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如阡陌 出路

作者 : 蓑烟雨

()站在路中央,车辆如潮水般涌来,扬起的尘土渐渐将我包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突然一只手将我一拽,沉重的身体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手轻轻将我的头按在胸前。一辆辆汽车呼啸着,带着强大的气流擦身而过,喇叭声此起彼伏,但都渐渐地被我耳边结实有力的心跳声所淹没……

“别害怕,有我在,”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声音像一道亮光刺破了笼罩在四周的迷雾,血液涌入僵硬的四肢。

“铭枫!”我死死地抱住了他,“我知道你不会走的,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筱阡,我……”那个声音迟疑了片刻,又轻轻响起,“我不是他,我是文斌。”

我倏地放开抱紧他的手,缓缓地抬起头,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一张纯净如玉的脸孔,酷似的五官中却找不到我所熟悉的那个影子。

我永远不会回头……

我攥紧手心,不让心底里潜游的痛浮上水面。

“筱阡,我们不能一直站在这儿,先送你回家好吗?”他轻轻拉起我的手。

家……胸口一阵抽痛,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听见他叹了口气,“如果,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我可以带你先去一个地方。”

……………

一进房门,一股淡淡的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客厅四周挂着白色的窗帘,隐隐地透进些阳光,不够宽敞的空间里堆满了形状各异的物体。

“哗啦”一声,文斌已经将窗帘拉开,阳光一股脑儿地宣泄进来,将有些狭小却纤尘不染的客厅点亮,里面的物品都罩着一层白布。

“长时间没人住了,只好让你先暂时委屈一下,回头我再好好打扫,”他边说边手忙脚乱地将白布逐一扯下来。

白布一件件落下,呈现眼前的不是普通的家具,而是一面银光闪闪的架子鼓,一台黑色的键盘合成器,一架钢琴……

“这些都是你的乐器?”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陈列的各式各样的乐器,仿佛走进了一个专业的音乐工作室。

“可以这么说,”他微微一笑,道,“这房子是我爸妈的,他们一直在国外,平时一直空着,我就把它改造成了我的音乐工作室。高中的时候这里是我跟几个哥们的音乐据点,大家一起玩音乐,一起谈论梦想……不过,后来上了大学都各奔东西,再也凑不到一起,这里也只剩下回忆了,以前的梦想也不存在了……”他的手指轻轻地在一件件乐器上游走,似乎在触模着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

“其实只要坚持梦想,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不像……”再一句“不像”我已咬住了嘴唇。

不像有些东西,破碎了再也无法缝补。

我慢慢地按上胸口,紧紧地压住……

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地的碎片,但为什么还是这么痛?

待到如针扎般的疼痛过去,我吸了口气,唇角倔强地爬上一抹笑意,淡淡道:“总之,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梦想,你都还有机会实现,不像我,人生已经一败涂地像个笑话了,现在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我于筱阡勾,引自己的弟弟……不过也好,将来我可比露露啊那些车模红多了,”我呵呵地笑出了声,他看着我,淡泊如水的眼波里起了一丝波澜,表情冷峻。

这个笑话确实一点也不好笑。我放松下扯痛的面部肌肉,长叹了口气。

“筱阡,不要去在乎别人的看法……”他轻轻地开口道。

记忆中某个人也让我不要在乎世俗的看法,抛下一切地跟他在一起。只是没有人告诉我如何可以不去在乎,如何可以抛下。

到头来,我们就像是两只落在巨大的灰网里的幼虫,被现实的丝一层一层重重缠绕着,越是挣扎,就被缠的越紧,直至在痛苦和羞耻中慢慢地折磨死去……

他,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地痛苦……

心底里突然簇起一个念头,但只是一瞬间的火苗便被我狠狠地摁灭。我不是应该痛恨他吗?就是因为他才令我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在光明的世界里存活的希望。我不应该担心他,我不能去找他……

“告诉我,你喜欢音乐吗?”他的声音突然唤醒我,我一抬头,不知何时他已走到了我的跟前,那双清澈的眸子,缭绕着一层水雾,突然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唇角微微一翘。

“因为……”我吸了口气,迎着他充满鼓励的目光,内心里有一种力量渐渐地强大,“因为在音乐里,我是完全自由的。”

我知道那种力量就是对音乐和舞台的热爱。

站在舞台的那一刻,所有的桎梏和束缚,乃至整个**都已经消融,只剩下最真实的灵魂,在歌声中倾诉着,在颤抖的音符和旋律中得到彻底的解月兑……

和煦的微笑绽开脸上,他的眼底闪动着灼灼的光。“我知道的,筱阡,你跟我一样都是渴望自由的人,而只有在音乐中我们才能找到这种自由……我有件事一直想要告诉你,但是没找到机会,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不是时候,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只要你想重新开始,永远都不会晚……”他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望着他渐渐灼热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这样下去似有要告白的趋势。嘴唇张张合合了半天,话才月兑出口,“那个,文斌,我觉得现在说这个确实不是时候……”说着将手慢慢地从他手中抽回。

他微微地一怔,半天才将手收回,有些尴尬地道:“我想你是误会了,筱阡,我只是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做音乐……”

我愕然地看着他,感到脸上发烫。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他依旧微笑着,眸光里却有一丝暗淡。

“对不起的是我,我想多了,”我讪讪地笑着,低着头不敢看他。

“是这样的,”他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声音瞬间有丝暗哑,“我认识一个韩国的经纪人,他一直想邀我到那边去发展,我把我们合唱的视频资料寄给了他,他觉得我们作为组合很有潜力,希望我们能一起过去接受培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邀请?”

消失的心跳又开始一点点地在耳边响起,一丝希望的火焰在体内重燃。去韩国接受专业的培训,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可以抛开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这无异于一片出现在戈壁滩上的绿洲,垂死的旅人眼前的最后一缕希望。

可是,在诱人的机会面前,心里居然有了些许的彷徨和不安。

“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这个机会真的很好,但是我需要考虑一下,”我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这里有什么这么值得我留恋,宁可放弃这唯一的出路?

“你舍不得他?”

心里一惊,抬起头,他的目光有一丝闪烁,却看不出他所指的是谁。

“我只是觉得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不想放弃学业,”话一出口,自己也是一怔,心里忍不住苦笑。那么多的理由怎么会偏偏找这一个?谁都知道出了这样的丑闻,即使学校不开除,有点羞耻心的也会主动地找个地缝躲起来,还妄图想要继续完成学业?

“我明白,”他没有揭穿我,脸上是温柔的笑容,“你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所谓的绝路,所以不要放弃自己。”

我看着他,被坚冰覆盖的心底里有一丝的动容。“谢谢,”我冲他感激地一笑。

“你安心住在这里,我一直住学校,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他微微一顿,又继续道,“和楚楚一起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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