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更指挥着几千羌人骑兵,让他们骑着劣马在洛水上游泅渡,一个个一手紧抱马脖子一手抓着前方羌骑的小腿,层层堵住了洛水。由于洛水正值枯水期,又只是渭水支流所以水深并不足以淹死人。这一层层的人马相连,竟短时间让下游的水位降低到了马能奔跑而过的深度。这时候郝散率领五千骑兵以突击的速度渡过了洛水,巩更这才指挥上游堵塞河流的骑兵缓缓退到岸上,还是有不少人马在河水中窒息过去了。
“郝散这匈奴狗真不是个东西。”羌人们骂骂咧咧一身**地回到岸上。巩更安慰他们道:“大家遭罪了,不过郝散答应了攻破冯翊,让我们巩唐部先抢,大家莫要埋怨。”
郝散已经和当唐率领了羌胡最精锐的五千骑兵悉数渡过了洛水,当唐虽然还是不服郝散,可是却和气了许多。两人合兵一处,暂时放慢了速度,等到距离晋军营寨不足一里的时候,羌胡军也听到了晋军营寨中嘈杂的刁斗声和呼喊声。郝散暗想着欧阳建倒还警觉,可毕竟是迟了,于是大吼一声道:“弟兄们莫怕,晋人不足一千,我军五倍于敌,杀进晋营后,谁杀了人谁扒那死人的军备,任何人不得有违。杀呀!”
匈奴兵多数是郝散部下贼匪出身,这样的分配机制早就习惯了。可是羌人却等级森严,通常就算扒了敌人的武备也要上缴给贵族,听到郝散这样安排,羌人们顿时都战意沸腾,不顾一切地冲杀而去。虽然黑夜中不少骑兵被拒马绊倒,可是急于抢到晋军铠甲的羌人还是爬起身来,丢下马操着刀就冲了进去。
当唐也是个粗蛮的血性汉子,看到自己的族人这般勇悍起来,浑身的热血也不禁大为沸腾,与郝散的矛盾早就在震天的杀喊声中不翼而飞,甚至头盔上中了一箭都没有让他的脚步停留,挥着两把长刀就跳过了营寨的木栅栏,一刀就砍死了一个慌乱的晋军兵士。
原本踌躇满志的欧阳建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那个向他建议出击胡人的武吏涨红了脸,抢着穿上了欧阳建的铠甲,牵着马就让欧阳建逃走。欧阳建来不及踟蹰犹豫,那武吏就喊道:“府君,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府君对卑职如此恩宠,卑职无以为报,这就替府君一死吧!只往府君平安回去,能给卑职立个碑……”愁苦着脸就朝着欧阳建的乘马猛抽了一鞭子,欧阳建勒着马连连回头。那武吏操起长矛吼道:“府君再不走,我可要无礼了!”欧阳建见他心志已决,只好驾马逃走。
那不知名的武吏穿了欧阳建的铠甲,左手持矛右手操刀就冲进了羌胡的包围中,大吼:“爷爷乃冯翊太守欧阳建,不想活的胡狗速来受死!”戳翻一个胡人后终于被乱刀砍死。
冯翊的郡兵到底武备精良,激战了半个时辰让羌胡损失了数百人,而冯翊的郡兵却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羌胡们纷纷扒取着死去的晋军军士的铠甲兵器,一个个欢喜无比。当唐的儿子当戈兴奋地提着一把一丈多长的官制柘木槊跑到父亲身边,也不顾浑身的血污就喊道:“阿爹,这是真槊,真槊啊!”
当唐一把接过那把柘木槊,仔细抚模着那用特殊工艺轧制的杆身,眼睛发出了奇异的光彩,虽然晋朝郡兵和关西诸路羌胡军中都配了大量各种仿制的槊,但充其量也只是制作较为精良的长矛而已。当唐活了四十多年也从未见过这种精良的兵器,当时就忍不住说道:“这可是晋人都督将军才配拥有的宝物啊,想不到冯翊郡也有一杆。”
当唐忽然脸色一沉,暗想这宝物要是被郝散觊觎,可如何是好。正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郝散已经带着一众匈奴兵来了。当唐红了脸,像抱着心爱的女人一般抱着这杆真正的马槊,讷讷地望着郝散。郝散眼中也放出了红光,不过他还是摆了摆手道:“当唐老兄,可真是恭喜你啊,日后你怕能做个大都督啊。”
郝散的人旋即又离去了,当唐握着这一杆长槊,不禁心血沸腾,暗道:“到底还是我的东西啊……”
新平郡府,麴允刚刚交待玩一些杂务离去,毛腾翻阅着几封书信,忽然看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撕开一看,里头竟是一个香袋,毛腾诧异地解开一看却是一把头发。信的内容也只有草草几句话:“妾夙夜难寐,以待良人。胡不为半纸书笺,解苦人一片痴心。”信笺的落款处只画了几根竹子,毛腾登时恍然,暗想自己这些天可真是几乎忘了轻筠,可又怎好跟她联系?况且对她的迷恋也仅限**而已,又险些被赵王阴死,毛腾思忖片刻,正在考虑要不要回信,该派什么人去捎信的时候,忽然听到栏阶上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毛腾赶紧把这份信笺揉成一团塞进香袋中,一把丢进了旁边的木匮中。
“板儿,把这几颗大的摆在上头,府君吃起来也方便些。”果然是卫烁的声音。毛腾暗想自己到底还是反应灵敏,松了口气。板儿是昨天才从城里买来的一个丫头,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皮肤虽然略黑可五官俊秀,又伶俐勤快。由于风传朝廷将要下令禁止人口买卖的严令,所以这一段时间奴婢的价钱格外便宜,这个小丫头才花了毛腾1500钱,这个价钱还不够买一件最普通的锦袍。
板儿端着一盘梨放到了案几上,有些胆怯地退到了一旁。卫铄有些怜爱地模了模板儿的头发,然后移步坐到毛腾身边道:“院里的梨子也能吃了,听说新平的梨在汉朝时还是贡品呢。”
毛腾看到卫铄满意的样子,暗想自己这个太守当得真是寒碜,吃的果品都是自家院里的。不过这也要感谢以前在这里做太守的周处,要不是周处种了这几株梨树,自己哪能现在就吃上?
“板儿,这个给你吃,去后边休息吧,夫人暂时由我照顾。”毛腾递给板儿一颗梨子。板儿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卫铄,卫铄微笑道:“板儿妹妹,你莫要怕他,他其实是个泥捏的老虎呢。”板儿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攒着梨子,向后退了几步才跑掉了。
“唉,这边地的女孩子就是胆小,哪像洛阳那些丫头,有的都要骑到了主人头上。”卫铄似乎对这个丫头很满意,看着门外手托着腮自语道。
毛腾将她揽到怀里,笑道:“新平可不是什么边地啊,南边就是汉朝的甘泉宫遗址。你可是没见过真正的边塞荒地的小丫头,那可都比男子还凶呢。”
“这里就是边地,我在洛阳,哪听过这么多胡人这么多乱军。”卫铄很少见地白了他一眼。毛腾没想到她也会这种媚态,勾住她的脸蛋道:“你怀了孩子,倒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卫铄霎时就红了脸,她一贯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方才也没有留意就小小显露了“本性”,不禁臊得脸又红了起来,瞥了他一眼却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帮你拆拆这些信笺吧。”毛腾将她抱在膝上,侧身躺在木匮旁,嘿嘿笑道:“那就劳烦美人帮本官来看这些书信了。”
“小心让人看见,板儿可在院里。”卫铄挣扎了下,毛腾促狭地道:“听话,不然我可要胡来了。”一只手就往她衽内掏模了去,卫铄只得叹了口气,拉开他的手道:“好,我听你的就是。”
由于提前藏了那封轻筠的信笺,毛腾也没了担心,坐在他腿上的卫铄虽然还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却丝毫感觉不到重量,紧贴着的温软舒适让他大感惬意。卫铄看完拿在手中的第一封信笺,喜道:“这封信是雍州刺史解系的,说是朝廷认可了夫君的功绩,要除却赵国中尉摄新平太守一职,承认夫君为新平的太守了。”
毛腾猛地挺身而起,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兴奋地道:“你叫我‘夫君’还是‘府君’?”卫铄轻轻推了他一把,轻声道:“我叫你‘府君’作甚,你要再发疯,我可要走了。”毛腾将她搂住,就势亲了一口道:“哪有给自己夫君这么说话的,妇人之德要恭顺柔和,要对丈夫服服帖帖,可不许扭扭捏捏推三阻四的。”
卫铄模了模发烫的脸蛋,说道:“《说文解字》有云,‘妻,妇与夫齐也’。《女诫》言妇德,也不过是‘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妇德可不是要妻子对丈夫的一些无礼之举逆来顺受的。”
毛腾哪里说得过她,只好求饶道:“哎呀呀,女圣人,不要说了。以后都依你便是……”
“当然得依我。”卫铄眉梢一扬,本来娴静的面容上媚光四射,旋即思忖片刻,忽地扑哧笑出声来,掩着口接着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要做我丫鬟的,怎么现在却反倒要我服服帖帖。”
毛腾忽然想起以前的疯话,哈哈笑道:“我给你喂饭吃,帮你打水抹地,可不是做丫鬟的差事嘛。以后给你端茶送饭,伺候你起居更衣都行啊。”
卫铄忽然想起羞人往事,又听他要伺候自己“起居更衣”,起居倒还罢了,“更衣”这种出恭入敬的羞人之事怎么能乱开玩笑。嗔怪道:“夫君,非礼勿言,莫要胡说。”
“怎么是非礼呢,唉。你我要都老了,我这么伺候你总比丫鬟仆妇要靠得住吧。”毛腾叹了口气。卫铄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暖暖的,翻起下一本信笺来,有些讶异地道:“好厚啊,谁会给夫君这么厚的信笺呢?”
毛腾不禁接过手一看,竟然署着“西平太守领平虏护军、奉高县侯马”的字样,顿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