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启还当真是厚颜无耻的到了我家门外,看来这些年爹爹是做生意赚了,宅子是阔气了不少。我又蒙上了那久违的棉纱,我并未开口说话,刘启告诉那门口的仆人,说是薄老爷远方朋友的儿子和媳妇来访。我那爹爹一听自是明白了,笑容满面的就跑出来了,看着刘荣自以为是我的孩子,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刚进屋子,刘启就对刘荣道:“叫外公外婆!”刘荣刚想开口,我便怒道:“瞎叫什么!”我这火当然不是对刘荣发的,刘荣一脸委屈道:“娘亲讨厌荣儿了么!娘亲以前都是很喜欢荣儿的。”我无言了,恨恨的看了刘启一眼,眼见刘荣就要哭出来了,只得柔声道:“怎会呢!乖,乖!不哭了啊!”刘启却更是厚颜无耻的冲我爹娘道:“近日闹了点矛盾!没事没事的!”我爹娘立刻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训起我来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只得扯开话题道:“怎么没见薄闪闪呢!”这一问不要紧,关键是我爹爹立刻就一脸怒相道:“你那个不成才的弟弟,说什么为父起的名字太难听,非要换个名字,我不同意,他竟离家出走了,真是气死我了!”我爹爹这般一说,我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刘启则是微微含笑,并未表现得太明显,唯有刘荣是一脸茫然。
汉宫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牢笼,外面的不晓得我过得好不好,我也不晓得外面的人到底过得好不好。在爹爹心中自然是觉得我过得很好,有太后做靠山,还有刘启待我这般好,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若是他们见到了那永巷中瑟缩在那破落屋子中的份额不过疯女,不知还会不会觉得这汉宫中好。想起当年,刘启新纳了妾室也没人告诉我,映月是怕我心中不舒服,其他人或许是因刘启下了令,太后和皇后自也是不会去注意,不过就是纳了个妾室,在她们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外婆做的东西好好吃的!”刘荣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东西,刘启不慢不仅的吃着,悠悠道:“瑾兮做的菜怎就没有娘做的好吃呢!我在宫中可都没吃到过这般好吃的饭菜是!”我娘亲被夸得一脸乐呵呵的,使劲往刘启和刘荣碗里夹着菜,我忍不住道:“是吗!那你就多吃点,最好吃的撑死!”刘启还未开口,我那暴脾气娘亲就怒道:“瑾兮,你这说的什么浑话,遇上这般好的夫君,还不晓得珍惜,哪像你爹爹!”这话一出,换作我爹爹不满了,许是喝了些酒,胆大了些,怒道:“我怎么了,我亏待你了还是怎么着!”我也忍不住道:“我就觉得我爹爹挺好,至少我爹爹不会骗你,从来都是真心待你的,也不会纳妾室。”我娘亲自是不晓得我在说些什么,但刘启却是清楚得很,我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我爹娘以为荣儿是我与刘启的孩子,我不去拆穿不过是为了宽他们的心,至少在他们心中会认为我是过得很好的,不会为我担心。
我娘亲疑惑的看着我道:“怎的,我瞧着殿下待你也很好啊!还这般委屈的陪着你回来看看!”陪着我?我无言,我看了看刘启道:“好,挺好!”“荣儿觉得爹爹待娘亲很好,爹爹从来不对别人笑,而且只有娘亲可以骂爹爹哦!……”刘荣忽然一脸天真的道。我立马夹起一块肉塞到刘荣嘴中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荣儿不是最乖的么!来吃东西!”刘启模了模刘荣的头道:“说得好!”我微微瞪了刘启一眼,不知他给刘荣灌了什么汤,这刘荣是什么都听他的,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如亲生的。我平日待这小子还是很好的,怎的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刘启给收了。刘启这哄人的本事还真不是常人能有的,我瞧着刘荣是满脸高兴,毕竟从前刘启从没这般对过他。
我从来都是很疼刘荣这孩子的,他是皇长孙,日后定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想害他呢,亏了他娘亲虽是天真单纯了些,性子却是刚强,那些个居心叵测之人还暂不敢在他身上动手脚。日后刘启登了那皇位,若不出意外,这刘荣便是太子。我并不稀罕那皇后之位,若是刘荣做了太子,栗少宜自然便是皇后,只是不知她这皇后之位坐不坐的稳,那王孺子的野心可是大得很。
酒足饭饱之后,我便催着刘启还是赶紧回宫,明日还得早朝呢。他却是一脸不以为然道:“不碍事,既然出来了,不好好玩玩,哪有回去的理儿!”我在他旁边小声道:“荣儿可是自己跑出来的,栗良娣要是找不到他该着急了!”刘启望着漆黑的夜空道:“这天色这般晚了,怎么回去!再说了,我们出来的时候可是很多人看着的,自然知道荣儿是随着我们出来的!”我不知他到底是在打什么注意,如今他虽是根基稳固了,但再怎么说也不该这般肆无忌惮的。今日我们那般大张旗鼓的跑出宫,还在宫外整夜,是免不了勾结大臣的嫌疑的。我正与他争论着,我爹娘还真是被这刘启灌了**汤,只说是我的错。正在此时,我却发现身边的刘荣不见了。
我也懒得与刘启吵了,一脸焦急道:“荣儿呢!”此时众人才发觉刘荣不见了,吓得赶快跑出去找,这刘荣向来是很听话的,在这陌生的地方自是不会随便跑的。这宅子虽不算大,却也是可以让一个孩子迷路的。“荣儿!荣儿!”我边走边朝着周围喊着,走到那薄闪闪门外时却发现里面是亮着的,还有哭声,这声音,分明就是荣儿的!我赶紧进去,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黑衣少年站在那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荣儿则是一脸委屈的坐在地上,嘴里喊着:“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荣儿一见我立刻奔了过来,抱住我委屈道:“娘亲,荣儿不是小偷!这个大哥哥非要说荣儿是小偷!”我瞧着这黑衣少年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怎的跑到薄闪闪房中来了,我怒道:“你是谁啊!我看你才是小偷吧!还欺负上小孩子了!”
那黑衣少年愣愣的看着我半响后,满脸兴奋道:“姐姐,我是薄闪闪啊!”转而又一脸严肃道:“不对,我如今叫薄子羽!”薄闪闪!薄闪闪的身材有这么好,能长得这般好看,薄闪闪能有这气势!正说着,刘启和我爹爹他们便过来了,我爹爹一见那黑衣少年便要月兑鞋子拍死他,我瞧着我爹爹这怒气冲冲的模样,除了薄闪闪别人还真没本事把他气成这样。我忙拉住我爹爹道:“爹,您这是做什么呢!荣儿还在这呢!”我爹爹这才收了手,转而又看见满脸泪痕的荣儿,于是立刻暴怒道:“你怎么欺负起荣儿来了!你这不争气的兔崽子!”薄闪闪却更激动道:“谁叫他跑到我房间里来的,还把我的房间当成茅厕,随地就解决了!”我忍不住咳两声道:“还有小孩子在呢,你们说话能注意点么。”这一说,俩人才安静下来,刘启只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说,真不晓得他到底在想什么。
薄闪闪此时才注意到刘启存在,一脸嬉笑道:“姐夫!你也来了!”刘启还未开口说话,然后又看了看我身边的刘荣道:“你生的!都这么大了!”看来薄闪闪不过是外形变了,内在依旧那般的粗俗,我怒道:“生什么生,说话怎的还这般粗俗!”刘启在一旁憋着笑,我扫了他一眼,又对刘荣柔声道:“荣儿,你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刘荣抽泣着道:“荣儿想上茅房,见爹爹和娘亲在吵架,便自己出来了,看见,看见这里像茅房,荣儿,荣儿就进来了!”说着怯生生的看了薄闪闪一眼,又躲进我怀里。我微微扫了这房间一眼,还真是挺像茅房的,能把房间弄得乱成这样,除了薄闪闪,别人还真没这种功力。
刘荣这般一说,薄闪闪立刻恼羞成怒道:“哪里像茅房了!你这小子什么眼神啊!”我怒道:“本来就像茅房,你从小到大一直是如此不是么!还怪上别人了!”我爹爹是被薄闪闪吓得不轻,他都不敢这般与刘荣讲话,怎的说刘荣还是皇室子弟。薄闪闪倒好,直接吼上了,也是,薄闪闪这种能拿太子袖子擦鼻涕的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这性子还真是与曾经的湘宁像了七分,想起湘宁,如今也好些年没见着她了,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
这刘荣好容易出一次宫,却是如此波折,磕磕碰碰的,还让这薄闪闪给欺负了。天色已晚,刘荣又是小孩子,困了是自然的。我便领着他去睡觉,刘荣躺在榻上望着我小声道:“姨娘,父亲说,荣儿唤你娘亲,以后还带荣儿出来!你是不是很生气,荣儿以后不叫便是了!”这小叛徒,为了出一次宫,就把我给出卖了,我家中众人当是都认为刘荣是我与刘启的孩子。我不想我爹娘担心,便没有拆穿,若是日后我离开那宫殿之时再告诉他们,他们也就是为我伤心一阵子,却不用再担心我。刘荣在陌生的地方,也是好一会儿才睡着。见他睡着了,我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刚出门就跟迎面而来的刘启撞个正着,我着实的被他吓了一跳。
刘荣才刚刚睡着,这里也不便说话,我便看了他一眼道:“荣儿刚刚才睡着。”他微微看榻上的刘荣一眼,然后悠悠的走在前面。我们的房间在荣儿隔壁,我生怕一会儿与他吵了起来,便将他带到了后院。后院除了薄闪闪向来是没什么人的,此刻薄闪闪恐怕已经在他房间里睡得跟猪一样了吧。
这夜色并不美,只有漆黑一片,可我却觉得这宫外的夜景就是比汉宫中的好看。我随意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淡淡的看着他道:“殿下,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便直说,用不着在我爹娘面前假扮恩爱,就算不这般,我依旧会帮你的。”周围一片寂静,冬日里这般酷寒,当也是不会有虫叫鸟叫的。“瑾兮,你就这般看我的么!我不过是见你整日闷闷不乐,想是想家了!”刘启的声音在此时听上去有些空洞。刘启的虚情假意,我早已领教过了,就算他此刻这般,我也不会相信他当真是为了让我见上家人一面。我一脸谦和道:“您大可不必这般,我说过,我助你得天下,你还我自由身,您也是允了的,这是交易。您需要我帮忙,我自会帮你的!”伤痕容易愈合,可心死了却是再也无法复苏了,我这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自己,我们之间存在的只是交易。
黑暗中,我几乎能听到刘启的呼吸声,“呵,你到如今还记得,我曾以为你不过是赌气,过些日子便好了!”他的声音有些空洞。我觉甚是可笑,见过谁赌气能赌上两三年么?是他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有些东西就像那玉簪子一般,碎了就永远回不来了,就是回来了也不再是从前那玉簪子了。爱上谁也莫要爱上帝王,好君王终不是良人。”从初入北宫那日起,我就知道终有一日那冷宫便是我魂归之处,有一段日子我曾否定了这想法,可如今看来,最初的想法才是对的,虽然我不晓得哪一日便会入了那冷宫。帝王多无情,能这般平静的与他对话,不再为他而流泪,对我来说自是再好不过了。说的夺天下,事实上我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不过就是与他在太后面前扮演一对恩爱夫妻而已。皇上是孝子,自是听太后的话,况且在我看来,皇上并不如皇后那般的偏心。
他转身离去,说是今夜他陪着荣儿睡。我盖了两层被褥,却还是觉得有些冷。我从前身体并不是这般差的,想是因当年小产才落下了病根,如今到了冬日身上的衣衫比往年厚重了好多。这般,我倒也不怕走起夜路来会太冷。
次日一早,我刚起来,便看见薄闪闪鬼鬼祟祟的从外面跑进大堂。见了我却又急忙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我觉有些奇怪,薄闪闪刚走到大堂门口我便吼道:“薄闪闪!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薄闪闪转过身来一脸心虚道:“我哪里鬼鬼祟祟了!”我走过去围着他看了一圈道:“你每次撒谎都是这副模样,看你这般慌忙的从外面回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么?”薄闪闪两眼看着地上,不敢直视我,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薄闪闪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话都敢说,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说的,我倒也有几分好奇。我盯着他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我哪有,是湘宁姐姐……”话还未说完,他便立刻一脸慌张的捂住嘴。我瞧他这表情,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事,难不成是湘宁出什么事了。我一脸严肃道:“湘宁出什么事了!”薄闪闪吞吞吐吐良久之后,才小声开口道:“湘宁姐姐,湘宁姐姐两个月前跳湖自尽了!”我心中一颤,湘宁自尽了,湘宁那般的性子都能自尽了
我尽量压抑住心中的讶异,伤心道:“消息属实么!”薄闪闪低着头道:“今早我去二叔府邸,梁王都来了,现在还在那!”我呆愣了半响之后道:“去二叔府上。”“你要去做什么,你如今去了能怎么样。”刘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了,刘荣一脸茫然的站在他身旁。我此刻只想着湘宁的事,全然忘了还有个小孩在。我倒要去问问那刘武,为何没有保护好湘宁,为何让她走到这一步。若当初我未劝她嫁去那梁国,她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我一把推开前面站着的薄闪闪,就朝着外面冲去。刘启将刘荣交给薄闪闪道:“荣儿暂时先交给你,我去追你姐姐。”然后便慌忙的追了出来,今日我并未来得及戴面纱,便直接冲了出去,门口的下人看见我个个是满脸惊讶。
我没跑出多远便被刘启追上了,他一把抓住我怒道:“你这般跑去能怎样!”薄闪闪相信湘宁是自尽的,但我却不愿相信,今日若是不问个清楚,我定是不会罢休的。由于比较早,所以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我挣扎着道:“湘宁才不会
自尽呢!定然是为那些个居心叵测之人所害!你放开我!”刘启忽然大吼道:“够了,湘宁的事与你何干!”他这般一吼,我才平静下来,我呆呆的看着他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他缓缓的将我放开,只一脸沉默的看着我,却未开口。我愣愣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弄出宫来!是不是因为梁王要进宫!这事,是否与你有关!”他微微道:“瑾兮!”“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与你有关!是不是!”最后,我几乎的吼出来的,带着哭腔吼出来的。他苦笑道:“我若说不是你会信么!”我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要去二叔府上,我倒要问问那刘武,湘宁怎会自尽的。”刘启紧紧的将我拽住道:“你此时去能做什么,就算湘宁不是自尽的,你也没有证据,你能怎样。”我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那我便去找证据,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害了湘宁”刘启平静道:“你既认为湘宁是我害得,那我便陪你去查!荣儿,我会找周亚夫将他送回去。”周亚夫如今是刘荣的师父,让他去送倒也无人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