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一霎那,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阳光从窗玻璃折射进来,洒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蜷缩在沙发里,阳光如柔软的丝绒被覆在身上,温暖着我的身体,但这样的温暖远远抵御不了心底那处肆虐而入的冷风。空荡荡的心房似乎有某种力量正在渐渐的苏醒,伸出了野兽般尖利的爪子,一点点地撕扯着我的五脏六腑……
什么都不要去想,不要想……我捂住了耳朵,拼命地摇着头,仿佛在躲闪着渐渐清晰,穷追不舍的意识,还有那不断袭来的冰冷的潮水。
目光绝望地在房间里搜寻着,仿佛在汪洋中寻找一块漂浮的木板,可以拖住我下沉的身体。
当看到那架立在窗口的钢琴,心弦蓦地一紧,想要别过头去,却已经来不及,带着疼痛的回忆开始在脑海中翻滚,眼睛像被什么定住似的,无法从那架钢琴上移开,直到阳光刺痛了眼眶,泪水淌了出来,钢琴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地模糊……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旋律,眼前渐渐扩散的光晕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静静地坐在钢琴前,纤长的手指如蝴蝶的薄翼,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身旁围绕着细碎的星辰……像是隔着遥远地距离看着尘封在记忆里的画面,明晰,美好,却永远地无法触及……
“筱阡,我会回来,相信我……”他的声音穿过时间的罅隙,带着一股夏日的暖风掠过我的耳畔,风停住了,那个声音再也找寻不到。就连眼前晃动的那个影子也慢慢地离我远去,永远地消失……我伸出了手,手指上那一抹细碎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仿佛碎了的水晶玻璃的光。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走下去……”他要我向他保证,只是为了减轻他内心的那点负罪感吧?
微微扯动的唇角绽开一朵明丽的笑,凄凉的泪水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流出。
那个给了我光明和希望的人,却亲手将我推下了悬崖。既然要将我埋葬于黑暗,为何还要给我一丝希望?当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冰冷和阴暗,我该怎么说服自己好好地走下去?
颤抖的手月兑下了那枚戒指,狠狠地向地上一摔,细微的响声,跳跃着滑过地板,清脆地撞击着,滚动着,直至消失在某个黑暗的角落。
一切都结束了,我无力地垂下了手。周围不断涌来的潮水终于漫过了我的头顶,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任凭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拖着我坠入无底的黑暗之中。
永远地沉了下去,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大脑一时清醒一时陷入昏沉,耳边似乎有一架坏掉的收音机,永无休止地嗡嗡地放着音乐,那熟悉的曲子,却怎么也关不掉。
用力睁开了沉重的双眼,音乐声仍萦绕耳边,仔细一听,才辨认出是另一首曲子,我的手机铃声,在持续不断地响着,过了许久,终于缓缓地落下。
看着紧闭的窗帘,身上厚厚的被子,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怎么跑到卧室里,更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天色,也许是晚上,也许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或者更久……
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无论白天或是黑夜,我的世界都永远地只剩下了黑暗,只想就这么睡下去……
一阵敲门声将我从混沌错乱的梦境中吵醒。
“筱阡,醒了吗?起来吃饭吧,”朦朦胧胧地分辨出那个女声是楚楚。
恍惚记起文斌说过晚上他们会过来看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脚刚要落地,却听到一阵大力的敲门声,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于筱阡,我知道你醒着,你给我出来,你难道要一辈子待在里面不见人吗?”隔着门板也能感觉到声音的威慑力,震荡着我的耳膜。
心房剧烈地颤缩着,带动着全身不停地抖动。我忙钻进被窝里,捂住了耳朵,想要屏蔽掉他的声音,那个如魔音般直入内心,让我无法自持的声音。
他又重重地敲了敲门,“于……”话刚出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截住。
“别再逼她,”是文斌的声音,一向柔和淡定的声线里透着几分愠怒,“就是因为你一直逼她,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早就跟楚楚说,不应该告诉你筱阡在哪里……”
“哼,陆文斌,”他冷笑一声,带着威胁的磁音道,“你不告诉我筱阡在哪里,还想把她偷偷藏起来,你有何居心?看在今天你帮了她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不过我警告你,你不要对她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你!你心里清楚有非分之想的是哪一个!”
门外的剑拔驽张已经穿透了门板,化作一团团乌云压在我的头顶,我紧紧地扯住被角将整个脑袋蒙住,不让他们的话语惊动那些在黑暗中蛰伏的痛楚。
“够了,别吵了你们,我知道你们是想帮筱阡,但是这样下去只会让她更难过!”高而尖细的女声阻断了空气中不断擦碰的火石,周围骤然升高的温度又渐渐冷凝下来。
良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筱阡,你在听吗?我们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
我还在想要不要回应她,外面已经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他们走了,我长舒了口气,心里却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被子还蒙在脸上,我却没有将它扯下,紧紧地闭着眼睛,等待着意识一点点地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一阵强烈的闷窒将我惊醒,我扯下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一个在水下憋气许久的人突然挣出了水面。挣扎着坐起身,身上的关节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零件“吱咯吱咯”地提出抗议。肚子也适时的咕噜了一声,才想起上一顿饭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那顿最后的早餐……我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头,不能再想下去……
没有开灯地走出了房门,厅里也是一片漆黑,手在墙上模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灯的开关,才猛然记起,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客厅。等双眼渐渐地适应了黑暗,眼前不再是漆黑一团,借着微弱暗沉的一点光亮,我一点点向前挪动着步子。
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我惊叫一声,身子却已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倾,心里闪过一念,这下真的完了,我居然是自己摔死的,身体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接住,只听身下一声痛苦的闷哼像是从胸腔里直接撞击了出来。
有贼?闹鬼?一股寒气从脊梁直往上冒,头皮发麻,顿时清醒了不少。
下一秒那个人影已经朝我扑了过来。
“于筱阡,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出来,”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浅促的呼吸带着一股清甜的气息侵入我的大脑,身体里沉睡多时的神经又一根根地紧绷了起来。
“于,于以陌,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我明明听到……”
“哼,我就知道你刚才根本就没睡,所以我又半路折了回来,看看你到底能在里面躲多久,”他不易察觉地压下了脸,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唇角荡漾的那抹坏笑像是印在了我的眼球上,不用看也可以清晰地想象出。
“你,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横在我房间门口干吗?诈尸吗?”撑在他胸前的手握成了拳头,抵抗着他的步步紧逼,但是内心尚未筑起的防线已开始片片瓦解,身体里的细胞不可遏止地颤抖着充盈起来。
这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发现:我竟然如此渴望他的怀抱,渴望他的一切,即使是在被光明抛弃的世界里,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能勾起我心底里最原始的颤栗。他,已经让我无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