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紫苏眼底满溢的担忧与思念,燕洵心头微疼,勾出一缕苦涩的笑,贴心地安慰道:“暂时没有。现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以他的能力只要离开了瀛都,定能平安无恙。”
“但愿如此。”双手交叉握于胸前,紫苏虔诚地为千容浅祈祷,“想到北疆的战事,多希望他能重握权柄,造福边疆百姓。”
“朝局走势可由不得咱们掌控。”此番,燕洵其实与紫苏意见相合,太子这次犯了大错,非但未能扳倒九皇子,更给匈奴提供可乘之机,得不偿失,“陛下可曾问及你父亲的事,账簿的事?”
“是。”樊篱领命退下,不一会儿,他便拿来了好几块碳石,“殿下要作何用?”
楚皇性多疑,她说得多了,只怕会给燕洵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千容浅似有领悟地点点头,连连称赞:“这就是太尉胥黎,办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所以他才能掌握军权二十余年,还未被父皇罢免。想来,当年拥立父皇的肱骨之臣,死的死,贬的贬,疯的疯,唯有他还屹立不败之地。”
“殿下,绢帛是空白的,可否要用”樊篱跟在太尉身边多年,对他也有些了解,“茶或酒浸润?”
千容浅接过匣子,打开了锁扣,取出密函,目光迅速地浏览,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拂过淡淡的喜色。
“进。”闭合的眼帘蓦地张开,幽魅的紫眸在暗夜中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太子?他怎样了?”燕洵警惕地蹙紧了眉间,将紫苏恐惧的神情尽收眼底。
千容浅握住茶盏,手腕一甩,将茶水泼在碳石上,而后将绢帛紧贴着它,大掌轻抚,霎时间,一行行俊逸的字体赫然显现。
这份同生共死的情义,可是能轻易被代替的?
“殿下!樊篱求见!”樊篱快步奔向帐外,恭敬请示。
她披上外衫,跪在内室里自立的神龛前,焚上三炷香,对着以檀木雕成的焰神像深深叩首。
无论如何,纵然迟了许久,着实费了一番心力,但他总算将紫遇救了出来。大多们何。
紫苏奉诏前来伏羲殿,给楚皇送药。
燕洵心头拂过一丝忧虑,他紧张地追问:“你如何回答的?”
长臂弓起,轻抵着头侧,千容浅倒要看看,千容湛有何能耐解开这个危及江山社稷的困局。
楚国,西北,雍凉郡
“恩,没事了。陛下没有再问,证明他没有起疑。”燕洵认同紫苏的做法,她聪明机敏,远比他所想的要成熟,“你搬到宫里,咱们要见一面都不容易。”
唯有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紫遇为了免遭凌辱,竟肯吞下那断人心肠的蛊毒。
刚走到殿门外,只见一名容貌妖媚,身姿如柳的女子亦在此等候。
然而,他并未直接北上,进驻北疆大营,而是选择向西北行进,暂时在雍凉外落脚。
“他说了很多说姐姐在军营受了非人的折磨并威胁我,不要做对他不利之事,不然姐姐就是我的下场。”将深埋于心的话娓娓道出,紫苏竟感到轻松不少。
“我不会做这样的事,也不关心储君之争,他思虑得过甚了。”紫苏轻嗤地扬起唇角,不解地摇了摇头。
“紫苏姑娘,她是怜美人陛下最宠幸的妃嫔。”内侍解释道。
“将绢帛交给微臣后,他便坠入渭水生死不明。”从他们接头,到传递讯息,想来不过瞬间。
女乃白色的香气冉冉升起,紫苏双手合十,诚心祈求,默念着:“愿九皇子平安顺遂愿九皇子能早日还朝,重握权柄,扫平匈奴,守卫边疆”
“殿下,这是胥黎大人暗中送来的。”樊篱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叠好的绢帛,慎重地交到千容浅手中。
“我该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不舍地起身,燕洵缓步走出了凉亭,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紫苏的视线中
“本王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现身,若是现身,又该何时现身?现身之后,后续之事,该当如何处理?”千容浅自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他要应对很多问题。
每次征战,他向来都是身先士卒,他与战士们浴血奋战,是一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这便是太子,他会防着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他的人,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心疼地拍抚着紫苏的肩头,燕洵耐心地解释着,“宫里的生存之道就是这样的每日忧心,不得安寝,惶惶终日。”
“是啊,宫里的生活很舒适,但还是有些孤单。”紫苏回眸,望着不远处的飞雪湖。
捧着密封的方匣子走入帐内,樊篱单膝跪下高举过头顶,“南郡那边的密报。”
樊篱不禁连连称奇,他还从未见过这种释读绢帛中隐现字迹的方法,“殿下,太尉大人信中讲了什么?”
“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燕洵有自己的打算,“陛下很欣赏你,等过段时间,我会再次向他请旨,释去你贞女的身份。”
“送这个来的人呢?”飞扬的剑眉斜挑,低沉的嗓音逸出齿间,千容浅将绢帛摊开,发现竟是雪白一片。
“她是”紫苏见她身着华丽宫装,头上带着精致的配饰,身份必定尊贵。
看来,平日里是千容浅看低了她,也许息家不只是紫苏果敢坚毅,紫遇亦不遑多让。
半月之后,楚王宫
“我告诉陛下,自己并不想报复任何人,陛下听后,也未再纠缠于此事。”紫苏明白,无论楚皇如何逼问,她也不能道出实情。
“我刚入宫那夜,与太子在湖边偶遇”思及那让她胆寒的情景,紫苏不由头肩头发颤。
匈奴王子郅稚汗报复心极强,性子暴躁,甚至等不及休养生息,直接从西域购进战马,意图再战。
据探子回报,北疆大营内已是乱作一团,军心散乱,因他应诏返回瀛都,却迟迟没了音信,将士们激愤不满。
“用膳时,陛下提了几句。他问我当初为何呈上账簿,是因与父亲感情不睦,进而报复,还是为了自保。”紫苏不想隐瞒,据实道来。
黝黑的眼眸中厉芒毕现,燕洵的神色倏然变冷,轻声抚慰:“不要怕,他会说出这番话,只是因为他对你有了戒备之心。现今,你随侍陛下,陛下又信任你太子不清楚你的立场,只怕你会被他人所用,离间他与陛下的感情,进而危及他的储君之位。”
这一次,他绝对要思虑周全,决不能重蹈以往的覆辙。
温润的触感自掌心散开,紫苏望着精致而朴素的白玉发钗,那钗头还雕着栩栩如生的玉簪花,霎时美丽,“谢谢,我很喜欢。”
这一点千容浅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在军中的威信乃是建立在一场场激烈拼杀、一次次奋勇杀敌之上的。
朝廷虽然连派了两位武将前来安抚,却都无法服众,自然没起到任何作用。
心中的愧意似乎淡了些,然而,千容浅总是自责的。
“因为匈奴大军压境,朝中又找不出能够镇守边关之将领,父皇对太子怨怪颇深。”看到这里,千容浅自得地挑起唇线,划出一抹鬼魅的弧度。“严格说来,咱们不是楚宫之人,自然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思。”燕洵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精致的白玉发钗,交到了紫苏的掌心,“宫内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我知道陛下肯定厚赐了许多,但这支钗,我相信你会喜欢。”
入夜,紫苏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白日里楚皇与太子的对话总是在耳边荡漾。zVXC。
“匈奴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得知您下落未明,他们这几日气势更加嚣张,看得出,这场大战一触即发。”樊篱也倍感振奋,他坚信九皇子还能重新得势。
“若是我,恐怕早就逃离这里,荣华权势,真的这么重要吗?”有些事,有些人,紫苏终是看不透。
大掌轻抚上她柔顺的黑发,多少爱怜、倾慕攒聚于心,却无法抒发,只化作了那温柔似水的凝视,“不要谢只要你安好,足矣。”
“燕洵,除了谢,我不知还能对你说什么。”灰绿色的美眸中盛满了感激,紫苏垂下头,低语呢喃道。
他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几处的刀痕、箭伤便是最好例证。
“樊篱,你的老师是个厉害角色。”指尖捏起那条柔滑的绢帛,提至油灯前细细观察,千容浅吩咐道:“去取碳石来。”
一月前,千容浅等一行人到达陇西,距离北疆大营不过百里。
这时,怜美人余光瞥见了那抹款款走来的身影,浓烈的怒焰在杏眸深处升起。
她已经查清,那一夜与太子相拥的女子,便是医好楚皇眼睛的贞女息紫苏。
气势傲然地凝睇着紫苏,怜美人挥起手臂,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