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湘缩着身子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脸紧贴着座椅,闭着眼,鼻腔里充斥着淡淡的真皮的膻味。
她今天晚上喝了一点花雕酒,听戏的屋里又暖得很,那酒气被烘得上了脸,越发显得面若桃花,眼波欲流,季唯不多时就要转过脸来看她一眼,戏也听得不专心。
待到曲终人散,一行人出得厅来,一众友人个个都要多瞧她两眼,程湘心下不禁大惊,她知道自己生得还好,但远不是那倾城绝色,何至于个个要看她?难不成是脸上的妆花了?想想也不对,自己素来都是淡妆,绝不会有“熊猫眼”那样的惨剧发生,到底怎么了?
正狐疑不定,季唯大约是觉察到了她的不自在,没说几句话便告辞出来了。
上了车,只剩下他们二人,程湘顿感有些尴尬,因为喝了酒,有了渴睡的理由,便闭上了眼,心想着只要装睡就可免去了不说话的难堪。
殊不知她的假寐变成了真睡。
程湘这一觉睡得酣甜,在梦里,她也觉得自己的脸湿了,一惊就醒了。
他正紧盯着她看,那眼神既疏离又亲近,又似乎夹杂着一丝隐忍,是那样的复杂,程湘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了。
见她醒了,他便伸手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吧。”
程湘心下大窘,她知道自己睡觉时偶尔会流口水,可是偏偏是在他面前,也太丢脸了。
“呃……那个”程湘一边飞快地擦脸一边想着找句话来替自己解围,“我睡了多久了?啊?这是哪里啊?”
“不认识了?可见是睡傻了。‘新世界’广场啊,看出来没?”他笑着。“不知道你家在哪,只能先停这儿了。”
她连忙打量一下四周,“嗯,友谊中路,樱花小苑。麻烦你。”
唉,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老是出糗!
她恨不得生出翅膀一下子就飞到家。
他轻笑,车子滑出了隔离带。
“嗯,你这样的人还为什么要去考试?”程湘受不了那个气氛,也正好解开心里的疑问。
“我怎样的人啊?”他侧过脸看她一眼。
“既富又贵啊!”她对着车窗翻白眼,这人!有必要让她说出来吗?她又不是白痴,经过了这样一个晚上,她还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只是他这样的人用得着去考试吗?考过了拿到证书也没地方用啊!
“这个嘛,”他作思考状,“老听下面一帮人抱怨,说那什么的考试太难了,那个证书太难拿了,公司的要求太苛刻了。我就想啊,我也体验一下,看是不是传说中的那样难过关。”
不是吧?程湘简直要崩溃了,他大少爷为了体验生活,无形中就让她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要不是他,她、她、她说不定就过了……想到自己为了考试所劳的心伤的财还有牺牲的那些休息时间,程湘决定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说话,免得自己忍不住又要骂人。
“心里骂我呢?”他忍着笑说。
她继续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
“你看是不是这里?到了?”
“啊,是的。”她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今天真是谢谢你,谢谢你的招待,也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一语不发,车停到路边,自己先下了车,程湘不好意思让他帮忙开车门,也连忙下了车。
夜已深,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偶尔有辆车呼啸而过。他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他站得那样近,她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他的鼻息似乎拨动着她额前的头发,他身上有着好闻的香水味,淡淡的烟草味,还混合着淡薄的酒气。
程湘突然间紧张起来。
“呃,我……那个……”,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那感觉是如此熟悉,是的,熟悉,仿佛这个胸膛她已依靠过不止一次,惊悚的感觉直涌上来……
她挣扎着还想说话,然而他不允许,他将她箍得那样紧,他衣服上的扣子硌得她生疼,可他就是不放开。
她的头发有着好闻的果香味,他的唇贴过去,吻在那乌黑的发上,流连着不肯离开,几分欣喜,几分恼怒,几分疑惑,几分肯定,几分怜惜,几分憎恶,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的思绪,他默默低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曾以为隔着千山万水,也曾以为隔着沧海桑田,经过了这样多的事,经历了这样多的人,可终究还是等到了.纵然你已不记得我,但,只要我依然记得你,就好。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变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