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乐宫用过午膳之后,我便回了北宫,北宫中有个小水池,养了些鱼。闲来无事,我便在这池边喂起鱼来,池中的鱼是活泼欢乐得很,这寒冷的天气它们却是这般活泼,有时候我倒是挺羡慕它们的。“这么冷的天儿,你怎跑到这池塘边来了,若是病了怎么办!”这是刘启的声音,许久不见,他依旧是那般。我忙站起身来行礼道:“臣妾见过太子殿下!”刘启微微一笑将我扶起来,顺势拉入怀中道:“怎的,这般见外,不是说过是夫妻么!还有,你看看,你这脸冻得这般红,这酷寒的天儿,你却跑到这池塘边来喂鱼,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你以为你是那绛侯周亚夫么!”我淡淡道:“多日不见,你怎变得这般罗嗦了!”他却是不以为然道:“从来只有你才看得到这般啰嗦的刘启!”
我缓缓的从他怀中挣月兑,走到那池边道:“你看那鱼!自由自在多快乐!”他微微怔了怔模着我的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起鱼来了!”我抬起头看着他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他握住我的手,面带愧色道:“瑾兮,那程良娣是母后送来的人,你是知道的!”我当然是知道的,我只觉得自己傻的很,此刻我却是明白狐姐姐当年为何那般对那男子,为他掏心掏肺的,我只怕有一日我会落得狐姐姐一般的下场。我看着他淡淡道:“我自是知道的,帝王家,哪个不是这般的!”我说这话时,多少还是带着一些酸味儿的,我也不过是个小女人而已,虽是在这皇宫之中,却也是有着小女人心思的。
刘启看了看我,笑的甚是灿烂道:“你这是吃味儿了么!”他总是这般,明知故问的。我看着他道:“吃味儿了又是怎的!你管得着么!”我觉我这话是说的可笑了些,小女儿的心思也就是这般了。他看了看我不说话,只看着那池塘笑,我有些没好气的道:“很好笑么!”他偏过头来看着我,这眼神颇是深情了些,这模样还真是有些妖孽,颇似那司命星君招惹那些仙女时的模样了。我咳了两声道:“你那姐姐,绛侯公主刘韶前些日子在皇祖母那哭诉,说是,说是她那小叔周亚夫险些轻薄了她!”刘启微微愣了愣,想是我突然提起这档子事儿,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响之后才道:“那绛侯周亚夫能力过人,也是正直之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我说这话,不过是告诉他一声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那周亚夫也是有人才,如今刘启也正是需要他的,得罪不得,也不能失去。刘韶的事儿,想必太后自有主张,这刘韶也甚是可怜了些,出了这事儿,她那亲爹作为当今圣上,竟管也不管,权当不晓得。周亚夫我倒是见过几回的,一表人才,威风凛凛,三十出头了却还没娶妻,连个妾室也没有。上门提亲的倒是不少,却都被他拒之门外,难不成还真是因为他心中爱慕那刘韶,也不能做出这般事情来吧。刘韶本就不受宠,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就这么敷衍过去了,生在皇家,受这般的冷遇,也是可怜了些。我有时去长乐宫也会与那刘韶碰面,渐渐的也就熟了,这刘韶对她那逝去的夫君也是一片真情。那周胜之去了也有好些年了,如今刘韶也不过是二十六七的年纪,却未曾改嫁,长年独守空闺。有时会与我念起她那相公,她口中的周胜之也不似会犯杀人罪的人,却就这么莫名的就去了,也难怪她时时刻刻都记着。
刘启说什么要我莫要管这些事,我又没说要管,况且那是他姐姐,又不是我姐姐。虽是这么说,但我却还是想去查查那周胜之的死,是否真的那周亚夫所为,毕竟那刘韶与我还算是交好。我觉刘启是冷血了些,这帝王家的哪个不是这般。那周亚夫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是不容小觑的,相比之下,那周亚夫在刘启眼中自是重要得多。再而刘韶与刘启更是无什么姐弟之情,那刘韶的死活他自是不会当回事的。太后虽是心疼刘韶,派了人去查,却都无任何线索,想是谁暗中做了手脚,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我与刘启在那池塘边呆了些时辰,最后实在觉得冷了,才回了寝宫。这寝宫中也是烧了很多炭火,这样便不冷了。刘启今日倒是闲了,在我寝宫中用了午膳,却还是没打算走。我倒是有些好奇道:“你今日没什么事么?这般闲。”刘启斜睨着我道:“你这是何意!”我往那杯子中倒了些茶水递给他道:“何意!没何意!只是随口问问!”我心中甚是疑惑那刘韶的事,我总觉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刘韶有时说起那周亚夫时,嘴上虽是恨得很,眼中却是纠结的。刘启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脸严肃的看着我道:“那些事情,你还是莫要管!他人的死活与你何干!”他人!是啊,在这深宫之中,的确是不讲什么亲情的。我心中甚是不舒服,回望着刘启道:“若是有一日我成你的阻碍,我也会成他人是么!”并非我莫名其妙,而是自古帝王多无情,况且在这深宫中见得也多了。
当年那窦皇后与皇上也甚是相爱的,可如今呢。刘启从来都是聪明之人,也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他静静的看着我道:“我说过,你是我的妻,其他人不过都是些外人!夫妻之间是相互现任的,你这是做甚!”我叹了口气道:“我就是觉那绛侯公主委屈了些!在这深宫中情终是比不过权是么?”他微微有些生气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这般的话来了!再说了,他们之间的事,你也是管不着的!你莫要见了谁都觉得可怜!你以为你这般善良,别人就会感激你了么!”我有些鄙视的看着他道:“您是太高看我了!臣妾哪有那般善良,你那些爱妾什么的,若是有一日招惹了我,我也是不会客气的!那绛侯公主与我也还算交好,看她那般,我心中也是不好过,甚是觉得她实是委屈得很!”
刘启有些无奈,饮了一口热茶道:“你怎这般就扯到那些个人身上去了,那绛侯公主的事也并非你看到的那般简单!”这一说实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一脸疑惑道:“我觉那绛侯公主说起周亚夫是,实是奇怪了些!甚是纠结得很!”刘启有些无奈的笑道:“你这性子,还真是!看来,今日若是不与你道清那些个陈年往事,你是与闹上了。”我微微朝他笑道:“不是说,我是你的妻么!与她们不一样的!你说你是信任我的!有什么不能说呢!”
刘启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便好似那说书先生一般开口道:“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如今的绛侯公主!也就是我那阿姐刘韶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那刘韶从小便爱慕着那周亚夫,周亚夫自小便是武艺超群,才华出众。相比之下,他那兄长周胜之略显沉闷了些,这周家兄弟都是喜欢刘韶的。刘韶喜欢周亚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两人也是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的,那时是年少无忧的。刘韶十六岁那年,父皇要将她送去那匈奴国和亲,听闻是要嫁给那老单于。刘韶便要求那周亚夫带他离开,周亚夫却是犹豫了,他并非无胆,而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那一向沉闷的周胜之却在这时说是要带她走,走自是走不了,却也是硬生生的将那刘韶从那前往匈奴国的马车上劫了下来,两人当年闹得是满城风雨。最后因这刘韶的执着,甚至是以死相逼,皇祖母也是心疼她,便答应将她许给周胜之,又在宫中挑了名长相姣好的宫女,封了个公主送去那匈奴国。”
我甚是惊异道:“还有这事!你怎如此清楚!”刘启有些得意道:“本太子神通广大啊!你也颇为多事了些,那是人家的事!”我完全无视他道:“后来呢!”刘启咳了咳继续道:“那刘韶许是与那周亚夫赌气,便嫁给了那周胜之!婚后那周胜之待她也是极好的,周亚夫心中也是有刘韶的,甚是后悔得很,若是当初那个劫车的为何不是他自己。这周亚夫一向是野心勃勃的,对那周勃的爵位也是一直看着的!奈何却不是长子,于是他便想起刘韶如今已经嫁给了周胜之。想若是刘韶肯帮他一把,可他是高估了自己,刘韶对此气愤不已,却又不能明说。后来那周胜之袭了其父的爵位,刘韶更是小心着那周亚夫,其实周胜之也并非不知弟弟的心思,不过是还念着一点亲情。可周亚夫却不会念着那兄弟情,再加上刘韶的缘故,周亚夫更是越发的恨那周胜之,这周胜之最终还是死了,说是杀了人,被判了斩首!周亚夫便坐上了绛侯的爵位。这些年来,周亚夫对刘韶也依旧是有情的,可刘韶心中却是恨透了周亚夫,因此才有了那日轻薄之说!”
我疑惑道:“这样说来,那周胜之的死与那周亚夫是月兑不了干系的!绛侯公主心中自也是纠结的吧!”刘启忽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道:“所以,这档子事儿,你还是莫要管了!那周亚夫自是不会伤害我那刘韶阿姐的!”刘启那阿姐两个字故意说的重了些,想是表达他的不满之意,对我方才暗指他帝王多无情的不满。此时我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若是这般说来,那周亚夫这般野心勃勃,若是他日握了大权定然是一大后患。
刘启见我蹙着眉,有些疑惑道:“你这蹙着眉,想什么呢!”我用手撑着下巴,望着他道:“这周亚夫,倒是野心不小!”他自是明白我所指是何意,故意打量着我道:“女人太聪明了,可是不好的哦!”我平常虽是小心翼翼,此刻却一时口无遮拦道:“你是怕我做了第二个吕后吧!你放心吧,我没那野心,也没那命!说不好我走在你前面呢!”他被我这话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捂住我的嘴道:“你怎说出这般的话来,若是让人听了去,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瞎说什么!看看你,还盘坐成这般!”我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嫌弃我了么!”刘启故作怒状道:“谁敢嫌弃你呀!本太子绝不饶他!”他这一说,我实是忍不住笑起来!其实我也是晓得的,只有我才看得到这般的刘启,他愿意同我讲这些话。可换作是谁不吃味儿的,我极力想做个贤惠的妻子,不去做他的阻碍,可我是有感情的,我有我在乎的东西,亦有我在乎的人。湘宁自小便与我相熟,感情甚好,我只怕有一日,刘启会伤她性命,到那时我又该如何?撒泼?哭闹!撒娇!这不是我会做的事,刘启好似从来都不吃这套的,我也从未对他撒过娇!
刘启今日还真是闲得很,这么与我闲聊了好些时辰,直至傍晚也不打算离去。想他平日里可是忙得很,常常是伏案彻夜,有些人总觉做君王是件美差,在我看来,却是件苦差。你若是做得好了,人夸几句就过了,你若是做的不好,时时都是有人看着的。日日想着,如何将你从那高位上拉下来。若是能与刘启做对平凡夫妻当然是好,但我知道他是可不能愿意与我做对平凡夫妻,也是由不得他的。他自小便生在帝王家,耳濡目染,对那权力相争之事自小便是印在心上的,再而若不去争,说不好会死在他人手中。自古皇权争夺,兄弟自相残杀的多得是。那前秦,扶苏与胡亥相争,扶苏最后死的甚为委屈了。奈何胡亥治理天下无方,最终落得个亡国之君的下场。
自古以来流传的古书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当真无才了,连字也识不得,却是要遭人耻笑的,更是容易遭人迫.害的。床榻之上,我淡淡对刘启道:“不管怎的,我希望你莫要伤了湘宁性命!”刘启微微看了我一眼,并未说话。很多时候我是猜不透他的,甚至是他对我的感情,若说他不是真心,可他却是什么都与我讲的。他曾说过一句话,说什么其他女子不过是后宫中的摆设,不过是玩物!当时我只觉他是无情,如今想想,有一日我是否也会成为他口中的摆设,玩物呢!虽是会这般想,但我如今倒也是淡然了许多,我晓得他是不会为我而去放弃那权力之争,我也算是活了千年,这般的帝王之争也是见过不少!可在感情上,我却变成了这般,就如当初的狐姐姐一般,只要他心中有我便是了。
我知刘启不喜我说这般的话,可我不是他,这人间十几载,我也是有感情的。我见他不说话,便淡淡道:“歇了吧!你若是不喜欢听!我不说便是了!可若是日后你伤了湘宁性命,我不知我会做出那般的事来!”我自知我这话说的是过火了些,却也是实话。他微微将我拥入怀中道:“瑾兮,我是不会让他人加害于你的!即使在这深宫之中!”我觉他这话说的是突然了些,没头没脑的,心中却还是觉得欢喜。我微微笑道:“我并非什么天真单纯的小丫头,自是不会随便让人就加害了的!你这般也是太小看我了些吧!”见我这么说,他才微微笑道:“你这般的女子,有时是聪明得很,有时却是傻得让人发笑!”我噘了噘嘴道:“我哪里傻了!明明是你这人心思太沉!还怪上别人了!”刘启一脸无奈道:“行行,是我心思太沉!你不傻!行了吧!”“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踹了他一脚道。我未料到他忽然扑过来道:“你踹我!你这是踹大汉的太子!……”你别过来啊!我还踹你……
有时我希望,他一直是那个与我打打闹闹的刘启!不是那朝堂上争权夺利的太子殿下,也非那后宫中妻妾成群的太子,仅仅只是刘启,只是此刻与我打打闹闹的刘启而已。我心中自是明白小女儿心思,妇人之仁,并不能成为能助刘启的贤妻,也不能坐稳这太子妃的位置,更莫要说他日大汉母仪天下的皇后。但我终究也不过就是个女子而已,我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