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07
王实住进了保安公司,于是那些地痞受罪的日子就到来了……
“老板,这样做合适吗?”
刚打了四更的鼓点,营房里百来号人还睡的横七竖八四仰八叉的,王实和杨大虎披挂整齐,一人手里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鬼鬼祟祟的趴在营房窗外。
里头还是呼噜声一片,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顺着窗户就往外飘,两个教头隔的老远,也能闻到,连忙都皱着眉闪到一边去了。
“合适,谁叫他们听了更鼓还不起来?”
王实脸上笑咪咪的,撰着皮囊的手一松,羊皮囊里的水就均匀的向着屋里洒过去了。
他已经动了手,杨大虎将心一横,也是把手一松,两股水流一起喷射而出,整个屋里就全是水雾了。
王实哈哈一笑,接着又窜到别的屋子那边去,然后依法炮制。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各屋里鬼哭神嚎的,虽然水其实不多,撒在头脸上抹一下就没事了,但这么冷的天,睡在床上原本暖暖和和的,又是在睡梦之中,冷水激在脸上,那种感觉可就甭提了。
“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就是,不受这活罪了,老子回家啃窝窝头去也不在这受这罪了。”
几轮激射过来,屋里此起彼伏的,全是叫骂声。
杨大虎有点吃不住劲,李瞎子几个也是默然不语。王实这一手实在太狠了,早晨起这群大爷起来晨操是挺困难的,但这么一弄,估计当场就要走不少人了。
果然,没一会儿,屋里头有个脾气最爆的就窜出来了,一出门,看也不看王实,扛着自己的小行李包,就气冲冲的往外走。
这厮名叫黄二,生的五大三粗,在流氓界也是干的打手这一行,武功底子颇是不错,连两个教头也很夸他,已经委了他做分队长。这会脸上头上全是水珠,也不擦拭,就这么铁青着脸往外走。
流氓界分工也是很多的,有拆白党,破靴党、相公、龙阳、讼棍、打手等等,老实说,干打手的还是性子比较直爽老实的。
“黄二,”王实把黄二拦住,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不过你想,不用这法子,能把你们都顺顺当当叫起来么?”
黄二扭过脸去,嘴上不语,脸上却很明显的写了两字:不服。
自从王实来了以后,每天是阴招损招狠招层出不穷。十天不到的功夫,整治的大家伙欲仙欲死,黄二往外头走的戏码已经演了不少回了,就是没有一回走成功的。
果然,王实警告他道:“前天你和我打赌可是输了,答应了怎么着十天内也不能走,你黄二在街面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就这么不要脸了?”
他这么一说,黄二气的差点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
无赖说起来棍打不怕,攮子插身上也不能皱眉,但就是不能被人挤兑的言而无信,要是真有这种名声传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在街面上混事?
他们这种心理被王实掐的死死的,反正他怎么赌都是赢定了,偏这些人又要脸面,只要他找了上去,还不能不应赌。
这真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王实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简直就是欣赏着黄二的窘态为乐。
太不厚道了……
跟在黄二后头出来的一看眼前的情形,都是一脸的晦气。
这戏码,不论是早晨半夜中午晚上,每天都要演几回。大家都腻味死了,偏生这王大人乐此不疲,玩的还上瘾了呢。
这叫什么跟什么啊。没过一会儿,六百多号好汉全从屋里头出来了,然后列队,查看衣服穿的是不是整齐,闹腾了一会,天空已经隐约发亮,露出鱼肚白来。
王实的训练方法很新鲜,跟明朝训练新兵完全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晨操是先列队,看衣服姿势,接着跑圈,十二圈跑完洗洗吃早饭,然后练站姿,练走路,然后玩场上的器械。
吃了午饭,就是两个教头带着,练博斗技巧。
晚课就是再跑圈,练器械,睡觉之前,还要各分队总结今天的得失,先进的有计分,后进的也有计录。
有了这个,其实队里上下都争着先进的那个小红旗,谁都是七尺高的汉子,谁想落在后头,名字上挂着小黑旗?
别看无赖们一个个叫的嘴响,但这么些天下来,练的也挺带劲的。
就是身上的流氓习气实在一时难去而已。
王实上窜下跳的,也是给他们一个扭转过来的契机和说法,自己舍点脸皮下去,把队里气氛搞起来,再把真正的不服份子给压下去。
估计等他走后,杨大虎几个也就能接上头,继续把这个保安公司给管好了。
人齐了,王实也就收了脸上笑容,正色道:“这些小孩闹的玩意,估模着你们也烦了。老实说,我也烦了。”
全队鸦雀无声,不过各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对他的话不以为然。黄二几个胆大的,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甭乐。”王实道:“都是七尺高的汉子,我知道你们,没有笨的,身上有懒筋不错。但出来在街面上找钱,有几个不是为了家里的?”
他开始点名,也难为他,这些天来把这些人的家底模的清清楚楚。
黄二家里有老娘,没老婆孩子。李瞎子家里有爹有娘,还有老婆和三个孩子,其余无赖,多半也是有妻有子有父母高堂。
真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只是少数,毕竟他开的是保安公司,不是孤儿院。
提起各人的家小,大伙儿的脸上就阴沉多了。经过太祖和成祖,再有仁宣之治,大明这会儿正是由盛转衰的时候,山东省流民众多,吃不饱穿不暖的无赖流氓多半都是家里贫寒,文不能中进士,武又不能边关杀敌,不上不下,只能胡作非为,混口苦饭,养活自己和妻儿老小父母高堂。
其实都是些苦人儿,不然谁愿意甘为人下?
王实的话,算是把他们心里最深处的疮疤给揭开了,血淋淋的疼。尽管还是有不少人脸上是那种不在乎的无赖表情,更多的人却是铁青着脸。
不是为了一口吃的,谁愿到这儿来遭这种罪?但在这里吃饱了,家里却多少天没有进项,心里头能不急么?
王实的话,算是真打动人心了。
但还不够。他略一示意,身后的杨过等人抬来几个竹筐,里头放的则是一个个掏空了的竹筒。
王实道:“你们谁识字的,过来瞧瞧?”
有几个上前一看,脸上已经露出诧异之色。
原来竹筒上写的是各人的名字,用红纸写了,再用浆糊糊在竹筒上。
王实微微一笑,道:“这是你们的保证金,能不能拿到,就瞧你们自己个的了。”
“全是你们的,”王实笑嘻嘻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加强语气道:“这钱全是你们的,每天都有。得小红旗的,每天三十文永乐钱,得小黑旗的,每天十文。不红不黑的,一天二十文。”
这算术简单极了,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扳着手指头算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拿小红旗的主一个月能领九百大钱,折近一两的银子,而且,这可是纯收入!
在场的人已经全部面露喜色了,他们住在公司里,供吃供住的,发的铜钱就是尽得的,这钱对王实来说是小钱,对这六百来号人来说却是不菲的收入了。
还有下文,王实道:“得红旗的,每月加赏一石粮,再下减半,再下再减半。”
轰!
场子里所有好汉的情绪燃了。
恩威并施是永远有效的手段,对这些无赖既然光打棍子不成,那么就用点小手段,给他们台阶下就是了。
每天光吃饱还不成,就诱以重利。
他们天天在街面上吃风喝土的,才能混几个大子儿?在这儿不管怎么辛苦,好歹有个给官家办事的名目,不象以前人憎狗嫌的,人还拿的多了,王实不信,他们还能这么硬气,说走就走?
果然,在场的人都面了脸色,不少人盯着竹筐里的筒子看,识字的不识字的都找准了自己的筒子,看里头的钱多钱少。
几个得过红旗的都是喜动颜色,他们的筒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明显比其它的人高出一大截来。
黄灿灿的铜钱看着多可人爱,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那些得过黑旗的脸就跨了下来,他们的筒子里铜钱就那么一点,可怜巴巴。
不过,王实还有下文。
他笑的象个奸商一样,道:“这钱你们暂且可拿不到。”
黄二是黑旗榜上的常客,铜钱一把就捧的起来,他索性就撕破脸了,反正爷不要这么点小钱就是。
他盯着王实道:“大人,您这是耍人玩哪?说是咱们的钱,却又是什么保证金啥的拿不到,大人,您这又是琢磨着怎么玩人哪?”
“你不要急。”王实倒也不恼,笑谓黄二:“你小子是破罐子破摔了是吧?你不想想别人,你不想要这钱,人家可想要呢。”
黄二不语,王实才又笑道:“这个钱,是我帮你们代存的。说是保证金,就是押金。在我这儿干满三个月没走人的,领第四个月的钱和粮食,头三个月的,就押在我这儿。哪天你们出息了,合格了,我一文钱不少你的,全发。”
“要是成不了一名合格的保安呢?”
“那就一直干着呗,不被辞差革退的,按月拿饷领粮石,拿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出息本事了。”
黄二冷笑:“大人的意思,就是在我们头前吊块骨头,一直引着我们,看着馋人,偏还吃不到!”
这厮倒也不是笨蛋。事实上,王实也没把眼前这伙人当笨蛋看。全是街面上有名头的流氓混混,要么能文,要么能武,文能两边点火,察颜观色,甚至精通法律,官司一路打下去基本还能赢!
武能以一敌十,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脸上挂彩只当等闲,没有这股劲头,就不能当打手。
老实说,王实能压住他们,也当真不易。
他很坦率的对众人道:“是黄二说的这么个意思,你们喜不喜欢,都是这样了。我有话说有头里,制度我这么定下来,能守就留下,不能守就走开。这筒子里的铜钱,能不能到手,就只能看你们自己个的了。”
他这一手是真黑,大明这会可没这种没人性的规矩。虽然做生意的年底结账,三节才给伙计点零花钱是常有的事,但搞保证金押金这一套,还真是王实从几百年后带来的玩意儿。
钱就摆在那儿,能不能拿到还得看表现,馋着你勾着你,明知道是套,你上不上吧!
大家伙用行动表明了态度……所有人,包括一直唧唧歪歪的黄二在内,沉默转身,一字排开,用整齐的队列跑到操场上去,天已经亮了,晨操开始了。
“老板,”杨大虎脸色又灰又亮,他道:“我可真算是服了你了。”
两个教头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很,王实打个哈哈,道:“不这么着对他们,也是真没法子。这么一来,下回他闹事的时候,总得惦记着筒子里的铜钱。好处么,就得叫人看得到才勾人!”
武志文点头道:“是这么个理,这么多钱,我看着都动心。说声不要,还真是舍不得。”
“还有一个妙处,”刘篙也来凑趣:“以后大家就争那小红旗了,谁也不愿落个黑旗在头上。我说大人,这么多妙招,你怎么想出来的?”
“哈哈,不提,不提!”
王实只管大笑,他可不想说,这一套来自后世的小学校,那会儿他可是黑旗榜上的常客,经常被老师叫去谈话。
这玩意儿,说起来就是一红一黑两面旗帜那么简单,但是还真他娘的折磨人啊!
现在,也是轮到老子折磨别人的时候了!
王实仰天大笑,志得意满,这会儿,当真有点得意忘形的味道了。