他的心紧紧缠绕了起来,有钝钝的疼痛和些微的窒息。
公主的身体真的有问题。公主真的不能生育子女。在公主身边,他将永远无法体会到当父亲的快乐。
“琳琳,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向陛下求情,要留下方虹月复中的孩子的吗?”
洛琳的唇角扬起了一道悲伤的弧度:“不是的,长风。我是你的妻子,他是你的孩子,虽然他不是我生的,同样也是我的孩子。我喜欢他,所以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聂长风温柔地吻了吻洛琳的脸颊:“琳琳,我永远都喜欢你。”
“真的吗?”洛琳的声音轻飘飘的犹如一片鸿羽,似乎是在问聂长风,又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聂长风深吸了一口气:“是的。”
洛琳阖上了眼帘,不再说话。
聂长风也阖上了眼帘,在心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